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做什么呢?他想。他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们做。
贺池处理善后的速度很快,他把从开山寨里搜刮出来的粮食分给了村民,给每个亡者都发了安葬费——村子里太穷了,很多人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得知他们要前往于樟县,报信的少年有些忐忑地找上侍卫,问他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县城。
原来他家是兄弟两人,兄长在县城里做账房,如今父母没了,他得去找告诉兄长。
侍卫前来禀报,贺池允了,侍卫便把少年拎上马,带着他一起出发了。
安排好一切后,贺池不放心云清,弃马上了云清的马车。
马车里铺着软榻,云清已经在榻上睡着了,只是眉心蹙着,睡得极不安稳。
阿舒守在一边,一张圆圆脸皱着,看起来越发像个包子。
见贺池进来,他下意识便想出声行礼,却被贺池抬手制止了。
阿舒压低声音道:“王爷,少爷好像很难过。”
贺池点了点头,阿舒让开身位,他便坐到了榻边。
程樾一直跟着云清保护他,贺池刚才找程樾了解了事情经过,也大概猜到了云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知道的那些智计无双、玩弄权术的人心都是硬的、脏的,可云清的心却是软的。
他会在自己盯着狼爪抓伤的伤口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会满眼认真地告诉自己母妃那样的女子合该名留青史,他也会为了百姓的苦难难过,会忍着不适让村民手刃仇人放下仇恨重拾希望……
贺池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云清的眉心,他这么好,合该也得到最好的。
贺池让车队换回了亲王仪仗,他们便这么高调地拉着一车土匪进了于樟县。
于樟县令听到守门护卫传回来的消息,神情呆滞地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瑞王殿下。”
于樟县令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往府门口跑去。
还没等他跑出去,贺池便带着人进了门。
于樟县令虽然没见过贺池,但是一见他周身气度便知道错不了,立即跪下行礼:“下官许永峰,见过王爷。下官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贺池应了一声便让他起身,没多作废话:“今日本王途径折溪村时,恰好遇到开山寨的土匪劫掠村庄,所有进村杀害村民的土匪均被当场毙命,门外板车上的这些是本王从寨子里抓回来的,手上全都沾了人命,你便按大瑜律法从重处置,务必要游街示众,广而告之。”
许永峰大惊失色道:“王爷可有被冲撞到?”他一脸气愤,“这些土匪真是无法无天了,往日里他们也没这么穷凶极恶,不知这次怎会如此。”
贺池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破寨子都端不掉?”
许永峰一脸苦涩地道:“王爷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实在是养不起兵啊,没有兵,自然也端不掉土匪寨。”
“那之前朝廷派了一次兵,为何还是毫无好转?”
许永峰一五一十地答道:“之前朝廷确实派了一次兵来剿匪,但是军队大张旗鼓地过来,这些土匪早就得到了消息,转身便跑进了大山深处,军队连他们人都找不到,也不能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贺池没对这件事发表别的看法,点了点头道:“那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吧,记住,务必广而告之。”
许永峰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惊异,传闻瑞王纨绔,没想到办事却这么雷厉风行,先是救村民,又是端土匪寨,想来传闻应当是有误的。
贺池把一车人丢到了衙门,三个姑娘也由县令安排到善堂做事。
少年到了县城后便谢过侍卫去找哥哥,他叫林羽,今年刚满十三岁,哥哥叫林瑾,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林瑾考上秀才后因为没钱继续往上考,便在城里找了份工,一边做工一边自己读书。
他没有放弃,打算攒够钱就去参加科举,只要他能考上举人,他们家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却没想到他的父母终究没等到那一天。
父母老老实实种了一辈子地,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就横死在了家里。
林瑾一时之间潸然泪下,兄弟两人抱头痛哭了半晌,他才平复下来心绪。他找到老板说明情况,请了丧假,打算回村为父母办丧事。
回去之前,他跟着弟弟到了云清他们落脚的地方,想向恩人道谢。
他知道云清他们的身份,不敢多加打扰,便只打算在门前磕三个响头拜谢,却恰好遇到贺池从衙门回来。
林羽立马拉着哥哥行礼,他不等贺池询问,便把过来的目的说了。
贺池上下看了看林羽,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本王刚才听徐九说,你五感十分灵敏,之前会翻过山来找我们求助便是因为听到了马蹄声?”
