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风风火火御剑追他:“哎哎,我们先商量一下!”
结果仙童并不愿意与他商量,依旧跑得飞快。
茶园被毁,理应重罚。凤怀月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并没有被采纳,他趴在禁室一堆破麦秆上,既看不见天地日月,也听不到风声鸟鸣,腰酸背酸屁股疼,闷得只想寻死。
于是干脆趴在那细细的门缝处扯着嗓子喊,风雷符是瞻明仙主给我的,你们怎么不去找他?
司危站在墙外:“你倒是会有难同当。”
凤怀月抓住救星:“啊啊啊快点放我出去!”
司危打开静室门,里头立刻蹿出来一道灰影,二话不说御剑就跑,生怕晚了又会被关进去。至于为何会是灰影,因为他也被那道惊雷轰得不轻,身上脏,脸也脏,衣裳破破烂烂,鞋也丢了一只。
“慢点。”
“不慢!”
凤怀月一口气跑出百里地,方才松了口气,又在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拎出来一个大篮子,往前一塞:“给!”
司危接住:“茶园不是被毁了吗?”
“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凤怀月理直气壮,“总不能打白工!”当然要一边采茶,一边往袖子里塞,结果塞的时候没注意,让风雷符飘了出来。
司危道:“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喝这茶。”
凤怀月道:“但是你喜欢嘛。”你喜欢,我就要藏一点,省得那些老头每年都只给你一小罐,抠门死了。
司危用指背敲敲他,相当满意:“甚好。”
听闻昆仑山茶园被毁,余回也是大感震惊,为此还专门找到六合山质问:“想什么呢,阿鸾哪里能控得住你那些符咒,你也不怕伤到他。”
司危点头:“确实,所以我又重新炼了一批新的。”
余回苦口婆心:“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玩点别的,不那么危险的。”
司危意味深长:“也可。”
半个月后,凤怀月气冲冲跑到金蟾城诉苦,我再也不要去六合山了,屁股疼。
余回没能及时捂住他的嘴,深刻反思,我真是何苦要掺和进这档子事。
但这么一闹,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凤怀月控制符咒的本事是一日千里在涨,病了三百年亦没见生疏。晚些时候,司危问他:“你又在找什么?”
凤怀月掏出一大把符咒:“船队马上就要出海了,我也要准备准备。”
司危继续靠回床头翻书:“不必拿这么多,一张就能解决问题,不过最好还是能留个活口。”
说这话时,他漫不经心,神情慵懒,看起来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迷人。于是凤怀月心跳莫名其妙就加快,他转过身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乾坤袋,顺便在心里想,三百年前没有过暗恋,不要紧,现在补回来也可以——虽然已经睡过了,但我就是要硬暗!
暗恋,还能同枕而眠,这感觉立刻就与先前大不相同,多了那么一丝丝的小鹿乱撞。
谈情说爱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发掘乐趣。
凤怀月爬上床:“你这两天对我稍微冷漠一点。”
司危随手翻过一页书:“好。”
见惯风浪,不问一句废话,果真堪当大任。
翌日清晨,余回不解地问:“怎么一个不理一个,又吵架了?”
凤怀月回味无穷:“不是,这件事它不是很好解释。”
余回面不改色,那就不要解释了,快些收拾东西,准备上船。
仓鱼一艘接一艘地入海,很快就集结成队。杜五月命所有船只绕成了一个圆圈,而在圆圈中间,则全是幻象,乍看起来,乘风破浪的,倒也像有数百艘船只之多。
在刚开始的十天里,航程很是顺利。到了第十一天清晨,凤怀月睡眼惺忪趴在被窝里,还在酝酿回笼觉,脸上却突然被冰了冰,他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做什么?”
司危道:“起来,看看你的剑。”
凤怀月迷迷糊糊地想,我的……剑?他瞬间清醒,一骨碌爬了起来,就见司危手中正拿着一把熟悉的剑,已经被补好了缺口,用的是最好的金刚石,璀璨夺目。凤怀月点评这把又贵又便宜的剑:“不伦不类。”
司危挑眉:“那你要还是不要?”
凤怀月欢欢喜喜伸出手:“要!”
