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爱——ｆｅｅｌ″牧心wry

「咏书希望，解除婚约的要求能由你提出。」张莲晴摸了摸透明玻璃杯的杯缘，像是在思考该怎麽表达，「其实那

家伙还是很关心你的。」

汪涵愣了一下，随即苦涩地笑了出来。

「咏书他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我站在旁边却看得很清楚。」张莲晴温柔地道，「他会刻意对你保持距离，是不想

让你有无谓的奢望，期待得越多，伤得会越重......咏书他亲身体会过这种跌落谷底的痛苦。」

张莲晴看向街道，用手托住脸颊，「他向来就不是一个看别人脸色过活的人，不是坚强，而是他不想轻易放弃。如

果他曾经对你透露过关於他心中的那个人的事，那你就要偷笑了......」

汪涵想起之前他去找林咏书，看见萧季悠与林咏书共处一室，萧季悠因为她的到来而离去的那一天。

『在我心中有比一枚套住自由的戒指更为重要的人。』

林咏书在对她讲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呢？

『我跟他之间不可能会有什麽文件来证明我们之间的爱，我甚至连一句爱他都未曾说出口。关於这场婚姻，我希望

你能体谅......』

他苦涩地笑了......

这是林咏书把心情摊开来的表示吗？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第一次，林咏书对她透露有关自己的事情，当时因为太过震撼而忽略了这一点，汪涵突然了解

了张莲晴的话。

「有一次，你离开公司之後，咏书看著天空，用乾涩的语气问我，要怎麽样才能让一个人不伤心的离开......」张

莲晴收回目光，对汪涵微笑，「当时我告诉他，不管是用什麽方式，要让一个深爱过的人死心，到最後都逃不了受

伤的命运。」

汪涵垂下目光。

「他不想伤害你，但他找不到方法能够不让你哭泣。」张莲晴呼了一口长长的气，「他说，顾虑到你的面子，解除

婚约一事还是由你提出比较好......至少在其他人眼中你不是个被抛弃的人。」

张莲晴的眼里，像是在告诉汪涵，这就是林咏书在乎的证明。

「我会考虑的。」汪涵撇开目光，「就算我提出要求，这也不代表我接受同性恋。」

看出汪涵的倔强，张莲晴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把杯里剩馀的柠檬红茶喝完。

「那，我先走了。」她起身，拿起皮包，在桌上放了足够支付两人饮料钱的钞票，「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对你

有一点改观了呢，汪小姐。」

张莲晴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个，」汪涵顿了顿，「关於你的伤势......」

「没关系的。」伸出食指在嘴唇上点了下，示意汪涵不要再说下去了，张莲晴对她眨了眨眼，「我现在可好得很呢

！」

门上的铃响了响，汪涵目送著张莲晴穿越马路。

原本就很安静的咖啡厅，现在显得更加静谧了。

彷佛是从刚刚就在压抑著的情绪一次崩溃，汪涵趴在桌上，细细地哭泣著。

林咏书是个大笨蛋......

如果真的有那麽轻易放弃不爱，那她早就离开这里，摆脱这种煎熬了。

被人拍了拍肩，抬起红肿的双眼，服务生拿著一条白色的手帕，弯下身递到她的面前。

「刚刚那杯咖啡，加了眼泪之後，听说就能不再伤悲。」他用让人心安的语气说道。

汪涵像是找到什麽支撑点一样，紧紧抓住那名服务生的衣服，在他的怀里流下忍耐许久的泪水。

从没想过一份感情可以这麽深刻，更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份感情所感动。

看见他们，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值得相信。

18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张莲晴眼里带笑地看著林咏书办公桌旁边的礼物堆，把文件放到林咏书的办公桌上，似乎感觉这一切都很好玩。

林咏书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对旁边堆积如山的礼物完全没有感觉，甚至没有想拆开礼物一探究竟的欲望。

「呐，你的礼物。」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光碟，外头的盒子上有个漂亮的十字架，张莲晴把它放到文件上头，「原本

