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辞眉头一皱,“入魔?谁说阮璃入魔了?”
云华散人冷笑一声,“能够爆发出这般强大实力,杀了我的徒弟,淮竹师侄,你不会还用什么被魔气侵蚀,失了神智这种鬼话吧。”
洛清辞神色平静,“你说,阮璃如今是魔了?”
一旦入魔绝不是这般容易摆脱的,更不可能快速恢复理智。云华散人心里清楚,所以他认为阮璃本身虽未入魔,但肯定和魔族有瓜葛,之前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的天魔眼让他不得不怀疑,天魔眼很可能在洛清辞徒弟身上。
“是不是,一试便知。”云华散人沉声道。
“什么意思?”秦间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忍不住插话道。
“伏魔圈中走一遭,便知真相。”
伏魔圈,这三个字莫然挑起了洛清辞的神经,这东西在原著中只是出现过,但是根本没用过。而它的功能,仙门上一辈人都清楚,这是和魔族大战后留下来的东西,并非法器,而是天衍宗后山禁地中一个盘龙柱,它乃是经历九道雷劫洗礼过的天罚之物,在这柱子下有一个圆形的白玉台,它就是伏魔圈。
传闻,伏魔圈能够净化一切世间浊气。魔气自然是污浊至极,如果入了魔,进去后绝对撑不过一炷香时间。
可是人非圣贤,尤其是修行之人在修炼过程中,需要不断参悟天地道法,剔除自己心里的杂念,说白了就是需要问心。
人有七情六欲,刚降生人间的婴儿尚且落地就要沾染浊气,更何况是人。
在上面的确可以辨别魔气,可是等到发现魔气了,人也会遭受极大的伤害,一旦心里有别的杂念,轻则痛不欲生,重则修为被毁,根基被断,这风险普通人无法承受。
所以,入伏魔圈,不是处决就是以身自证。
阮璃绝对不行,她体内的恶念,还有天魔眼,任何一个都会让她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绝无可能!”
洛清辞掷地有声,看着云华散人,目光寸步不让。
“你不敢?”
“云华真人,你是老糊涂了吗?伏魔圈的作用,需要我告诉您吗?”洛清辞这番话无异于撕破脸皮,听得顾之朝,江月白,秦间倒抽一口凉气。
“你,竖子放肆!”云华散人神色骤变,怒不可遏。
“诸位,洛清辞今日放言于此,让阮璃入伏魔圈绝无可能。”
“她入魔所有人都看见了,淮竹仙君居然罔顾事实,袒护自己的徒弟。天衍宗当真要为了一个金丹弟子,公然违背仙盟约定,与魔为伍吗?”袭风气得浑身发抖,步步紧逼。
“宗主,孟长老,云华真人。想要证实她到底和魔族有没有关系,难道就凭在场诸位的实力,还需要伏魔圈吗?”
顾之朝抿了抿唇,朗声道:“萧云,唤阮璃前来。”
“云华真人,淮竹爱徒心切,出言不逊,还看在师尊面上,多多担待。阮璃才入金丹,哪怕是有魔族寄居她体内,我等小乘之境,想要寻到异样,并不难。如果有魔能够逃过我等联手,也绝不会在此坐以待毙,等我们审判,您说呢?”顾之朝终于看够了,他真是第一次听到洛清辞如此能言善辩,如果不是那语气神态依旧是冷凝至此,他真以为洛清辞被夺舍了。
阮璃一进来就成为焦点,看向她的眼神纷乱杂陈,意味各样。尤其是袭风和他身侧的那个道士,阮璃知道那是南华仙宗的宗主云华散人。
“弟子见过宗主,师尊,各位前辈。”
“阮璃,上前。”
阮璃眉头微蹙,心里有些忐忑,站起身时她忍不住看了眼洛清辞,她也正看着自己,见状眼帘微微一阖,示意她照做。
她才站在大殿之中,顾之朝,孟肆,云华散人,突然出手,三道灵力悉数没入她体内,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无法遏制传遍四周。她丹田,识海一片翻腾,下意识就要抵抗。
然而她还没动作,洛清辞突然就闪现在她眼前,紧跟着一只微凉的手贴在了她腹部硬是压住了她的反抗。
“莫动,交给我。”
洛清辞说完看了眼云华散人,淡淡道:“孽徒没见过世面,怕冲撞了您,还是我亲自管教。”
云华散人脸色沉如乌云,呵,这分明是防着他,可是她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三个小乘实力修士齐齐发功,一个废了的洛清辞,凭什么护得住。
顾之朝看到洛清辞过来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洛清辞的意思。
他看了眼云华散人,眼眸微沉,当下和孟肆一起凝神在阮璃体内搜寻。
三个小乘境的灵力和神识同时入侵对阮璃而言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等级的压制会让阮璃不由自主产生恐惧感,身体下意识就会排斥。
尤其是丹田和识海这等要害之处,无异于把自己的命挂在别人手上。
在场所有人都浑身紧绷,尤其是江月白等人,生怕出个岔子。
洛清辞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万一云华散人不顾脸面,借着搜寻魔物对阮璃做什么,就他的修为,刹那间就可以将阮璃毙于掌下。所以,她不放心顾之朝,非得自己下场。
云华散人心中讥笑一声,那双被岁月浸染过的眸子里,藏着的是风霜侵蚀过后留下的老辣和算计。
他那一双眉,比普通人要长许多,尤其是眉峰处攒在一起的眉毛,突出于眉型,显得浓密而凌厉,这般低垂着仿佛把他的心思也遮住了。
