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拳北腿——飞檐走壁的奇迹

“非凡，听爸妈的话，海林森也算个好人，你可以信他。”

“吴添华……”秦意义卡壳了，望着那双明亮的眼，他所有的倾诉所有的思绪都变的柔软起来，软绵绵的堆在咽喉处，

怎样也倒不出一个字。反倒是那双眼先看着他笑起来：“你愿意叫我一声添华吗？”

秦意义知道自己该拒绝，男人和男人之间除了亲情就是友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况还有小叔叔前车之鉴，惨痛教

训……可此时此刻，他就是开不了口，他甚至连呼吸都艰难，他只能讷讷的任凭直觉指使，本分的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动作，换来一张灿烂如春阳的笑颜，还有一句他很久之后都想不明白的话：“警察先生，您

弄错了，我，吴添华，才是撞死那女子的凶手。”

“啊？”

“华仔。”非凡嘟着小嘴，怜悯的望着吴添华。

“非凡，谢谢你的原谅，这对我非常重要，”吴添华话中有话，“海林森你要照顾非凡，他有什么事，我不饶你。”

狐狸眼翻翻：“你是复读机吗？”

“意义，我……”深情款款，欲言又止，吴添华只用了几个字就哄的秦意义眼眶泛红，“珍重。”

“添华！！”当秦意义终于不再吝惜这个一直含在舌头底下二十几年的亲切称呼，那人已经毅然决然离去，警方督促下

，他连片刻都不能多停留，“添华……”秦意义双手拧着自己大腿，心痛的无以复加。非凡嘴笨，急忙推了海林森来劝

，狐狸眼滴溜溜转了半天，总觉的哪里不大对劲，不过碍于非凡的面子，还是跟着劝了几句，最后自作聪明的加上了一

句：“明天我去找个律师，没问题的，我认识许多国际闻名的大律师。”

本来只是句安慰的套词，却被秦意义立刻当做了救命稻草，一把揪住：“不，不要明天，你现在就去，多少钱我来掏！

！”

海林森吓一跳，看看非凡，见他也点头如捣蒜，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他抓破头皮也始终

捉摸不透一个关键性问题——这个吴添华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说替秦意义在非凡面前顶罪，是为了讨好，那么同样伎俩拥在对付警方时就有些欠妥，毕竟要面对的是严厉的法律

制裁。

即便是秦非凡不追究，法律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凶手，因为恶果已经造成，非凡现在是地地道道的小白弱智，他的损失

必须有人来弥补。

吴添华爱秦意义是不假，可有必要搭上自己去坐牢吗？如果他去坐牢，难道秦意义就会背负着沉重的愧疚，老老实实等

到他出来，中间不跟别人谈婚论嫁？那可是杀人罪，只怕等他出来，大好青春也损失掉十几年了，心无芥蒂的终于在一

起又有几年畅快？这其中的损失，海林森相信，以吴添华的狡猾，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可能心甘情愿承受这等的得

不偿失，他绝对不会做这样亏本的生意——那么，他到底想怎么样？！

一路往警局去，路上倒是出奇多的能人轶事，一股脑的倒进海林森耳朵里，听的他内心是翻江倒海，差点就吐血身亡。

1.八卦报和传奇报史无前例的联合出版了，头版头条是当年的交通事故，和吴添华慨然被捕的巨幅照片。底下一行醒目

大字：未成年人如何为当年幼稚无知的行为负责？该不该负责？知错能改到底是不是美德？该不该这时候适用？

听说报纸卖的出奇的好，人们看过之后一面倒的开始指责警方唐突，想想也是人之常情，谁小时没犯过错么，难道要一

一翻后账？

2.棒棒糖小丫拿着报纸坏坏的笑：“看，我就说吧，秦意义心里是有吴添华的，你看这维护就是铁证。”

海林森心想，那是愧疚作祟好不好？

3.冰棍老太嘴巴含着冰棍打哈欠，南墙根底下和太阳公公一起悠哉：“那天我出示母子名片之后，城管对我恭恭敬敬，

甚至有次我的小三轮没手刹倒滑进路边，撞上那里一辆高级车，他们还帮我说话，友善的提醒那车的主人说我是他妈。

后来我才知道哦，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居然是我臆想的儿，左市市长！”

摇椅晃啊晃，唱着最原始的rap：“咿呀哟咿呀哟，咿呀咿呀咿呀哟。”

“市长和蔼可亲，他跟我哭，说怎么才撵走一个飞檐走壁直闯进他办公室举报当年事故的无法无天之人，就又碰上指鹿

为马目无法纪的我？”老太太又撕开一根冰棍包装，舔了一口才发觉是花生味的，蛮惊喜的继续絮叨，“那个姓吴的小

子自己举报，引得警察去软禁秦意义，而后又通过跟踪他找到当年的真相。眼看真相昭然若揭了，姓吴的小子又冒出来

插一杠子——‘投案自首’，呵呵，你信吗？天底下有好人不假，可吴添华是好人不可能。”

