白晓乐张嘴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佯装不耐一张脸,得得得,知道你丫要说什么,又想说我幼稚是吧,看,我都替你说了。
他只是低头笑,暖意滋生在眉眼之间,黄昏晒着,和我并肩走着。
那天回家的路上依旧很幼稚,背着一大胖小子还不忘一边走一边缩短我和白晓乐的距离,给他瞪一眼,嘟囔着问我你干嘛老挤我,路那么宽敞。
我只乐,继续越走越近,臭不要脸精神进行到底。
日落时分,阳光依旧普照,一路风光被忽略,我一直看着他侧脸,几次险些撞到胡同儿电线杆儿,给他看去笑话,丢份儿了,丢份儿了也委实没办法了,感叹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傻,没救了没救了,被一个屁孩子害到死,生生赔自己进去,也不管他现在将来如何,自己就泥足深陷。
睡觉干嘛捂着嘴?
……
问你呢,睡觉捂嘴干嘛,怎么透气儿啊这?
我怕我再乱说话。
我乐得惨兮兮,我倒是希望你再那样乱说话呢。他当听不见,翻过身去就要睡。
门外有人敲了几下。
我嚎,不许进,睡着了!
门儿已经被推开,肥胖的小妖怪又来作怪,“我要跟乐乐哥一起睡。”
我捍卫主权,滚一边儿去。
白晓乐闷闷在被窝里训我,你怎么跟小孩子这么说话。
……我错了。
小妖怪眉眼灿烂,闪到我,咩哈哈的撑腰笑着,“我要跟乐乐哥一起睡!”
我一把把周愈扬捞到我床上,“跟我一起睡!”
捂着脸,不要不要,你会摸我屁股。
“哈哈哈……”白晓乐在被窝里忍不住,笑的打抖。
我一张脸郁闷到死,把话说清楚,谁摸你屁股了。
今天在公车上就众目睽睽之下摸了!理直气壮理直气壮。
嘿!众目睽睽都会用了!果真是妖怪!
“那是揍!”
那就更加不对了!在被窝里使劲儿往外爬,反正不要跟你睡,你是坏人。
我一脚踹他,那就滚出去。
白晓乐转脸过来看我,我一下感觉被威胁,又不敢对这小孩儿使用暴力,包括语言暴力,耸样耸样,妈的妈的,都是白晓乐的错儿,我怎么成了这傻逼样!
我使劲儿胡噜周愈扬大胖脑袋,“你好好睡,不老实明天我跟你乐乐哥也就只能把你卖了。”
小孩子经不得骗的。
这是真理。
周愈扬哭了。
白晓乐从被窝里钻出来哄他,蹲着给他擦眼泪,光着脚丫,比哭着的小孩更可爱,抬头狠狠瞪我,眼神儿却一点儿狠厉不起来,“你干嘛见天招他?”
“哇,不要拉我出去卖。”一屁股坐地上,抹眼泪,“我……我不值钱的。……呜。”
我淡淡说,人家最喜欢胖子了。
胖子说,我要减肥,说完继续哭,还哭得更厉害了。
“涛涛!”
“唉~”我听他吼我的声儿,跟撒娇似的,心里灌蜜,语气万分荡漾的应他。
他不理我,继续安慰小胖子。
小胖子哭消停了,就靠着我床睡了,我一把把小胖子抱床上,“哎哟喂,这沉的。”白晓乐神色也很疲惫了,神情渐渐柔软下来,眼睛半睁的看着我说话,声音很温柔,“你动作轻点儿,别待会儿把扬扬给弄醒了。”
“放心了您嘞。”我趁他一脸疲惫注意力不记住,凑近他脸在他右边脸上啄吻一下,“睡去吧,今儿个也给这臭小子折腾得够累的。”
白晓乐呆呆的摸着自己被亲的脸,想骂我找不出词儿的吃瘪样。
我说你还不去睡!伸手到一边摸东西,“还不上床去我拿树杈儿打你了啊!”
