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们漂亮么?”重烈抚摸着跪拜在身边一美人的脸颊低声问重雅,“你看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是不是有一点像那个人?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是相似的……”
“皇兄……”重雅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声音亦有些颤抖,“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重烈的手沿着那美人的脸颊滑落到纤细的脖颈,慢慢加大手腕收紧的力度,听见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音,那美人脸色铁青,因窒息濒死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皇兄!”重雅大惊,想替那美人求情,却听见重烈用灵魂出窍一般地声音继续道。
“我只是在想……为何我会被一副美丽的皮囊迷惑。”他手中再一用力,那美人只抽搐了一下,便身子软绵绵的失去了任何生命的迹象,“不过就是一条命,在我手中死去的人何止千万,那他……也可以。丑陋的东西不会伤人,只有这这些漂亮美丽的,才是最邪恶的……”
其他少男少女们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这两日被叫来侍奉君王本以为是飞黄腾达的事情,却不想根本就是精神上的折磨,国主陛下果如外界传言一样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即便毫无预兆亦能将人瞬间置于死地,毫无怜悯之意。
没有人能摸清楚他的脾气,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命呜呼,只能颤抖着憋住恐惧的声音,将头压的低低地浑身颤抖。
独孤休示意来人将尸体抬走,取来锦帕沾水给重烈擦手,拖着有些发傻的重雅拉到了一边低声道,“现在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若你真想救风夭年,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提这名字。”
“那中郎大人将夭年从地牢中放出来吧,他昏迷不醒,根本没有能力逃跑,你既然能将他关进去,也可以将他放出来!”
“我曾经的确可以将他放出来,”独孤休叹了口气瞧了一眼微闭双眸的重烈低声道,“但陛下知道夭年被关在何处,并已经默许了这件事,若此时我将他放出来,便是违抗圣旨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皇兄不会突然绝情,他只是太生气了……无法接受……若夭年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后悔的!”重雅挣脱独孤休的桎梏重新跪回兄长的身边。
“皇兄,求求你救救夭年,他的伤是为你受的,昏迷的时候都叫着你的名字,皇兄!皇……”
“这都是他的欺骗!”重烈大声吼了出来打断了重雅的苦苦哀求,“他能用自己的贞洁当赌注,用自己的真情当筹码,甚至将他的性命都交到我的手上让我放下了警惕,他……还有什么不能做?”
“皇兄……你真的忍心?”重雅觉得心冷到极点,兄长的眼中连一丝温情都没有了,冰冰冷冷好似一个死人一般。
自己的哀求没有办法传递到他的心中,风夭年的近况根本无法在他心中激起涟漪。
即便敖烈仍然还在秋冬之际挣扎,可皇兄的心,却已经沉入了最冰冷的极寒之中。
“我,错了太久,太深,才会失败至此。”重烈看着自己的弟弟慢慢道,“但也好,心既然给了他,毁了、被背叛了,就不会再有妇人之仁!”他示意身边的美人们扶自己起身,步履有些摇晃扶着亭榭廊柱站起来。
“陛下想回鳞屋了?”独孤休看情形慌忙前来搀扶。
“不……我要去天牢。”重烈冷笑着道,“今天,我们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他们么?”他侧脸看着独孤休,那嘴唇上翘的弧度美丽而俊秀,却透露着残忍又无情的味道。
风夭年觉得自己浑身都火辣辣地疼痛,仿佛被火灼烧一般,身子动弹不得,呼救的声音也发不出来,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似乎是刚刚经历鲜风毁灭的那段日子,又好似被重烈刺破胸腔带回敖烈的日子……
不,都不是……那些都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对那个叫重烈的男人毫无感情,可以冷酷又决然的面对这一切的痛苦,只当做是苦其心志的利器,而现在……
这钻心的疼痛却化作了甘之如饴的小小幸福——他替重烈挡了一刀,救了他的性命。因此即便疼得死去活来,只要想到重烈能活下来,这一切的忍受都变作了一种馈赠,让自己陷入其中不愿放手。
鼻翼之中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麝香与沉香混杂的浓烈香料,和混合在其中淡淡清茶的味道。
“重烈……”风夭年用力睁开眼睛,觉得天色昏暗,只有闪烁的火光让这世界勉强看见些许光影。