海林森忍不住问：“是不是为了让秦意义感激他？”

“呵呵，”老太太打了个饱嗝，“他要的什么时候是感激了？”

海林森顿住，脑子里冷不丁飘过吴添华对自己提过的一个看似非分的要求，打了个寒战：“让他爱我，让他来追我。”

4.路人甲看的尤其透彻，他举棋不定，其实也是在学吴添华：“这一招叫做烟雾弹，就是吴添华之前在八卦报上写的那

一大堆废话，导致读者对秦意义当年的经历和后来的故事无比好奇的那堆废话。读者好奇，自然要追读，追下来发现竟

要一个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幼童去承担相应法律责任，护弱心理会作怪，他们肯定会偏袒吴添华和秦意义一边。加上八卦

报和传奇报合作的舆论压力，政府……唉，真是倒霉到家。”

路人乙赞同的点头：“就是，大家也不想想，政府可能让一个屁孩去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吗？最多民事赔偿罢了。”

路人甲：“唉，吴家赔给秦家，秦家再送成嫁妆，这送来送去的，真好像咱们过年的压岁钱。你家送给我家孩，我家送

给你家孩，钱转悠一大圈，有什么意思呢？”

海林森已经心惊肉跳。

5.小学生男不以为然：“这些都算啥？最关键的是秦意义在这件事中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说情分，单单愧疚就会让

他挺身而出，好像弥补当年过失一样去搭救吴添华。”

小学生女咬住笔杆：“他这一出头，必定会令全体市民都产生误会，误会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已经变成山无棱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干柴烈火。左市容人之量，世界闻名，看到一对情有独钟的，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海林森顿时豁然开朗，心悦诚服。

6.派出所接待他，并借工作之便索要了两个签名的漂亮的刑警美眉，桃花眼一眨：“This is 真理。”

海林森憋着火，一见吴添华便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居然、居然策划发动全城一起跟你追夫？？”

吴添华轻轻挑眉：“有何不可？我也是为了世界和平做贡献。”

“啊？”

“我跟市长说，如果秦意义我追不到，我将会是这座城市第一等的为非作歹的恶贼。”有人笑的好邪恶。

“你还敢要挟市长？？”狐狸眼瞪成大牛眼。

“市长可不认为这是要挟，他还感谢我呢，他说了，这是对他号召能力的肯定……我记得他原话是——谢谢，真劳您看

得起我。”

“！！！！所以？”

“所以他接受了我所有的提议，包括派警方去调查二十年前的那桩案子，包括软禁意义，包括把我抓到这里来，当然，

也包括将来法官在法庭上念的那一大堆赦我无罪的条条框框，和他下届连任市长时的宣誓词。”

“……”

那天，海林森又学会了个成语，叫做‘大开眼界，黑外有黑’，学的他想哭。

因为那人说：“你也不能闲着，去帮我找个国际级化妆大师来，我得让他看见我憔悴不成人样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吴添华果然没过三天就放出来了，法院以当时犯罪人年纪过小为由宣布庭外和解。在和解那天，秦意义见到吴添华，他

当真憔悴的不成人样，干裂的嘴唇，灰白的脸，头发上尘土一层，除了身上一道一道的鞭笞过留下的血痕和被撕碎的衬

衣，其余都能合理解释。

海林森看了把眼睛一捂，时间紧迫，他只找到一个在中美合作所渣滓洞游览观光的化妆界朋友帮忙，谁也想不到的是，

他一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居然第一次不合时宜的现实主义了，此时的吴添华就是那个漏洞百出的活例。

连非凡都看出端倪，追着海林森问：“警察局为什么欺负人？不是说打人犯法吗？”

偏偏秦意义是关心则乱，除了扭头奔回楼上，房门锁死，不给别人看到他的眼泪之外，什么破绽也没看不出来。吴添华

笑嘻嘻：“看，我已经开始接近幸福了。”

海林森免费送他一个大白狐狸眼。

晚上一起吃饭，席间喜乐融融，觥筹交错，秦意义甚至主动夹菜给吴添华吃。众人交汇眼神，都以为这次华仔历经九九

八十一难，终于修成正果了。谁知，秦意义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迈的拍着华仔的肩膀说了句绝对干脆面的：“咱

们永远是好兄弟。”

吴添华眼角一抽。

秦家爸妈脸色一变。

海林森抓起秦非凡就往楼上逃。秦非凡不明所以，手里攥着那只肥肥的鸡腿，踉踉跄跄的跟着：“动画片开演了？是BL

的吗？”非凡最近被海林森频繁荼毒，酷爱上这类。

秦意义危险的视线立即追过来：“海林森？”

海林森老老实实的爬回来，眼角瞟着合作伙伴。果然见那人没半点失落颜色，依旧气定神闲的吃饭。真是……太奇怪了

。

“那个，我跟非凡说BL就是book love的意思……”

“嗯，”秦意义满意的点点头，“华仔，好兄弟，咱们继续喝。”

