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二叔——夜弦辰歌

“陆扬……”陆影痛苦地叫着陆扬的名字：“原来你说的事……是来见他……”

“嘭——”又一声枪响，世界安静了。

冰冷的枪跌落到地上，成绍和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沾着陆扬的血，血很热，烫的成绍和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为什么陆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没有想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说啊！为什么？！”成绍和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陆扬，手忙脚乱地按住他胸口的伤口。

“既然爱不下去了，就记住我吧……成二。”陆扬脸上还是那抹惯带的笑容，原来从最初笑到最后的只有他一个。成绍和鼻腔酸涩，热泪落下似大雨倾盆。

夕阳西下，江面陷入一片灰沉。段骁柏将陆影抱在怀里，亲昵地吻了吻他的眉角：“给我一辈子时间证明，就算你是个废物，我也愿意养你一辈子。”段骁柏说：“你这么在乎陆扬，如果你真杀了成二，他会恨你的。这样的话，你还是恨我吧。”

天就这样黑了，冬天的夜，既长又冷。

第三十四章：回溯

做了一夜梦，黑白的质地，时断时续，蜿蜒曲折。从日头正午迅速切换到夕阳黄昏，人潜意识里想的东西，总是这样毫无逻辑。生活从一处迁徙到另一处，可需要花毕生精力去参悟的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比如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太过执着的总易被伤害。然后以受害者的心，去揣测到来的和即将到来的生活和爱。

天还没亮，黎明来临前总是这样黑暗。成绍和披了件睡衣倚在床头抽烟，每吐出一个烟圈，脑海里就自动重复一次那句话：既然爱不下去，就记住我吧。

既然爱不下去，就记住我吧。

成绍和把手里的烟辗灭，埋在膝盖上哭出声来。一点不痛快，甚至十分压抑，仿佛久经病魔折磨的重病症患者。爱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的事，你爱他，他不爱你；你不爱他，他上赶着跟你许诺生活一辈子。

失忆或许是装的，但在假装失忆的前几秒，脑海里闪现的却是些陌生的画面，和当下的思维绞在一起，他似乎能切身感受到二叔走过的路。一条路以爱的名义从青春熬到生命消失，在这之前，又相信了爱与被爱这种事情的真实存在。

——说来实在嘲讽，我不想懂，却渴望你能懂。

与他分担这些事的人还未醒来，所以他不得不承受四个人的所有爱，或者恨。成绍和下床穿衣服，凌晨的街道很安静，春天的风还有些凉，沿着衣缝爬上皮肤。

步行半个小时，到达这座城市的中心医院。门岗不放行，成绍和翻墙进去。他没坐电梯，走的步行楼梯，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步挨着一步走的十分慎重。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机械的滴嗒声像潮湿雨季里洗过的衣服，湿嗒嗒的触感弄的人心烦。成绍和拉过椅子坐到陆扬床前，慢慢探过手去，落在他瘦削的脸上。

离陆扬被成绍和误伤已经三个月，陆扬虽然被抢救回来，却没有睁开眼。或者是他自己不想醒来，成绍和没力气计较了，这三个月里，他没睡过一回安生觉。

明明是陆扬暗恋他的，先看上他的，可为什么结局却是这样？

“醒过来吧，你欠我的东西还没有还呢。”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成绍和叹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扬，就像他下一刻立马会醒来一样。这个愿望很快落空，陆扬迟迟不肯醒来。

“我下个月想去转转，就在国内。”

“你有想要的东西，我带给你。”

“什么？想要我？账还没算完，你以为有些东西，挨两枪就能还清么？”

“既然还不清，那就纠缠一辈子吧。”

“快醒过来，好吧，我承认我有点难受。不，是很难受。”

“你满意了？他们错过了，我们……”

说到这里，成绍和忍不住红了眼圈。对于发生过的事虽然有遗憾，但成绍和不后悔。如果重来一遍，他还是这样选。所有的和解都必须以代价偿还，只有摔倒了才懂得学着爬起来。

门不知何时打开的，陆影出现在成绍和身后。成绍和回头看了他一眼，病房里没开灯，陆影的轮廓十分模糊。

“他还没醒。”成绍和说。

“我知道。”

成绍和突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他机械地站起来：“你陪着他吧，我该回去了。”

陆影一声不吭，成绍和抬手开门时，陆影突然叫住他：“我真想一枪崩了你。”

成绍和转过身与陆影面对面，他从腰间摸出把枪隔空丢给陆影：“消音的，来吧。”

陆影用右手接过枪，嗒一声给枪上膛，成绍和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感受被子弹击穿的疼痛。他睁开眼疑惑地看着陆影，陆影把枪丢到地上：“你走吧。”

“谢谢。”

成绍和刚抬脚要走，陆影却在他身后低声说道：“其实他从小就想过安生日子，可是他没有一天是过的轻松快乐的。我不会原谅段骁柏对我做的事，但是……我想让他看我过安生日子，我想替他过，好好过。”陆影说：“不原谅并不代表恨，只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你爱他吗？”成绍和愣愣地问。

“你说呢？我们出生前共用一个胎盘，从小一起长大，相似的脸同样的血，当然爱，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他，已经超越了占有和欲望。”

“那你爱段骁柏吗？”

“你说呢？”陆影微微笑了笑：“试试吧，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他，我右手的枪法比左手要好。”

“原来是这样。”成绍和恍然大悟，他转身看着陆影，由于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成绍和说：“再见。”

“再见。”

后来的某天，成绍和来跟陆扬告别。成天和陆扬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他，成绍和知道这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一个转折点。当他站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风景中欣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背后都有段欲说还休的故事。他的遭遇不是最突出一个，二叔也不是。青春从爱开始，但遗憾的是，爱让人满面风尘，变得唯唯诺诺。

成绍和想，真好，至少陆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醒来的一天。

＊＊＊＊＊＊

过了春，过了夏，过了秋。

陆扬终于在初冬的某天凌晨醒来，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意识也异常模糊。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动了下手指，成绍和猛然惊醒，呆呆地看了陆扬一分钟，他想像过很多回此时的场景，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

陆扬微微睁开眼，他带着呼吸机，说不出话来，只是哆嗦着手去抓成绍和的。成绍和死死咬着嘴唇，手比陆扬哆嗦的更厉害。

“你醒了……”

陆扬点点头。

下一秒，成绍和伏在陆扬的床前泣不成声，这一刻，曾以不同的身份尝试，怀疑的太久太久。眼泪比心更真，它令血液褪尽鲜艳，留下深浅交织的细痕，爬上眼角形成鱼尾纹，刻入心底便是终其一生都难以逾越的沟壑。

说不上荡气回肠，这世界上又有几件事真能荡气回肠？当陆扬醒来的瞬间，成绍和终于懂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一滴泪滑落到枕头上，留下一片淡淡的水痕。

——你一生能爱几个人，又有几个人能真心爱你待你？深爱的放弃的得到的不甘的，开始时总像遥远星空中悬挂的星辰，你我或者他曾隔着数万公里的距离，用肉眼索取过它们的美丽。却不知，所有的星辰在你凝望到它之前早已跌坠。就像有些情绪还未张口便已缄默，‘我爱你’多么容易的三个字，为了得到它，数不清到底付出了多少爱恨别离。

但愿还存一丝念想，供我消遣于想你之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