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系列之男鬼缠身——吴鸦子

“怎么庆祝？”

“沙滩、夜、大型歌舞晚会！”龙大爷眼睛里冒着亮光，“都说好了，咱们表演班的都有两把刷子，上去说个把相声没问题，至

于歌舞部分，自然是交给你和慕容少爷。”

我皱眉，特别不待见慕容“少爷”这个称呼。

慕容最近表现得很正常，啰嗦、充满激情同时又彬彬有礼，对戏的时候总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倒也符合他怨鬼的身份。

霍小玉第九世与李益的转世重逢，一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两人在爬满僵尸怪物的山村里互相支持，活了下来，然而到

结局处，霍小玉终于向李益完全敞开心扉，把自己交给他的时候，却发现李益才是制造这次灾难之旅的幕后黑手。

我问王瑞恩：“为什么结局这么蛋疼？”

他说：“因为广电总局不允许鬼片里出现超自然现象，一切都必须有科学解释。”

所以，从轮回转世到鬼怪横生，一切的一切都是李益这位仁兄在妒忌中生出的幻觉。

这个解释真的很科学耶！

……

晚上出门前，我哼着小曲，替王瑞恩挑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衫，他坚决不穿，脸拉得老长，不过，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我大概可

以看出他什么时候是真不愿意，什么时候是不好意思。我上去强行扒了他那件绿西服，一边说：“大热天的，穿那么多干什么！

”

“不行，我不能穿这个……”

“别废话，反正别人又看不见。”我替他扣好扣子，手指停顿在胸前，犹豫了一下，又多扣了一粒，虽然是大晚上，保不准灯光

师会不会瞄准他。

王瑞恩没再说什么，只看着我无奈地笑。

我说：“是不是杀青以后，我们就要各回各家各见各妈了？”

王瑞恩说：“我母亲去世已久。”

我抬头望着他，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他脸上的笑容为什么令我心烦意乱，我深深吸了口气，勾住他的脖子，扬起下巴，吻了一

下他的嘴角。

“走吧。”我说。

“好。”王瑞恩说完，低下头，回吻我，缠斗了足足十分钟，我们才出门。

我真的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了，他没有向我承诺过任何，提到的也只是补偿，除了亲吻，我们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活动，日子

一天一天过去，他越来越淡定，我却越来越不安。

不是没问过他，到底对我什么想法，但他从来不给正面回答，要么笑，要么叹气。

我也只能把疑问暂且放到一边，分别的时刻快要来临，与其执着于答案，不如再多享受一时。

三五乐章：杀青那一夜

萧帮在沙滩前的平地上建起了舞台，不知从哪里运来的大型音响设备摆在舞台的四个角落上，花里胡哨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心，任

何一个人站上去都像青面獠牙的恶鬼。而舞台之后，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海浪声绵绵不绝，衬在定音鼓和摇滚乐的剧烈声响底下

。

舞台突然暗下来，主持人的声音回荡在沙滩上：“狂欢的时刻到了，让我们把时间交给李益先森！！！”

这什么台词？

熟悉的前奏如心脏起搏器般震响，舞台抖动，光影旋转。

演员们自动为我让出一条道路，通向舞台，我接过不知从哪里递来的麦克风，熟悉的感觉从手指接触到麦克风的那一刻燃遍全身

，我向舞台走去，一束追光跟着我，身边耸动的热情和热情的笑脸铺展开一路花海。

“他们都说男怕入错行，台大毕业做牛郎，可是房子涨到五万一平方，要我怎么追姑娘~”

“他们都说男怕上错床，一夜睡到老板娘，如果老板非要问我要补偿，明天四院看肛肠~”

“他们都说男怕嫁错狼，感情没有基巴长，可是如果你和他们不一样，认真搞搞又何妨~”

我单手撑在舞台边沿，一跃而上，身子随着节奏摇摆，舞蹈是人类表达喜悦的本能，念着飞速旋转的RAP，我一转身，正对上隐

藏在黑暗中的慕容。

我愣住，慕容笑笑，接着我的歌唱，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优雅，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跟不上摇滚的节奏，但又紧紧扣住一句的末尾，

仿佛暴躁凌乱的碎石滩上，涓涓流过的清水。

唱完一曲，灯光移开，台下的人们摇晃着胳膊，一遍一遍喊“安可”。

没有国家足球场，没有万人荧光棒，可是那从里到外的舒爽劲，一点都没减少。

我正准备再来一曲，主持人突然蹿出来，从我手中夺走麦克风：“下面，我们欢迎慕容少爷的专场！”

怒！我一把抢回麦克风：“去你大爷的，砸场子是不？？让我说两句话。”