他这才乖乖爬过去。
第二天醒来,周愈扬指着我说,烂人哥哥说梦话。
我一愣,我没这习惯啊。
就是说了,吵死了!
我问他我说什么梦话了,说来听听。
小朋友啊挠挠乱蓬蓬的头发,说,你说,你说……
我乐,到底说什么啊,你这支支吾吾半天儿的劲儿。
肥嘟嘟红一张脸,你说……乐乐……喜欢……啊啊啊!捂着脸滚下床铺,好丢人好丢人的烂人哥哥,梦里说羞羞的话。
我愣了半天儿,然后看着空了的对床没来由的笑出声儿来,爬起来冲洗手间那边儿喊,“白晓乐,帮我挤好牙膏!”
春假终究要过去,周愈扬走时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揪着我的手不放开,在角落偷偷对我说,烂人哥哥,我长大了一定要娶走乐乐哥哥。
我依旧冷笑贱兮兮,压根儿不理睬。
被无视了又是难过一张脸,吸吸鼻涕,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我不理他。
他说你态度那么不好,就不要告诉你秘密。
我说你小小年纪有个屁秘密。
他用气声儿说话,对我说低下头来低下头来。
我居然真的听话,弯下腰,什么事儿啊,不耐的表情。
“乐乐哥哥也说梦话了~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心一下给提起来,砰砰跳的很快,居然紧张,他……他说什么了?
周愈扬喜笑颜开,你态度不好,不要告诉你,等我想说了就告诉你!
我说你说给我听我给你把胡同口儿那家冰糖葫芦全买下来。财大气粗的鬼样。
摇着尾巴,不说不说就不说,吐舌头,好话不要告诉你。夹着尾巴跑走,胖胖身影跑起来,看着都费力。
好话……
我看着屋里的白晓乐,突然有些期待。
“行李都收拾好了?那么快,牛逼。”我看一眼自己乱糟糟的床。
“我帮你?”
“甭价我自己个儿来吧。”
他走出去,然后拿了一盘儿炸糕儿进来,“刚我妈试着炸了一下,虽然不比隆福寺那家,但是我觉着味道还不错,尝尝。”
我刚想拿一个来尝尝,看见他嘴角挂着一抹奶油,笑着指指自己嘴角提示他。
嗯?他显然没有理解过来,怎么了?
有东西。
哪里?
我指一指他嘴角,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吻上去,舌头伸出来舔走他嘴边一抹奶油。
“晓乐,你怎么把借书证拉沙发上了?”
这个时候,孙梅推门而入。
第六十二章
我跟白晓乐都默契的在同时推开对方身体,齐齐望向微开的门口,孙梅站在那儿。
“妈……”白晓乐极力保持着镇静,声音里仍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
“阿姨……”我勉强撑开一个笑容冲着她乐。
一秒,两秒,三秒。
“炸糕好吃么?”孙梅看向我。
我一下愣了,原以为狂风骤雨就要来,突然给她这么问一下,觉着晕晕乎乎的,于是我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好吃!隆福寺都没您做得好吃!”
孙梅给我夸得不好意思的笑,摆了摆手,哪儿能啊。
我说这话绝对的发自肺腑,我是真觉着好吃。
孙梅说那成,你俩下回回来,还给你们做。
我愣愣点头,好。
“那你俩慢慢儿收拾吧,我打了电话,待会儿计程车来咱院子里接你们。”
“噢。”
看着她把门关上了,白晓乐盯着我看,我也傻愣愣盯着白晓乐看。
“你……”
“你……”
我跟他异口同声。
你先说。我这么说。
你觉得我妈看见了么?他拧起眉头,皱巴巴的脸不好看。
我咧咧嘴伸手在他眉间皱起的一寸皮肤用力按下去,按出个红印子,“不许皱着。”
他听我话,表情松懈下来,依旧不解神情,坐到床上帮我收拾行李,一件一件衣服叠着,边叠边念念叨叨的,“我觉得她应该看到了,我推开你时,门儿都是开着的了。”
“别想那么多了,就是看见了,她愿意冲咱装糊涂,我们还能说什么?上赶着去说刚才是我在冲你耍流氓?”
