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 by江甯

作者:江甯  录入:06-23

有人附和:“是呀!原以为赵家小门小户,斗起来咱们也不吃亏。哪想到赵琰背后还有个白氏。那可是白氏啊!天下第一商!纵然本家没落,可天底下的生意十之七八都有白氏参与,我们这点老本根本都不够人家看的!”
“但这会儿去求和是不是有些晚了,我们拿什么做筹码……”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沉默起来。
不多时,有人开口道:“也不见得我们就输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孟公子这话何意?”
孟氏是陇西本地第一粮商,在赵琰没插手陇西生意前,孟氏拥有最大的话语权,本地商贾皆以孟氏为首。此次内斗,孟氏也是首当其冲受损最严重的。
孟唐早就心有不服,只是没有余力和赵琰抗衡。他说:“我有一计,既能拿回属于我们的买卖,又能把赵氏赶出陇西。”
他慢条斯理的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眯眼说道:“大家可还记得当初从碧水关传回的流言,小赵都督乃妖魔再世,必会给人间带来灾难。”
有人脸色一白:“就为这个,那赵琰疯狗一样的到处乱咬,但凡有人敢说一句小赵都督的不是,他都能把人往死里整。”似乎仍心有余悸,说话之人捧着心脏摇摇头:“可不敢说。”
孟唐就道:“他本来就是妖魔,还不许旁人说了?难道非要百姓遭难他们才肯认?我听说城里已经有人出事了。”
“出什么事儿?”
“你们不知道?”孟唐倾身过去,低声说道:“有人莫名暴亡,死后浑身青紫,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众人闻言心头一骇:“这,这这这,这是中毒还是……”
“这是魔咒。”孟唐恶狠狠的说。
“可是小赵都督已经不在陇西了呀!”
孟唐就道:“凡妖魔停留过的地方,都会有魔咒降临,除非彻底铲除妖魔,焚烧成灰。但赵家势力太强大了,我们需要借助外力。”
“外力?”
孟唐指了指南方:“楚氏。”
他坐直了身子,继续道:“方今天下大乱,大周都亡了。虽然西北一带还有个姬氏皇太孙,但一个奶娃娃能成什么事儿。若论天下豪强之首,必是楚氏。楚氏雄图天下,迟早会打到陇西来。如若我们在此之前就向楚氏投诚,待楚氏夺了权柄,我们在陇西自然无虞。”
“那楚氏会发兵帮我们攻打赵氏么?”
“这就要看我们的诚意了。”孟唐屈指敲了敲桌子:“若想保住家业,你们得听我的安排。”
有人犹疑不定,有人倒是应的痛快。说白了,陇西早在杨氏当权时便已脱离大周,谁主天下他们都不在乎。只要能守好家业,让子孙后代平安富贵,至于什么家国天下,和他们有何干系。
最终大家达成一致,孟唐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回到家中,他去找了那个给他出主意的人。
这个人凭空出现在他家中,一身黑衣,罩着兜帽,整张脸都被遮起来,不知道什么来路。只是一靠近这人便有种坠入地狱的感觉,毛骨悚然。
“先,先生,都说好了。”孟唐不敢直视这人,低着头磕磕绊绊的给了答复。
李玄序“嗯”了一声,递给他一包药:“选几户人家洒入井水中,莫贪多。”
孟唐小心接过:“先生还有吩咐?”
“你出去吧,有事自会找你。”
孟唐一刻也不敢多呆,捏着药包小跑出去,跑了很远方才扶着膝盖喘了口气,喃喃道:“这人才是妖魔吧……”
秋风一吹,孟唐打了个冷颤。
李玄序自醒来后便离开了摘星楼,他知道那一击没能让赵珩堕魔。那小子竟然来了一招同归于尽,一心求死。死了倒也罢了,偏还半死不活的回了陇西。
他为此付出那么大代价,如何能甘心!
后背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感,他知道自己的血肉开始萎缩干枯,他的皮肤已经开始脱离血肉,稍一摩挲,甚至还能听到纸一般沙沙的声响。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天下之势终究没能如他所愿,但他一定要毁了赵氏,毁了帝王命!
欲念和执念在李玄序心里扎了根,当他开启天罚的一刻,一切都没办法回头了。或者更早的时候,他起了贪欲之心,让贪欲的种子随着修行浸入他的血液骨随时,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但恐惧的种子也同样在心中埋下。也许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脑海里时常会出现很多以前的事。师父、师弟,还有通天宫的一草一木……
午夜梦回之际,也总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曾有过后悔。
他不敢悔,因为悔恨会放大他心中的胆怯,让他不敢面对天罚的结果。
黑暗之中,李玄序陡然睁开眼。既无法回头,那就只能一往无前!