是不打算送的，但也就这样收了八年。」

林咏书接过光碟，一看见盒子上的标题，林咏书也掩饰不了脸上的惊讶。

『第三十二届文礼高中音乐会现场原声带』，用漂亮的字体华丽呈现出来的是，被埋藏好久的记忆。

张莲晴笑得很灿烂，世上的苦痛彷佛都会因为这个无邪的笑容而消失，「还真的没想到，收了那麽多年的生日礼物

，在今年可以送出去。」

林咏书愕然地说不出话来，回忆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波涌上，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急著想要抓住一丝残留的痕迹、

味道，以及当时的心情。

「这......」握著光碟片的手稍加使力，林咏书回想起了好多过去的事物，都是甜美甘纯的。

「季悠弹的那一首思念，也被收录了。」张莲晴很清楚，高三那一年，就那几个月的时间，是林咏书最快乐的时候

，而那场音乐会刚好在那个时间点之内，「在最後有附上施同学弹的版本，但...怎麽样也没有季悠的那种味道呢！

」甜甜地笑了。

「谢谢你。」林咏书放下光碟，回忆好重，好想再一次抓住当时的那种感觉。

只可惜，时间的身影一直在人们的眼前一闪而逝，人们很容易因为无法掌握那种速度而染上一抹忧郁......

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轻狂的高中生，很多事情也都变了，能够真心展露微笑的次数少了......

「季悠他，现在在你身边喔。」像是要提醒林咏书一样，张莲晴留下淡淡的香水味，再瞄了一旁多得不像话的礼物

，转身离去。

林咏书打开光碟片的盒子，从盒里拿出光碟，打开电脑的光碟机。

从喇叭流泄出来的是一连串的掌声。

直接跳到第二首，听著那似曾相识的旋律，林咏书失神地坠入八年前的那一天。

人们因为在台上出现的萧季悠而惊讶，他像是上帝送来的使者，旁若无人地弹出让人心悸的曲子。

他在台下，用手托著脸，用充满好奇的态度，期待著萧季悠将会带来震撼。

结果他看见了萧季悠的眼泪。

在心中冒出头角的，除了那株长久被压在钢筋水泥下的幼苗外，还多了一丝心疼。

萧季悠不像女人需要他的保护，但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人在某些时候都会需要安慰、温暖，林咏书想给予他这份

安全的归属感......

因为他自己也渴望著他所给予的。

夜晚时分，属於秋天特有的冰凉空气，笼罩著这个城市的忧郁。

笔记型电脑的萤幕是整间办公室的光线来源，照著林咏书五官分明的面孔，细细从喇叭里传出来的，是那首让他听

了一整天的思念。

门外有人敲了门，林咏书抬起头，怀疑这种时候会有谁还待在公司。

安静了几秒钟，厚重的木头实心大门就被推开，萧季悠侧著身子，像个小偷一样轻悄地溜进办公室。

对於萧季悠这种无意识的可爱举动，林咏书啼笑皆非。

「干嘛还敲门啊？」

萧季悠都对这公司的环境很熟了，在大家下班之後潜入公司找林咏书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没见过他敲过办公

室的门。

「外面还有人。」萧季悠耸了耸肩。

在公司内部的员工，包括守门的管理员眼里，萧季悠跟林咏书是很好的朋友。

林咏书在这个地方毕竟还是个管理者，萧季悠对外的表现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跟林咏书之间的关系有越过朋友这

