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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案:48小时生存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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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 阳光正盛,秋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谢隐换了一身便装, 买了一把明艳又不夺目的小雏菊,高高兴兴地去了A市人民医院。
黑色的休闲衬衫掖在牛仔裤里, 腰线展现得一览无余, 领口的扣子没有系,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锁骨来, 衬得下颌线更为立体了。
其实谢隐从来都不是那种帅而不自知的小白花, 他非常知道自己帅在哪, 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肆展露,什么时候要收敛锋芒。
他余光里看了看电梯侧面的反光镜,拽了拽鸭舌帽沿, 嘴角露出难得的轻松笑意——怎么看着,都像是去追小姑娘的帅气弟弟。
挺好,久违的青春少年时的感觉, 真挺好。
结果进了妇产科病房,谢隐和床上人来了个“纵使相逢应不识”, 愣是谁也没认出谁来。
半晌, 躺在床上擦着嘴角的蒲冬亭才虚弱地笑了起来:“哎,半天才认出来, 不知道以为哪来的大学生呢。”
谢隐一根神经被刺痛了,老大比他两个月前见时更虚弱了。头发稀疏得已经能见头皮了, 仅剩的部分也大多花白。脸色惨白,嘴角有血迹, 如果没猜错的话, 应该是化疗之后吐血了。
谢隐的心都在滴血, 但他惯来不是悲春伤秋的主儿,大嘴一咧,信手拈来地臭贫一句:“那么娘娘,对今儿进贡来的大学生男宠,还满意么?”
说罢极尽夸张地搔首弄姿一番,差点给自己恶心吐了。
蒲冬亭彻底被逗笑了,示意护工先休息吧,她也来了点精神,想和谢隐说几句话。
蒲冬亭笑了,谢隐紧揪的心头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谢隐把花递上去,蒲冬亭笑着嗔怪:“你这也不是看病人该买的花啊。”
谢隐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一脸无辜地问:“哪有病人?我怎么没看见?这是我给我们娘娘买的花……”
说到这,极其扭捏做作地捏紧了嗓子,垂眉低眸地娇羞说道:“望娘娘怜惜我。”
蒲冬亭一巴掌拍在了谢隐的肩膀上,但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的,艰难地笑了一会,跟谢隐说道:“听说最近工作干得不错,破了几个大案呢,省厅可是对你工作非常满意。”
谢隐嘿嘿一笑:“要不说孙悟空烦多少个筋斗云也翻不出如来佛祖的还得是我家老大呢,人在陋室,还能掌握天下事,佩服佩服。”
蒲冬亭白了他一眼:“行了,少给我臭贫,继续努力。我和省厅聊过两次想要退二线,省厅对我退下来的事儿倒是也没什么意见,但我想推你,阻力仍然有。你还得加把劲。”
谢隐聊到这,才收敛起笑容来,懒恹恹地靠在旁边病床的床头上,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不干。你还没到岁数,一点小伤就下火线了?你得继续干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谢隐其实整个胸腔都疼的。癌症,人类至今仍然无法攻克的难题,绝对算不得小伤。他何尝不想让蒲冬亭多歇一歇呢?可他了解蒲冬亭,这个女人把事业当作生命一样对待,一旦真的退下来了,也就颓了,没了精神支柱,恐怕活下去都难。
“三十几岁的老爷们儿了,说什么胡话。我还能干到死?”蒲冬亭起身,想给谢隐找水果吃,被谢隐拦住了。
谢隐剥了个香蕉,递给蒲冬亭:“你在时候,犯多大错都有你兜着。你要不在了,我就成没妈的孩子了,啥都得自己扛了。”
蒲冬亭被说得心里热呼呼的,但嘴上还是嗔了句:“谁能总有妈罩着啊?你那大高个儿,你不扛谁扛?天塌下来都得你扛!”
二人有贫了一会嘴,这时护士走了进来:“这位同志,你别坐这病床了,马上有人住进来了。”
谢隐赶紧起身给人家挪地方,他把椅子往蒲冬亭身边拉去,俯身低语:“你怎么不找个单间呢?人太多安排不上?我给你找找门路?”
