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凡对着他下巴吹了一口气,之后幽幽低语:“傅温礼,你只要敢,我二话不说,今晚就收拾行李,搬回湖湾别墅去。”
宋淮和小炜,是在酒吧洗手间外的走廊上找到容凡的。
出人意料的是,傅温礼不知何时过来的,竟然也出现在这个地方。
两人之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但此时此刻,容凡已将自己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两手抓着肩膀、正蹲靠在墙边的地上。
他的脸颊上沾着几道未干的泪痕,声音听上去艰涩沙哑,时不时夹杂着抽泣声嘴里喃喃自语道:“傅温礼你就是个胆小鬼,我真的恨死你了!”
宋淮闻言又将视线转落到傅温礼的身上。
面对容凡夹杂着颤音的声声埋怨,他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容凡是对的,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胆小鬼。
世俗的羁绊也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也罢,正如陆译忱所说过的那般,容向磊忌日时,他手捧着一束菊花站在冰冷的的墓碑前,硬生生待到天都已经快要黑下去了,终是没有勇气开口说出那种想要自私地把容凡绑在身边一辈子、祈求对方原谅的话。
站在一旁沉默了半晌,傅温礼颓丧着一张脸双目无神,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递到了宋淮的手上。
“他的维A不能断,麻烦你每天提醒一下他。”
傅温礼说罢低下了头,朝地上蹲着的容凡默默瞟了一眼:“你们别玩太晚,早点回去。”
之后与宋淮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留下一句“照顾好他”,很快便消失在了大厅里昏暗拥挤的人潮中。
两日之后,容凡向辅导员申请返校,结束了自己的网课。
他没有搬回宿舍,而是选择继续住在奶茶店楼上那个破旧的小房子里,闲暇之余打打零工,充实下生活。
其间容向哲的副手有跟容凡联系过一次,说是近期会找个时间接他去容总的办公室喝咖啡。
容凡本就没打算答应,后来不知为什么,那人也没再主动联系过他,这件事便很快被容凡抛在了脑后,成功地遗忘掉了。
他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扑在了学校的功课上,不看新闻、不开手机、刻意屏蔽了一切接收与傅温礼有关消息的来源渠道。
但很多事情就像是冥冥中已经注定好了那般,你越是想逃避,却偏偏怎么也躲不掉。
酒吧那夜之后,容凡与傅温礼的再次见面,发生在一周之后的春季校招会上。
容凡不是毕业生,只是被系领导硬拉去旁听充数的工具人。作为受邀企业的高层领导,傅温礼指定谁过来随便讲讲都可以,本来也不用亲自出席。
可就是这样,两人还是这么猝不及防地碰上了。
彼时的傅温礼正单手插兜站在嘉宾席的座椅旁,与院系几位领导小声交流些什么。
看到容凡手里抱着书从礼堂大门的位置走进来,傅温礼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镇定自若地挪开。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对上的那一瞬,容凡脚下一顿微微怔了怔,很快便回过神、由宋淮拉着走向了后排的角落处。
整场会开下来,用了不过短短一个小时。
刨去主持人说的那些场面上的废话、以及听了让人犯困的院长致辞,真正能吸引到容凡的,也就只有傅温礼上台发言那短暂的十几分钟。
许久不见,酒吧那日傅温礼垂头丧气离开时的背影,在容凡脑海里已经逐渐模糊。
演讲台上的他,又变回了那个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上位者,哪怕是不经意间一个调整话筒小小的动作,从他身上能看到的,也只有一个成熟男人应有的从容不迫。
容凡敛着神色,盯着这个现如今于自己而言即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默默出神。隐约间,后排两名女同学的对话突然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之前听名字,一直以为Carlton酒店的总裁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还长得这么帅。”
“不然呢?”另一人在同伴耳边反问道:“你以为事业有成的男人都像村里的乡镇企业家一样子大肚子秃头啊?”
