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邪小凉

他穿过去，在这条小路的另一头看到一个破旧的小书店，摇摇摆摆的矗在哪里。

苏青有点好奇的伸进头去，又悄悄地走进去，巡视一圈，都是一些不常见的书籍，由属古籍为多。

再往里面走去，看到一个老人躺在摇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您好。”

老人笑着点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苏青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过多的询问。他决定出门，转身的时候却不小心的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上次的那个老人。

“又是小伙子啊。”

“嗯，您好。”苏青点点头，恭敬地道一声。

“进来一块吃吧。”老人一边招呼一句，一边把手上端着的一盘子水果，放在那个坐在摇椅上的人的面前，同时拿起一块切好的芒果递过去。

苏青没有动，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一派祥和的光景。

“过来坐吧。”老人从里面的角落抽出一个板凳，示意他坐下来一块吃。

苏青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心的坐下来。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芒果咬了一口，润口香甜。

坐着的老人只是笑，看着苏青笑起来很温和。

另一个老人又递过去一瓣柚子，笑呵呵的介绍说：“这是老孙头，他不能说话，你要什么想问什么可以跟他写字。这是那天不小心拐进来的小伙子，我要给你那张纸吗？”

苏青看那个人笑着点点头，接着就看到老人站起来去里面翻纸和笔。拿过来，一边递给孙姓老人，一边对着苏青道：“他很少见到年青人啊，跟他聊聊废话不见外吧。”

“没关系。”

孙姓老人接过，抬起头看了老人一眼，然后在纸上写道：你好像有心事”。

苏青呆愣，措不及防的看向老人，只见老人笑呵呵的解释说：“他天生敏感，你有什么事儿说说也行，这里也没有什么熟人，你跟我们说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苏青低着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对陌生人说心事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至少，以后也不再见面，谁也不知道谁是谁，是最安全，最放松的一种方式。

他咬咬牙，缓慢的开口：“我……好像面临一个……不太好的选择。”

孙姓老人又写：“是什么”。

老人也兴趣盎然的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苏青两只手交叠：“工作和……那个人……发生了冲突。”

老人笑了一笑，站起来走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

孙姓老人看他一眼，任他去了，随手又写下：恋人？。

“嗯。”

工作调动？

“是的。”

孙姓老人轻轻地笑起来，他拿起笔在纸上写：无论选择什么，都不要后悔。

苏青看着这几个字，艰难的点点头。

不后悔？

哪一个选择才能够不后悔呢？

他不知道。

苏青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不后悔。”

拿着笔的手略一停顿，接着写道：顺应自己的内心，你就不会后悔。

苏青又是一滞，顺应自己的内心？

他突然想起刘姐也对他说过这句话，如何才算是顺应自己的内心？

孙姓老人像是看出苏青的犹豫，又笑着在纸上写：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儿，真爱永远都不会被错过。

第六十二章

苏青小声地重复几句：真爱永远都不会被错过。

孙姓老人好像很开心能够和他这样对话，又拿起笔刷刷的写起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这个东西不是人为可以左右的。

苏青信命，一直都信。

但骨子里却始终都觉得，人，是可以挑战命运的。

苏青是个很矛盾的人，比如他信命却又不信，比如他喜欢顺其自然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极其重要，再比如他的“性恶论”却又时刻都在散发的善良。

这样的矛盾导致苏青总是在摇摆，他难以选择到底应该走向哪个方向。

老人又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上面是一些糕点，斑斓的色彩。

苏青显然还没有把问题完全解决，看向外面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想起来萧寒要回来的，赶紧站起来对着两位老人说一声：“我该回去了，今天真是谢谢了。”

老人把糕点放下，刚想要说让他留下来一起吃点，孙姓老人拽住他的袖子笑着摇摇头。老人瞬间就明白了似的，一边说：“下一次过来一定要多待会儿……”一边把一个袋子递过去，硬塞进苏青的手里。

苏青道着谢，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并且表示以后一定会常来看看的。直到两位老人笑眯眯的瞅着他，这才拎着东西转身回去。

习惯性的看一眼，果然萧寒已经回来了。

他三步并两步的奔上楼，喘着粗气按门铃，很快的被打开，苏青还在喘。

萧寒略显惊讶：“怎么这么着急？”顺手把公文包和塑料袋接过去，侧身让他进门。

萧寒又问：“怎么今天这么晚？”

“嗯，在附近转了两圈。”苏青接过萧寒递过来的水杯：“那个袋子里，是一位老爷爷给的。”