蒲冬亭却连连摇头:“算了吧,现在医疗资源多紧张,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来时候看见走廊里那些床位了吧?我起码还有个屋呢,已经不错了。当警察,我这一辈子什么苦没吃过,这都是来享福来了。”
谢隐拗不过她,也不再坚持,但脸色仍旧不好看。蒲冬亭看出来了,笑了起来:“两个人一个病房不也挺好么?热闹。我和之前那床病人家的女儿处得可好了,那小姑娘就是岁数太小了,才21,要不我都想把她介绍给你当媳妇了。”
蒲冬亭已经把谢隐拿捏得死死的了,知道他只要一提“找媳妇”,肯定不是尿遁就是转移话题了。
果不其然,谢隐赶紧说:“原来那床的,出院了?”
说到这,蒲冬亭脸上的笑意彻底没有了,她第一次有了眼神回避的举动。谢隐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
“死了。脑死亡,12小时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女儿决定拔的氧气管。”
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作为警察,谢隐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对于生死之事看得淡了。但每每直面生死,无论是蒲冬亭这种朝夕相处的战友,还是受害者这样的陌生人,他都明白,那所谓的看淡不过是无事时的错觉。
他也忘了是哪位大师说过的一段话,“世人都是无事时做修行人,有事时又打回普通人”。仔细想来,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比如此时此刻,谢隐本能地推己及人。如果死的是蒲冬亭呢?她一生无儿无女,大概最照顾的就是谢隐他们这群后辈了。如果是蒲冬亭脑死亡,谢隐会作出怎样的决定?
谢隐一想到那个他素未谋面的21岁女孩要独自面对这种两难的抉择,就觉得心窝子疼。
正出神,旁边床位的的新患者已经到了,儿女们张罗着收拾起房间来。
骤然到来的热闹还真驱散了逡巡在谢隐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又和蒲冬亭聊了一会,刚让老大开心一会,房间里却有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女孩提着一袋子水果站病房门口,定定地看着旁边床位上的老人。老人的儿女都愣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姑娘,你找谁啊?”
女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呆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家都有点慌了,这女孩究竟什么意思?
蒲冬亭这时突然说话了:“是妮妮啊,快来快来,上蒲姨这来,坐这儿坐这儿。”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病恹恹地笑了笑:“蒲姨,我是来看看你的。”
谢隐做刑警久了,自然而然的观察力让他瞬间明白这个看起来格外颓废的女孩是谁。如果他没猜错,她就是方才提及的决定拔掉母亲氧气管的21岁女孩。
谢隐从她的神色里很难看出过分的悲伤,更多的是呆滞与倦懒。其实也正常,孟昀刚牺牲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着惨败的墙壁,一声不吭,,不吃不喝,倒不是有多悲伤,只是没力气。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
“妮妮,你最近还好吗?”蒲冬亭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她拉着妮妮的手,叫她坐下来。
谢隐有眼力见地给女孩让了个位置。
“我很好,蒲姨。我来看看你,不坐了,看完了,就该走了。”说到这,女孩的眼圈终于开始泛红了。
她似乎很逃避这种无力的伤感,她骤然松开蒲冬亭的手,转头就往门外走去。
蒲冬亭想拦住她,也只能有心无力。
女孩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再看蒲冬亭时,嘴角竟然泛起了一点笑意:“蒲姨,你得活下去。”
说完,便跑着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病房里只留下蒲冬亭长长的叹息。良久,她似乎是在谢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谢隐,你记着,如果真到了那天,别犹豫,拔管。这辈子苦吃得够多了,够了。”
谢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蒲冬亭的病房的,似乎是被她催着赶紧回单位的,似乎是自己躲着对方的眼神,说有事离开了……
他只觉得自己走得有点慌张,白瞎了今天特意搭配的造型,和这晴朗的天。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个女护士惊呼了一声:“有人跳楼了!”