最先发话那人闻言轻笑了一声,紧接着道:“我听说傅温礼本身就出身于高干家庭,他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霸道总裁,我上一次见着这种极品,还是在高中看的言情小说里。”
“哎……”那女生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是没有那个命当上霸道女总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变成霸道总裁身边的女人。”
“有啊。”同伴听她这么说,接话打趣道:“等一会儿等会议结束了,你主动出击,去跟他制造个擦肩而过的机会。往人怀里一撞,这奇妙的缘分不就开始了?”
“你就拿我寻开心吧你……”
容凡坐在前排听着这两女生的对话,心中无甚波澜,嘴角却一直勾着淡淡的笑。
待他再抬眸朝前看的时候,傅温礼的助理却是从后方过道上弯着腰找了过来,凑到他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他耳语了几句,说是散会后让他先别急着离开,在礼堂后门等一等傅温礼。
容凡询问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像是怕他会拒绝那般,对方话一带到就又弯着腰蹿了个没影。
容凡张了张嘴,朝助理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又将视线转回到台上正发言的傅温礼身上。
凝着眉思索了片刻,他将手里的书交给了宋淮,最后一个人溜到了礼堂后门,提前在那里等着傅温礼出来。
学校礼堂后门正对着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道。
夏季的时候伴随着天边渐落的夕阳和幽幽蝉鸣,会有很多校园的小情侣来这边散步。
可现下时间不凑巧,学生们大都在教室里上课,故而长长的林荫道上就只剩下了容凡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傅温礼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容凡正低着头站在路边的道牙上,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腾着地上的落叶。
容凡眼睛虽然没往后看,耳朵却一直竖着,灵得很。知道傅温礼过来了,虽然心里难免有一丝紧张,但表面看上去却是十分地淡定。
两个人并肩站在布满落叶的灰色砖石上,谁也没有先一步开口打破沉寂。
几分钟之后,傅温礼收回了停留在道路尽头的目光,对着容凡开口道:“我今天过来之前让李婶收拾了一些你平日里穿的衣服,还有上课可能会用到的书。”
“一会儿是让人给你搬到宿舍去,还是送到你现在的住处?”
容凡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亦或是他这番话本就另有深意,来不及多想,只低声答了一句:“放宿舍就行。”
之后就听见傅温礼压着声线淡淡“嗯”了一声。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容凡接上了傅温礼的话,缓缓道:“我现在的房子太小,放不下太多行李。”
“但其实也没什么必须要带出来的了。”
说到这里,容凡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落寞的神情:“你回头让李婶把我房间收拾一下,用不上的,就都扔了吧。”
果不其然,在他说出这番话以后,没有听见来自傅温礼任何反对的声音。
“凡凡。”
时隔许久,傅温礼再一次出口唤了容凡的小名。语气亦如往日那般平静柔和,可眼中却没有了一定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份执着。
“我以后不会再强迫你跟我回去了。”他说。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傅温礼说着,垂眸顿了顿:“但你不要躲我,把手机开着。有任何需要,记得随时联系我。别让我找不到你,也别让我担心。”
此番话音落地,他抬起手缓缓抚上了容凡的发顶。
指尖摩挲,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难免有些小心翼翼的。
最后当着人的面,傅温礼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
容凡看他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以为他会再给自己嘱咐点别的什么。
结果沉默良久之后,最终就只留下了一句话。
“乖,下午公司还要开会,我先走了。”
第51章 “先生最近,不见客的”
容凡忘记了自己后来是怎么一个人走回宿舍的,那天的阳光正好、路上很安静,在微风吹拂下摇曳的枝叉间,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婉转动听的鸟鸣。
可这世间万物一切的美好,看在容凡的眼里,却犹如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纱布那般,叫他全然感受不到。