“那什么，兄弟们，我今天特别高兴！也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你们都是专业人才，跟你们对戏我学到了不少东西，最后竟然还把

这个片子拍完啦，哈哈哈哈，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就算慕容抢我的风头，我都不在意！喂，麦克风还我——”

“咳咳，”慕容清清嗓子，“我可以理解子奇的心情，我也曾经惶恐、迷茫过，虽然我参加过百老汇的演技培训，不过由于没有

任何实战经验，一开始就接演王导的片子，我压力很大，但是，在你们的支持下，我终于完成了它，谢谢你们，在此，请允许我

以一首新歌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

呸，典型的颁奖典礼式说辞，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真准备退场，却被慕容扣住手，疑惑地回身看向他，这时，悠扬的旋律响起。

长长的叹息调，蝉鸣，三角铁碎响，慕容凝视着我，启开嘴唇，慵懒而深情的低吟仿佛在诉说一个夏天里短暂的邂逅，暧昧的情

愁，而后日升月落，蝴蝶凋零，一瞬间的心悸被时间洪流淹没，无可寻觅。

慕容的手紧紧扣住我，我感觉到他的热度和脉动。

皓薰哥说得没错，这首歌虽然是我写的，但我唱不来。

慕容更改了曲词，让它变得更加含蓄温和，没有死去活来的直接抒情，缺少可以大声表白的开口音，甚至连高朝部分的词句都琐

碎无奇。

然而当这些平淡无奇染上慕容的气质，却变成一种隐忍的悲伤。

紫色的眼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这样看着我，仿佛这首歌只是对我唱的，仿佛他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话，必须用这种方式

才能表达。

最后一丝蝉鸣终于淡去，十月份的海岛，夜风从遥远的海面上吹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我想，慕容真是找对了方式，因为我对音乐太敏感，他想说而说不出的，我都明白了。

所以我没有挣脱他的手，当追光打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也没有躲开他的目光。

台下轰然起哄：“李益！亲他！亲他！”

人总是有填补遗憾的冲动，剧中悲剧结尾，就忍不住搞出个剧外大团圆。

但是，脱掉戏服，我就是姚子奇啊，我没有慕容那样的能力，可以把演戏和生活搅合在一块，而且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慕容走近我，微笑着，轻声说：“满足一下观众？”

起哄声越来越大，慕容的脸和我只有咫尺之遥。

“你……”

“还在害羞吗？”慕容扭住我胸前的衣服，“那没办法，只好我再主动一次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嘴唇被人吻住。

高光灯快要把我的眼睛晃瞎了，台下众演员狂嚎不止，我一阵眩晕，还好慕容很快放开了我。

我忍住了一脚踹开慕容的冲动：“慕容，你别以为我不敢翻脸！”

灯光洗出慕容完美的侧脸，他彬彬有礼地笑着，向台下点头示意，却一边小声对我说：“只是演戏而已，何必认真呢？”

我愣了。

一起退场的时候，我堵住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慕容懒洋洋抬起头，摩挲着下巴：“既然戏已经拍完了，我也没有必要跟你再玩下去，姚子奇，真的很谢谢你，你让我知道原来

恋爱中的人会有怎样的行为举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了另一个自己，这真的很有趣。”

“玩？”

慕容笑得甜腻：“是啊，不和你把这个白痴的恋爱游戏玩下去，我怎么知道该如何表现霍小玉呢？现在片子终于拍完了，王导对

我也还算满意，结束这一段，我也该回去我的爱人身边了。”

“你的爱人？”我捏紧拳头。

“呵，难道我没有对你说过，只有音乐才是我永恒的挚爱吗？”

身后的舞台上似乎又开始了别的表演，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我望着慕容，等待着他表情的变化，等着他对我说他其实是开玩

笑的，只是为了报复我才这么说的。

然而慕容始终保持着那个笑容，他飞快地说了句什么话，噪音中我听不见，而后他侧过身，示意我王瑞恩正表情阴沉地向这边走

来。

慕容扬起下巴，看了我一眼，优雅地离开，他在王瑞恩身侧稍微停顿，王瑞恩垂下头，两人目光相接，也许是我的错觉，他们在

黑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王瑞恩一脸的怒气化为无形，他们错身而过。

慕容的影子消失在舞台下，转角处。

三六乐章：留在我身边

我怒气冲冲回到别墅。

“子奇，怎么了？”王瑞恩把夜宵端上桌，解下围裙，擦了擦手，他没得到我的回答，于是又回过头来看我。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慕容那个家伙！”我拿起筷子，试图捏断它。

王瑞恩在我身边坐下，从我手里掰出筷子：“拿反了。”

王瑞恩看着我：“你很在意？”