条线。

反而是有些女性员工，在得知萧季悠有下班後跑来找林咏书的这个习惯後，特地留守在公司里只为了增加与萧季悠

接触的机会。

张莲晴也曾开玩笑地警告林咏书，要他偶尔去萧季悠的公司等他下班，别让他太常跑来这里分散女员工的注意力，

不然到时候人被抢走了他可欲哭无泪。

「还在工作？」皱起眉头，萧季悠走到林咏书身边，打量著电脑萤幕上的画面。

他看见的是音乐播放器的介面。

「在听你的曲子罢了。」把喇叭的音量转大，林咏书清楚看见萧季悠的身体一僵。

愣了几秒，萧季悠转过身子面对办公室後头的一大片落地窗，沉默地看著窗外霓虹灯的闪烁。

林咏书起身，看著萧季悠比起一般成年男子还要来得细瘦的背影，一直都有冲动，想要紧紧抱住他，把他揉入自己

的身心。

「生日快乐。」萧季悠看著窗外微笑，感受著从背後轻轻揽住他的林咏书所传来那让人心安的温度。

人如果一直往後看，将会错过很多自己正在走过的风景。

「有时候会想，不如就这样逃走算了。」叹息，林咏书把头放在萧季悠的肩上，像是溺水者找到浮木般，紧紧靠著

。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明白林咏书口中讲的事，萧季悠淡淡给予回应。

林咏书挑了挑眉，的确，他们两个都长大了。

「不过，」萧季悠转过身子，认真地看向林咏书，「你想要什麽生日礼物？」

林咏书稍显惊讶地看著萧季悠，他原先可没想到萧季悠会知道他的生日。

八年前那一次他没有庆祝，萧季悠离开後，一直都没有......

「那麽，」林咏书露出微笑，「就给我一个足以够让人窒息的热吻吧。」

萧季悠闷笑出声，眼底的笑意像是在温柔斥责他还像个小孩子。

那总是温柔行事的双手，轻轻地攀上了他的肩膀，萧季悠再度献上自己。

那天晚上，他们就穿著与别人格格不入的西装，在夜市里面转了好久。

分吃一盘热呼呼的麻糬，一人拿著一根墨鱼热狗，手上提著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在人满为患的夜市里杀出重

围，来到人少车也少的河堤旁坐了下来。

领带被扯松，毫无精神地垂挂在胸口，西装外套也被胡乱摆在一旁。

天气渐凉，两个人坐在一起，感受不到任何冰冷的空气。

「好久，没有那麽轻松了。」把手靠在膝盖上，萧季悠打开啤酒，豪迈地喝了一口苦中带涩的金黄液体。

「有些话还是要讲开。」林咏书的啤酒被他搁在一旁，等一下他要开车，酒可不能喝太多，「莲晴帮了不少忙。」

「其实你对汪涵很不舍吧。」轻松地笑著，萧季悠听出了林咏书的言下之意。

「误她误了好几年，感到很抱歉是真的。」林咏书看了萧季悠一眼，把萧季悠喝啤酒当灌水的行为收进眼底。

萧季悠什麽也没说，只是平静地看著水波的变化，一口一口地把啤酒喝下肚。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他们都猜出对方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什麽，只是在等待著对方打破沉默。

萧季悠把喝完的啤酒罐放下，伸了伸手脚。

「明天就去吧，去面对你妈。」

林咏书顿了顿，「好。」

※　※　※

播放著轻柔的法文经典情歌的银色轿车，停在郊区外的豪宅前。

林咏书下了车，抬起头看了下自己久未回来的家。

家的味道是那麽清淡的吗？

萧季悠也下了车，看见林咏书沉思的模样，也没有开口催促，只是平静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林咏书在乎这个家，萧季悠感觉得出来。

这是林咏书给予的最後一次机会，他一直在退让著，给沈世华可以前进的机会，让这位母亲可以了解自己的空间。

只是沈世华把他逼到了底限。

如果真的不在乎，那林咏书早就离开，而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林咏书按了下门铃，萧季悠靠在墙壁，看著人车都少的街道，是怎麽样散发著腐朽的味道。

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走到门口，把黑色的铁门打了开来。

「太太请你们进来。」他侧身，让了一条路。

萧季悠道了谢，跟著林咏书毫不迟疑的脚步，进了林家大门。

男人目送著他们两个进屋，当萧季悠经过他的身边，不难发现男人脸上的震撼。

是当年他在海边看见的男孩......

