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朋友,谢谢你的忠告。”隋迟安皮笑肉不笑的时候眼神依旧很冷,看不出有没有听进去,“我会注意的。”
再多聊了几句别的,隋迟安的加班时间已到,起身告辞。目送隋迟安离开办公室,裴哲的文件也看的差不多,他确认时间,决定提前下班。
临走,路过姜嘉钰的办公桌,裴哲看一眼正装作很忙的女生,敲敲桌面。
“行了别装了。”裴哲语重心长又无可奈何,“给我多打工也没那么些好处,算你半天加班。回去谈恋爱吧,每天泡在办公室多无聊。”
姜嘉钰:“……”
直到老板闲庭信步地走了,她都还没回过神。
泡在办公室无聊?
这能是裴哲嘴里听得到的话吗?
刚才应该拿手机录下来,等下周例会的时候放给整个办公室的同事。姜嘉钰掐了把脸,只觉得自己要么在做梦,要么出现幻觉了。
可这幻觉未免持续的时间有点太长,自从东京……不对,还要往前算,自从某天裴哲莫名其妙为了“我们家赵律师”派自己去跟万阳的人打了那个招呼,他就不再像以前一样,万事都排在工作之后。
姜嘉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又谈了多久。
结婚是抽空去的,婚礼是全权交给策划公司的,最初她以为裴哲这个婚大概率为了应付总部的董事长,更有可能压根就逢场作戏而已。
但现在,每天的鲜切花要换着品种送,下午茶想起就点一堆,至于什么公司的贵宾礼包也是没有例外地每一份都安排到赵以川那边。除此之外,越来越频繁的约会,同居,绿府公寓暖色调的软装饰……
她果然不该轻易地怀疑老板的感情。
裴哲怎么可能随便结婚呢?
姜嘉钰恍然大悟。
“他超爱。”
裴哲尚不知他的婚姻在秘书的心里已经演完一整出偶像剧了,他急着离开,主要因为答应了赵以川要陪他去打网球。
自从办公室的谈话以后,裴哲明显觉得自己更黏赵以川,甚至到了点每天看不见人就坐立不安的程度。他在恋爱关系里常扮演更需要对方的角色,而赵以川则给了他无穷的安全感,让他依赖,随时都在他一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
他快爱上赵以川了。
爱情的轮廓,裴哲已经太久没有概念,久到他发现原来重新开始一段关系并不是想象中的举步维艰,而时间确实在无形中改变了许多东西。
对他而言婚姻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
或许,下次和徐莱见面的时候,他应该与对方聊一聊赵以川。
和赵以川见面后一起吃饭,然后兑现他们早就约定的网球比赛。同行的还有那位听赵以川提起过的他的“在虹市最好的朋友”,李谈。
对方跟裴哲的设想不太一样,作为前职业运动员,李谈手脚都长,却并不如体育生的刻板印象那样有力量感,甚至可说有点瘦。但个子高,李谈将近一米九,裴哲和他握手都不得不微抬起头才能对上视线。
“谈哥,我们高中就认识了。”赵以川站在两人中间,半搂着裴哲的背跟李谈介绍,“裴哲,我……我那位,你可以理解成男朋友。”
这好像是赵以川第一次对别人介绍他。
不是“爱人”或者“丈夫”,是“男朋友”。
放在已经结婚的伴侣中不太妥当的头衔,但很特别。裴哲想,大概因为赵以川完全搁置了他们不太体面的开端。
李谈倒没多纠结称呼,热情地说:“你好你好,我俩一个学校的,六中!后来他去美国上学,我去打球,哈哈!不过没打出什么名堂。”
赵以川就说李谈:“你太谦虚了,你以前打积分赛的时候……”
李谈听自己的光辉过往,只是笑,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赵以川一直牵着裴哲的手。
话题很快聊到了“要不然打一局”,面对前职业选手,裴哲半点没怯场,更不提什么要让几个球。他们三人,还有李谈带的一个年轻学生,先玩双打,试了几个球后发现彼此间的默契压根没有,于是换了单人赛。
输一局就下,李谈带的学生是虹市体院的,算半个职业,年轻人不懂套路格外耿直,一上场就展现了无限的体力把李谈打下了场。
“你不太行啊!”赵以川看出他故意放水,“有点职业道德。”
“尽力啦!”李谈无所谓地一摊手,“而且我年纪大了嘛,人家多年轻啊,才十七岁。”
赵以川问:“怎么认识的?”