职业敏感在一瞬间刺激到了谢隐的神经,那些妄图折磨谢隐的阴暗情绪一扫而光。电梯迟迟不到,谢隐大步流星跑到楼梯处,从12楼跑了下去。
医院广场上已经出现了骚动,围观的人很多,说什么的都有。
“治不起病,被骗钱了,小三被原配打了,被骗色怀孕了”……面对一个年轻女孩生命之花骤然凋落,人们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
谢隐亮出警官证,才得以艰难挤进人群。
女孩仰面朝天,巨大的冲击力让身体扭曲变形。但谢隐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是妮妮。
谢隐感觉像有两支军队在脑子里开战一样混乱,他感觉喉咙干涩极了,干涩到几乎失声。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刚才还活生生在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这么快就扭曲成了一滩血肉。
他极尽全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左手掐着警官证,疏散了围观的群众,又在院方的帮助下看了监控回放。
女孩在离开蒲冬亭的房间后爬到了16楼的天台上,在看了一会风景之后,一跃而下。神情淡然,没有留恋。
监控没有什么死角,可以排除他杀了。
谢隐从院方处得到了一些妮妮家里的信息,又联系队里帮忙,找到了妮妮的家人。
妮妮父亲已经去世,还有外婆在世,但身体不好。外婆在听到妮妮死讯后沉默了一会,看得出并不愿意来认领妮妮的尸体。还是一个远房亲戚主动过来收尸的。
那女人看起来和善,与谢隐聊了一会。妮妮的母亲在被判定脑死亡时,妮妮和外婆就起了争执。妮妮不愿意看见母亲再受无谓之苦,选择了拔掉氧气。外婆无法理解脑死亡是什么意思,她总觉得还应该再救一救,兴许再等一等,妮妮的母亲就能活过来。
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二选一的两难局面。妮妮在做完拔掉氧气的决定后,自己也陷入了痛苦的挣扎里。外婆一口咬定妮妮是杀死母亲的凶手,家里很多亲人也这么说。渐渐地,她自己也动摇了,是不是再等一等,就能等到一个奇迹?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临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会以最大的善意去善待母亲的病友。她可以将惨淡的微笑送给别人,却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是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除了她自己。
谢隐将妮妮的尸体交给家属后,便匆匆离开了医院。甚至可以说,谢隐是仓皇逃离的。他感觉呼吸困难,他大口喘息着,再抬头时,原本的晴朗已荡然无存,漫天的乌云更压得人肺腔子疼。
天气无常。人生大概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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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局,小会议室里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韩易他们几个小猴崽子在作妖。
谢隐斜眼睨进去,会议室正中间坐着的,不是秦淮吗?
啧,他怎么来了?
韩易这孩子虽然办事毛躁,脾气也有点冲,但好在机灵有眼力见。更难能可贵的是,知错认错,一点不在乎面子。
此时此刻,凑在秦淮身边的韩易,根本不像是一名人类人民警察,更像是一条……大警犬,眼巴眼望地看着自己心目中的神——秦淮,秦大心理学家。
“身高180+,近视,有洁癖,有轻微残疾……秦老师,你这也太准了吧?你不是在破案,你是在下咒吧?”
狗腿子!谢隐在心里咒骂,这小崽子显然已经忘了自己之前和秦淮较劲的时候了。
“秦老师,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我……我这个月工资到手6235,我请你吃饭吧?你给我留500块钱吃食堂,剩下的都用来请你吃饭,怎么样?”
秦淮一贯的文质彬彬,他的愉悦与厌恶都不是热烈奔放的,都是恰到好处的一笑,仅此而已。
他推了推眼镜,细碎的额发颤动,给双眼流出一缕恰到好处的光线。他笑意牵动的眼角眉梢都是好看的,有点桃花眼。不过估计他是不自知的。
见秦淮仍旧不答话,韩易发狠了。他咬着牙说:“秦老师,你要再不原谅我,我就得使美人计了!你没对象吧?我给你介绍对象吧!我二姨家的表妹,今年大学刚毕业,22周岁,长得人美条顺,就喜欢你这款的!”
这段话终于让秦淮来了兴致,他眉梢一挑,眼里有了玩味的表情。
谢隐万万没想到,秦大专家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一提介绍对象,竟然有兴趣了。
失策了,他原以为这种小白脸都是性冷淡呢。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结果这时秦淮开口了:“我,是哪款的?”
原来他在乎的是这个?谢隐一撇嘴,心中暗骂‘自恋狂’。但转念一想这个词按在自己身上更合适些,于是得出他们俩半斤八两的结论来。白化病孔雀和花毛山鸡,谁也别想笑话谁。
韩易嘴比脑子快:“就是斯文败……斯斯文文这种。”
谢隐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了。众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见领导来了,笑也不好意思大笑了,全憋着一脸的扭曲站起身来。谢隐瞪了他们一眼:“要笑出去笑去,别憋出内伤来。”
猴崽子们一听令,全都作鸟兽散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众人嘲笑韩易的声音。好在那小崽子脸皮厚,哼哼哈哈就过去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就剩下两个人了,竟然还显得空旷了起来。
“秦老师,案子也破了,专家经费由省厅拨发。今儿来我这,有何指教啊?”