林羽点了点头,诚实地应是。
贺池道:“徐九说你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你若想参军,可在父母下葬后来封宁,到王府找他。”
林羽眼睛亮了亮:“我当了兵就能去打土匪吗?”
贺池点头:“自然。”
林羽立即跪下又磕了个头,“多谢王爷,我一定会去的。”
贺池进屋的时候云清正坐在窗下翻书。
他换了一身衣服,淡青色的锦缎长衫衬得他的气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听见动静,云清抬头看过去,便见贺池怀里抱了满满当当的一堆吃食,正在小心地把一个装得很满的竹筒杯往桌上放。
放好杯子,见甜汤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贺池有些得意地轻轻扬了扬眉。接着他又把剩下的吃食都摆在了桌上,这才抬头看着云清表情如常道:“本王赏你的,过来吃吧。”
云清走到桌前笑着问道:“是王爷特意给我买的吗?”
贺池抬了抬下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云清眼里也带上了笑意,从小受到皇室教养的瑞王殿下竟然亲自去给他买街边的小吃食,真是难得。
云清坐下打开一份凉糕,抬头对还抱臂站在桌边的贺池道:“王爷也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贺池坐下了,却依然没有动作。
于樟县的吃食远没有沃阳的种类多,味道也比不上,云清却吃得津津有味。
见贺池一动不动,云清伸手拿起一块凉糕递到贺池嘴边,笑着道:“王爷赏脸尝尝?”
贺池挣扎了一下,却还是张嘴叼走了凉糕,两口便嚼了咽下去,一脸勉强地评价道:“还行。”
云清又扎了一块炸糕喂给他,贺池咽下去后皱了皱眉,“太甜了。”
没一会儿,云清又塞了一块花花绿绿的果子给他。
贺池嚼了两下神情就变了,艰难地咽下去后赶紧灌了两杯茶水,才把那股齁人的甜腻压下去。
贺池放下杯子正要怒视云清,却正好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眼里。
还是笑起来好看,贺池想。
那就勉强让他多开心一会儿吧。
第24章 封宁城
另一边, 有?贺池的特?意叮嘱,许县令不敢轻忽,贺池离开衙门后, 许县令便开始行动起?来。
他立即开堂, 同时让衙役拿着铜锣去?街市上宣传, 将衙门正在审办开山寨土匪的消息告诉百姓。
板车上满身是血的土匪全?被押进公堂,许县令痛陈开山寨众匪徒盘剥商队、劫掠村庄、杀害村民的种种罪状。
衙门前很?快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看到堂上满身狼藉的土匪都十分吃惊,众人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衙门出手处置土匪的场景了,听?到县令大人说起?他们对折溪村所做的恶事,百姓们的愤怒顿时到达了顶峰。
村子里的事今天中午才发生, 消息还没有?传到县城里,百姓中不乏折溪村到县里找活做的村民,听?到这个噩耗顿时顾不得许多,惊慌失措地失声喊了出来:“大人,折溪村的事可是真的?”
立即有?衙役呵斥道:“肃静!公堂之上禁止吵闹。”
提问的人是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他满脸惶恐,却仍坚持追问了一句:“小人是折溪村村民, 大人, 求您告知。”
许永峰制止了准备继续呵斥的衙役,看着汉子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是真的,你……回家去?看看吧。”
汉子急得满眼热泪,谢过县令大人后立即转身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百姓们看得不忍, 难以?想象村子里是怎样的惨状, 看着开山寨一众人的目光愈加仇恨。
许县令扔下?令签,声音威严:“开山寨众土匪抢夺粮食、残害百姓, 罪不可赦!依大瑜律,判游街示众、腰斩之刑!”
“是!”
堂上的衙役立即上前,准备将犯人拖入囚车。
一众土匪在折溪村看到寨里弟兄的惨状便被吓没了魂,在堂上也没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听?到腰斩之刑,才被骇得挣扎求饶。
许县令却对他们喊冤声充耳不闻,王爷的侍卫已经将证据和赃银都交给了他,现在想狡辩——晚了。
围观的百姓有?人大喊了一声,“判得好!”
其余百姓也立即跟着叫好,这些土匪不事劳作,仗着武力吸他们普通人的血,更别提他们手上还有?那么多人命,被除去?简直大快人心。
云清听?到外面街巷隐约传来的人声,有?些好奇地道:“外面怎么了?”