“球场一起打了几次。”李谈说,目光追着场地中的黄色小球几个来回,落在前去捡球的男学生身上,“你这老公还可以,居然跟小杨有来有回的。”
“我也没想到。”赵以川说。
他这话绝对发自内心,毕竟成天坐办公室、开会、加班的裴哲上了网球场竟然体力、耐力一个不差,虽然现在输着比分,但气势完全不逊于对方。
而裴哲穿短衣短裤的运动装,碎发微微汗湿了贴着额角,还挺……性感的。
李谈注意到赵以川视线有点发直,意外片刻,笑得有点释然:“我本来还觉得你假结婚这事儿很不靠谱。”
“嗯?”
“结果怎么你们俩反而越过越好了。”李谈压低了声音,“诶,你不是说以前在美国特别喜欢一个人吗,不会就是他吧?”
赵以川没藏住惊讶的表情。
“别那么看着我。”李谈不愧已认识赵以川很多年,三言两语,分析两人的现状,“以你的个性,就算再缺钱再困难,怎么可能真为了这个出卖婚姻,除非本来就对他有好感。刚才裴哲不也提了吗?你们一起在美国念过书。所以我就想,如果他不是当年那个人,很难解释你的决定。”
他描述过裴哲,也含糊地提起过在芝加哥那场不曾说出口的暗恋,但没想到最亲密的朋友无师自通地把两个局部联系在一起,意外拼凑出真相。
赵以川问:“有这么明显?”
“主要是答案太唯一。”李谈回忆着,“我记得你说,当时没追那个人……是因为他有男朋友吗?”
赵以川点了点头。
他确实干不出插足别的感情或者趁虚而入这种事。
李谈:“所以你们现在……”
“打算试试。”赵以川很诚实地说。
李谈:“正式在一起?”
赵以川也想听一听朋友的建议,就说:“结婚这事儿对我和他的生活改变都特别大,而且他可能更大。现在互有好感,到了这阶段我感觉得到,他很久没对谁敞开过了,所以……先试试吧。”
“试什么?”
赵以川喘了口气:“万一,我不是他想的那样,我们可能还是会分手的,只不过比现在更不体面,真到那时就没法和平散场了——最坏的结果吧。”
“那如果你是呢?”李谈反问,“你刚才说话的时候,裴哲一直看着你。”
赵以川情不自禁笑了笑。
他说:“那就不离婚了。”
分明算好事,听了这话李谈的表情反而严肃:“真结婚和谈恋爱也不一样,你要想清楚。你们俩到底是做情侣,还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直到厌倦了或者真的,像结婚誓词里说的,till the end of life。”
直到死亡把他们分开。
温柔的枷锁,同时也是沉重的浪漫。
临到裴哲被打下场,喘着气提着网球拍朝他们走来,赵以川才伸手猛拍一把李谈的背:“谢了,哥。我自己心里清楚。”
他把喝了一半的电解质水递给裴哲,同时接过球拍。
“怎么样啊?”他笑着打趣,“我还以为你十五分钟就得结束,居然撑了这么久。”
裴哲摇摇头大喘气:“小杨太厉害了。”
因为运动量太大,裴哲脸很红,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的一层运动速干T恤被汗浸湿了,贴着胸膛随呼吸起伏。
拿毛巾盖住他的脑袋擦了擦,赵以川调整了下护腕:“我给你报仇去。”
仇自然是没法报的,一下午的球赛,最终以体育生小杨的全盘胜利而告终。几个输家不仅没脾气,还顺势提出一起吃饭。
地点由赢了的人负责选,小杨就说想吃火锅。
李谈知道裴哲是启荣科技的CEO,担心裴少爷吃不惯平民食品,但裴哲欣然接受,末了推荐一家自己常去的私房火锅店。
店的价位平民,不过位子十分难定,通常提前5个小时就留不了桌了。
他们临时起意决定前往,裴哲却又变魔术似的弄到了座位。赵以川见惯不惊,李谈能猜到理由,只有单纯的大学生感慨他们运气太好了。
院落火锅,他们坐最边缘的一张桌子,李谈叫了酒,赵以川说要开车就婉拒了,裴哲倒挺客气地要陪他喝一点。
一顿饭延续着下午的轻松氛围,临近离别,先叫了车送小杨,赵以川再去开裴哲的车。
原地只剩下李谈和裴哲,站着片刻后,裴哲看向他。
“谈哥,”一下午一晚上的相处后,他们俨然也算朋友了,裴哲像赵以川一样喊他,“赵以川不在,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成年人的交往要么十分直接,要么从始至终藏着掖着,裴哲显然是前者。
他开门见山,李谈也不再忸怩了。
点了根烟,他狠狠吸一口,望向赵以川离开的位置:“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很久没见川儿这样了。”
“什么样?”第一遍,裴哲没听懂。
李谈改看着裴哲,现在不笑了:“不说出来你笑话,裴总,我认识赵以川今年就八年了,很少见他对一个人投入,除了前几年。”
喝了酒,裴哲脑子就转得慢,重复道:“投入什么?”
