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张参差

作者:张参差  录入:01-12

  之后,无论那妇人如何哭喊,赵煜都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任她揪扯。
  说来也奇,刚才那两名衙役好说歹说都平缓不下她的激愤,赵煜就这样静静站了片刻,对方就渐渐的由极近癫狂的哭喊,收敛了声音,变成无声的啜泣。
  哭得伤怀极了,几乎站不住,要瘫倒在赵煜怀里。
  赵煜把人扶住,示意两名衙役来帮忙,把她搀扶到屋外院子里坐下。
  待到那妇人缓上气息来,赵煜才柔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女儿会死?”
  柔声细语,问出尖锐的问题。
  周围一众人,倍感惊诧,看向赵煜。


第21章 暗室
  那妇人刚平静下来,听了赵煜的问题,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陆吴川见状,上前低声提醒赵煜道:“这位是秦郑氏,女死者叫秦念儿,这二人是母女……毕竟是血浓于水。”
  赵煜本来是坐在秦郑氏对面的,听了这话,抬头看向陆吴川。
  陆吴川不明所以,心道:你看我,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这样问死者的娘亲啊,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沈澈就在这时候,非常适时的两步踱过来,把陆吴川拉到一旁,低声道:“陆大人,来来来,我且问你,若你乍听说,家里的某位重要亲人,遇到了意外,会不会连人都没见到,就悲痛欲绝?”
  一切不合逻辑的细节背后,都富有深意,破案的关键也极有可能隐匿其中。
  赵煜心下赞叹——沈澈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通透。
  这种看似简单的人之常情,是他近十年来,面对无数被害者家属总结出来的规律经验。
  沈澈比他小了七八岁,而且他从前也没有日日与案件为伍,竟一下就说到点子上。
  陆吴川看看赵煜,又看看沈澈,低头认真思虑片刻,这才转过弯来。
  人,都是存有侥幸心态的,乍听变故,第一反应九成九都会是——眼见为实,我要亲自确认,说不定弄错了呢!
  从听说,到接受,需要一个内化的过程。
  而哭,则是承认既成事实的表现。
  秦郑氏被叫过来认尸,跳过了眼见为实这一重要的步骤,她见都没见女儿的尸身,就哭得那样声泪俱下,如果不是她在做戏,就是她早就知道女儿会死,如今只是等来了一个结果。
  秦郑氏看着赵煜,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道:“早就让她不要做纹绣这种不要脸的生意……每天都要男人在她面前袒胸露臂的……先是几年前莫名其妙怀了孩子,如今更连命都……”她话到这就止住了,隧而抓住赵煜手臂,急道,“小铃铛……小铃铛呢?一个小男孩,今年五岁了。”
  赵煜和周重对视一眼,知道这小铃铛八成便是秦郑氏口中所述,秦念儿莫名其妙生下的孩子。
  这么多天了……
  赵煜隐约有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周重立刻交代巡捕们四下去找。
  寻人的功夫,秦郑氏又哭哭啼啼的说回秦念儿。
  纹绣,其实就是刺青。
  但炎华国的纹绣,刺得不一定是青,而是通过颜色的调和,在皮肤上刺染出各种颜色花纹的手艺。
  这种手艺的初衷,是遮盖一些伤疤,以及为某些被官府施以墨刑的犯人,遮盖痕迹。
  随着日久年深,身体上美丽的图案,就受到了一些年轻人的喜爱,加之出胜遇府关门,便是崇尚图腾纹绘的北遥族,是以,胜遇府,有很多纹绣师。
  只是,大部分是男人。
  但秦念儿也不知是为何对纹绣如此着迷,即便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从家里搬出来独居,也不愿意割舍纹绣这个心头好。
  她曾说,不偷不抢,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觉得我丢人的人,才好奇怪。
  这个说法,让赵煜敬佩不已,这年轻的姑娘骨子里的刚强洒脱,让他感念,只是可惜……
  叹惋之余,赵煜问道:“秦夫人为何觉得令嫒殒命,是与她的手艺相关?”