“啾啾~”
西北萧瑟秋风里,孩童的稚语显得格外清脆。习惯了宸儿说话的语调,方野知道他喊的是“舅舅~”
“陛下又要去找舅舅了?”方野笑弯起眼,抱着宸儿往正房走。
束云正在厨房做早饭,清晨小院的烟火气冲淡了秋天的萧索,笔直的炊烟看在眼里都十分有生机。可惜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再也不是芳唯小姐了。
方野忍住一把眼泪,将怀里的宸儿抱的更紧了。
“舅舅~起~起床……”
方野刚把宸儿放下,宸儿就灵活的蹬着两条有力的小短腿爬到赵珩身边,两只肉手抓着赵珩的衣领拽了几次,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他一屁股坐下,低着脑袋叹了口气:“舅舅~懒~”
自从回到武威城赵家小院后,宸儿几乎每天都要在赵珩房里耍。累了就趴在赵珩旁边睡一会儿,到夜里方野才将宸儿抱走交给束云,日复一日。
赵珩自那日有了些许意识后,神识又归于混沌。不过他偶尔能听到星星点点的闷响,像隔着一堵厚重的墙听墙外潺潺溪流声,虽不真切,却十分悦耳,让人总想跳出墙外,好听的更清楚些……
李玄度放下笛子,先是短暂了蹙了下眉,复又舒展开,自言自语道:“影影绰绰的能瞧见一点阿珩的影子了,他听得见我在叫他,只是暂时无法冲破障碍罢了。”
他半靠在床上轻舒口气,安慰自己道:“急不来。”
上半身才刚有了知觉,腰腹以下还需时间恢复。只是越往后身体恢复的速度越慢,没个三年五载且下不了床。不过想想如今还能活着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活着,就有和阿珩再见面的一天。见了自己这副模样,那小子一定心疼死了……
正当他想的出神之际,姬元曜急急忙忙回来,说道:“先生,我们出不去了。”
李玄度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回事?”
姬元曜道:“这阵子我一直和先生修习巫术,许久不曾下山拿消息了。适才我正准备下山,却发现幻境之外又多了一层禁制。我试了许久都破不开。”
“什么样的禁制?”
姬元曜拿手比了比,道:“形如眼,靠近之时有阴寒之气,而且这气息似乎源源不断翻涌而来,仿佛无穷尽。”
李玄度眸光一沉:“这是摄魂狱的力量,师兄要毁了巫族的根基。”
他握着短笛的手微微发着抖,浑身似脱力一般瘫软在床上……
“这已经是第九个病人了,症状似中毒,但一般的解毒方法又完全使不上力。”靳大夫忧心忡忡:“怪我医术浅薄,毫无医治的办法。近来城中流言四起,对小赵都督不利,若再有中毒者,恐怕流言更甚,压不下去了。”
先是从陇西开始,后来这毒症开始向武威城蔓延,有愈演愈烈之势态。好不容易被赵琰压下去的关于妖魔现世的谣言春风吹又生,百姓们的惶恐更加剧烈。有道士扬言只有将妖魔焚烧成灰方可消减罪业,毒症也自会祛除。
“放他娘的狗屁!”方野气的脸通红:“一定是有人见不得我家大公子好,哪来的妖魔,我家大公子从未杀过无辜之人,碧水关下要不是为了保护百姓,大公子也不会……”
一想到碧水关,方野就心痛的不行。“别被我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散播谣言,否则我必将他活剐了!”
束云跟着说道:“莫非是景氏的人?钟离氏国库空虚无力开战,楚氏又急着训练水师渡江南下,各方势力暂时罢战,也无暇顾及西北一带。景氏占皇城,但传国玉玺却在我们手里,他们想趁这个机会除掉我们拿回传国玉玺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林摇摇头:“未必。景氏虽反,但景清舟素有贤名,如此卑劣的手段倒不像他的手比。何况这次明摆着是冲我家小殿下来的,而且这毒源也十分蹊跷,不像江湖上寻常所用。”
“巫。“高良像是回忆起什么,扭头问束云:“可还记得当初赵都督宫宴后毒发身亡一事?”
束云头皮一麻:“你是说……李玄序!”