李谈定定地说:“感情。”
第二遍听,背后的意味裴哲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原本已经决定不在乎了,但今天,面对李谈的例外条件,裴哲突然借着酒劲儿脱口而出:“我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有个很喜欢的人。”
“啊?”李谈迷茫一瞬,答,“对。”
裴哲犹豫了片刻,觉得冒昧,但仍然问了他:“你见过吗?”
他差点脱口而出:赵以川喜欢的人不就是你吗?
好友在美国那段魂不守舍的暗恋,李谈的了解仅仅止步于对赵以川的察言观色,连暗恋对象是谁都是刚刚才确定,更别提细枝末节了。
可是他现在听裴哲的意思……
好像,这段并未宣之于口的感情,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李谈读书时脑子不太灵光,这会儿却电光石火地转得比什么时候都快,几乎立刻明白过来:敢情他们俩的恋爱谈得还是寻常步骤,互相了解、建立感情基础、确认关系,走到现在,赵以川大概压根儿没打算将这段过去告诉裴哲。
而作为朋友,李谈无条件信任赵以川,心道他或许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缄口。
表面上竭力没露馅儿,他叼着烟,佯装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说:“哦……那个人啊,其实我也不认识,没见过。”
裴哲皱了皱眉:“是吗。”
一句陈述语气的反问让李谈心里仿佛吊起一块石头,七上八下地悬在半空。
刚才赵以川在,聊的又都是些很安全的话题——兴趣,过往经历,网球赛——他对裴哲的印象很好,谈吐得体,不太像跋扈富二代,也不像电视里那些盛气凌人的年轻总裁,是很有教养又很随和的人。
可李谈现在竟忽地感觉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带来了无比的压迫感。
甚至只用简单的两个字。
裴哲舒展开眉眼,略侧过身,目不转睛地看他时没什么情绪,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但李谈平白无故开始冒汗。
“我以为你会见过。”裴哲语气淡然,“毕竟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是啊,见过,今天刚认识。
李谈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法说,也不能撒谎——他莫名地直觉但凡有一个字不诚实,裴哲会立刻拆穿他,连带着赵以川一起遭殃。
他最后诚实道:“以川在美国是有个很喜欢的人,也很投入。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了,那会儿我和他见面的时候比现在少,他只提过两三次吧,没有要介绍我们认识的意思……我猜,他可能就是自己喜欢,没别的举动。”
该说的都说了,该暗示的也言尽于此。
话外之意让裴哲别问了。
裴哲点点头,望向已经缓慢驶入视线的迈巴赫。
他再看李谈一眼,刚才的威压已经消失,又回归了温和而疏离的礼貌笑容:“谢谢你,谈哥,今天玩得挺开心的,下次再一起打球吗?”
李谈慌忙说好,侧身帮裴哲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等那辆价值不菲的豪华轿车开远了,李谈站在原地,被晚春的夜风一吹,像忽地醒转过来,待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笑了——
看来,对感情认真的不只赵以川一个人啊。
他果然不必再多替赵以川操心。
李谈把那根烟抽完,思忖片刻后给赵以川发了条信息:“你老公在问你的过往情史,你完了赵以川,摊上大事了。”
这句话至于赵以川能不能读懂,李谈记了他上次爽约的仇,根本不考虑。
回程途中裴哲不太说话,靠着副驾驶,目光涣散,不知发着什么呆。
再经过一个路口,赵以川问:“今天累着了?”
“嗯?有点。”裴哲随口敷衍他。
他的心情全写在字里行间,嘴上说累,指不定想的其他事,赵以川从后视镜瞥一眼裴哲的神色,问:“是不是我去开车的时候李谈跟你说了什么?”