“老爷爷？”

“嗯。”苏青看到萧寒打开塑料袋，也凑过去，发现里面是一些水果和一小袋子的糕点。

苏青拿出一个橘子剥开了递给萧寒，萧寒接过去吃一瓣，又掰下一瓣喂到苏青的嘴里。

“很甜啊，水也够足。”

“嗯，吃饭吧。”

苏青注意到萧寒还是会不时的注视他几眼，皱着眉问他：“你怎么了，这一天都怪怪的。”

“也没什么，一会出去转转吧。”

“好啊，很久没有在晚上出去过了。”苏青窝在沙发上，又剥开一个橘子吃起来，萧寒沉默的把糕点放进盘子里，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苏青随手拈起一块塞进嘴里，想了想，说道：“今天拐到了一个小地方，就是那种不常见的小道。”

“哪里的？”

“就是去公司的那条街上的，里面住着几户人家，尽头还有个小书店，我在那里歇了一会，所以回来晚了。”

“嗯，现在很乱，以后奇怪的地方还是少去比较好，这些就是他们给的吗？”

“是啊，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

萧寒看到苏青有点羡慕似的眯起眼睛，不禁动容道：“咱们以后，直到都长出白头发了，也会在一起的。”

苏青就笑起来，牵起萧寒的手：“咱们下去转转吧。”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在满是人的公园里慢悠悠的走，苏青不时的会瞄向那些在玩耍的小孩子，很是喜欢。

萧寒也注意到了，反过手牵住苏青，用劲的捏在手里，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难过，不能满足苏青的所有愿望让他觉得很难受。

他们在一个竹椅上坐下来，苏青侧着头看着旁边一个三四岁摸样的小孩子不停地在土里挖着东西，旁边还放着一个塑料小桶。

不一会儿又过来几个同龄的小孩子，和他一起玩耍起来，极力挖着土，又放进旁边的小桶里，传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很小的时候，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和同伴一起玩耍，很羡慕他们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有很多小伙伴。”

苏青突然地启口让萧寒摸不到头脑，他认真地听着苏青吐出的每一个字，带着淡淡的惆怅。

“我一直都期盼着有一天能和他们一样，但是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竟然还没有实现。我可能不是太在行……额，就是在交朋友方面。呵呵，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苏青停一下，又迅速的开口阻止萧寒的回答，他现在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只要他在听就可以了。

“在学校里我也经常一个人，其实这样……很不好的。所以你在学校一定要多交朋友，要不然会和我一样很遗憾的。也要好好学习才行，不然一定会和我一样疲于奔命，很辛苦。不过，其实你现在比我还辛苦，要上课还要回来做饭，我这么大了，还得受你的照顾……挺没用的吧？”

苏青抓抓头发，苦哈哈的笑了一声。又静下来，看着地上的几棵小草随着风动了几动。

“其实吧……萧寒你……值得更好的。”

一阵风吹了过去，萧寒低着头，抓着苏青的手又紧了几分，他缓慢的抬起来，看到苏青只是望着前方，看不出表情。

萧寒想说，没有更好的了。

遇到你之后，我就知道再没有更好的。

他还想说，你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想了你三年，如今五年都快过去了，我除了之外，想不了其他人的。

他更想大吼一句：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就只得到一句“我适合更好地”吗？这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有点慌乱，还有股怒气，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骄傲的自己变得如此柔软，对着他，他居然使不出一丝儿的硬气。

萧寒揽过他的肩膀，轻轻地揉一把他的头发。

苏青靠过去，嘴上在笑，但萧寒想，也许，他是在哭的。

公园里的人很多，不时的会有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却笑着，全不在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第六十三章

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要走的路到底如何也只不过是他们两个人的选择罢了。

萧寒此时拥着苏青，却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心疼？难过？

他有点分辨不出来。

他还有点悲哀，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苏青，或者是对他们这样的感情觉得悲哀。

萧寒当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在乎的，只有苏青。

所以，苏青痛苦，他也会痛苦，苏青难过，他也一样会难过。

苏青握紧了他的手，嘴角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轻声的说：“也许，我不能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像是一句叹息，飘啊飘的，散在了夜空中。

萧寒没有听清他的这句话，他问：“你说什么？”

苏青回答：“没什么，回去吧，有点凉了。”

萧寒点点头，和来的时候一样，他牵起了他的手。

路上，两个人一直在笑着说话，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彷佛声音大了，就会打破他们之间飘散开来的那种宁逸。