他这一生也是坎坷不平,经历了许多才坐上宗主之位,掠云和袭风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无论掠云做了什么,单单阮璃杀了他这一条,他就不会放过她。
洛清辞的态度他已经很清楚了,他从未想过洛清辞这样的人会这般维护自己的徒弟,看来天机子做得还不够。
一把剑,生来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怎么能护着主人以外的人?可笑至极。
他沉着脸色,眼睑上抬,瞥了眼正护在阮璃身前的洛清辞。
再怎么天赋出众,也还是太嫩了,终究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很快三人已经在阮璃经络里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魔物的气息,只是发现有之前侵入她体内的魔气,顾之朝顺手就解决了。
他睁开眼看了眼孟肆和云华散人,“并无异样,她承受不住我们三人的灵力,还请作罢吧。”
孟肆点了点头,而云华散人也没说什么,于是顾之朝和孟肆齐齐收了手。
可就在二人撤走的那一刻,云华散人眉眼瞬间凌厉,他眸心一暗,厉声道:“我就知道你能藏,给我滚出来!”
洛清辞蓦然抬眸,同时左手一股冰息之力瞬间汇聚于掌心再一次跟着按在了阮璃的胸腹间。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劲自她,阮璃以及云华散人周围迸发而出,震荡开来。
原本一直盯着他们看的一群人,刹那间纷纷扭头躲开,身体也稳不,连退了好几步。
就连顾之朝和孟肆都被冲撞得退了一步。
洛清辞的灵力这是瞬发而至,汹涌澎湃,带起一股汹涌的气流,直入阮璃体内,拦住了云华散人袭向阮璃识海,丹田的两道强劲灵力。
两人撞在一起,势不可挡,洛清辞隔着阮璃的身体双目如剑,直视云华散人,眼里神情冷冽而坚韧,分毫不让。
云华散人脸色当下青白一片,因为灵力冲撞,此时他和洛清辞衣衫都在不停摆动,二人发丝飞扬凌乱,一人长发花白如霜染,一人青丝如泼墨,这一迟暮,一当年,两代人的交锋就这般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任谁都知道洛清辞和云华散人正在对峙,围观的他们,表情从无措到惊骇,再到震惊,满目不可思议。
洛清辞的表情太过轻松了,一袭白衣的她眉眼淡然,眼神清明敛着冷意,这般站着依旧脊背笔挺,犹如雪中松柏,自带一股傲然肃杀之气。
那张让无数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上,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薄唇微往下压了几分,流露出一丝嘲讽的冷,“适可而止,云华真人。”
与她的平静淡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华散人那错愕又恼怒的神情,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小乘中期的人会被一个分神境的小辈拦住后无法前进半分。
“洛清辞,你阻拦我是何居心?你这是铁了心的要包庇自己的徒弟吗?”他忍着没有失态,但是明显已经在暴走边缘了。
“云华真人,你刚才要做什么,你心知肚明。若不是我拦着,我这徒弟怕是就被你废了。宗主,孟长老,发现异样没有?”她转头看向二人。
孟肆摇了摇头,“我已然仔细搜过,不曾发现。”
孟肆话音一落,洛清辞再次发力,左手灵力压过云华散人径直将他逼开,把阮璃拽了过来护在怀里。
阮璃此时体内被搅得一团乱,小乘境高手近乎彻底的搜寻,让她此刻灵力不稳,识海倒腾,再加上刚刚洛清辞和云华散人的对峙时,损伤了她的经脉,让她虚弱到站不稳了。
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在她身体往下滑时,洛清辞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她整个人被迫贴在了洛清辞身上。洛清辞的衣服也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冰凉一片,但是冰凉之下是女子独有的柔软身体,还有那熟悉的梅香,幽幽沁入她鼻端,让昏昏沉沉的头脑闪过一丝清明。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忍不住喃喃唤了声,“师尊。”
这一声师尊,是洛清辞从没听过的柔软,带着丝颤音和迷蒙中的依赖,让洛清辞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在。”
阮璃闭上眼,晕了过去。
安抚了下阮璃她蹙着眉,看向顾之朝等人,“既然不曾发现,那阮璃和魔族有瓜葛之事,就无从谈起。同样,说她杀人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因着此事动她。”
袭风忍不住了,“在场的人只有她和掠云,而且留下的两个活口偏偏是天衍宗弟子,不是她还能有谁?”