补过的剑要更加轻便,也要更加结实,就是看起来实在是丑,丑得连宋问都觉得眼睛疼,觉得美人怎么能拿一把如此破破烂烂的剑?他推销道:“我这里有一把更好的。”
凤怀月听而不闻,兴致勃勃御剑出海。金刚石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忽然有黑影一闪而过。
若没看错,那应当是一只已经成年的海妖。
司危搭住他的肩膀:“不必回船,继续往前走。”
海妖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凤怀月有意放慢速度,不多时,就见黑影果然又跟了上来。
海水逐渐变得腥臭起来,不断往上翻涌出白色泡沫,到后来,凤怀月在低头时,甚至都能看清那些裸露在海面上的尖牙,水面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睛,见不着一丝白,视线相对,海妖终于不再掩饰,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用力向上跃起——
有什么东西飘进了大张着的嘴里。
海妖大惊失色,却没机会往外吐,他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呆滞,木愣愣地浮出了海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浪起伏,再也不见刚才那股机灵诡异。
司危吩咐:“带路!”
海妖听话地转过身,游得又僵硬,又灵活。
凤怀月见什么好东西都想摸一摸:“这是什么符咒,能控制心神吗,为什么我没有?”
司危慷慨无比,往他背上也贴了一张:“你现在有了。”
凤怀月浑身僵硬:“快拿掉!”
司危命令:“亲一下。”
凤怀月心想呸呸呸我不亲,然后身体不受控地凑过去,和他唇瓣准确贴在一起。
御剑赶来的宋问和彭循一个没停稳,差点双双被甩进海里,杜五娘也瞪大眼睛,瞪完了才觉得很不妥,急忙错开视线,问道:“方才那个黑影是海妖吗?”
“是。”司危道,“不过你们不必跟来。”
凤怀月反手将符咒揭下来,满海面地追着人打,凭什么只有我贴,你也得贴一下!
眼见两人越跑越远,杜五娘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彭循在旁安慰:“杜老板娘不必担忧,此事不如就干脆交给我的叔叔,他们经验丰富,定能办妥。”
凤怀月气急败坏:“我数到三,你给我站住!”
杜五娘:“……”
只有海妖还在卖力地游着。
第70章
杜五娘被彭循硬生生拉回了船队, 心里依旧担忧,一是担忧那两人安危,二是担忧船队安危,毕竟对方的探子已经冒了头, 说明附近定然有着海妖老巢。骄阳当空, 照得海水愈加澄澈,简直如剔透宝石一般, 但这并不算什么好天气, 因为阳光会照进深海, 穿透幻象。
船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把心悬在了嗓子眼。
“杜老板娘!”有人高声提议,“咱们可要在附近找一处海岛, 暂时歇下,等个雾天再重新启航?”
“这附近没有海岛。”杜五月下令,“提高戒备,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行!”
海一望无垠。
凤怀月也不知狂奔出了多少里地, 好不容易才追上司危, 但也并没有机会把符咒贴回对方背上,因为那只海妖已经将头露出海面, 开始了细而尖锐的吟唱, 慢慢的,原本平静的海面便像即将烧开的水一般, 往上咕嘟咕嘟地冒出气泡。
司危挥袖隐去两人身形。
海水逐渐沸腾,一股又一股黑色的雾气裹着泥沙, 自海底翻腾而上, 大把的海草也漂浮起来, 凤怀月初时没看明白, 御剑又往下落了落, 伸长脖子仔细观察,结果冷不丁同一颗丑陋的头来了个对视。
“……”
原来那并不是海草,而是头发,上头寄生满了不知名的贝类的头发,凤怀月浑身一阵不适,火速折返,同样是生活在海中,怎么鲛人一族就能美得离奇,你们好好反思一下。
那名探子依旧被司危的符咒操纵着,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但却无法夺回自己的身体,只能僵硬地继续朝着远方游,游向与商船船队截然相反的方向。
其余海妖则是浩浩荡荡地跟在他身后,浑不知四处为祸的好日子即将到头。又行出数里地后,司危伸手,凤怀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法器放在他掌心:“够吗?”
“够。”司危暗中催动,法器如利箭破风前行,自己择了一处平静海域,一个猛子“噗”地扎进去。
凤怀月嫌弃:“它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霸气?”
话音刚落,海水便“哗啦啦”开始激荡,一艘又一艘的仓鱼接连浮出海面,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杜五娘手持长剑立于甲板,正在指挥手下加快速度,这栩栩如生的画面直将凤怀月也看得开始怀疑人生,惊叹道:“原来你炼器的手法已经炉火纯青至此?”
