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见了秦潋,心中极抑郁吧?既然如此就无需强作欢颜,你的心思景渊是明白的,欲盖弥彰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
。”
本王的笑容立即无声地凝在了脸上,半边脸笑着,半边脸沉着。在这奇怪的沉默中,府外传来了悠长的梆子声,齐
总管敲了敲门,道;“殿下,三更天了,和萧大人早点歇了吧!”
“嗯!齐总管,你先去歇着吧!”景渊替我答了一声,而本王……趴在一堆酒瓶间晕晕乎乎,像只半醉的老猫,冷
冷地瞥了门口一眼,又斟上了一杯酒。
“喝够了么?”
“啊!”
“殿下要是喝够了就早点上床去.这一屋子的酒气……”景渊开了窗,夜风呼啸而至,激得本王全身上下抖了三抖
,愈发觉得酒气上涌。
“你明日还要去早朝,先睡吧,不用管我……”话没说完,景渊的折扇就敲到了本王头上来,他一脸无奈地道:“
身边有个人借酒消愁,我怎么睡得着?”说罢,将本王的酒杯劈手夺了过去,揽着我的腰一把扶了我起来,狠狠将
本王扔在了床上。
“我懒得走,今夜就睡在书房吧。”
我醉意朦胧地躺着,任由他脱了我的袍子,然后躺到我身边来,我盯着挂了帐子的金把子,含糊不清地道:“景渊
,以后我若是走了,你要好好辅佐皇上,皇上是个仁君,而你又是能臣,君臣联手定能开创盛世,那我……我也就
算安心了。”
“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走到哪里去?”
我故作高深地一笑,道;“我总会让他放我走的,到时候我就在千里之外看着你开创不世功勋,偶尔向人炫耀炫耀
当年我们在楚楼的风流韵事,岂不美哉?”
景渊一愣,寒气森森地道:“我对这些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景渊扳过我的脸,极认真地说;“我对你有兴趣。”我打掉他的手,大笑道:“你对我有兴趣有什么用?皇上才不
会让你走。”
景渊懒懒道:“我若想走,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怔了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景渊一只手绕在了我脑后,扶着
我的头,两人对视了许久,景渊蹙眉道;“殿下,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许启澜么?若说皮囊,我自认不比
他差。”
我嘿嘿一笑,许是喝多了,话也多了,抚着他的黑发道:“景渊,你是否还记得本朝四年那次的饥荒?”
景渊点点头,“当年京都附近发生严重的旱灾,许多灾民都挤进了京中,许太傅府上曾经施过粥,难道……”
“是的!”我平躺在景渊身边,想起那一日的情景,不禁微微笑了。
那日本王听说许太傅府上在城外办了粥场,便带了齐总管步行至此,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在那些衣衫褴
褛的饥民中,本王一眼就瞧到了启澜,大日头下,他红着一张脸,穿着本年白孝,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站着锅黑
的手臂,忙着分发薄粥。
“景渊,你知道么?前不久我才在许府见他吹箫,宛似神仙,那一日,愈发得像起菩萨来。”
景渊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后来呢?”
“后来,有个长手长脚的少年窜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大哥,你是否能再给一碗给我?’,启澜皱了皱眉,道;
‘你今日已经拿过五碗了……’,那少年说,城中有些老人走不动道,我不想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启澜愣了一下,
随即吩咐下人去照管那些老人……你瞧,他多心细。”
“嗯嗯。”景渊敷衍地应了一声,问:“然后呢?”
“然后,启澜又递了碗粥给那少年,却不想被那少年身边的孩童夺了过去,紧紧护在怀中说:‘给我,给我!我去
给我妈妈吃!我妈妈病了,张不开嘴’……启澜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亲自端了碗粥,牵了那孩童去看他妈妈,本
王一时好奇,跟了上去,唉……”
“如何?”
“三伏天,那孩童的母亲已经死了,身体肿了,地下氤了一滩尸水,肠肚都爆了出来,臭气熏天。”
“啊!”景渊轻叹一声,本王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其实我一直养在深宫,对人间疾苦也全然不知,那一日看尽惨象
,便下定决心要协助稽睿创下一个人人有饱饭吃的安乐世间,努力了这些年,国库虽丰,但百姓的日子依旧还是不
好过,该做的我都做了,说到底还是……哎,当人站在权利顶峰的时候,每日里处心积虑要保证地位,又怎么还会
有功夫去看那整日里为一两米饭厮杀的惨状?就算是有满腔抱负,没有实权,一切都是空谈……
“殿下?”景渊推了推沉思中的我,“怎么不说了?”