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袭黑色长袍,因为身子骨消瘦而显得颇为宽大,长发披散落垂落在身后,再努力往上看去,火光的阴影让他的面孔显得轮廓明显,如同久病之人一般,颧骨突出眼眶深陷……
而即便是这般迥然的样貌,那一双狼眸却是如此熟悉,令夭年一眼看着便不愿意挪开自己的视线,“重烈……”他哑声道,伸手想去抓那人的衣襟,却被对方退后了一步让开了。
“夭年,你醒了,终于醒了!”重雅大喜,冲过去便握住了风夭年的手掌,“我把皇兄带来了!他是舍不得你的,他还是心疼……”
“我来,不是为了说明这些。”重烈冷眼看着欣喜的弟弟,和奄奄一息的风夭年道,“我来,是为和伪王说两句话,只是鲜风国主陛下既然醒了,便一起听着罢。”
第53章
“重烈……”风夭年呢喃这这个名字,浑身疼痛难耐让他无法再做出更多的动作,只能努力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瘦了,憔悴了,疲惫了,冷漠了……但他平安无事。
这竟然让夭年觉得心头温暖起来,原本锥心的疼痛也似乎轻减了许多。
“左大人可欠我一个人情。”重烈慢慢踱步靠向锁在角落的左延,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为了表示敖烈国对叛军首领的尊重,我可费心为您准备了隆重的送葬仪式。”
重烈抬脚踏在左延的脸颊上慢慢用力拧压,“没想到左大人在叛军中颇有威信,听闻你的死讯,已经有两个城池光顾着哀痛溃败撤退,更有些个固执不肯归顺的鲜风遗臣投奔我朝。”
他俯身看着脸上沾满血污泥土的左延的脸,呵呵笑了起来,“我相信,不出三个月,在敖烈国春天到来之前,我就能连同你固守的具涵城一并拿下,让鲜风完完全全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呸!卑鄙!”左延唾了口唾沫恨道,“只要你留着我的性命,总有一天鲜风人会知道我未死!即便你今日杀了我,鲜风中自有他人揭竿而起,救回夭年……”
他话还没说完,重烈已经一脚猛踢了上来,径直砸向了他的脸颊,接着便提起皮鞭雨点一般落在左延的脊背上。
“那我……就……成全……你!”重烈哼笑着抽打下来,血肉飞溅在自己的衣服上,鞋子上,空气中顿然弥漫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
“住手……放了他……”夭年挣扎着哀求,声音微弱根本压不住重烈挥舞皮鞭的清洌脆响。
“住手……住手……”他拼命想起身,努力挣扎了两下,整个人却从草堆上滚了下来,冰凉粗糙的地面重新咯伤了他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夭年呻吟了一声,不由自主蜷缩起身子疼得话也说不出口。
“你又让我放了他?”重烈回头看着躺在地上蠕动的风夭年,他像个褪壳的小虫子,柔嫩地只消一只脚就能踩死。
就是这幅皮囊竟然让他曾付出深情,混了头脑,丧志了理智和判断,让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重雅瞧着风夭年再一次被鲜血沾湿的包扎布,刚准备上前扶他躺回去,却被重烈侧身挡住了去路,“这里没你的事情,一边站着!”重烈低吼道,慢慢蹲下来,低头凑近夭年痛苦得扭曲的脸,“说吧,鲜风国主陛下,这一次,你还有什么来与我交换?”
“交换……?”夭年撑起上身瞧着重烈的眼,冷得刺骨,冷得让人想哭……曾经的温暖没有了,曾经的爱意没有了……如今的他又回到了彼此刚刚相遇的时候。
毫无半点的情分和留念,只是两个站在对立面的对手罢了。
“对,上一次你用你的性命来交换左延的,这一次,你用什么来换?”重烈慢慢抚摸风夭年的脸颊,一边慢慢下滑至脖颈的位置,扣住了他的咽喉。
“皇兄……不要……”重雅突然想到了方才无辜枉死的人,浑身一颤扯住皇兄的衣袖,“皇兄三思,你会后悔的……”
“还是性命么?”重烈手中慢慢用力,看着夭年因为痛苦而慢慢涨红了脸颊,“不要以为上一次我不取走,这一次我便会继续手下留情,你说,你还有什么我能看得上的东西,风夭年!”
“重……烈……”风夭年抓住对方的手,却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抵抗挣扎,他想去摸摸那张阴郁没有笑容的脸,这不适合他,他微笑着、温柔看着自己的时候最漂亮。如此眉宇皱紧,让他看得心里好酸痛。
可重烈的力气太大了,窒息的感觉和肩胛骨的重伤让他再也伸不出手去,只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和双眸,熟悉的样子一如往昔,却再也回不到往昔那番感觉。
“皇兄!放手!放手!”重雅用力掰开哥哥的手指,将夭年一把抢了回来搂在怀里,“我说过,若你真的不再爱他,不再珍惜他,那休怪我插手!”
“呵呵……”重烈自嘲笑了起来,指着风夭年讥讽道,“这也是你布的局么?将身边的人都迷惑了来反抗我,我的弟弟是这样,还有……戾夜!”
“戾夜怎么了?”风夭年诧异地看向重烈,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却看见重烈从怀中掏出了一盘头发丢在了脏兮兮的地上,慢慢道,“这……就是你怂恿他为你挡道的下场,尸体我已经拖出去喂了狼,这留着给你做个纪念!风夭年,别忘了你在和谁斗!我是敖烈国的国主!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挡在我面前之人么?”