高良抿唇点了头:“这种东西也只有李玄序能弄出来,可惜咱们家李先生却不在。”
裴林脸色难看到极点,李先生虽已苏醒,但伤势太重,鞭长莫及。不对……
“似乎很久没有收到二殿下的消息了……”
众人闻言不由心沉到谷底。
起初毒症只在原州城范围,偶有百姓沾染。赵琰虽有疑窦,但一时也没往深处想。直到沂山关军中也有人无故染了毒症,这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赵琮星夜赶往原州城,一脸焦急之色。
“二哥,军中快压不住了,你可有收到元曜师兄的消息?”
赵琰摇摇头:“如果是李玄序出手,我想先生那里也未必就安稳。我已派人去查了,孟唐这些日子鬼鬼祟祟,只怕这事儿和他少不了干系。”
“底下探子来报,前段日子有人在城中见到过一个一身黑衣兜帽的奇怪男子曾出入孟府,他身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恶臭味道,近日却不曾见了。我只怕那人是混入城中的李玄序,若他找上了我们,大哥会更加危险。”
赵琮一拳捶在桌子上,红着眼低吼:“他们一定要逼死大哥才肯作罢么!”
“武威城有裴侍卫和高大人在,应当无虞。冯起大哥也调拨了兵马驻扎在武威城外。眼下倒是陇西危机更大。”赵琰嘱咐赵琮:“你先回军中稳定军心,若实在压不住……”
赵琰敛下眸子,压低声音道:“若实在压不住,就只能殊死一搏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到解毒的法子……”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赵琮道:“靳大夫已经在想办法了……”
赵琰不放心:“我回武威城一趟,阿琮,陇西交给你了。”
赵珩觉得近来他身处的世界越发闹腾了。“墙外”闷闷的声音比以往更加频繁,他好像隐隐能听得清,那似乎是有人在吹笛子,声音虽断断续续的,但听得多了也能连成一首曲子。
不仅如此,眼前的世界也不再是浓黑一片。重重黑雾中不知何时钻进来许多玉色,像坠在夜空的繁星。这些玉色的光点慢慢凝聚起来,好似一个人形。
他每天都这样静静的等待,他能感觉融入到周围的呼吸声开始渐渐急促起来,好像在期待着什么。这种悬浮的,未知的焦灼让他很难安心下来。耳边的世界也变得更加嘈杂,他似乎听到了哭声……
“……早说了他就是个灾星,祸害!当年他病得要死了,他家里连棺材板都准备好了,突然一天病就全好了,生龙活虎的,必定是给妖魔附了身!”
“道长们说了,只要烧了妖魔,我们的毒症就好了!”
曹木匠气的不轻,他指着那些人说:“忘恩负义之辈!难道你们忘了当年在大月山上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李先生,没有阿珩,你们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大月山上的狼都听李先生的话,那不是妖魔是什么!”
曹木匠差点心梗。
可人心自古如此,当你是既得利者时,拥有驭狼术的李玄度被百姓们奉为天神,谁不尊称一句先生。可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当初的救人之术在他们眼里便成了害人之术。
“碧水关的百姓们不理解阿珩也罢了,我们一路同甘共苦,阿珩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么!”曹木匠苦口婆心的劝道。
“曹大叔,我们不是想对阿珩怎么样,我们只要烧了附在阿珩身上的妖魔就成。”
曹木匠气极反笑:“人都烧成灰了,阿珩的命也没了,倒是遂了旁人的愿,你们倒真以为身上的毒就能解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靳大夫也开口道:“医者,不信怪理论神。只要找到毒源,找到下毒之人,毒自然可解。”
“可我们坚持不住了!”人群中有人吼道:“难道你们就真的忍心眼睁睁看我们毒发身亡不成!”
紧跟着又传来一声尖叫:“我儿子,我儿子不行了!求求了,求求快救救我儿子呀,救救他呀!”
靳大夫忙去把脉,这孩子情况实在不好,他也只能以银针封穴,暂时止住毒素蔓延。但若根除,还是毫无办法。
百姓们更加激烈的,蜂拥着想要冲入赵家小院。
冯起带兵围了院子,和百姓推搡起来。
“冯起,你也是咱武威城的娃,要看着大家去死么!”
冯起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但丝毫不退的脚步已经在告诉大家,他站在赵家人这里。
“不是阿珩的错,你们不要中了奸人计谋。”
“我们只想活着呀!”
“……阿琰呐,那人也不是你亲大哥,何苦为了一个外人为难我们呢!”
百姓们又将目光放在赵琰身上:“你才是赵家的长子呀。赵珩是个灾星,是妖魔现世,你爹和你姐都因他而死,你还要护着他么!”