大概是职业原因,赵以川在这些细节上敏感得超乎寻常,每次都能切直切要害。
裴哲为他的突然发问诧异片刻,还是避而不答:“我们就在那儿抽了根烟,都没两句话,你就来了——再说我和谈哥这才第一次见面。”
“倒也是。”赵以川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主动道歉,“不好意思啊。”
裴哲挺无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以川:“李谈那人……是个不错的朋友,但他偶尔嘴上没门说些乱七八糟,我怕他趁我不在,讲坏话,告状,或者别的……上次陪你去东京,我把他鸽了,人都到门口我才想起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这事此前就有所耳闻,但裴哲那时不知他鸽的是李谈,闻言笑了:“那你今天是得请客,换成我,一顿火锅都不够解气的。”
“都多久了。”赵以川说,心情渐渐地平缓。
看来真的没什么事。
回到绿府,赵以川按例去给金丝熊换木屑。
虽然管家徐婷提过可以由自己代劳,但赔钱货这倒霉玩意不知道心疼亲爹,徐婷第一次试着给它换木屑、放饭,它就冲上去差点把人咬了,然后独自抑郁好几天。赵以川到底担心金丝熊余生不幸福,最后仍亲身上阵。
裴哲站在离亚克力盒子一步之遥的位置,他脑子里很乱,一路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然而不能如何转移注意,最后总会回到与李谈的几句交谈。
今晚对关于赵以川曾经的爱情,李谈越避而不答,裴哲心里的猜想几乎越能印证——
当时,至少在当时,赵以川非常认真。
他下意识换位思考赵以川,只觉得要么像他一样受过伤,好长一段时间内听见Fran的名字都会条件反射不舒服,要么就实在太喜欢了。
只有喜欢一个人到旁观者难以想象的程度,才会护在心里,不肯透露任何细节。
因为他是自己的秘密,自己的宝藏。
光是赵以川心里可能存在这么一道白月光的想法,裴哲突然就堵得慌。
他一点不怕和别人比,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跟谁比就一定会输。他哪儿不好了?家境,学识,事业,甚至裴哲大言不惭地想就连性格,他未必赢不了。
可他只是梗着,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交心好几次,赵以川都不把这段和他说清楚?
是忘了,已经无所谓了,还是翻篇了?
……真能翻篇吗?
他连自己最丢脸最不堪的都全告诉赵以川了啊。
直接问,显得他小气,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半确定了还要去翻陈年旧账,况且当年他们都不熟,他连在意都那么理由不足。
可就任由赵以川学生时代刻骨铭心的爱恋变成盒子里的猫吗?他不去翻,赵以川也不去翻,那个人会永远成为裴哲心里的一根刺,指不定未来哪次吵架就变作互相攻击的武器,届时赵以川再解释,裴哲会听吗?
大概率不会听的,面对赵以川,他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完蛋啊,他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喜欢赵以川。
想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连过去也要一起覆盖。
赵以川放下袖子回过头,看见的就是裴哲有点失落地靠着沙发,眉心微微的惆怅。
今晚喝了酒,但还没到能让裴哲醉的地步。赵以川诧异地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出意外被裴哲挥开,又一把抓住往自己那边带。
“想什么呢。”赵以川问,顺势和裴哲一起坐在沙发里。
身后,金丝熊开始刨崭新的木屑,刷刷作响。
裴哲搂过赵以川一边肩膀,脑袋也埋进颈窝,是个极其依恋的拥抱。他一声不吭,可安全感缺失却淋漓尽致地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心脏。
“怎么了?”赵以川情不自禁放轻了声音,“今天晚上你就不太对劲。”
裴哲抬起头,目光有点湿润。
被看得心惊一秒,还未回过神,裴哲突然用力地吻他。
袭击成功,赵以川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只本能地抱住裴哲后背。双唇分开的一瞬,他正要问一句“这么主动”,单音节还停留在舌尖酝酿,就被裴哲不依不饶地堵回去。
晚上喝的啤酒,一股微涩的麦芽香尝久了居然带点甜。
客厅灯光仿佛打碎了昏暗,将一切暴露在白昼般的明亮之中,情.欲,冲动,迫不及待的占有,以及急需确认的真实。
裴哲扯开他领口的动作近乎急迫,赵以川拢着他的腰,也被传染了一般,原本温柔的幅度越来越大,有些粗暴地压着裴哲往下,胸口紧紧挨在一起。喘息和剧烈的起伏几乎同步,裴哲看他的眼神几乎致命。
接吻时,他很少见裴哲的凌厉,尖锐地刺着他,又勾着他,由不得他退缩半步。
赵以川已经不肯去思考为什么一切反常,他被裴哲按着手扣在腰间,湿而热的长吻激起水声,听觉神经短暂失效,只有呼吸,接吻与衣物摩挲。
茶几上那束粉色玫瑰还在,但不是赵以川最初送的那一束了。
管家每天要换鲜花,裴哲却只要这个品种,19朵,没有任何改变,似乎这样,他就能再将赵以川第一次送他的玫瑰保留得更久。
后腰抵着茶几边缘时,花瓶里的水不由自主地荡了荡,裴哲抬起头,灯带分明是不会刺眼的,他却有点眼酸。
这姿势好像不适合继续,他坐着,身后是茶几,一条腿难受地蜷缩起来,另一只脚踝被赵以川握着,被迫往上抬,把自己所有脆弱暴露得更彻底。
衣服从沙发铺到地毯,赵以川吻着他,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踝骨。
狂风骤雨般的相拥过后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他们乘着一艘船预备渡海,半途翻了,于是两个人紧紧地牵着手,坠入深海。
海水中没有外界的声音,赵以川似乎完全占有他的五感。
他的气息……
裴哲再次深深地呼吸,埋在赵以川颈窝,啤酒的后劲儿压根可以算没有,他这时却头晕目眩,好像真的醉了。
越来越急促,直到赵以川不规矩地在他身后探索。
他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冰凉,裴哲诧异地睁开眼睛:“嗯……?”