司危高傲地“嗯”出一声,崇拜我,就现在。
凤怀月不为所动:“干正事。”
商船看起来只有二三十艘,这是无足鸟们最喜欢的数量。海妖们潜入深海,在船队周围游出一圈又一圈的旋涡,船只便剧烈摇晃了起来,杜五月一边高声叫骂,一边命船工将船稳住。凤怀月实时点评:“杜老板娘并不会骂人,你这幻象不够真。”
司危回答:“我若能将她的性格学出十成,你又要同我吵。”横竖这些海妖既毒又蠢,与杜五月也不熟,稍微有个人形站在船头,意思意思即可。
瞻明仙主在这方面有男德得很,虽然勉强捏出了杜老板娘的脸,但性格却是完全按着另一人在走,骂起人来单手叉腰滔滔不绝,将船工训得像只鹌鹑。凤怀月抱怨:“我哪有这么凶。”
司危坚持,你就有这么凶。
凤怀月拒不承认,用两根手指堵住耳朵,顺便也将海妖那半死不活的细细吟唱堵在了外头。
另一边,杜五月从海中捞起一只玉螺,它的身上遍布破洞,已经被海妖啃嗤得不成样子。一旁站着的周老板也是个跑船经验丰富的,只看了一眼,便担忧道:“这……怕是大大不妙。”
彭循站在旁边嗑着瓜子,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不必担心,海妖不会来,无足鸟也不会来。
杜五月看着大海尽头乱飞的巨鸥,皱眉道:“但是他们已经来了。”
彭循:“来也不会来这头。”
漆黑的船只一艘接一艘地出现在天海交界处,无足鸟们已经在这一带漂了太久,漂得双腿再度溃烂,脓血在船舱中滴滴答答地流淌着,引来海妖整日垂涎。看着它们锋利的牙齿,所有人都知道,假如最近再没有新的船队出现,那么自己就迟早也会变成这些海中饿鬼的食物。
歌声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咚,咚。”船老大挪着腰以下的两条木桩,站在了甲板上。
凤怀月看着黑压压的船队:“他们的人可真不少,怪不得能让商船闻之色变。”
司危从他怀里将小白扯了出来。
凤怀月立刻伸手去抢,结果未遂,那点银白色的幽光被两道蓝色灵火卷着,“轰”一声在海面蔓延,很快就将商船与杜五月烧成片片幻影。前一刻还在兴奋吟唱的海妖们猝不及防,纷纷愣在原处,他们看着空荡荡的海面,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抓,自然,什么都不可能抓到。
无足鸟们也全程目睹了这一变故,他们要比海妖的脑子好用一些,知道有诈,但想逃也是不可能了。海中骤然翻起巨浪,将所有船只悉数卷入海中,咸腥的水也从嘴巴与鼻腔里灌了进来。海妖趁机一拥而上,将他们当成食物来抢夺——就如同此前无数次的抢夺一样。唯一的区别,那时被他们撕扯吞噬的,不是无足鸟,而是被无足鸟们推下海的修士。
海水很快就多染了一重了血色。
司危命令:“吃掉他们。”
小白:想死。
海底燃烧起透明火焰,不断有海妖带着浓烟蹿出水面,他们大张着嘴,从眼眶里流淌出看不见的火海,惨叫声被生生扼断,爬满藤壶的头发也化成了灰。
宋问御剑赶来,恰好撞见迎面飞来一坨巨大黑影!他急忙伸手抱住,才发现竟是当日打过照面的那只无足鸟,对方浑身都是巨大的水泡,正在扯起嗓子鬼哭狼嚎。
宋问生不如死,早知如此,我何苦要来。
杜五月站在甲板上,亲眼看着远处的鸥群逐渐消失,海水也由浑浊重新变得清澈。彭循双手一摊:“看吧,我就说他们肯定不会来这头,我叔叔能解决。”
周氏船主将信将疑:“他们只有两个人,就能解决?”
彭循纠正:“一个人。”另外一个是不干活的,只负责看热闹。
看热闹的凤怀月追在司危身后:“你到底有没有事?”
司危不解:“区区一群海妖,我能有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毕竟有旧伤在身,又很爱装。凤怀月左思右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瓶子里给他找灵药吃,司危微微皱眉道:“不必唔唔唔。”
凤怀月:“咽下去!”
司危:“咕嘟。”
一行人再回到船队时,已近日暮时分。杜五月看着血肉模糊的无足鸟,眉心猛地一跳,宋问紧急道:“杜老板娘不必紧张,这是最后一个。”
杜五月不解,什么叫“最后一个”?
凤怀月解释:“除他之外,其余海妖与那几百个无足鸟,都已经死了。”
杜五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了?”