谢隐说完这段话,自己也觉得有点畜生,像极了那种提裤子就不认账的人渣。
然而秦淮涵养极好,也知道谢隐那张嘴就这样,自然也不与他计较,反而报以磊落一笑:“自然是有事求谢队。”
说到这,他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神定定,仿佛就在告诉谢隐——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事。
是,谢隐知道,可他摇了摇头。
“你想让我们帮忙找你弟弟,不是不可以,但——”谢隐尾音拉得很长,压低了声音,“你得告诉我,那晚你到底和苏靖说了什么。”
这一次,换秦淮摇头了。
“谢队,你说过的,人民警察从不与任何人做交易的。”
谢隐被怼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他咂摸一下嘴,行吧,毕竟自己答应过帮秦淮找弟弟了,更何况这也是一位人民警察的本分。说归说闹归闹,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谢隐带秦淮来到他的办公室,桌面鼠标下压了一张画像,他递给了秦淮。
“这是我找省厅的专家,根据你弟弟失踪前的幼年、少年照片进行推测后画的画像。如果你弟弟还在世,现在的他可能会长这个样子。”
轻飘飘一张纸,落在秦淮手里沉甸甸的。
秦淮仔细看了这张画像,虽然已然是成年人模样,但眉目细节之处,皆有弟弟幼年时的影子。画像工作不是个把小时就能完成的小事,这种推测需要精密的计算和判断,还要辅以纯熟的医学和人体结构知识,方能绘成。
很显然,谢隐在很早前就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一股温热感涌上心头,让原本对万事都看得很淡的秦淮骤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来。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就是夹杂在舒服里的刺痛,让人上瘾,又难免让人不敢触碰。
“甭谢我啊,我和省厅的专家是酒友。上次喝酒我把他喝服了,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在酒店大厅高喊三声‘我不是男人’,要么给我画这张画像。他选第二种了,所以咱不欠他人情啊,别太往心里去,用不着你对我以身相许。”
刚要拉满的煽情氛围一下子就被谢隐的坏屁给冲散了,秦淮笑笑,没把感激宣之于口。
他是个冰冷的人,但心窝暖了,他能记一辈子。
“不过实话说,你也别太乐观。毕竟人失踪很多年了,到底是被拐了,走散了,还是……”谢隐顿住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反观秦淮,却淡然许多,接起了谢隐的话茬,“还是已经遇害了。没事,我都有心理准备,但我想活见人死见尸。不是想给谁交代,就是想了了自己一个心愿。”
心愿,倒不如说执念。
“嗯,我们已经向全国发了协查通告,并且把你的DNA比对样本存档,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放心吧。”
面对极致的感谢,言语反而显得轻薄无力了。秦淮只是安安静静地点了下头。
谢隐说完了正事,神色一转,马上就变成了一副邪气十足的吸血模样。
“秦老师,我原以为你这人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呢,没想到韩易一说给你介绍对象,你还挺来电的。”
说实话,如果给谢隐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说这种菜市场大妈都嫌掉价的混帐话。谢隐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嘴比脑子快了,但说就是说了,也不至于前怕狼后怕虎地再后悔一下,他索性直视着秦淮的眼睛,想要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他原以为秦淮会如何呢?大概是略有局促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亦或是耳根红红,然后脸上仍装做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秦淮听到这,竟然坦然地笑了:“韩易的妹妹,应该和韩易一样是个团子脸吧?”
这一下给谢隐彻底噎住了,他接什么话都好像是在品评一位女士的容貌。谢隐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局,他认输。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韩易匆匆赶过来。
“头儿,西区有一对夫妇报警说孩子走丢了,据他们自己说,可能已经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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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骂娘的心都有了。
失踪的女孩叫王曼, 12岁,9月10日上午9时和爷爷在清明河附近的清明公园玩耍时走失的。报案时间是9月11日15时30分,足足过去了30个小时!
30个小时, 绿皮火车都足以把孩子转运到国外卖掉了!谢隐恨得牙痒痒,真想不过脑子地甩出一句“既然头这么铁, 就咬牙咬到底, 彻底别报警!”
