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去你的！”云溪忿忿地说。

陆明智这个人虽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表情，但似乎有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和他说话仿佛就能很轻易地放下戒备，云溪想了想，说道：“不过渣人呢，是碰见过一个，都过去了。”

陆明智并不追问，只说：“那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当然不，他做过很多渣的事情，对不起我家人，而且，”云溪慢慢地说：“他也快结婚了。”

陆明智笑笑：“他是男的吧？”

云溪愣了下，诚实地说：“对，我也是……同……”

陆明智说：“你怎么知道他要结婚了？他对你说了？”

云溪摇头：“他是没说，他爸爸说的，他家里有头有脸的怎么可能让独生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也不能原谅。”

陆明智笑了笑：“他是谭骁吧？”

云溪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很好猜，有头有脸，家里独生子，父亲心眼多的要命，这个城市里有几个，更何况谭大少爷闹分手闹得满城风雨，要是为的是你这样的美人，倒也可以理解。”陆明智笑着说：“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你受的心得，你暴躁地说我是变态，看来谭少爷把你伤的很深啊，呃，或者说是谭老爷子……呵呵，如果你真的爱上谭骁了，那苦有的吃咯。”

云溪没有说话，而陆明智明显感到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这让他想起他所爱的那个少年同样忧伤的眼神。于是他决定缓解一下这样的气氛：“我是不是推理能力很强？我是明智警视嘛，看不看金田一的？”

云溪已经站起身：“谢谢你的汤，我走了。”说着低头走开。

诶诶谭大少爷欠这小美人的情可不小哦，小陆老师继续把书盖在脸上摇啊摇，其实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自己的事还不是一团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还没这么惦记过一个人……

第六十三章

期末考之后就是暑假，何翊难得地要求逛街。

“怎么突然要逛街啊？”柏小林走在何翊身边：“实在不像你啊。”

何翊一边走一边环顾商场：“朋友过生日不知道买什么，你参谋一下。”

“你要送谁？男的女的？”

“男的。”

柏小林第一反应：“云溪啊？”

“不是，”何翊摇摇头：“也是个男性朋友，三十岁左右，送什么？”

“多少价位呢？”

“钱不是问题，”何翊觉得口气太大了，改口：“别超过三千，我现在手里就这么多钱。”

柏小林就笑：“这次谁过生日啊，舍得花这么多钱。”

“重要的人，”何翊眼睛望着商场一家钟表专卖店：“你觉得手表怎么样？”

柏小林追问：“你得告诉我你们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和云溪分开后找的新男朋友？”

何翊简单地回答：“相处过，但他要求分手，所以现在不是。”

“分手？为什么？”柏小林笑眯眯：“原来你这样一个万人迷大帅哥也经常被人甩啊。”

何翊摊手：“是啊，所以我算什么万人迷大帅哥。小林你好像没女朋友吧？”

“我之前一直和你一起，女生看到你谁还要我，”柏小林开玩笑的说：“喂姓何的，你要对我负责任。”

“好，”何翊一把搂过男孩子的肩：“嫁给我吧。”

柏小林呆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别拿我开玩笑！”

何翊笑着松手：“不是你自己叫我负责任的吗？”

柏小林看着他：“我觉得你好像变了点呢。”他想了想：“因为你家那事你以前像个冰山似的，话少表情也少，现在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说？”

“说不好，就是觉得不一样，”柏小林想不到合适的词：“是不是因为这大半年发生的事？”

“是发生许多事，还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无能过……”这大半年的确发生太多事，遇见太多人，比如云溪，比如袁新。何翊突然心动了一下，“小林，你有想过和谁过一辈子吗？”

柏小林摇摇头：“没想过那么远，你想？”

何翊点头：“嗯，让我真正想过今后十几年几十年的，真有那么一个人。”

袁新跑出宴会厅：“什么事呀，我正陪客户吃饭。”

“没什么，”何翊站在袁家公司楼下：“你不在公司呀？”

“不在，你有事？”

“哦，没什么，本来想给你惊喜的，结果你不在。”

袁新握着手机：“你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在我公司门口吧，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来，今天实在有很重要的事。”

“没事你忙，我在你公司对面的上岛等你吧。”何翊说着挂了电话。

袁新也收了线，他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七月的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就算已经六点太阳也还是很毒，何翊从家里过来一趟却白跑了，这个天气千万不要中暑才好，他边想边走回宴会厅。