赵琰挡在正房门口,手里握着一柄剑,他红着眼,一字一句道:“若伤我大哥,就从我赵琰的尸体上踏过去!”
人潮涌动,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赵珩隐隐有所感觉。他听得到如骤雨般急促的笛声,像是要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他不停的挣扎着,可脚下仿佛生了根。
直到震耳的哭声撕碎了眼前的雾障,赵珩陡然睁开了双眼……

胸口好像压着千斤坠,赵珩一醒来就猛咳了两声。
张着大嘴哭嚎的宸儿当即止住哭声,要坠不坠的眼泪挂在眼角,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赵珩。
呼吸平缓下来,赵珩这才有空去感受周围的情况。入目所及,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恍惚间他以为看到了芳唯。
但是胸口的闷胀让他很快回神过来,这才察觉眼前的小屁孩儿整个人趴在自己胸膛上,双手撑着他的胸,正抬着脑袋盯着自己瞧。
难怪他总有一种要喘不过气儿的压迫感……
“舅舅?!”宸儿说话还不算利索,他小心的试探着喊了喊。
赵珩抬手想要将这胖小子抱到旁边去,谁知刚伸开手臂,宸儿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哭喊着:“舅舅,舅舅~”
赵珩被他撞了一下,又被那两条肉胳膊箍住了脖子,原本因久睡而苍白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
“宸,宸儿……”
赵珩拍拍他的小屁股:“舅舅要起来了。”
宸儿似懂非懂的顺着赵珩的力道翻身到床上去,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拿手指戳了戳赵珩的鼻子,感受到灼热的呼吸喷到小指上,惊喜道:“舅舅,活了!”
赵珩:……
昏睡一年之久,乍一坐起来赵珩只觉眼前直冒星星,险些没从塌上栽下去。
宸儿瞪着眼睛吊着一口气,好怕舅舅一下子蹶过去。
舅甥俩对坐着,赵珩也趁机缓了缓,四肢没有预想中的僵硬不听使唤,想来是有人每日给他揉捏放松。
他不由想起玄度来,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身边可有人悉心照料……
适才梦中笛音急促狂躁,他从黑雾之中看到一个吹笛子的身影,他知道那是一定是玄度。只是还来不及上前便被一阵嘈杂声和惨兮兮的哭声拉了回来。
嘈杂声……
赵珩眉头一蹙。
“……赵琰,你若执意如此,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无论如何今天必须交出赵珩!”
“我说过,想要我大哥的命,先从我赵琰的尸体上踏过去!”
赵珩心中一暖,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在护着他……
他冲门外喊了一声:“阿琰……”
赵琰紧紧攥着剑,浑身紧绷呈防备姿态,唯恐有人冲进来伤害他大哥。也许是太过紧张了,他甚至都听到大哥在喊他呢。
“阿琰?”
赵琰摇摇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大哥还在昏睡,怎么会……
“二公子,大,大大公子醒了!”
方野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他以为陛下有尿了在喊他,没成想一推开门却瞧见舅甥俩坐在床上向外张望,他干杵着激动了半天才想起来去喊赵琰。
赵琰先是一愣,既想又不敢去相信,犹豫了半天,他猛地回头,双眸陡然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大,大哥……”喉咙有些发紧,舌头打着结,他好像不知道“大哥”两个字该怎么说了。
赵琰丢了剑,三步并两步的跑进了屋,仍觉得做梦一样。他不敢伸手去触碰,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发生什么事儿了。”透过敞开的门,赵珩看到百姓聚集在家门口,谩骂声潮水般涌过来。
“大哥,外面的事儿有我呢,你别费心……”赵琰一如既往想要把事情都揽过来。
还是方野反应快,他忙说道:“二公子糊涂啦!咱们大公子跟着先生学医,若城中百姓中毒是李玄序所为,那么眼下能救百姓的只有大公子了!”
“中毒?”赵珩眸光一凛:“什么毒?”
方野道:“靳大夫也不知来源,只是毒发者皆七窍流血而亡,浑身青紫。”
听闻“七窍流血”四字,赵珩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眼眸也覆上黯然之色:“是巫毒?”