吴添华这次连眼角也没抽：“其实我觉得海林森是个好人，非凡跟着他不会吃亏。你说呢？”

海林森感激涕零。秦意义嘴巴刚动了动，吴添华塞给他一块鸡肉：“非凡也长大了，你总不能一直陪他到老，或者干脆

替他活着吧？”秦意义脑袋一扎，隔了很久很久，说不清到底什么念头作祟，反正他点了头。

秦家爸妈对视一眼，你一脸地球人看见外星人的表情，我一脸外星人看见地球人的表情，特别登对：“真是……一物降

一物。”

凑合到散席回家，吴添华坐海林森的房车回家。刚上车，海林森就忍不住，好生奇怪的问：“为什么帮我？”分明你才

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那个冤家么。

吴添华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他别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付他自然不能只有一招。至于你，顺手的事，我一向

喜欢助人为乐。”

海林森一撇嘴，低声冷哼，偷偷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吴添华假装没听见，抬头，傲然望天，高楼的灯火，天上的星辰，亮晶晶的，每一颗都仿佛是希望满满，仿佛是全程助

威的镜头和鲜花，就差红烛和盖头了，吴添华偷偷暗笑，事情进展很顺利，可惜仅仅他自己明白，无人与他分享过程的

快乐。

那一日席间，明明把话说开，明明该卸下所有负担，轻松生活，可秦意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看

到吴添华对自己淡然一笑的时候。那笑容实在太古怪。想了一个晚上，头痛欲裂，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早晨不情不愿

的爬起床，看见来蹭饭的吴添华还是笑脸盈盈，头更加的疼。这次疼的力度太大，直直砸到心底去了。砸的秦意义一个

激灵，恍然大悟——那笑容分明透着酸楚。

太清楚不过是谁让那原本坏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蒙上一层灰，秦意义悄悄的，偷偷的，踮起脚尖，打算沿着墙边神不知

鬼不觉的溜出门去，谁知自有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已平坦更要踩上两脚的主站出来，挡在路中央，还叫秦意义发不

得火：“儿子，你去哪里？”

秦意义暗暗叹息，抬起头来，却吓了一跳：“妈，你哭了？！”

秦妈妈袖子遮脸，声音暗哑：“没有，没有，你见过你妈几时哭过……呜呜，我上楼去了。”

秦意义下意识的再去瞅爸爸，秦爸爸也是一脸沮丧，连带非凡也苦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个不停，整张饭桌上就剩

一个吴添华笑意盈盈，酸涩，扎眼。

“你们……”

“意义，陪我去看看爷爷奶奶吧，他们昨天从海南旅游回来了。”吴添华明明在笑，可眼中却仿佛蒙了一层雾，叫人看

了忍不住伤怀。秦意义也不例外，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到莫名处，只凭对方伸过来的一只手，就举白旗投降了。

吴家爷爷奶奶是地地道道的舞迷，在海南沙滩上没跳够，回来又接着跳。吴添华去沏茶，秦意义就趁着这空闲坐在旁边

老老实实看，心想要是自己老了也像他们这样老当益壮就好了。

吴爷爷大概会读心术，只一瞥座位上的秦意义就把头摇了又摇：“不可能的，你的心太累，太操劳，没可能像我们一样

的。”

吴奶奶也趁机上政治课：“好孩子，小华都把你的事告诉我们了，这么多年委屈你负担这么多，现在真相大白，你也该

轻松过日子了，怎么还皱着眉头？有什么事还锁着你的心？”

秦意义低头不语。

吴爷爷把吴奶奶一搂：“小伙子，想知道怎么跳舞吗？像这样，心意相通，才能有最默契的合作。”一套华尔兹漂亮干

净的完成，没有半点瑕疵，看的秦意义禁不住喝彩连连。他没有吝惜掌声，不仅仅是为这套难得一见的老年舞，还是为

了吴爷爷刚刚的那句话，好像有什么如同啤酒瓶的盖子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吴添华端着茶上来，还捎给秦意义一个面包，他还惦记着他早晨起晚了，没来得及吃饭：“椰蓉的，你最喜欢的。”

秦意义接过来，感激的想说声谢谢，可一抬眼对上吴添华的视线又说不出话来，只肯闷着头咬面包，塞的嘴巴鼓鼓囊囊

，心里却空空荡荡。他不是不知道吴添华对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只一次想过接纳，可小叔叔的前车之鉴，吴添华曾经利

用自己对非凡的重视不择手段，为非作歹，都让他心有余悸，望而却步，一小步一小步迈出自己画的圈后又光速倒退回

到原来的禁锢中，再也不肯轻易迈腿。

“如果你像非凡一样，或者会更快乐一点，”吴添华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来，“可惜你是秦意义。”

听者心里一动，假装没听懂的讪笑：“你打什么哑谜？有事说事。”

“我要结婚了。”

“？！！”秦意义仿佛被闷雷打中，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下巴也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