  “几日前,我来看她,见到有官差找她,那官差走后,我问她是什么事,她就是不说……”秦郑氏说着,用手抹掉眼泪鼻涕,“我说她,接触的人很多犯过事,即便没有,正经人谁在身上弄这些东西……身体发肤……”
  她说得越发激愤,好像这些话再也没机会说给女儿听了,今天就要说给在座的众人听。
  赵煜打断她道:“秦夫人还是说重点吧。”
  “后来我一再追问下,她才说,官差是来查问城里凶案的……那凶徒丧心病狂的杀人,她若是知道线索,还不危险了吗……我就叫她搬回家里住,”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死活不听,说要真的出事,她搬回家去住,就是拉着我一起死……小铃铛太栖娘亲,也不愿意和我走……这天下的母女啊……不知有多少像我俩一样,好话说不到三句,就像吃了火药似的,后来说到气头上,我……我就没再坚持,甩手离开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又放声哭出来。
  后悔迟,换也不回女儿的性命。
  但,她若是将她接回家中,就能高枕无忧吗?
  也不尽然。
  若真那般,可能便是更多条性命的陨落。只不过,活下来的人需要面对离别和失去,才将痛苦和后悔无限放大了。
  这样一想,赵煜倒不禁苦笑,上辈子,他不是那个活下来的人。
  沈澈也曾这般后悔痛苦过吗?
  一瞬间的感慨走神之后,他料想当日秦郑氏见到的官差,该是钱天崖四人中的一个,他能来这里查问,便是这里有什么线索。
  “秦姑娘,有没有记录客人信息的习惯?”赵煜问道。
  秦郑氏点头,答道:“她有一本册子,记录客人的姓名、喜好,若是有图样,她就会在白绢上画出来,附在后面,一般会和颜料、针具等东西,放在那边的地下暗室里。”
  赵煜听完,眼睛都亮了,道:“快,去找那本册子!”
  他有一种直觉,钱天崖死死握在手里的白绢,就是秦念儿绘制的图样。
  小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正是暗室。
  周重带人,一马当先,推开门。
  身为三司总捕,见多识广的周大人看清屋里的情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被眼前的场面骇得说不出话。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衙役更是吓得低呼出声。
  暗室阴凉避光,即便是白天也昏暗,微弱的日光自高窗洒进屋里,斑斓了房间里四散迸乱的血迹,房门迎面的墙上,更被人用颜料描绘出一瓣巨大的海棠花瓣。
  阳光吝啬的投射到屋里,映衬出墙上干涸褐红的花瓣。犀利的笔触在粘稠颜料的衬托下,显得苍劲。
  违和感里无处不透露出诡异的恐怖。
  赵煜越过周重,走到那副巨大的画作跟前,用手指沾了一点“颜料”放在鼻子下闻闻。
  “是血。”
  他声线平和。
  这幅巨作,足有两人高,需要多少血才能完成……
  极少经历这等惨烈场面的衙役自然没有赵大人淡定,有几人已经在视觉、嗅觉和联想的三重冲击下,被刺激得干呕起来。
  赵煜回身,环视屋里,定睛看到墙角处半趴着一个满身脏污的小男孩。
  一动不动。
  赵煜连忙抢过去。
  那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被人一刀割喉,已经死去多日了,因为暗室的半地下环境,然尸体腐败得速度略慢。
  依稀看出,孩子死前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他一双眼睛已经混沌污浊,却满含着惊恐和不舍,一只小手捂在脖子上,另一只手努力的伸向门口的方向,好像,是在叫娘亲快点来救他……
  赵煜蹲下,拂过孩子的面颊,帮他合了眼。
  紧接着,他皱起眉头——依照这童尸的状态,他至少该比秦念儿多活了一日。
  是凶手在这地方待了至少一日,还是他去而复返,又或是……行凶者并非一人?