“掠云。”
“你有何证据?”
袭风一说完顿时住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洛清辞的套子里。
“这世间就没有让人自证清白之事,疑罪从无才为正理。否则我今日说云华真人杀了自己的师兄,夺了宗主之位,你可能给出证据,不是你杀的?”洛清辞这话一出,让云华散人脸都青了,“放肆!洛清辞,你当真是目中无人!”
云华散人师兄当年和他一同游历,在秘境中遭遇灵兽□□,最后身亡,只有云华散人活了下来。
“生气么?我只是随口一说,尔等却言之凿凿逼问我的徒弟,世间哪有这种道理。”
云华散人此刻已然明白了洛清辞铁了心要维护阮璃,想要以魔族余党身份,除了阮璃,或者是联合冲虚门以及六奇阁要求她偿命也办不到了。但是他不甘心,天衍宗这一代中,顾之朝,洛清辞,江月白,秦间都是仙门中的头筹,如今阮璃已然光芒万丈,萧云,鱼沉,等人也是惊才绝艳,天衍宗后继有人。
而南华仙宗门生凋敝,好不容易有掠云和袭风这两个小徒弟,又生生被阮璃害死。
他伸手拦住了袭风,一步步走到了顾之朝跟前,“好,但是阮璃杀了我徒弟之事无可辩驳,掠云就算入魔,可是他也是我南华仙宗的人,哪怕他杀了人也该由我亲自处置,她没有资格。你说疑罪从无,那说是掠云先对她下手,她有证据吗?她就想这般空口白话定了掠云的罪吗?”
洛清辞眉头紧皱,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无话可说了是吗?她走火入魔伤了同门,杀了我的徒弟,是铁证如山。天衍宗若真的是非不分,纵容洛清辞包庇徒弟,不做任何处罚吗,南华仙宗誓不罢休!”他看着顾之朝,眼神锐利如鹰隼。
这一点哪怕是洛清辞也无法推脱,顾之朝心里也清楚,“有罪就当罚,这点我们断不会不认。阮璃和掠云之事造成这种局面我们都不想看到,掠云入魔杀人证据确凿,阮璃杀了他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说罢他也不等云华散人开口,沉下声道:“阮璃误伤同门,道心不定被魔气所扰犯下大错。虽情有可原,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三百洗罪鞭,入思过崖思过三年。”
云华散人本来听得怒火中烧,可是当听清是三百洗罪鞭时不由愣住了。天衍宗洗罪鞭他也有耳闻,乃是经过雷火淬炼而成,伏魔圈,洗罪鞭都是惩戒堂不轻易动的刑法。
三百洗罪鞭,哪怕是金丹期,打下来不死也得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之朝以及洛清辞,争论这么久就求得这个结局,这是什么意思?
“云华真人,如此足够了吧?”
“宗主,这三百洗罪鞭,阿璃怎么受得住?求宗主开恩,这和杀了阿璃有什么区别!”苏钰当下脸都白了,匆忙跪下替阮璃求情。
“阮璃有错但罪不至此,三百太过了,请宗主开恩。”鱼沉也跟着跪了下来,当下花絮晚,白静,叶空,徐暮山等人也纷纷开口道:“请宗主,开恩!”
“好!三百洗罪鞭,就这般定了。她是死是活,我等再不追究。”
“三百太重了,这事尚未有定论,这般打下去,和定罪有何区别?”南宫诀也是神色一变,开口阻止道。
“既然云华散人已经同意了,这事就是天衍宗宗门之事,无需多言。”顾之朝拍案定板,只是看了眼洛清辞,神色颇有不忍。
洛清辞吩咐人把阮璃带下去,等醒了再行刑。
随后她淡淡道:“阮璃一身修为是我教给她的,她酿成大祸,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教不严,师之惰,这三百洗罪鞭,我替她受两百,以此为戒。”
洛清辞这话一出满座哗然,苏钰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她,半晌她回过神,跪着走到了洛清辞脚下,抓住了洛清辞的衣服,双眼通红道:“师尊,是我没看好阿璃,我是师姐,我也有责任,你罚我,这两百鞭我来受。你不能,你不能。”
洛清辞神色异常平静,“你也是我的徒弟,哪有徒弟犯错,让师姐受过的。”
云华散人同样是久久不能回神,等他想要说什么,洛清辞瞥了他一眼,“我是阮璃的师尊,也是天衍宗惩戒长老,我受这两百洗罪鞭,能让您满意吗?”
