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起初并不打算与一个老人一般见识,但一路上被聒得实在烦躁,烦躁到根本没法安心开车。他只得低声喝了一句:“为什么你们俩来报警?孩子爸爸呢?”
至此,车上出现了短暂又美好的安静。
过了得有一分钟,程翠明才抽泣着说:“他今天去外地出差了,赶不回来。”
王二女又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起来,大概意思就是儿子许家宝很辛苦,天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如今出差了,他不让程翠明将孩子丢了的事情告诉许家宝,怕他回来的路上不安全。
程翠明全程听着,没有说话,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又咽了回去。
谢隐偶尔从后视镜中看到车后座上的情形,只觉得这个家庭,粗糙又易碎。
谢隐一行来到程翠明口中的公共厕所,他大约估计了一下这个地点到程翠明家的距离,不到五百米。
谢隐略有不解:“其实离家没多远了,为什么选择上这个公共厕所?”
谢隐话说得尽可能轻柔,不去刺激到丢孩子妈妈的情绪,但在谢隐话音还没落下时,程翠明的情绪就开始有了波动。
哭得红肿的双眼骤然怒睁,她几乎与之前的性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散乱的头发晃动着,歇斯底里地对谢隐喊道:“你一个男人,你知道什么!”
谢隐直接被喊傻了。他没想到对方对于这个问题会有这么大的抗拒。
一旁的女警赶紧给谢隐使眼色,谢隐连声道歉——实话说,道歉时说的话带着三分不走心,他更多的是希望对方赶紧冷静下来,把注意力放归救人上来。
但在回到警局后经过女警的科普,谢隐才知道产后女性漏尿问题是多么严峻的问题。那时的谢隐才是真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么不该问的问题。至少,也得换个说法。
程翠明情绪发泄过了,哭喊过了,渐渐也平息了下来。
谢隐问道:“你说你在隔间里可以看到婴儿车,全程都没有动过。那你看到有人经过吗?”
程翠明点头:“好像是有。”
谢隐还打算继续问点什么,一旁的王二女却又暴躁起来,叫喊着推了程翠明一把:“什么叫好像!这点事情都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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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翠明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 不再在乎什么理智与面子,向婆婆王二女扑了过去。
一个女警在中间拉架,几乎拉不住了。
谢隐没了办法, 他大喝了一声:“再打就都关回局里去!”
二人才逐渐恢复理智,松开了手。
儿媳妇的头发被薅掉了一绺, 婆婆的嘴角被打出了血。谁也没占着便宜。
谢隐让女警帮忙清空了女厕里的人, 他来到程翠明所说的隔间里,关上门。
程翠明家所在的这个片区本就是老街区, 房子虽然都是楼房, 但大都建造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种一条长走廊串连着许多个单间的筒子楼里并不是每家都有洗手间, 而是每层楼有四个。
楼里的洗手间进出人杂,再加上管道老旧,总会出现漏水或者堵上的情况。
所以这附近的公共厕所就比较多, 但环境也是同样的差,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旱厕。一行人进去,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连灯都没有, 只能各自打开手机照明。
关上隔间门的瞬间,谢隐感觉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皱着眉头看向地上的坑, 这是有多久没清理了?
谢隐勉强蹲下身,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肮脏的墙壁。从隔间门下面的缝隙确实可以看到外面是否有人走动。但如果是婴儿车, 只能看到轮子部位,这其实有很大的风险隐患。
现如今即便是大城市的商场都很难做到母婴室全覆盖, 在这样一个老旧城区,就更不可能了。
谢隐从隔间出来, 问程翠明:“再仔细回忆一下, 你在上厕所时你‘好像’看到有人经过, 那个人穿了什么样的鞋子?”