“我们都怀疑是巫毒,但中毒者非急症,目前城中毒发身亡者有三人,余下中毒者有二十九人,靳大夫用银针封穴,可暂时延缓毒症进程。”方野道。
“我去看看。”赵珩说着就要穿鞋下榻。
“大哥。”赵琰摁住赵珩的肩膀:“城中谣言四起,对大哥不利,百姓们群情激愤,恨不得烧了大哥了事,这时候出去只会让百姓更加激动。医得好未必见得他们会感恩戴德,可若医不好,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他抿了下唇:“不止武威城,这毒症最早是从陇西传过来的,陇西五城形势不好,阿琮也只是勉强撑着。若遭遇反抗,西北就要乱套了。”
赵珩厘清眼前形势,面沉如水:“形势如此严峻,解毒首当其冲,否则人越死越多,我们更难控制。李玄序长生骨的力量被我消耗,他身上又背负天罚,眼下他只是个失去巫力的普通人而已,也只有偷偷下毒的能耐了。”
赵琰道:“裴侍卫已在城中布防,若李玄序露面,定能抓住他。”
“李玄序应该不在城中了……”赵珩道:“冯起带了多少人?”
“兵卒一千人,都是精锐。还有裴侍卫留下的暗卫保护大哥。”
赵珩拂开赵琰搭在他肩上的手,说道:“畏惧死亡是人之常情,我不需他们感谢我什么,但李玄序冲我而来,百姓中毒也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理。何况阿琰安排妥帖,他们也伤不了我。”
他前脚还没迈出去,便听身后宸儿哇哇大叫,伸着双手往方野身上扑,急急的瞪着两条腿:“出去,我也出去!看舅舅!”
赵珩回头看了眼,笑道:“宸儿聪慧,胆子也大,抱他出来透透气也好。”
原本还吵闹不休的百姓见赵珩踏出房门,顿时安静了下来。
深秋的风有些冷,即便太阳高悬,依旧感受不到多少暖意。这天气和初遇玄度的那天很像,只是那时的赵珩被阴气缠绕,命不久矣。而现在的赵珩却摆脱了阴气。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但身体却比过去更轻盈。
他眼神沉静,一直在眼睑附着的浅淡红色消失不见。浑身上下没有半分阴郁妖冶之气,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青年,皮肤透着干净的苍白。
“阿珩……”曹木匠喉结滚动,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曹小叔,有劳你了。”赵珩冲他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靳大夫和冯起身上,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各位信任有加,赵珩感激不尽。”
冯起忙回了一礼:“保护陛下和摄政王的安危,是末将之责。”
虽然国都城被景氏占了,但姬氏尚有血脉,尚有支持者,大周还没亡。甄皇后下旨立皇太孙姬少宸为新帝,赵珩为摄政王。朝中如宋镜敛这般忠义大臣也迁居陇西一带,虽眼下尚未有新朝建立,甚至陛下还窝在这穷乡僻壤的武威城小院里。其实也只是碍于摄政王身体抱恙,而陛下又年幼,无从打理国事罢了。
但朝臣们却并未怠慢。宋镜敛带领一班大臣一直在整理由皇城带来的文书,西北和陇西各地官府也配合宋镜敛,梳理本地民生经济之事。
否则国家巨变之际,诺大陇西和西北群龙无首,又怎会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呢。仅凭赵家兄弟俩在陇西的经营是远远做不到的,更多的是因为朝臣们心向姬氏,摄政王深得人心。
冯起投军多年,他和张齐一直由赵平都带着,除了兵法武艺之外,赵平都也时常给他二人讲国都局势。虽然未曾经历朝堂之变,但冯起对如今形势也有一定的敏感度。
即便赵珩仍在这小院住着,但冯起知道他的身份比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贵人之尊,不论身处何地都无法更改。而眼前的青年,纵然神色平静,但冯起看得出,他眼中仍有火焰。
赵珩不无感激的看了眼冯起,他知道他在向众人表态。
人群后方突然起了一点骚乱,赵珩抬头一瞧,见是宋镜敛、贺侍郎还有范清一干人。裴林随行左右。
百姓们不知这些是什么人,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裴林当下就瞧见了他家小殿下,不由愣住。
暗卫来报,只说家门被百姓围了。他便寻了宋镜敛,他是当世大儒,备受崇敬。饶是西北边陲民风剽悍,至少也敬他文人风骨,总能周旋几分。没想到……
宋镜敛也惊喜过望,他忙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臣宋镜敛,拜见陛下!”
宸儿左顾右盼,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自然也不会理会。
赵珩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陛下年幼不知事,宋大人快快请起。”
宋镜敛起身后又冲赵珩行了一礼:“摄政王安康。”
一来一回,百姓们也终于看明白了。他们围着闹着的,是大周天子和摄政王。
他们心中或许没有多么深厚的家国情怀,但升斗小民生来对皇权便有敬畏之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曹木匠和靳大夫互相看了看,转身跪地高呼陛下。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跟着,不多时,原本还凶神恶煞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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