“你……杀了他?”夭年捡起头发牢牢抓住,这的确是戾夜的长发,漆黑乌亮,整齐编成三股鞭子,曾经绕在戾夜的颈项上,如今……却沾满了鲜血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你杀了他!”夭年呜咽着哭出了声音,他并不想戾夜死,原以为将他留在敖烈,对他来说是最好地选择,却没想到竟是逼他走上了绝路。
“够了,皇兄!别再刺激他了,这么做你真的会觉得痛快么?”重雅将夭年抱紧在怀里瞪着重烈大声道,“是我看错了,以为你们彼此相爱所以甘心退出,可你现在却要对他痛下杀手,你没瞧见他已经伤得不轻了么?你没瞧见他刚才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么?你不想让他走,可他毕竟是鲜风人,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营救他,他能放着自己的旧国江山选择跟你厮守么?”
重烈没说话,站在一边静静听着弟弟絮絮叨叨,垂手瞧着他说完慌慌张张给夭年清理血污。
他就这么若铁铸的人儿一般在阴影之中站着一动不动,没人能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任何端倪,直到重雅将风夭年重新扶回去躺着,才慢慢走到风夭年的身边,蹲了下来。
“皇兄你……还想干什么?”重雅警惕护住夭年,却瞧着兄长竟然拉起了风夭年的右手放进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重雅以为他心软了,心头刚为夭年的未来小小的欣喜了一下,却听见重烈开口道,声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是啊……他是鲜风人,所以没法放弃自己的旧国江山……”重烈一字一句慢慢道,“若他是敖烈国人又如何呢?”
“皇兄……你糊涂了?”重雅看着兄长,不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我没糊涂。”重烈笑了起来,一双眸子仍是落在风夭年的脸上,头也没回威严道,“独孤休,拟旨昭告天下,将鲜风贵族风夭年收入吾之后宫为男宠!移居亲君殿。”
左延原本已是怒火中烧,听得这一句更是如猛兽一般疯狂不可遏制,挣扎着想要挣脱锁链,却只听见金属碰撞在牢笼之中发出巨大声响,根本不能拜托半分,“畜生!神嗣怎容你这般玷污!”左延大声咒骂着,“他怎能做你后宫男宠!你这个畜生!禽兽!你会遭天报应的!”
“皇兄,再想想,再想想!”重雅哀求道,“将鲜风的王收入后宫,将赤帝后裔收入后宫,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这对信徒和鲜风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鲜风新王?神嗣?”重烈没理会左延的叫骂,慢慢从风夭年的脸颊一直向下摸进了他的衣襟,用短剑轻轻一挑便让衣帛松散滑落,露出了仍然洁白如玉的上身肌肤,“他早已经出卖了自己身体,出卖了自己的感情……和那些在后宫之中以身体换取荣华富贵的人,有何不同?”重烈冷冷一笑,挑开了夭年的溺袴,让他衣衫皆除,一丝不着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重烈……”夭年看着重烈的眸子,觉得身上因为衣衫不着而冰冷,更因他的举动而内心寒凉,泪便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即便曾经伶牙俐齿,此时此刻也无一句可以辩驳的话。
“现在的你还留恋着神嗣和国主的名声做什么呢?”重烈伸手擦去风夭年的泪水,继续道,“不如……就拿这个对你毫无意义的东西,来和我交换吧!”
第54章
亲君殿已经六年未曾这么热闹过,重烈刚刚登基的时候这里日夜笙歌,可渐渐地随着君王不临门而冷寂了下来。
听闻国主陛下会亲自送个男宠入亲君殿,这消息让所有男人们都翻箱倒柜找出了最精致的衣服穿上,描眉涂抹,挑起房间窗子的竹帘,渴望能再一次得到陛下的青睐。
他们没有白等,不出半个时辰便瞧着国主一行的坐辇向着这边而来,停在了许久未曾开启的亲君殿门外。接着,一袭随意起居服的重烈抱着个瘦弱得好似小猫一样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就是那个新宠?”男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过是个没发育好的少年……”有人咬牙道,即便曾经亦是青涩少年,经过这冷宫六年亦已经身形成熟。
风夭年只觉得昏昏沉沉,虽然重烈走的并不快,但肩头的伤口一阵阵钻心疼痛让他不断眩晕。
他没力气伸手抱住重烈的脖颈,只能软绵绵靠在他的胸膛,听着熟悉的心跳,却感觉不到熟悉的温暖。
这一路的沉默和冰冷,足以让他浑身颤抖,而踏入这亲君殿的气氛,更让他不由自主打了哆嗦。
只是这么环视过去,便看见了大约二十多进房间,窗口的竹帘皆高高卷起,其后坐着各类风格的俊美男人,有妖娆邪魅的、有俊秀脱俗的、以有阳刚冷峻的,却都用一双双嫉妒的眼睛瞧着重烈怀中的风夭年,投来揶揄又鄙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