“废话，你让人白亲一下，回头又跟你说逗着玩的……”

王瑞恩脸色阴沉下来，我没在意：“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不觉得他这样颠过来倒过去，就是耍着我好玩么？我这人就算挺随和的吧，可那也是有自尊心的，被人当猴耍，就

该一声不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我看着眼前的饭菜，完全没有食欲，推开王瑞恩递来的筷子，我盯着他说，“还有你，

你是不是也觉得耍着我特好玩，嗯？”

“子奇，你冷静一下。”王瑞恩皱眉，“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怕甩不掉他吗？现在他自己退出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

我拍桌子：“我什么时候怕甩不掉他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什么要甩掉他啊？”

王瑞恩有些不快：“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吃饭。”

命令我，又命令我。我说：“我吃不下。”起身就要走。

王瑞恩按住我，把筷子塞进我手里：“吃饭！”

我瞪着他，撂下筷子：“我不！”

王瑞恩再次拾起筷子，手微微发抖，他克制着怒火，劝说：“晚餐本来就没好好吃，晚上又活动了这么久，怎么会不饿呢？少吃

一点，洗个澡，舒舒服服睡觉吧。”

我别过脸不看他：“我不吃，我说了我吃不下，别在那唠叨行吗？你还真把你当我爸了？”

我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

王瑞恩却没有生气，反而冷静下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子奇，回北京以后，你怎么打算的呢？”

“怎么打算？”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的火气又上来了，“我怎么打算，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什么意思？”

“我问过你有什么打算，问过你对我是什么想法，你都给我笑而不语！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就要对你掏心掏肺啊？”

“我自己还没有想清楚，所以……”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对他说，“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回去接着等你的方小姐，等到她人老珠黄没人喜

欢了，你再上去把她接收了，多痴情啊，我都要感动了。”

王瑞恩气急：“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你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大导演，洁身自好，就算不小心没把持住，跟我这么个小明星弄出点不清

不楚的事，那也只是你伟大生涯的一个小插曲，绝对不应该让它影响到你的未来！你怕绯闻，怕曝光，怕身败名裂！你怕你没法

拍电影，怕你那金贵的面子掉在地上摔碎！”

王瑞恩听完，沉默半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王导，王大导演！”我深感无力，“不是我怎么想你的，你就是这么表现给我的！”

王瑞恩疑惑：“我有表现给你这个意思吗？”

我无奈：“你笑而不语，那不就是不愿意，又不好明说嘛，总是把补偿什么的挂在口头上，不就是拒之于千里之外嘛。”

“等等，怎么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你要是把谁当自己人，会跟他说，今天我失手打了你一拳，为了补偿你，未来半个月都由我来给你端屎端尿，会说这种话吗？

”

“那怎么说，你教我。”王瑞恩拉住我的手，诚挚地看着我。

看在他突然求知欲爆发，降低姿态来请教我，我也不好推脱，只得说：“那你要先告诉我，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王瑞恩又笑而不语了。

我怒：“你够没！”

“留在我身边，好吗？”王瑞恩突然问。

我呆住。

“姚老师，这个应该怎么表达呢？”王瑞恩扯扯我的手。

我结巴：“这、这、这……”

王瑞恩用力把我扯进他怀中，我一下子失去平衡，不知怎么就坐在他腿上了：“我又不是小孩，喂！”

王瑞恩把头埋在我颈侧，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我战栗：“喂！！”

王瑞恩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是那还不够，不够面对未来的，等我们处腻了，你会知道我就是这么个无聊的臭

老头，到时候你一定会怨我的。”

“你不要替我做决定啊，你怎么知道将来就是我抛弃你呢，说不定你的方小姐一回来……”

王瑞恩扬起头，吻上来，我一时间大脑空白，深吻完毕，已经忘了刚才说哪儿了。

“洗洗睡吧。”王瑞恩用力抱了我一下，然后放开。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时，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我说到一半的话题。

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思前想后，一晚上没睡好，早上浑浑噩噩刷牙洗脸吃饭，整理随身带的衣物证件，跟着王瑞恩去码头，风一吹，我彻底清醒过来

。

拉住王瑞恩：“你凭什么就这么确定我能跟你走呢？”

王瑞恩没有回答我，反而焦急地问：“你看码头上是什么？”

我眯起眼睛，破破烂烂的码头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海湾里不仅停了那艘载我们回大陆的船，而且周围还停了几艘气垫船，手执武

器的黑帮分子从船上陆续下来。

我心中一紧：“糟糕！”

拉着王瑞恩躲进林中：“那些人带着枪，包围了码头，会不会是别的帮派来抢地盘的啊？——这可怎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