宋问道:“死了。”
至于具体死的细节,他没看到,但司危显然不会有心情来给众人详加叙述,只带着凤怀月回到了船舱。于是宋问只好充分发挥想象力,编出了一个听起来能吞噬日月的厉害法器,直将闻讯赶来的众人听得一愣一愣。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有船主不信,御剑赶往事发海域,想求一个眼见为实,结果就见在明亮月光的照射下,无数残肢正飘浮在平静的海面上。
“这……这得是什么法器?”
“不知道,简直闻所未闻。”
众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而另一头,那只无足鸟也已经被带到了余回面前,他呼吸粗重,恐惧地不敢抬头。
“说吧,为何要去阴海都?”
“因为……因为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
整个村子的人也都死了,他们有的死在逼仄的鬼船上,有的死在了刺激的赌场里,还有的,则是充作鱼饵,带着巨大的铁钩,被鲜血淋漓地挂在了海面上。
余回问:“你呢?”
男人道:“我的日子在刚开始时并不算差,甚至还很惹人羡慕,因为雇我的人,是美人楼的主人。”
而美人楼,又是整个阴海都里最销魂蚀骨的快活窟,高约百丈,越往上,花费越高,等到了最靠近顶楼那一层,想要进门,都得先花上百万玉币。
“靠近顶楼,那顶楼呢?”
“顶楼是空着的。”
那里只放了一个由黄金与宝石制成的巨大鸟笼。
凤怀月:“呸呸呸,好晦气。”
根据男人的叙述,即便只有一个空的笼子,也能够引来近万人竞价,只要美人楼的楼主稍微放出一点暧昧消息,第二天,玉币就会就如哗啦啦的水一般向着他的库房中流。
“不过那些玉币,一半都是要搬进无根巨塔中去的。”男人道,“我干的就是这运钱的活。”
“所以你也去过那座塔,可曾见过阴海都的都主?”
“见过,在巨塔的中间几层里,关有许多大着肚子的鬼煞,紧挨着金库,有时候都主会去那里。”
“为什么会关着许多鬼煞?”
“不知道。”
凤怀月大为不解,溟沉是鬼煞,那他的哥哥理应也是鬼煞,关自己的同类?而且若是大腹便便,那修为理应不低。
“你可有看错,究竟是关着还是养着?”
“关着,墙壁四周都贴有符咒,大门也被铁链缠缚着。”
司危:“啧。”
凤怀月:“……禁止阴阳怪气!”
第71章
阴海都中, 溟沉正在沿着台阶缓缓往上走。这座巨塔的绝大多数房间里都堆满了金玉与玛瑙,随着海浪起伏,时常会有珍珠从箱子的缝隙里滚出来,踩上去时, 像踩着一张粗粝的地毯, 咯吱,咯吱, 声响直到第二十一层才停。
一些干瘪的海珠被镶嵌在墙壁中, 看起来已经有了年份, 发出来的光惨淡极了,只能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遍布凌乱脚印,与其它楼层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然有人问。
“兄长。”溟沉把正要去推门的手收回来,转身道, “没做什么, 只是觉得这一层有些奇怪,所以想仔细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这里曾经是巨塔的监牢。”溟決道, “不过在你来之后,我就命人将所有囚犯都关去了天坑。他们太吵, 只会夜以继日地哭嚎,你应当不会喜欢听。”
溟沉皱眉:“我以为这里没有囚犯, 只有死人。”
溟決一笑, 揽着他的肩膀继续往上走:“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是, 我的确不会给他们辩驳的机会, 但有些时候, 我需要撬开他们的嘴。”
溟沉没有再接这个话题,转而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是你放在我桌上的?”
“没错。”溟決道,“修真界最近动静不小。我先前就说过,你只管好好待在阴海都,他们肯定会来自投罗网。”
溟沉跟在他的身后,在转弯时,目光又往下一扫,破旧木门之内,触目一片斑斑血迹。
无足鸟因为伤势过重,没说两句话就半死不活,余回便差人先将他带了下去。
美人楼里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而设计,凤怀月道:“老板倒是会赚钱,造个笼子编点谣言,就能引得万人竞价。”先前以为阴海都里都是凶残暴徒,现在看来,钱多的傻子也不少,但这种傻子是不值得同情的,因为他们居然想把我关在笼子里参观,简直岂有此理。
“未必就是造给你的。”余回伸手一指,“也有可能是造给他的。”毕竟位列悬赏榜第一名,多少也该值个金玉笼子。对此,司危高贵一“嗯”以示同意,凤怀月在旁大惑不解,怎么你看起来好似还很满意,真这么喜欢,将来我可以考虑买一个同款鸟笼给你。
又一细想,他竟然也跟着心动了起来,因为那破笼子摆在阴海都虽然是恐怖监牢,但一旦搬到六合山,立刻就显得又奢靡又快乐,掐金嵌银玉台阶,当中还有一个大秋千,确实好玩,凤怀月当即拍板:“我要穿着在太阳底下会发光的白色衣服去荡。”
司危:“好。”
余回:“还没有到那一步!”