洛清辞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秦间一直看着她走出九坤殿,都没能回过神。许久后他愣愣看着蹙着眉神色复杂莫名的江月白,喃喃道:“紫檀,那真的是淮竹吗?”
他想象不到,洛清辞这种从不肯在人前露出半分狼狈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徒弟,上洗罪台领罚。
试问换做自己的徒弟,秦间看了眼袁宿还有叶空,不成器的,打死他也不心疼。
江月白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以为她早就泯灭了本性,如今看,好似又活了。”
秦间顿时默然,曾几何时,洛清辞也是……太过久远了,如果不是江月白提及,他都要忘记那个小时候的洛清辞了。
“师兄,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吗?”当他们来到洗罪台时,江月白看着那已经跪在上面的洛清辞,眼里满是不忍。
“南华仙宗不会善罢甘休,要想保下阮璃,又堵住悠悠众口,这是唯一的办法。她是师尊,就得当起师尊的样子。”
洗罪台上的洛清辞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不停翻飞,跪得笔挺的人一向穿着飘逸宽大的白衫,如今被风一吹,勾勒出单薄的脊背和腰身,这才发现素日里气场强大的淮竹仙君,也是一个如此清瘦的女子。
两百洗罪鞭,哪怕是分神之境,恐怕也是一场难以忍受的折磨。血肉之躯,终究是有扛不住的那刻。
有人观刑,下手就做不得假,纵然行刑之人已经有数,第一鞭下去,洛清辞后背就被抽出一道血痕。血在白色衣衫下无处遁形,瞬间濡湿衣衫。
洛清辞脊背崩了下,依旧纹丝不动。
破空声,鞭子接触血肉的声音,洛清辞逐渐忍耐不住的隐忍气息,成了这一日天衍宗弟子无法散去的回忆。这一场刑责后,淮竹仙君过往的模样都被打碎了一般,无论洛清辞出于感情还是责任,她已经替徒弟做了一个师尊所能做的所有事。
苏钰跪在洗罪台前,咬着唇看着,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躬下身咬着牙忍耐嗓子里哭声。
“你为什么要让我挨几鞭子后才给我屏蔽痛觉,你知不知道,真的……真的很疼。”洛清辞已经麻木了,痛觉被屏蔽后,那记忆中的疼痛却还没消散,身体被抽打所带来的虚弱,丝毫不少。
她脸上汗如雨下,一颗颗滴在地上,脸色苍白得犹如金纸。
“因为我得知道你的疼痛程度,并不是乱来。两百鞭,你真是对自己下得了手,一百已经不轻松了。”系统低声说着,叹了口气。
洛清辞此时还能和它说话,听到这,她混沌的大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你说,原本的洛清辞替阮璃挨了吗?”