可尽管话糙理不糙,谢隐作为一名人民警察, 还是不能带着太多的情绪工作。
现在丢失孩子的父母一定已经乱了阵脚, 他的激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实在于破案无益。
秦淮能够看出谢隐眼中的焦躁,他上前拍了拍谢隐的肩膀,走到了捂着脸的女孩父亲身边, 坐下了。秦淮递给孩子父亲一杯温水,又用他那惯常冰凉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他语气不急不缓,简明扼要又不节奏过快地给男人讲了他这些年来寻找弟弟的点点滴滴。
男人终于猩红着双眼抬起了头, 满目无奈又带着希望地看向秦淮,问道:“那你找到弟弟了么?”
谢隐很容易就能在秦淮的眼角眉梢捕捉到一丝失望无措。可很快, 这丝情绪便消失不见了, 秦淮点了点头,“嗯, 找到了。”
谢隐的心都不免跟着揪紧了一下,医者不能自医, 却为了安抚别人去扯开自己的伤疤。得有多痛,谢隐不敢揣测。
但显然, 秦淮善意的谎言让女孩的父亲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清了清嗓子, 开始哽咽着,讲述起整件事的情况来。女孩的父亲叫□□心,他和妻子隋思思都是A市人民医院脑外科的医生。因为秋季开始,进入了心脑血管疾病高发期,夫妻二人已经在单位连轴转小半个月了。
这期间,二人谁都没有时间回家照看孩子,不得已只能让孩子的爷爷代为照顾。
孩子爷爷名叫王世佗,听名字就知道出身于医学世家,也是A市人民医院退休的老医生。王世佗对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也让□□心夫妇省了不少心。
可孩子突然失踪了,而且是失踪之后将近30个小时,他们才知道。老人哭得泣不成声,艰难地把孩子丢了的消息告诉他们,之后便一头倒下,晕了过去。
也就是说,眼前的报案人对于孩子丢失的来龙去脉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谢隐看了一眼表,已经快17点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48小时内如果不能找到孩子,就错过了营救的黄金期了。他不由分说带着□□心赶往A市人民医院,只有王世佗能说清孩子丢失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庆幸的是,赶到医院时,王世佗已经醒过来了。据主治医生介绍,王世佗被送往医院之后不久就醒过来了。醒来后除了一直在喊王曼的名字以外,王世佗还问过很多遍,自己中的什么毒。
谢隐:“是中毒么?”
医生摇摇头:“没有中毒迹象,血液检验结果也出来了,没有找到常见毒源。我们经过会诊得出结论,王老师晕倒的主要原因还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低血糖。”
这就奇怪了,一个有着医学常识的人,在面对精神高压状态,怎么会想到自己是中毒了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隐恨不能马上探知究竟,却也深知自己性情急躁,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他决定不能孟浪行事,还是让秦淮试一试吧。
果然,秦淮不负众望,很快安抚了王世佗的情绪。老人满面沧桑与悔恨,颤抖着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9月10日上午9时,王世佗带着小王曼去清明公园放风筝,孩子扯着风筝线,绕着公园一圈一圈的跑。风筝越放越高,孩子越跑越远。但王世佗并不担心,他能看见风筝在哪,就知道孩子在哪。
都怪初秋的阳光过分温暖,坐在长椅上的王世佗慢慢有了困意。待醒来时,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风筝,心中也没有过分恐慌,他觉得孩子还扯着风筝线。
可顺着风筝线找去,王世佗登时惊出一身冷汗,风筝被缠在一棵合抱大树上,旁边早已经没有了孩子的踪影。
王世佗慌了,他赶紧向身边路人打听孙女王曼的下落,可身边人都说没见过。
这也正常,他自己都不知睡了多久,孩子可能早就被人带走了。
一生都被患者和学生敬仰的王世佗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开始在公园里一圈一圈地寻找孙女的踪迹,这期间他把能想到的最坏结果都想到了,但也心存侥幸,希望孙女只是和他开个小玩笑。
一瞬间,他想过,如果孙女只是吓唬他,他一定要告诉儿子狠狠打孙女一顿。
是的,和儿子告状,因为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碰孙女一根手指头的。
可奇迹并没有发生,他心中侥幸的火苗也逐渐灭了,他就这样在偌大的公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有孙女的踪影。他想报警,想过告诉儿子儿媳,想过让老伴帮忙……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用最笨拙的方式——自己徒步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