阴海都造那笼子,是给你们这么用的吗?余回无语得很,但他暂时又没办法从这个家里离开,因为还有正事未商议完,那关在巨塔中的一大群鬼煞,干嘛用的?
司危:“吃的。”
“不大像。”余回坐回椅子上,“鬼煞一族虽然号称能吞噬世间万物,但他们却鲜少吞噬同族。”而之所以鲜少,与道德品行无关,纯粹是因为同族不好消化,吃完后有穿肠烂肚的风险。
凤怀月猜测:“不是食物,那或许就是犯了什么罪?”
“不好说,但总觉得将这么多同族挑出来聚在塔里,不像是关押囚犯这么简单。”余回道,“你与——”他先看了一眼司危,确定对方情绪还算稳定,方才将视线落回凤怀月身上,“在你养伤的那三百年里,可曾听那只鬼煞提起过类似的事?”
凤怀月道:“从来没有。”三百年间,两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发生在村庄里的一些鸡毛蒜皮,鬼煞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身份,溟沉那时候看起来很以之为耻,自然更不会提起族人的事。
司危道:“普通鬼煞不会吃同伴,不代表那两只鬼王也不会吃。”
凤怀月这次没有反驳,因为对方在说这话时并没有臭着脸哼天哼地,应该是在正儿八经探讨问题。但一想到溟沉现在正在大吃同类,他又觉得一阵恶寒,还是不愿去脑补那血腥画面。
司危道:“我当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凤怀月答,我是有心理准备,但这种事能不听最好还是不要听,毕竟我的脑袋已经很惨了,时常疼,还时常晕,得多想点好东西。
司危按住他的后脑,低头在发丝上亲了亲:“嗯。”
余回:“我还在这里!”
司危:“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余回:“……”
清江仙主走得十分骂骂咧咧。
“徐老板!”杜五月正站在甲板上等着他,“我想再问问那些无足鸟与海妖的事。”
“好。”余回点头,“杜老板娘,这边请。”
船舱里,凤怀月问:“我们要继续跟着这支船队吗?”
“跟着他们,更方便隐匿行踪,航行于这片海域的商船都会结伴,倘若落单,太过引人注目。”司危道,“不过假如你嫌人多太烦,我们也能今晚就走。”
凤怀月捂住他的嘴,大可不必如此昏庸,我就是随口说说。
船队的下一处补给点是在木兰岛,那是一座飘在半空中的飞岛,登岛费用是每人五百玉币,而且只能待两天时间。这价钱就连彭循也嫌贵,宋问却觉得很适合,因为木兰岛的岛主,是个色艺双绝的大美女。
彭循道:“色艺双绝,还能在这海匪横生,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面上,管理着一座如此巨型的飞岛,手段定然不一般,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宋问拍住他的肩膀,志得意满:“放心,在这种事上,我的经验极其丰富。”
结果隔天就被余回告知,不必登岛,负责守船,可见舅舅确实还是了解大外甥的,先一步断了他惹是生非的路。
宋问长吁短叹,彭循跑来劝他,木兰岛的岛主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已经见识过天下第一,天下第二难道还有看头?宋问回答,当然有,不仅天下第二有看头,天下第三四五六,第两万三万,也同样有看头,美人各有风韵,我爱看,你不懂。”
彭循极为仗义,那到时候我帮你多看两眼!
宋问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彭循笑着揽住他的肩膀:“行了,这样吧,你干脆套我这层皮去,看完之后再回来,别让任何人发现就行……不过凤公子可以,他知道后,还能帮我们打打掩护。”
宋问:就这么干!
没有了海妖与无足鸟,接下来的航程就显得尤为顺利。一个月后,船队顺利抵达木兰岛。凤怀月钻出船舱,就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无数只一丈高的木鸟正在不断起飞降落,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载上巨型飞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