系统没有说话,洛清辞笑了笑,“虽说不是金丹期弟子,但是她终归是伤了同门,杀了人,一百不多。”
苏钰到最后都快崩溃了,她数着鞭数犹如凌迟,在最后一鞭落下时,冲上洗罪台,快速把手里拿着的披风盖在了洛清辞身上。
她整个身后一片血红,跪的地方一摊鲜红触目惊心,双手也扛不住撑在了地上,发丝贴着汗涔涔的额头,往日一贯笔挺的脊背也早就弯了下去。
苏钰何曾见过师尊这般样子,开口唤了声师尊,已经是哽咽难言。
洛清辞抬眸看了她一眼,整张脸毫无血色,目光也有些涣散,“莫哭,我没死。”
她伸出手,苏钰赶紧扶着她。手却一时间不知道碰什么地方,慌得又要哭了起来。
江月白看不过去,一个飞身落在她身前,点了洛清辞胸前几处穴位,喂给她一粒丹药。
洛清辞虚弱看了她一眼,“多谢。”
这一抬眸,发丝凌乱,唇无血色,只有唇边血迹留下的一抹嫣红,越发撩人心弦。
哪怕这般,也无损她的好看。这一眼仿佛是上好玉器支离破碎,让人心都跟着颤了下。
江月白忍不住吸了口气,当真是祸国殃民。
系统不停提醒她,时间快到了。
洛清辞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跪着受刑,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仪态,她就这般一步步穿过人群。
而当所有人散开时,洛清辞顿住了步子,站在了原处。
阮璃就在人群尽头,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着,浑身绷得像要断掉的弓弦。
“洛清辞好感度+10,+20,+30,+40,+50”
洛清辞傻了。
洛清辞就这么看着阮璃,她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
此时这种状态并不是很好处理,系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而且,她也并不愿自己这种状态被对方看见。
洛清辞现在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思考眼下的局面,她稳住步子,一步步朝着阮璃走过去。
苏钰在后面想扶又不知道该不该,当看到阮璃时,她眼里压着的红又化成了雾气。怎么就这么难呢。
阮璃此刻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眸子里只有那个浑身浴血,步履维艰的人。她心口紧缩,头脑里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洛清辞竟然替她受罚。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有想过这种。
洛清辞身上的披风挡住了她衣衫上的血迹,但是她一路走来,身下的血渍滴了一路。那素日里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如今苍白一片,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脖颈,唇边的血迹未干,苍白和这抹红对比如此强烈而刺眼。
阮璃心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生生得疼,她不是草木,不是不懂感情。
之前洛清辞做的事虽然让她难以置信,但是还能忍耐,而这一刻,看着冰雪雕琢成的人被血染红,就这么走到她跟前,她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阮璃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洛清辞眼前,眼眶瞬间泛红,“师尊。”
洛清辞闷声咳嗽一声,走到了阮璃身边。血腥味压住了她身上的幽幽梅香,让阮璃心都在发颤。
她略弯下腰,声音虚弱却分外平稳地道:“莫跪,我如今扶不了你。”
阮璃身体一颤,抬起头看着洛清辞。
她低着头,垂眸看向阮璃,哪怕此刻她仿佛就要在这风中碎掉一般,她也维持着往日里的清雅端方,“接下来,需得你自己扛了。”
阮璃眼泪差点就要落了下来,她忍耐着,躬身行了一个礼,“弟子不会给师尊丢人的。”
洛清辞抬眸看了眼前面,“去吧。”
她不忍心看,她有系统屏蔽痛觉,但前面那几鞭依旧让她心有余悸,这一百鞭在阮璃那就得硬生生扛下来。但如果不罚阮璃,平息不了这场风波,若南华仙宗当真撕破脸,恐怕顾之朝处理不了,要惊动天机子。
阮璃站起身一直看着洛清辞,她说完那几句话后,再也没有回过头,只留给她一个瘦弱染血的背影。
阮璃低着头,沿着这条通往洗罪台的白玉石阶往上走,脚底下斑驳血迹在玉石上无比刺眼,点点猩红,都是洛清辞替她承受的。
她呼吸有些急促,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洛清辞那破碎般的苍白脸庞,还有这些年来她在背后做的一切。
洗罪台上的血是不会留下痕迹的,阮璃跪在方才洛清辞跪过的地方,这里已经一片洁白,但是阮璃鼻端却仿佛还充斥着血腥味,隐约带着梅花暗香,她抓紧自己的衣衫,挺直脊背,闭上了眼。
第一鞭落下,阮璃闷哼了声,身体前倾了一下,却很快稳住。第二鞭,依旧是痛!
每一鞭都是血肉撕裂般的剧痛,衣衫破碎,皮肉翻开,衣服碎片混着血迹沾染在伤口中,这种滋味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让人不寒而栗。
阮璃练过体,身体素质远超过一般修士,但是几十鞭下来,依旧是皮开肉绽。
因为疼痛,脸上不断冒汗,她双手撑地,忍耐着不让自己彻底趴下去。
大颗汗珠自睫毛,鬓角滴落,砸在流出的血液中,清澈晕染着红,随后融为一体。后背的剧痛绵延不绝,让阮璃恍惚得就像是旁观者,这剧痛明明来自她身上,却又像不在她身上。
牙关已经咬碎了,鞭刑还未结束,她思绪完全无法集中,为了熬下去,她只能迷离看着滴落的汗珠砸下的痕迹,脑子里混沌想着,池青在干什么呢?若是看到她挨打,她会不会心疼呢?会不会哭?
就像自己看到师尊那样,明明是仇人,可是当时她真的觉得心头发窒,眼睛不受控制就红了。她心疼洛清辞,很心疼。
不应该的,她杀了爹爹,杀了那么多族人,做什么也弥补不了。
而且她如果知道自己是龙,今日她为自己做了多少,他日就会加倍惩罚回来,她也就不会替自己挨打,甚至会亲手抽了她的龙筋,挖了她的龙珠,还有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