  仵作老高走到近前,赵煜起身,让开些地方给他。
  一边的周重面色沉重的把目光从小铃铛身上挪开,又去看墙上的血壁画,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看上去好像是什么仪式。
  但赵煜搜肠刮肚,在他两世的记忆中,对这般场景,没有印象,独有那片海棠花瓣,看着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什么情况?”沈澈方才一直在和秦郑氏说话,这会儿也凑到门前来。
  “怎么……这么多血?”狗鼻子的太子殿下瞬间便察觉不对。
  周重还是比赵煜拿太子殿下当回事儿的,连忙把屋里的情形跟他描述了一遍。
  这时,赵煜已经极为小心的躲开地上斑驳散布的血迹,开始找秦念儿的客人记档。
  “那凶徒是变态吗?他到底在这里杀了多少人……”周重喃喃道。
  算上钱天崖几人,只怕这地界儿至少死了六人。
  赵煜暗想着,没接话,他闭了眼睛,心里着实不舒服。
  从现场大量的血迹还有钱天崖几人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来看,事发的那个晚上,几人的遭遇让赵煜不忍推想,却又不得不去做,而且……
  赵煜内伤没有大好,思虑牵扯脉络,血腥味冲得他心口憋闷——自称殉道者的凶手、胜天镖局、镖旗上的徽纹,墙上的血海棠……这一切的一切像是某种有组织的仪式。
  依赵煜的猜测,案发之前,秦念儿有可能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危急关头,她让小铃铛带着线索,躲在储藏室里,而后,她先遇害了……
  若真如此,小铃铛便极有可能目睹了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惨事。
  直到他与钱天崖四人都遇害了。
  想着这些,赵煜又往屋里走。
  借着陆离凋敝的可怜太阳光线,他看见一本册子被扣在血泊中。
  非常残破。
  地上除去血迹,还有一只极小黄铜炭盆,盆里的碳火已经熄灭了,一旁掉落着一柄碳火钳。
  他心头一震快步上前,戴上手套,先是拿起碳钳。
  钳子头上还贴附着被烧灼得焦黑的皮肉……
  赵煜不禁咬了咬嘴唇。
  疼痛,让他的心绪稍微平静下来——只怕,钱天崖便是用这个东西,给自己断掉的舌头止血的。
  赵煜不忍再想再看,合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才拿起地上沁血的册子。
  看得出来,册子是秦念儿精心制作的,一页纸,隔一页白帛,中缝骑马装订着一行棉线,针脚细腻极了。
  但如今大量的血迹沁染又干掉,纸上大部分字迹都洇花了,无法辨认。
  赵煜往后翻,很快,他便发现其中有一页白帛,被人扯了下来。
  他赶忙拿出钱天崖拼出性命带到自己面前的那半片白帛——二者的断口相接严丝合缝。
  只是可惜,白帛前面记录客人信息的那页,已经烧毁了。
  赵煜又往前翻,依稀能辨认出前面几页部分客人的名字。
  他走向在门口探头观望的陆吴川,把册子交给他道:“劳烦陆大人着人依照这些名字去查问一遍。”
  明知能查出结果的希望渺茫,却也不得不去做。
  希望这丧心病狂的凶手机关算尽一场,能够百密一疏。
  陆吴川点头,表示这就去办。
  现场忙乱无比,让一众人忙到傍晚。
  相比之下,太子殿下这半日一直安静得没有什么存在感,赵煜反而颇有些不适应。他环视一周,见那人在门口和两名衙役陪着秦郑氏,秦郑氏正神情悲切的和他说着什么。
  沈澈清和的面庞上,也晕出一股悲意,叫人看上去觉得他是从心底里难过。
  赵煜挑了挑眉毛,没去打扰。
  待回到府衙时,已经上灯了。
  如今,官差加百姓,遇害者一共八人,百姓中还包含了女子、孩童,案件行止恶劣、线索棘手。
  赵煜把自己关在房里翻查汇总上来的资料,试图找出被害人的交集或共性,却发现,这几人全无交集可言。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事情正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凶手,起初就是在随机杀人。
  大部分告破的凶案,是因为凶手与被害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凶手一旦随机选定目标,便是在犯案之初,就切断了容易暴露自身特性的线索。
  想要将这样的凶手绳之以法,难度可想而知。
  但往深处想,秦念儿和钱天崖会出事,显然是掌握了指向凶手身份的线索,于是他杀人灭口的同时,把对官府的挑衅升级了。
  如今只知道凶手会用十花刺,可能和胜天镖局有着某种渊源,但总不能,把镖局里的人一股脑都拘来询问。
  海棠花瓣,除了出现在镖局旗帜的徽纹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深意……
  赵煜起身,抻一个懒腰,他提气在胸前的几处穴道游走,自膻中到璇玑,还是滞涩气闷。
  便看着窗外满园春色出神,本是人间四月天,却闹得这般血雨腥风。
  正出神,忽听见身后房门一声轻响。
  以为是衡辛进来伺候,就没理会,就只想看看院子里向荣的嫩绿色,洗掉下午在现场看来的满眼褐红色。
  结果,下一刻他就听到身后响起让他脑仁瞬间隐隐作痛的声音:“赵大人,你背后的伤只怕已经红肿发炎了,该换药了。”
  赵煜猛然回身,就见竟然是沈澈,左手拎着药匣子,右手端着一盆水,站在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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