白晓乐脸一红,瞥过半边脸瞪我。
我挠头发,你说她要是真看见,为什么冲咱俩装糊涂,而不是拿起门口的扫帚就往我身上抽啊?
他说我妈哪敢抽你,要抽也是抽我。
我挥拳头,抽你我就把她……
三观不正的豪言壮语给白晓乐眼神拦下,我只得乖乖闭上嘴来,一声不吭,老实巴交的脸蛋,看白晓乐给我叠衣服。
“你怎么这么放东西的啊,重的得放下面啊,压坏了怎么办。”他认真抱怨,好看脸孔眼睁睁看着又要皱起来,把我的行李包里放好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小心仔细的放到床铺上,一样一样分着类。
哎哟喂,乐儿,你还是那么贤惠。我乐。
他回头紧盯着我,我看着那张佯装生气的脸蛋心就一软,死皮赖脸从他背后圈上去,摇着他轻轻晃着。
……放开。
不。
放开。
不乐意。
给爸妈看见像什么?
我笑得甜蜜蜜,唉,这是我对我弟弟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谁说哥哥不许搂弟弟我跟谁急。
……你……你。他话都说不清楚。
我说我什么我啊,你得把话说清楚了,圈着他的手向上移,反着手揪着他两边脸蛋不撒手。
白晓乐低声骂我,臭不要脸。迷迷茫茫的瞪圆眼,表情无辜得让人想落泪。
我也是贱,听他骂我居然更加乐呵了,新奇的表情,唉,你这骂得好,再骂一句~
白晓乐低着脑袋,咬紧了嘴,一吸鼻子,淡淡透着鄙视的嘴脸,你没事吧你,对我不屑再不屑。
我晃隐形的尾巴,掐着他软软脸颊,下巴搭在他肩上,嬉皮笑脸说我好着呢。
他垂下眼睛,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我都没法儿给你收拾东西了,待会还回不回去了?
我只得老实放开他,坐到一边看他。
他扭过脸,我仍旧继续看着。
“……娄以涛。”他郁闷的叫我。
“嗯嗯?”我眼睛闪亮亮盯着他笑,殷勤的样子想来万分滑稽,怎么了?
他脸上挂黑线,你出去成么?
为什么啊?
你老这么盯着我看。
噢,我了然,屁孩子不好意思了,那就不看,我扭过脑袋。
过了一会儿,他把包放我脚边,声音闷闷的,“……走吧。”
我拿起包,看他早就满脸通红,憋出来的,走在他前头偷笑不已,“唉,走着~”
到了学校,迎面一个拥抱。
我张开双臂,直喊哥们儿想死你了,结果飞奔过来的那谁呼哧呼哧抱住白晓乐,“晓乐!我给里带了好多好多四川特产回来!”
我站在一旁捂心口,伤心不已,眼含热泪,凶巴巴就是一句,合着李同学您压根儿没瞅见我是吧。
李钧从白晓乐肩头露出一张脸,翻白眼。
重逢时接收到一个白眼,我一时心潮汹涌得不知作何感想。
李钧放开白晓乐,盯着我俩看了几眼,晓乐他改造得如何了?
白晓乐笑出声儿来,带笑的眼神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着乐,冲李钧说,“尚未刑满,仍在努力。”
李钧环着胳膊狞笑,哼哼,就里这样的,无期都不为过。
我委屈,说这就是你们把我妖魔化了吧,提起白晓乐的包,一手一个往宿舍走。
大多数人都返校了,一室一室的灯明亮起来。
李钧一进到宿舍就顿住步子,盯着里面那个人不再动换。
我手撞撞他胳膊,唉,这位小哥不进去不要挡道。拖着白晓乐手从门边走进去,万分艰难。
齐喻拿掉脸上盖着的书,看门口一眼,眼神怔了怔,“回来了?”