我努力地敛了下心神,清了清被酒气即将冲昏的头脑,接着道:“启澜当时就红了眼眶,他将那孩童揽在怀中问: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那孩童答说全家人都饿死了,只剩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启澜便道:‘从此后跟着大哥好不
好?’那孩童尚且年幼,摇摇头问:‘那我妈妈怎么办?’先前那索粥的少年不知从哪里找了块破席将妇人卷了起
来,恶狠狠地说‘你母亲已经死了。’话音刚落,那孩童便扑了上去,发疯似地敲打他,说他妈妈没有死,哭得撕
心裂肺,令旁人忍不住鞠出一把泪来。那日,我远远地瞧着,启澜带了那孩童,从自己的孝服上撕了条白布下来帮
他绑在头上,低声软语劝着他,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那孩童扎进他怀中,哀嚎了半日,跟着他回许府去了,景渊,
你不在当场,许是不知,启澜……启澜是那般温柔,眉眼虽淡然,但那悲伤却藏不住,那一日,他收留了许多无父
无母的孩子,后来我听说他办了义堂,供他们吃住不说,还找了先生去教他们……”
“于是你就爱上了他的慈悲?”
“也不全是,你可知我虽然受尽宫中宠爱,但他们当我是皇子,说话从来不敢大声,而父皇母后皇兄又是权术中浸
淫多年之人,偶尔说上一句体己话,本王也不知是哄我还是真心,我……那日见启澜对着一个陌生的孩童百般垂怜
,我,景渊我真的说不清楚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反正就是喜欢了,喜欢得没有道理……”本王有些语无伦次。
“殿下,我懂。”景渊说着,支起双臂将我压在身下,道:“看来你去普庆寺,也全不是因为强占了他,你是否觉
得自己贵为庆王,掌握天下大事,为苍生做的还不如许启澜的那一碗薄粥?”我被景渊说中心事,索性闭上了眼睛
。景渊轻叹一声,躺在了我身上,幽幽道:“殿下,你总说无人真心待你,可是真心待你的人,你又瞧不见,难道
说真的心中有了人,就看不到别人么?况且这世上也不止许启澜一人是干净的。”
我被景渊压得气闷,微微一用力将他推到了边上,挣扎着起来喝了杯冷茶,谁知胸口愈堵,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也
站不稳了,好容易挪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就见景渊半支着身子,黑发散了一床,清秀的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
表情,太过哀怨令本王心中针刺一般。
景渊低垂凤目,轻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本王的头轰得一声炸开了,头皮一紧一紧,做不得太多思索,景渊那张脸在面前千变万化,最终那俏生生的桃花眉
眼变成了青山远黛,平静如水地注视着我。本王颤抖着划过他的脸,嘴唇努力地张了张,“启澜……”
床上的人儿没有反应,一如五年前那夜。
我像是中了风,抖啊抖地抽开了他的袍子,将他抱在怀中,他并非冰冰凉凉,而是火一般滚烫,烧得本王身体里的
酒气一下子自五脏六腑中翻腾而出,“启澜……”本王低声叫着,混混沌沌地从枕下摸出一个小药瓶来,用指尖蘸
了一点,均匀地涂抹开来,“放心,我这次会轻些的。”
床上的人儿依旧没有动,任由我伸出一只手指探了进去,将猪脂涂了好多遍,然后,我抬起他的腰,一点一点,生
怕弄痛了他。全部没入的瞬间,我的眼角滴下泪来,是真的醉了还是只是在找一个慰藉自己的借口抑或发泄的目标
?我已然分不清了。
“启澜……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想带你走,想让你那温柔的目光,只停留在我一个人身上。”怀中的人儿,紧紧地
揽住了我,发间散着芍药香,他说:“殿下,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总是看不懂你。”
“有朝一日,你总会懂的。”
“那么,下次我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门外,夜风来寒,秋雨骤至,屋内,红烛帐暖,嘤咛渐起。
(具体内容请参见N多高H耽美文,或自行进行YY,此处省略两千字。)
第二十七章
翌日一早,本王悠悠醒来,艳阳射过窗户在青砖地下投下两方亮得刺眼的光斑,照得一室灰尘半悬在空中,颗颗看
得清楚。本王凝视着一屋灰尘中的书卷,不知怎的,心中有些空荡荡。
“醒了?”耳边被人吹了口气,我立即转过脸来,只见景渊裸着上身,用手臂支着头,一双俏生生的桃花眼正盯在
我面上。
本王老脸一红,讪讪道:“醒了,你今日倒早。”
“能不早么?心中有事自然睡不着。”景渊一语双关。
“昨夜……”话没说完,景渊便揽过我的腰贴了上来,咬着本王的下巴,柔声道:“昨夜很好,我很满意,只是殿
下叫错了人而已。”景渊的眸子闪闪发亮,似乎水洗过一般清澈,他在我面上啄了一口,笑道:“殿下,我常年出
入楚楼,只做赏菊之人,你可知为何昨夜你□?”