容凡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和傅温礼背对背走上两条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说:“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可是自己想过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心里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饶是如此,最终他还是没能坚定地跨出那一步,而是选择了放手。
当天夜里,安城迎来了今年春夏交际之时的第一场暴雨。
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却没有了将容凡护在怀里、哄着他入睡的那个人。
黑夜里,响彻云霄的一道道电闪雷鸣划破天际,掩盖了容凡埋在枕边声嘶力竭哭泣的声音。
就像触发了身子自我的保护机制那般,容凡蜷缩着身体抱着头,强迫自己清除五年来与傅温礼相关所有的记忆,甜蜜的、酸涩的、美好的、痛苦的。
可一个人越是努力地想要忘掉什么,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将它所有的细枝末节,一幕幕愈发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
就像对傅温礼的爱,心知要抽离,却难以自控弥足深陷,直至引着自己,一步步坠入深渊。
经过一夜狂风暴雨的洗礼,天空雨霁初晴,头顶上方浮动起洁白柔软的层层卷云。
容凡的心情没有因此变得晴朗,与之相反,眉宇间常常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翳。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他每天早起上课、加入了两个社团、下课就马不停蹄冲回到店里,大包大揽了所有小炜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工作。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拧紧发条的陀螺,闷头一个劲地旋转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于现在的他而言,忙碌不会使他崩溃,只有停下来才会。
有了礼堂后门的那番对话,时间就像猝然被分割成了两个截点。
自此之后,傅温礼便再也没有在容凡的生活中出现过,短信与电话,都像是被屏蔽了信号一般,再也没有响起过。
恍然间,容凡潜意识里甚至都已经开始接受自己和傅温礼之间,即将变为路人渐行渐远的宿命。
直到后来的一天,李婶找到了奶茶店里,带着一个小保温桶,里面盛着炖好的一窝热汤。
这才再一次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出来,原来距离自己过生日、从湖湾别墅搬出来,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彼时店里的客人算不上很多,容凡给李婶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保温桶就放在两人之间桌子的中央,容凡盯着桶盖上的暗纹出了一会儿神,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是他让您过来的吗?”
大概是容凡问话的语气有些低沉生硬,李婶怕惹得他不快,闻言连忙摇着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先生有吩咐过所有人,不让来让打扰你。”
“容少爷,我……”李婶说着忽然面露难色,两手抓着衣角犹豫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之前听咱们司机说过一些你这边的情况,许久不见你了,有点担心、也很想你。今天才趁着先生睡下了,偷偷跑过来看看。”
“这汤。”李婶将保温桶往容凡面前推了推:“我凌晨起来炖的,你以前最爱喝了。你可以带回去,下点龙须面和葱花在里面,味道也很香的。”
“谢谢。”容凡冲李婶点了点头,礼貌地勾起一抹微笑,之后想了想,对着她纠正道:“您别再叫我‘容少爷’了,您来傅家这么多年,也算是我半个长辈了,以后就直接喊我大名吧。”
听容凡这么说,李婶微微一滞,眸底划过一丝动容的神情。
她当初亲眼看着先生带回家一个安静怯懦的小男孩,经历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时间,竟一点点长成了如今这般个头高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
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容凡与傅温礼二人走至今天这步陌路的田地,也难免引得李婶这个人局外人一起,伤心唏嘘。
她微红着眼眶“诶”了一声,接下了容凡的话。
之后很快便听见对方出声询问道:“这大白天的,他不去上班,怎么在家里睡上觉了?”