阿舒刚从外面凑热闹回来,闻言答道:“开山寨的土匪在游街示众呢,百姓们一边骂他们一边庆祝,外面可热闹了,好多商户直接把铺子关了,买了烂菜叶跟着囚车砸了一路。”
云清叹了口气,“商户进货总要从外面来,被这些土匪反复剥削,自然恨极了他们。”
阿舒到现在还对折溪村的惨况心有?余悸,附和他家少爷道:“真是太可恶了,被判腰斩简直活该。”
他又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来:“现在百姓们都知道是咱们王爷抓了土匪,都在夸赞呢。”
晚些时候,门房来禀报,外面来了很?多百姓,都拎着礼物,想要感谢瑞王殿下?剿灭开山寨,为?民除害,下?人们不敢擅自作主,便问到了云清跟前。
于樟县的百姓都不富裕,云清哪忍心收他们的谢礼,便让下?人好言拒绝,若实在推不掉的便按照市价付钱。
下?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云清竟隐约听?见了门外百姓的声音。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门口的队伍。
贺池正好跨过院门,抬头看向云清。
两人相视一笑。
瑞王府的车队按照原计划只?在于樟县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出发继续前往封宁。
于樟的百姓自发前来送行,车队远去?,人们心里却好像多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宁州有?了瑞王殿下?和王妃,或许会不一样吧?
七月初八,瑞王到达封宁城就藩。
贺池他们一路行来,路过城镇、也宿过村庄,对于宁州的情况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村庄长期被劫掠,村民们一个比一个过得苦,年年都会有?人被饿死冻死。
大城镇的居民可以?免于被土匪劫掠,却也依旧过得紧巴。商人们要进货、走商都难免收到层层盘剥,辛辛苦苦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大多都进了土匪的口袋。
这些土匪,就像是盘踞在宁州的若干毒瘤,汲取宁州万千百姓的生命活着、壮大,若不及时清除,总有?一天,他们必定?会成为?更大的威胁。
许是开山寨的事已经传开,他们一路上再也没有?正面遇上过土匪。
至于那个传说中能把他们队伍吃下?的龙虎帮,则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贺池让许永峰宣传开山寨的事,便是想震慑其余匪帮,让和开山寨有?相同想法的人有?所忌惮。龙虎帮的眼线遍地都是,自然听?到了消息。
他们向来不和官府正面做对,自然也不会对封地未来的主人动手。
贺池冷嗤,倒是谨慎。
封宁城。
一行官员袖手站在城门前,等着迎接瑞王大驾。
江同知对站在身旁的张通判道:“老张,你说于樟县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张大人捋了捋胡子,音量也压得很?低:“那位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纨绔,怎么可能一朝就改好了?怕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便拿来博一博名声。”
江同知附和道:“正是,本?官也是如此猜测。”
他悠悠叹了口气,感慨道:“前儿还是万千宠爱的瑞王殿下?呢,这会儿竟沦落到咱们宁州来了,也不知这金尊玉贵的主待不待得惯。”
张大人道:“待不惯也没法,封地在这儿也去?不了别处,只?求他行行好,别折腾咱们这把老骨头便谢天谢地了。”
江同知道:“瑞王娶了男妻,你说他到底是真的只?好男色吗?咱们大人准备的那个不会出错吧?”