苏青有点寒意，天晚了，夜里的风总是冷嗖嗖的。

萧寒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帮他取暖。

“你别冻感冒了。”

看似怨气十足的一句话，传达出来的却是无尽的关心。萧寒嬉皮笑脸的回他一句：“怎么会，你老公我可是每天都在强身健体，壮着呢。你嘛……就得多穿点了。”

苏青不太会对付他嬉皮的模样，想了想，从萧寒紧握的双手里撤出一只手，覆上他的脸颊：“嗯，确实挺‘装’的，看这冷的，都冒冷气了。”

萧寒对于这种亲腻的动作很受用，他笑嘻嘻的把覆在脸上的手扯下来，重又包围在自己的手掌里。

“你别乱动，冻坏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坏。”

“你是易碎品，当然容易坏了。”

两人嬉笑着，刚进家门，苏青迅速的抱起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小黑猫扔到萧寒的手里：“天然取暖工具，你先抱着。”

说完，又径自去了浴室，用热水浸湿了毛巾，拿出来覆在萧寒的手背上帮他取暖。

萧寒打趣他：“咱家阿青真是个好老婆。”

苏青瞪他一眼，又去浸了一次热水出来给他覆上，直到这块毛巾的温度也渐渐地凉下去，他用手一摸萧寒的手背，温温的，才把毛巾放回了浴室。

萧寒对苏青如此的体贴大感舒服和感动，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苏青又去拿了装了糕点和水果的盘子放在茶几上，喂萧寒吃了几块糕点，忽然认真的叫了一声：“萧寒。”

“嗯？”萧寒的心一紧，应答的声音有点颤抖，彷佛是已经猜测到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谈谈吧。”

苏青的声音很淡，但萧寒却不这么认为。

他看到苏青的拿着葡萄的手有点颤，声音里也有很难发觉的一丝颤音，眼睛也刻意的垂下去不敢和自己的对视。

萧寒拍着小黑猫的手有一瞬的停顿，又重复着轻拍小猫脑袋的动作，看似流畅。

这一次，他的语言有了些许的犹豫，眼睛也稍稍的向下看着猫咪享受的样子。他问：“谈……什么？”

“我的工作要调动，调去Y市。”

“嗯。”

苏青看着萧寒有点不安的一个应声，有点难过。他舔舔嘴唇，很久才缓缓地道：“我……想去……”

萧寒不说话了，他仍然垂着脑袋，静静地，好像没有听到苏青说的话。

苏青看着他没有说话的欲望，斟酌一下，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我说，我要去。”

只是一个字的区别，意义却完全不同。

萧寒终于沉不住气，说话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你都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听到这句话，苏青的手无意识的握紧，他露出苦笑：“我想要让你知道我的一切决定，所以……我想要告诉你。”

“是通知。”萧寒重音纠正他。

苏青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来接下去他们的谈话，显然，萧寒没有谈的打算的。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觉得是通知，那我也没有办法。”

谈话到这里，已经无法继续。

萧寒气闷的扭着头不肯看他，苏青却不然，他一直盯着萧寒的一举一动，像是要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萧寒是不想生气的，他在那天晚上听到苏青的叹气就知道苏青一定会离开的。他已经用了两天的时间来说服自己，不要和苏青生气，这是他自己的人生选择。

然而，在苏青这样明白的跟他说出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要想干脆的放下实在太难了。

他扭着头，很久才像是放弃争辩似的叹了口气，颓然的问他：“阿青，你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没等苏青回答，萧寒又扭过头来，声音瞬间加重，语气也更加的浮躁：“阿青，你告诉我！我一直这样的等待到底会不会有结果！会有个什么结果？你告诉我！”

面对他突然的质问，苏青措不及防。

他慌了。

他嗫喏着，努力搜索着所有可以用来组织语言的句子，看向萧寒的眼睛越发的沉寂起来。

良久，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没有办法，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爱或不爱，说不说出口真的如此重要吗？真的就可以代表一切吗？

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不想去骗这个他喜欢的人，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感情是在的，却，触不到爱。

触不到，可能永远都触不到。

尽管如此，他却期望着能够两个人一起生活，好好地生活。

苏青望向冷冷盯着他的萧寒，痛苦却又奇异的火热：“我……只是想要跟你一起过日子。”

萧寒哼笑：“你都要走了，还有资格谈什么过不过的？”

“你信我，我就能跟你过！”

“让我怎么信？”

“萧寒，只是换个地方而已，我还会回来。”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