“呃……”景渊臀功极好,全然不似菊门初开之人。
“殿下,只因你亦是赏菊之人,为了迎你喜好,我才自开菊门,事到如今,你总要还些给我才是,下次,就换我吧
,请殿下准备好。”
被底下,本王的身子缩了缩,感到一阵肉紧。
景渊得意非常地笑了笑,轻轻巧巧取过袍子,披好了起身,道:“殿下,你且听好了,我不是许啓澜,被你占了便
宜还一声不吭,我要对你说的明明白白:庆王殿下,我喜欢你,除非你将我赶出庆王府去,否则我不保证晚上能对
你做出什么事来,殿下也不要再自欺欺人,我不是你什么朋友,我要做的是你的爱人,但是我不会逼你做选择,我
已经让你由着性子过了这么多年,再过几年也无妨,只要这片心意,你知道就好了……”
本王翻了个身,假装充耳不闻,床下那油锅地狱中的沸油又开始翻滚个不停。
“对了,春总管派了人来请你,卿才也下了帖,我今日托病未去早朝,稍后要去文渊阁办公,殿下可以自己出去溜
达,景渊就不陪你了。”
“嗯!”
吱一声门响,景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我轻轻地抚着他睡过的红被,想起昨夜之事,恻然中带了些懊恼,在我的那
盘棋中,每个人都是有位置的,景渊是唯一错乱的那个……若一子不当,满盘皆输啊!宿醉残存的酒意冲着太阳穴
一跳一跳,本王顿时头疼非常。
……
“王爷,张太医很有问题。”
“怎么说?”
“皇上身子骨弱,这些年药就没有断过,一直以来都是张太医的父亲负责调理,年前的时候张太医的父亲不知怎的
暴毙而亡,后来张太医就成了御用太医,皇上阴虚火旺且肾虚不固,只需滋阴清虚热,慢慢养着即可,但是张太医
用药温阳,这样下来火就更旺,长此以往恐是不妙。”
“汤呢?”
“那碗汤中有药,可冲了张太医药力的温阳,而且正是滋阴清虚热的。”
本王前思后想,顾太医是淑妃的家臣,难保这汤不是出自顾太医之手,如此看来顾白蛋此人难道是有意被人安□太
医院以保皇上的?如此想来,那个人定然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了。
“春总管,庆丰堂那边查顾太医查得如何了?”
春总管压低声音,道:“基本清楚了,顾太医本是个游医,然后被许太傅看中,在许府当了几年大夫,得许太傅信
任保举给了承国公,最后进了太医院。”
“原来如此,他平素和何人交好?”
“这倒不清楚,不过庆丰堂的伙计曾经给许府送药的时候见过他一次,见他跟许家三公子一同作画……”
“我明白了。”我打断了春总管的话,沉吟片刻道:“给我盯着他,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的详详细细,就算是去逛
窑子,逛了多久都要来告诉我,我就不相信他能通了天。还有,春总管,等这个顾太医的身份一明,你就走吧,去
我们当初说好的地方,你早点走,我比较放心。”
春总管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急声问:“殿下,难道……”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现在局势尚且在我控制之内,你迟些走也不是不可以,怕就怕我万一顾及不到,你跟着
我这么些年,我不想你临老还落不到个好下场。”
“殿下。”春总管哽咽一声,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殿下出寺前不是想得好好的,解决了党派之事就带着
老奴和老齐就走么?”我长叹一声,在普庆寺那些年,只知道外界权利转移,却不知变得厉害的是人心,抑或,分
明就是知道,却不肯相信。
“你不肯走?”
“老奴现在不走,殿下跟老奴要的方子实在太过凶险,老奴要守在殿下身旁,待太医院事情一了,老奴再走也不迟
,何况那顾太医……殿下放心,老奴定会挖他出来。”
本王一扫面上阴霾之色,浅笑道:“也好,这几日本王就吩咐齐总管准备着,来年好将春总管风光大葬。”
春总管长舒了一口气,一双耗子般的眼睛里满是期盼,一边挠头一边叹:“也不知道给活人办葬礼感觉如何?老奴
无儿无女,也没人来哭一场,当真是可悲啊!”
“行了吧你!本王一定来掉几滴眼泪。”
春总管顿时受宠若惊,看本王心情不错,挤眉弄眼地问:“殿下和萧大人……”我瞪了他一眼,吓得春总管把后半
句吞了下去。
“春总管,这些年,你觉得萧大人如何?”本王敲着尖足茶盏,不动声色地问。春总管吸了一口气,在本王面上扫
了扫,见瞧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便忐忑不安地道:“殿下何必这么问,萧大人是个怎样的人,殿下应当比老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