“这可说不准,京里传来的消息倒是有?人说瑞王和王妃黏糊得紧,不过男人哪有?不爱美人的?大人的眼光,错不了。”
宁州穷苦,被分配到宁州的官员哪个不是用尽各种手段调走?更何况现在宁州还被分封给了瑞王,宁州的所有?官员都会自动成为?瑞王的属臣,瑞王争储无望,跟着他前途便算是断了,因此有?能力有?背景的早就趁着瑞王没来前找关系调走了。
现在还剩下?的,要么是在宁州呆了数年,官位熬高了也没能调走索性认命的;要么便是没什么背景被分到了宁州,想走也无门的。
同知和通判都是老大人了,宁州的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没钱没兵,再折腾也就那样,还不如别折腾,还能省下?来些。
他们年纪大了,雄心壮志或许曾有?过,却也慢慢磨灭了,现在也不求能挣个富贵,只?求安安稳稳,因此这会儿两人就担心即将到来的瑞王是个能折腾的。
宁州知州钱大人站在最前方,神情庄重,仿佛根本?没听?到身后两位属下?的窃窃私语。
远处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车马的影子,张大人用胳膊杵了杵侃侃而?谈的江同知,示意他闭嘴。
众人都举目看着慢慢清晰起?来的亲王旗,目迎车队慢慢来到近前。
“恭迎王爷王妃。”
钱大人领头,携众官员下?跪行礼,迎接宁州的新主人。
贺池率先从打头的马车中下?来,紧接着转身扶了云清一把,让他站在自己?身侧,然后才转身看着城门前跪了一地的官员,淡声道:“诸位大人请起?。”
众人起?身,看着贺池和云清神色各异。
两人未着礼服,却一眼能看出通身的气度不同凡响。
贺池自是不必多说,皇室出身,哪怕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与?旁人不同的,样子总能摆出来,众人倒是没想到云清站在贺池身边竟也毫不失色。
见两人动作,倒是像寻常夫妻一般,众人心思转了转,京城传闻瑞王因为?娶了男妻失去?争储资格,瑞王竟还对他如此看重,倒是稀奇。
钱大人笑着道:“臣宁州知州钱佑才,恭迎王爷王妃,城中的王府已经建好,臣这便带您过去?。”
贺池点?了点?头,和云清一起?上了马,钱大人也坐进提前准备好的马车,走在前面引路。
城里的百姓这些日?子也知道了他们宁州已经被分封给了王爷,封宁城即将来个大人物的消息。
此时见钱大人等官员如此隆重地迎接,便知道来人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瑞王殿下?了,众人挤在街边看热闹,钱大人早预料到如此情况,提前调了一队州军过来镇守在道路两侧,以?免发生意外。
百姓们看着并辔而?行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俊美贵气,简直是他们生平所见过顶顶好看的人了。
有?人小声议论道:“那就是王爷吗?”
“怎么有?两个?哪一个是王爷啊?”
有?消息灵通的立即回答道:“我知道,着黑衣的是王爷,另一位是王妃。”
“王妃?王妃怎么是男子?”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可是圣上赐的婚事,王妃可是武成伯府的嫡长子!”
贺池和云清却无暇顾及百姓的窃窃私语,他们看着街道旁的百姓和路边的建筑,这里是宁州最繁华的府城,可百姓的穿着、街边的房屋却甚至比不上他们在沃州时途径的某些县城。
一州之隔,百姓所处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一路走过长街,来到了封宁城的东边,王府就坐落在东城的梧桐巷。
送到王府,钱大人便准备告辞了,临行前他对两人拱手道:“臣已经在府中摆下?了宴席为?王爷王妃接风洗尘,还请王爷王妃赏脸。”
既然不打算继续扮作纨绔,这样的宴席自然是要去?的,贺池点?点?头应了。
钱大人上了马车离开后,元福公公便开始指挥下?人干活,归置行礼。
云清和贺池进了王府,开始参观自己?的新住处。
新王府自然是比不过京城的瑞王府的,毕竟那是程家声势最盛时承安帝赏给贺池的,占地极大,装饰得也十分费心思。
这个王府则是贺池分封后封宁城才着手准备的,本?身是一座将军的旧宅,钱佑才将之又修缮扩大了一番,这才达到王府的规制。
里面的布置中规中矩,两人绕了一圈,贺池对云清道:“你若是不喜欢,便让元福按照你的想法重新修葺。”
云清充分发挥了勤劳节俭的精神,拒绝道:“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浪费钱了。”
贺池脸色微妙,他突然想起?之前回门的时候云清从回门礼单中划掉礼物的事,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开始为?现在做打算了?