深褐色眼睛里装着他,融化在暖黄的光中。
赵以川咬着裴哲的耳朵用犬牙碾了碾,手已强势地控制着他,把那层薄薄的东西往自己身上用,又滑又热地推开。
“今天行不行?”他吃准了裴哲不可能拒绝,“我们今天……今天就做吧?”
裴哲胡乱地点着头。
他在海洋中迅速迷失,都忘了问赵以川当下的疑惑。
……到底什么时候买了这些藏在客厅的?
客厅地毯不能幸免,沙发也被弄得一团糟,等前后脚紧挨着进浴室,白色的热蒸汽氤氲间只用对视两秒,又忍不住抱在一起了。
裴哲终于一身干爽地躺进床里时,他已经累得手指都抬不起。
可赵以川还黏着他不放,在他背后抱他,手臂绕到胸前把裴哲锁得严严实实——赵以川好像格外青睐这个姿势,刚才的三次里有两次都是从背后的,被压在地毯上时裴哲说想看他的脸,才正面相对。
他流着汗的有点红的眼角很性感,戴婚戒的左手握住裴哲两只手腕一起压在头顶,不容任何挣扎地又深又重,裴哲根本控制不住声音。
这会儿兴奋劲儿过了,身体疲惫到极点,精神却莫名其妙开始活跃,一点也不困。
就跟做梦似的。
尽管他太久没这方面经历的僵硬很诚实,但这僵硬又好像取悦到赵以川了,似乎他越紧张,赵以川就越喜欢,反反复复地流连,直到把他弄到快崩溃。
现在罪魁祸首还在吻他的后背,裴哲没什么力气地躲了躲,赵以川追上来,惩罚一般咬他的肩胛骨,很用力,裴哲想他留下了齿痕。不过这地方看不看得见的,裴哲也不在乎,他喊了一声“赵以川”。
“嗯?”他很沉迷似的,连声音都飘。
裴哲很在意的问题还是先压下,他奇怪地问:“你觉得我们合拍吗?”
“哪方面?”说着,暗示性极强地挤着他的腿。
裴哲聊胜于无地阻拦他:“……我认真地问。”
赵以川不动了,再次温柔地亲亲他的后颈:“你猜我刚想了什么。”
“……什么。”
这种时候的调情不像好话,不然就是荤话。
赵以川的舌尖勾过齿痕,痒得裴哲浑身一抖,他压着裴哲的战栗说:“我真后悔前几次听你的,你说不要,就乖乖地不要了……那天经过律所楼下便利店,想了想,去买的时候我还害怕你看到之后不高兴。”
裴哲一愣,没能阻止他作怪的手指。
某个地方被轻佻地一勾一压,裴哲“唔”了一声,赵以川趁势吮他的后颈,那块凸出的骨头已经被折磨好几次,咬上去都只剩下酥麻,一点也不疼。
“你找了三次借口。”
赵以川掰过裴哲的侧脸,在昏黄暗灯下定定地凝视他潮.红的脸。
他轻碰一下被亲得红肿的下唇。
“但我还是想要你。”赵以川说,“很想,从好久之前就想。”
裴哲浑身都因为这句话发热,他像陷入一场缠绵的低烧,神志不清,四肢疲软,被困在梦一样的泡泡中,继续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