袁静坐他旁边：“怎么接个电话就心神不宁啊？”

袁新分得清工作轻重，摇摇头：“没事。”

坐对面的客户不干了：“跑出去接电话，要自罚三杯！”

袁新吓了一跳：“三杯啊？”

客户边给他倒白酒：“对呀，谁叫你跑过去接电话的，女朋友吧？”

“不……诶太多了……”袁新看着已经被倒满的酒杯愁眉苦脸。

袁静刚也喝了几杯酒，精神正亢奋：“怎么不是呀，就是我哥的女朋友！”

“呐呐，陪女朋友不陪我们这些老朋友！要罚要罚！”

一杯杯白酒灌下去，袁新觉得头开始晕了，视线也开始重影，但他还在想，何翊还在等着，这么热的天不要热出病啊……

宴会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袁家兄妹站在酒店门口送客户离开，袁静也喝得差不多了：“哥，回家吧！”

袁新觉得头重脚轻，他摇摇头：“小静你和司机回去吧，我还有事。”

袁静拉他的手：“什么事啊，你也喝多了，回家吧。”

“真有事，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袁新推开妹妹，伸手去拦的士。

其实他不确定何翊有没有走，他不确定何翊会不会等他四个小时就像他从来不确定何翊的心，但他还是打算去。因为他相信他。

但他并没有抱着希望。

只是觉得应该去，所以就会去。

袁新下了车，他站在上岛楼下对上望去，楼上灯火温暖，而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失望了太多次，总有软弱一次的时候。

然后他听见他身后有人说：“你喝酒了？”

他转过身，何翊站在他身后，边走过来：“楼上看到你就下来了，怎么不上去？”他闻了闻：“好大酒气。”

袁新说不出话，何翊就笑：“怎么了？”

袁新望着他：“你怎么没走？”

何翊很自然地回答：“我走了，你不就跑空了吗？”

袁新还是望着他：“你怎么不走啊，等这么长时间。”

“反正放暑假没事啊，”何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难道你觉得我会走？”

袁新认真地点头。

何翊叹口气：“你觉得我会走你还来什么。”说着伸手去摸男人的头。其实他仍然觉得这是不符合他们年龄差的行为，但他有点控制不住想把男人当小孩看待的情绪：“傻瓜。”

袁新由着他摸，低下头，不说话。

盛夏的夜并不凉爽，连夜风都带了白天里的热度，何翊轻声说：“我对你，是不是太不好了？”

酒精冲上头，他突然觉得很委屈，有些心酸，但他摇摇头：“不，很好……”

何翊把手伸进口袋：“其实今天找你也没什么事，你生日嘛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个……”

袁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呃……上次开房间我看到你身份证……七月二十七，对吧，”何翊掏出礼物，递到他面前：“希望你不会讨厌。”

摊在他手心的是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袁新望着小盒再望向何翊，愣愣地不动，何翊只好自己把盒子打开：“我没什么钱，你不要嫌弃……”

小盒的黑丝绒的底上，一枚小小的白金指环安静地躺在里面。

少年明亮的眼睛望向他：“我希望，你每年的生日，我都可以和你一起。”他说着轻轻把男人拉进怀里。

第六十四章

“其实今天不是我生日。”袁新躺在床上，眼睛望向身侧的何翊。

“什么？”何翊瞪大眼睛望着他：“不会吧？”

“嗯，我生日是前天，七月二十五，身份证当时办的时候报错了，”袁新笑笑：“不过，礼物别想收回。”

何翊伸手让他枕在自己肩上：“送你的就不会收回，说过的话也不会，只是很可惜，没在你生日那天对你说生日快乐。”

“现在补一样的，而且我没你们这些年轻人热心于生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何翊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半天才放开，他看着男人的眼睛：“不准说的你好像很老一样！”

袁新闭着眼睛：“比你是大很多啊……不承认也……”

何翊又吻住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点长，放开时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半晌之后袁新才轻声问：“为什么今天会说这样的话？”

“我想说很久了……”何翊躺平在床上：“我喜欢你。”

是因为喝了酒所以兴奋地飘飘然了吧，喝酒的明明是自己不是何翊，为什么会觉得说胡话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又或者，来得太快的幸福是不是酒后的幻听……他抬起手指望着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指环，并不确定自己的听力。他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何翊就笑：“不说了，明年你生日再说给你听。”