李钧愣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点头,回来啦回来啦,冲过去,俩人脑袋挨一起,又打又咬,从床边打到洗浴间,一室春意盎然春意盎然。
“小混蛋给我带东西回来没有?”
“没有!”想都不想,没有一丝犹豫。
“给谁带了?说!”齐喻怒目,喉咙爆发出不快的声音。
“给谁都带了,就是没给你带!”赌气,赌气,跟谁赌气,谁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少年心事不要揭穿。
“狼心狗肺!良心被狗吃了,哥对你那么好!”
“呜……不许咬我脸,我还要形象的!里心都给狗吃啦,怎么有脸皮来说我。”
我叹一口气,把行李包给白晓乐放好,这是什么,典型的天雷勾地火,你俩注意点儿影响,宿管大爷不爱看限制级画面。
他们无情的无视我的好意提醒,继续打着,原地打起转转来,被对方都伤到,又心疼又欣喜的,嗷嗷喊疼诉说想念,我偷偷拉看戏乐呵呵的白晓乐出门儿,一路啊闻着香味儿,溜去食堂吃小排骨。
在窗口排队,这时还太早,没有什么人,我还没开口,饭堂阿姨就说,排骨是吧?
白晓乐毛茸茸脑袋一下一下的点,在玻璃前盯着小排骨看,眼里欢喜藏不住,我拍他脑袋,没出息,看见排骨口水都要成瀑布。
他下意识摸嘴角,哪有……尴尬一张脸,我才没有。
我跟他一人端一盘子,跑到二楼坐,干净又空旷。
“晓乐。”
他抬头看我,“嗯?”
我微微站起身来,伸手触及他唇角,一颗饭粒。
白晓乐有些窘迫,低下头呼噜呼噜猛吃起来,不再抬头看我。
越吃越快,吃到一半白晓乐噎住了,猛咳起来,我急忙坐到他旁边,拍着他背给他顺气,心疼劲儿止不住管不了,“吃那么快干嘛啊你?折腾胃可划不来啊。”他涨红了脸孔,捧起小碗的汤,咕嘟咕嘟的喝,迷迷糊糊的表情。
我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饭盘,目所能及的距离内,满是灿烂,每一个分秒像是开满了花在簇拥,快要长大的流氓开始有了坚持,有了相信,告诉自己娄以涛你要沉住气,总有一天,春暖花开,有人要心回意转来爱你。
“孙磊!”
“到!”
“黄胜!”
“到!”
“王小明!”
“到!”
台上老教授要炸了,愤怒愤怒,头发都要竖起来,一摔书,隔着老远扯嗓门儿,手指着,“那个!那个!穿蓝色儿羽绒服的同学!你喊了多少声到了!你当我耳朵有问题啊。”
讨人厌的同学捂着一张脸,深深埋进书里,不好意思的样子。
老教授决定放蓝色羽绒服一马,对待小孩子要宽容。
“齐喻!”
“到!”
对待小孩子要宽容,可是不能纵容。
“蓝色羽绒服那个!你怎么又喊到!”
有人抬起脑袋,嘎吱嘎吱鼓着脸嚼,嚼口香糖,薄荷味飘香,“我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叫什么!”
“不知道……”无辜脸蛋无辜表情,不知道不知道,真是傻了,自己名字都忘记。
“你!下课留下来!”
我笑伤在桌面,脸瘫在桌上贴着,踢一脚李钧,佯装咋舌又羡慕的嘴脸,“哥们儿今天抢眼啊!快看,姑娘们都在看你。”
被姑娘们目光包围着的同学很受伤,“……谁让他们都翘课。”
我刚想再损他一句,就听见老师继续点名,“白晓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