过了这麽久，这两个人还是坚守著各自的爱情吗？

为什麽拥有如此自信的神情？

好像什麽事都打不垮他们一样......

进到屋里，萧季悠对整间屋子的装饰小小惊讶了一下，很像是欧洲宫廷的豪华大厅呢。

林咏书走到客厅，沈世华坐在深色沙发上，正眼不瞧萧季悠一眼，透出明显的敌意。

林咏书一坐正，沈世华马上开口：「你还是认为，你可以为了那种人而放弃现有的一切？」

充满恶意的语言，萧季悠面无表情地成了她口中的『那种人』。

「现在的生活，我拥有什麽？」林咏书淡淡一笑，似乎对这种可笑的言论感到十分新鲜。

沈世华哑口无言。

「今天回来只是想得到你的一句肯定。」林咏书的语气像是早已知道最後的结局。

「你...怎麽会变成这样......这是不正常的啊！是违反自然定律的！」沈世华痛苦地喊道。

「动物间的同性情感存在著，自然定律充其量不过是人类拿来当藉口的隐形条规。」萧季悠轻道，他的声音具有强

大的感染力。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沈世华凶恶地瞪向萧季悠。

萧季悠淡淡地笑了，他对林咏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客厅。

在大门旁的名画前站了好一会儿，想到这著名的蒙娜丽莎正是由一位同性恋者所绘下的，萧季悠就忍不住嘴角的笑

意。

走出大门，萧季悠在精心照顾过的花园里驻足，不知名的花香闻起来很清新，不知生命是否也能绽放得如此美

丽......

这里的环境清幽，如果能多几个小孩，或许就能更有生气。

林咏书却背负了沈世华的期望，拉了这麽一个男人回家见公婆......

思及此，萧季悠对於沈世华恶劣的态度，也没那麽在意了。

「萧先生......」方才替他们开门的男人走到萧季悠身边，看上去年约四十，感觉十分沉稳。

萧季悠对他点了个头，算是正式的打招呼。

如果高中同学看见他现在的态度，应该会受到不小的冲击，毕竟这跟当时冷淡的他差太多了。

「我记得，你应该离开台湾很久一段时间了。」一句话简单道出他对整件事情的了解，男人认真地看著萧季悠，「

明知道沈世华不会接受，为什麽还要来这里？」

「咏书他，很重视这个家。」淡淡的语气，却有说服人心的力道，「就算不被接受，他还是愿意面对亲情，不论如

何，我都不想让他成为不孝子。」

知道萧季悠在十八岁那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男人听见这段话，也感受到了萧季悠的真心。

「我该跟你道歉。」当初为了邀功献上的偷拍照片，男人现今只觉得愧疚万分，「是我把你们的事透露给沈世华知

道的。」

扬起眉，萧季悠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无所谓，这一关，他迟早都要去面对。」

这段谈话很快就结束，而且还是被硬生生截断的。

林咏书寒著一张脸，用力甩开大门，大步往门外的轿车走去。

萧季悠看见这一幕，稍显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沈世华放弃了她唯一的机会。

萧季悠勾起一个无力的微笑，算是对男人的道别。

男人看著他们的背影，嘴里不禁轻喃著......

「祝你们幸福。」

19

男人踏著轻柔的脚步走到客厅。

他为沈世华工作也快十年，这十年以来，他看著这名女人从成熟的坚强女性，变成了一名爱子心切、却不懂得如何

去表达的焦急母亲。

他替沈世华做的事，并不百分之百都是好事，其中牵扯到太多利害关系，沈世华是读法律的，自然很清楚怎麽替她

的丈夫在事业上钻漏洞。

然而，男人此时此刻的良心，正被严厉地抽打著。

当年是如此年幼脆弱的他们，在理解到自己的爱情後，一直紧紧咬著这份执著不肯放弃，似乎一松口，那以前所活

过的那些岁月、未来等待著他们的黎明，全都成了没有意义的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