贺池顿了顿:“你想住哪个院子,自己?挑。”
两人在京城便一直分居,在路上时便也延续了这个习惯,云清没有?跟他客气,挑了一个有?小池塘的院子,叫作晚塘院。
贺池却道:“晚塘院太小,不如选梦溪堂,而?且晚塘院离主院太远,本?王若是找你议事也不方便。”
云清想了想,虽然晚塘院到主院单程不算太远,但是如果一天来回走个几趟还是很?累人的,顿时便觉得晚塘院的小池塘没那么吸引人了,欣然同意了贺池的建议。
程樾是程昭的义子,在王府自然也是半个主人,贺池让他挑院子,他想也不想地挑了个离两人最远的角落,美其名曰:我腿脚好,正需要多锻炼。
到了酉时,贺池和云清换了衣服,一同赴宴。
钱大人的府邸也在东城,两人被钱大人亲自迎进门,钱府占地不大,里面的布置却颇为?讲究。
钱府本?来安排了女宾席招待云清,贺池却道:“王妃是男子,和本?王一起?便是,不用单独设席招待。”
钱大人不敢说什么,只?得应是。
其余陪席的官员早已入座,见云清跟着一起?过来,都在心下?暗自纳罕,面上却是规规矩矩地行礼。
贺池云清坐在主位,其余大人按照官职依次坐了,还未开宴,几位大人便依次介绍了自己?的官职。
宁州除了知州钱佑才,还有?一名同知——江净百,一名通判——张遇维,余下?的便是周边县城的县令,以?及知州的属官。
钱大人年近五十,深谙官场为?官之道,想必之前也认真打听?过贺池的喜好,话题都往贺池那些不成器的爱好上靠。
见贺池兴趣缺缺,钱大人有?些摸不准他的脾气,便打算直接把准备好的节目提前。
钱大人拍了拍手,一群舞姬身着薄纱轻移莲步而?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为?首的女子轻纱覆面,眼波流转间自是动人滋味,舞动时身姿优美,身段妖娆,一看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贺池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兀自饮酒,倒是云清看得津津有?味。
钱大人有?些发愁,怎么王爷看起?来还没王妃对这舞女感兴趣。
不管他内心怎么纠结,这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自然是要送出去?的,一舞完毕,钱大人笑道:“不知王爷觉得落滢这舞如何?”
贺池淡淡道:“尚可。”
钱大人瞥了眼云清,对贺池道:“听?闻王爷府中还没有?侍妾,落滢正是下?官给王爷准备的礼物,王爷若喜欢,宴后便能将其带走。”
落滢眼含秋波地望向贺池,福了福身道:“小女子落滢,望王爷垂怜。”声音也是酥媚入骨。
云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美人相赠的戏码。
而?他也开始后知后觉地思考原因,贺池确实没有?侍妾,和他那几个侧妃侍妾无数的皇兄截然不同。
按照大瑜这边的风俗,皇子十八岁大婚,十五六岁时长辈便会安排宫女教导人事了,贺池府中干干净净,不知是因为?宫中的“长辈”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眼下?佳人相邀,不知贺池要还是不要。
贺池看见云清看戏的表情,本?来就不太好看的面色更加阴沉,他冷冷道:“不必了,本?王不喜这些,以?后也不必准备。”
云清见他不留余地地拒绝,心里啧啧,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啊。
落滢眼里却瞬间含了泪,瑞王是整个宁州地位最高的人,连平日?里让她害怕的钱大人也要向他行礼,她自从知道自己?要被送给瑞王后便拼了命地练舞,只?求能迷住瑞王,在王府有?一席之地。
见到瑞王本?人后她则是更加势在必得。她没想到瑞王殿下?竟然如此年轻俊美,看得她心里也跟着怦怦直跳,若是能相伴身侧,不知会是何等幸事。
见瑞王不假思索便拒绝了,她哪里会甘心。落滢看了看瑞王身侧的王妃,以?男子之身嫁人竟不以?为?耻,还非要跟着参加男人们的宴席,就是怕瑞王尝过女人的好之后厌弃他吧。
她心里恨极,面上却装作柔弱伤心的模样,跪下?对着云清道:“王妃,小女子非是争宠斗艳之辈,绝对会尊敬您的,请您允许小女子进府。”
她这话,几乎是明着说云清善妒所以?贺池才拒绝收她了。
贺池冷笑着站起?身,“钱佑才,这便是你钱府教出来的人?”
钱大人暗叫不好,他看出贺池是动了气,连忙解释道:“落滢是太爱慕王爷才会胡言乱语,下?官这就让她下?去?,必定?让人好好教导她,绝不会让她乱说话。”
落滢还想辩解,便被钱大人叫进来的下?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钱大人心里怨恨落滢擅作主张,攀扯云清。他培养了她这么久,本?来就算王爷不收,也自有?她的好去?处,现在她得罪了王爷,他哪还敢把她送给旁人。
其余大人也连忙帮着打圆场,他们之前不知云清地位,通过此事也能窥探一二,这位王妃,绝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人。
贺池已经负气起?身,准备离席,宴席自然没办法再继续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