袁新有些失望：“不会吧。”

“我不会逃避以前发生的事，我喜欢过云溪，也想过和他做些什么，但是……只和你真实发生过，”何翊的手伸过去，他拉住袁新的手：“虚无的幻想抵不过真实的记忆，我心里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他侧过脸望着男人的脸：“我想和你在一起。”

“大家看，这位即将走上社会的大学生选择将青春献给这片土地，”年轻漂亮的外景主持人侧脸面对镜头，将手伸向不远处一个正在讲台上使用笔记本电脑的年轻男人：“这种奉献的精神值得全社会学习！”

“这个镜头OK。”

陆明智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台词不错，情绪可以再煽情一点，你觉得呢？”

女主持人点点头：“要不再试一次？”

电视台外景编导说：“这样可以了，毕竟是新闻不是人生百态，下次我们做社会节目时给你弄煽情一点行不？”

陆明智好说话地点头：“你是专业的你怎么说怎么办，下面要采访我了吧？”

“对，还有你的学生和群众，”外景编导看看陆老师找来的学生：“你挑学生应该跳乡土气浓一点的才能反映农村真实情况，这个孩子太洋气了。”

云溪点头：“陆老师我要不出去把脸涂黑点？”

陆明智拍编导肩：“大哥，难道你对农村人的印象还停留在灰头土脸的阶段吗？难道你不觉得在党的好政策的领导下，农村孩子也已经逐渐脱离乡土气息开始与城市接轨了吗？”

编导摇头：“算我怕了你了，陆先生您就别拿那副辩论赛的口才对付我啦。”

拍摄顺利进行，拍完后电视台就回去了，陆明智目送电视台的车：“总算结束了，早就叫他们来，终于在我支教结束前来了。”

云溪实在受不了他：“你到底是来支教的，还是来享受的，还是来逃避失恋的，还是为了上电视的！”

陆明智摊手：“一举多得，孩子们需要老师，我需要赞扬。”丝毫不隐瞒的态度。

云溪就问：“需要赞扬？”

陆明智点头：“对啊，我只有二十二岁，在成人社会看来还太年轻了，不积攒点美评和口碑不好混啊，上电视能很好地积累这些赞扬，有什么不对？别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我。”

云溪哼一声：“还骗我说是逃避失恋，原来到这来就是为了将来前途。”

陆明智并不解释，只说：“你不觉得我虚伪？”

“要是以前会觉得吧，但是现在想想成人世界就是这样的规则，一举多得的事是有能力的人干的，我想如果是谭骁也会这么做……”毫无预兆地，那个名字就这样顺畅地说出来，云溪自己也愣了一下。

以为不提不想就能忘，其实那个名字那个人一直都存在，近得仿佛就在舌尖之下，稍微一不留神就出现在面前，连逃避都躲闪不及。

云溪没有说话，陆明智就拍拍他的肩：“谭骁绝对这么干，那小子是不嚣张会死星人，而且最喜欢反着来，属于夏天要看下雪那种。”他用类似我要吃饭的平常口气说：“你还喜欢他吧？”

云溪低着头，他轻轻摇头：“不。”

“傲娇了……”陆明智咂咂嘴：“反正放暑假了，你不回家吗？我正好要回去，我可以带你一起。”

“我不回去，”云溪轻声说：“我没地方能回。”

“你没家吗？你家里人不想你？”

“没。”云溪望着他：“我爸爸不在了，我妈妈是植物人。”

陆明智立刻反应过来：“对不起。”

云溪笑了一下：“不怪你啊，我没告诉过你呀，我爸爸和谭骁做生意竞争失败，他自杀了，我妈妈跟着他一起自杀，但被救了下来，成了植物人，永远也醒不了了。”

他终于说出口了。

第一次亲口对外人说出了这些事。他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陆明智沉默了会：“商场如战场。”

“所以我怎么可能喜欢谭骁？”云溪轻轻地摇头：“我恨他还来不及呢……”

陆明智也没有说话，半晌说：“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你妈妈，她不能来看你，你为什么不回去看她？”他没有等云溪回答，自己回答道：“因为谭骁的父亲吧，他不想你和谭骁见面就必然会用什么东西要挟你，什么东西对你最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