容凡话音落地,李婶眨眨眼睛哀叹了一声。
明知这话不应是由她口中说出来的,但几番思索之下,还是抿了抿唇,看向容凡的眼睛:“我虽然不清楚你和先生吵架的具体原因,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整个人的生活状态一直都是这样的。”
“自从你搬走后,他的睡眠状况就变得很差。半夜里经常站在阳台抽烟抽到凌晨三四点,要么就是一个人坐在你的房间里发呆,整晚整晚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
予.Yankee
“大概是从半个月以前吧……”李婶一边说着一边回忆了起来:“他问我要过一片安眠药,自那之后,每天如果不吃,就完全睡不着了。”
“前几天不是下了一场暴雨嘛……”
李婶“暴雨”两个字一出口,容凡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揪了起来。
那一夜于他而言,至今提起,泪水还是会止不住想要从眼眶中冒出来。
怔忪间,他听见李婶继续道:“那天晚上先生是一个人淋着雨走回来的,当时身上整个都湿透了,进门后我叫他,他也不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
李婶说罢皱起眉,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他最近精神状态本来就差,饭也不好好吃,没了抵抗力,当时就病倒了。家庭医生来过几次,给开了药,还挂了水。可这发烧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
“这不?”李婶说着不自觉地“哎”了一声:“昨夜烧起来了又是咳了整整一夜,早上服了药刚刚睡下,我这才能得了空,赶紧过来看看你。”
容凡跟在傅温礼身边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很少见他生病到如此虚弱的地步。
从李婶的阐述、以及她脸上担忧的神情来判断,此次的情况怕是已经相当严重了。
容凡从始至终紧锁着眉头,待李婶说完了才幽幽抬起眸子,告诉对方:“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再小病拖成了大病,不值当的。”
李婶用手搓了搓腿,表情略显无奈:“我劝过了,他嘴上说着知道了,可就是迟迟不行动,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陆叔叔和许叔叔呢?”容凡瞪着眼睛:“他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陆译忱就没骂过他?”
“这……”李婶闻言一怔,打了个磕绊,摇摇头:“这我就真不清楚了,先生最近,不见客的。”
因为不知道傅温礼何时会醒,所以李婶并没有在奶茶店里面久坐。
容凡让小炜找了个容器把汤倒了出来,让李婶把保温桶带了回去。将人送走后,他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呆呆发了很久的愣,脑子里一直反复回想着今天李婶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傅温礼近期精神状态很差,之前几次见面的时候隐隐约约是能让人感觉出来的。
虽然在容凡看来,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如今这副模样完全属于活该、自作自受。
但一听李婶说他现在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担心。
拿着手机犹豫了半晌,容凡几行字输入了删掉、删了又重新编辑,最后还是给傅温礼去了两条微信,提醒他:
【安眠药最好少吃,伤神经。】
【有病尽早就医,别拖着。】
可是就在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几乎当时就后悔了。
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怎么就这么贱!
容凡闭着眼懊悔地捶了捶自己的额角,趁时间还来得及,在屏幕上赶紧点击了几下,疯狂撤回。
可时间也就过了一分钟不到,手机的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第52章 “要不要再试最后一次?”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傅温礼,容凡握着电话的那只手猝然紧了紧,犹豫几秒后心一横,最终按下了红键挂断。
铃声熄灭后,对方没有再契而不舍地继续打来,而是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容凡发了过来。
【不用撤回,我都看到了。】
容凡望着这几个字心中倍感窘迫,手指在键盘上戳来戳去思索了半天,也拿不准这话究竟该怎么回。
见他这边没音,很快,傅温礼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这次有点严重,怕传染,等病好了再去看你。】
容凡这次反应倒是很及时,面无表情敲了两个字:【不用。】
当时就回绝了傅温礼。
这条消息发送成功后,屏幕上端“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显示了很久。
不知道傅温礼磨磨叽叽的究竟想说什么,容凡最终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按灭锁屏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时间飞速一晃,转眼安城就入了夏。
容凡在小炜家的出租房里凑合了这么长时间,最近开始思考一件事情。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湖湾别墅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当初住在这边只是个过渡,但若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至少得换一间洗澡和做饭都方便的一居室。
如此一来,生活成本费用增加,怕是奶茶店的时薪难以支撑,兼职也得换。
容凡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跟宋淮和小炜讲,于是先挑了一天晚上,把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做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自己一直在这住着人家也没收什么钱,至少现在准备搬走了,得把房子给人收拾得敞敞亮亮的。
下楼扔过垃圾,容凡一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熄了火的黑车。
在外环这种老城区,一般很少出现类似于迈巴赫这种百万量级以上的豪车。
容凡挑着眉定睛往车牌上一看,来未来得及反应,车门便被从内向外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容凡调整了一下呼吸上前,站定在傅温礼身前没说话,仰头向楼上瞥了一眼。
发现车子停靠的位置就正对着自己屋的窗户,他思索了片刻,出声询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傅温礼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容凡透过路灯的光线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面容明显有消瘦下去的迹象,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容凡抿着唇顿了顿,问他:“病已经好了么?”
傅温礼淡淡“嗯”了一声:“无大碍。”
说罢抬起手,将一个包装精致的乳白色蛋糕盒子递到了容凡的面前:“来的路上买的。”
这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蛋糕一直是容凡的最爱,在看见盒子的一瞬间,他差点没忍住就要伸手去接了,最后身形还是僵了僵,抬头看向傅温礼,将话题回归到正事上面。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傅温礼没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是因为太想他了,才二半夜驱车跨越半个城跑到这偏僻的地方,在楼下像个傻子一样蹲守了几个小时。
“没事。”傅温礼半倚着车门将蛋糕放在了引擎盖上:“路过,过来看看你。”
容凡知道他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但也没什么心思拆穿他了,于是淡笑一声,眨了眨眼:“那还真是挺巧的,你再晚几天路过这儿,我就不一定在了。”
傅温礼因着他这话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之后就听容凡很快解释道:“我已经准备搬走了,找一个大点的房子重新开始生活。”
他说着顿了顿,于暗中将五指攥进了自己的掌心里:“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蛋糕也可以不用买了。”
容凡话音落地,傅温礼的脸色当即沉下去眯起了眼睛。
他拧着眉,瞳眸中直射出幽芒盯紧了容凡,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凡垂着睫毛回避了他的目光:“就是字面意思。”
须臾之后,动动唇解释:“你也说过,让我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尽可能地离你远一点。”
他说罢扯扯嘴角苦笑了一声,视线突然就落在了引擎盖的蛋糕盒上:“我没给你说过吧?其实奶茶店里十几块钱也可以买到一块提拉米苏,味道跟你那私人订制的不相上下。”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给我订的蛋糕花了一百万,我很感动。”容凡说着兀自吞咽了一下,再抬头看向傅温礼时,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绝望:“可我想要的,本来就不是这些。”
“傅叔叔。 ”容凡强撑着眼眶中的酸楚,唤了傅温礼一声。
“很感谢你之前照顾我这么多年,你不欠我父亲什么了。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吧,不要再联系了。”
容凡鼓起勇气说完这些话,已经没有力气再多关注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此刻脸上究竟是怎样一副难看的表情。
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动作很迅速,当着傅温礼的面,把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拖到了黑名单里。
结束吧,容凡心道。
结束这场漫长无望的单恋,既然给不出最圆满的结局,至少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再过度地消耗自己。
他真的,等不起了。
在他转身欲离开之时,傅温礼回神,一秒钳住了他的手腕。
分明是微风和煦的暖春四月天,傅温礼的指尖却是凉得彻底。
他敛着眸色,声音颤抖着叫了容凡的名字。
容凡背对着他,停顿了片刻冷冷出声:“傅温礼,既然不能爱我,不如洒脱一点,放我走。”
话一说完,他腕上扣着的那只手像脱了力一般,顷刻间便松了力道,于无声中慢慢滑落。
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容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向前走不要回头。
就这样一步一步,与身后的人距离渐远,直至上了台阶将傅温礼彻底甩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回到屋里以后他紧紧拉上窗帘关掉了灯,一头栽在枕头上蒙过被子。
他往两只耳孔插上了耳机,音量调至最大,用分贝已经超出承受能力的的噪音抵消掉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多余的想法。
第二天再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楼下的那辆黑车也早已没了踪迹。
就像在黑夜里乍现过的幽灵,日头一亮,自此便悄无声息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里。
容凡将自己搬家的想法告诉了宋淮,站在朋友的立场,对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身上都经历了些什么,故而没有出言反对。
但看容凡从今早起来后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整个人的状态说不出地颓靡,宋淮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