程翠明几近精神失常,她抹干眼泪,哽咽地说:“我真不记得了。”
女警试图再询问,谢隐制止了。越逼她只能越紧张,人在没有受到过专业训练的时候,是不会对看过的每一样东西都形成记忆的。这个时候强行引导,只会让记忆扭曲,发生事实的偏离。
举个例子,这个时候如果女警说是不是蓝色的高跟鞋?程翠明就可能马上在脑海里出现蓝色高跟鞋的影像,进而修改记忆,觉得那个人影穿了双蓝色高跟鞋。
实际上,有可能是一双黄色帆布鞋。
谢隐从厕所出来时,队里来了电话。
厕所和程翠明家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少得可怜,即便是附近的商户也都没怎么装监控,只找到了零散的四五个点,但没有直对着厕所的。
也是,谁没事安个监控监控厕所呢?
通过零星几个监控点的录像,队里分析了一波,在当时的时间段里,没有人抱着孩子离开这一区域。但这个分析结论不足以说明什么,因为覆盖面不全,且无法排除乘车、将孩子装进包里等情况。
也就是说,监控几乎不能提供任何有用价值。
另外车站等公共交通运输点均已收到通知,正在加大排查力度。
但谢隐知道,这么小一个孩子,随便藏匿在任何一个地点都可以。拉网排查的意义非常小。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办?
谢隐从厕所出来,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老城区依水而建,东西南北砍得并不明显,房子也错落无序。
道路盘亘复杂,走出不到二十米就见不到踪影了。别说已经不知道孩子被抱到哪去了,就是还逗留在此,搜查起来都难上加难。
但万事皆有利弊。这种地形复杂的老城区想要精准地赶在一位女士上厕所的时候偷走一个孩子,这也是很有难度的事情。
谢隐问道:“你每天的生活轨迹比较固定吗?啊,我是指几点到几点会固定遛娃。几点到几点和朋友见面聊天之类的。”
程翠明苦涩一笑:“我每天上午九点多带孩子出来,十点四十回家。下午两点再带孩子出来,下午四点半回家。”
跟上班差不多啊,这么规律!如此看来,程翠明的行踪可能被犯罪嫌疑人掌握后,对方对她进行跟踪。
在跟踪过程中,恰好程翠明进入厕所,对方快速将孩子抱走。
如此一来,犯罪嫌疑人近期一定是经常活动在这一带的,甚至可能是程翠明相熟悉的人。
谢隐继续追问:“你出来溜娃,每次都是自己,还是有结伴的人?比如说其他宝妈?”
程翠明说到这,干裂的嘴巴张合了几下,半晌才说出来:“就我自己,没有别人。”
程翠明说这话的时候,略显犹豫,细微的表情放在警察眼里,就是无限放大的。谢隐对于程翠明的回答存疑。但谢隐鉴于王二女在场,谢隐觉得很难再问出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提议让二人带他去家里看看。
一边走,他一边给凌星发信息,让他把找到的几个监控点前三四天的监控也都看一看,有没有重复出现的徘徊人影。
程翠明家在筒子楼的五楼最深处,一进屋,东边的朝阳已然有了破茧而出的气势,天边泛起红色的光晕。
一行人就这么折腾了个通宵。
房子是个四十多米大开间,家装与楼房的年龄相符,颇有些上个世纪的复古味道。谢隐进门时看见的电风扇正是他小的时候在外公家用的那一款。
拥挤的房间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床铺没收拾,但其他地方还算干净。
床头放着一张结婚照,谢隐看着结婚照上的二人,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都没仔细看过程翠明那张哭得花里胡哨的脸。
“你和你爱人多大岁数?”谢隐突然问。
“我19,我老公20。”程翠明回答得干脆,从她的语气里,一丁点都没听出有什么问题。
但这俩人明显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谢隐当然不是来查户口的,但听程翠明这么一说,便也对这个家庭有了初步的判断。
经过程翠明的简单介绍,基本印证了谢隐的猜测。
程翠明与丈夫许家宝是同村,二人经人介绍相亲,之后快速成婚。许家宝前有四个姐姐,程翠明后又一个弟弟。四个姐姐攒够了7万块钱促成了这桩婚事,又将这七万块钱转移给了程翠明的弟弟。
二人婚后来到A城打工,许家宝先是做过销售和客服,后来嫌活累,就去做了文员——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文员,什么公司,程翠明一概不知。程翠明在一家美容院里做过学徒,但还没等成为正式工,便怀孕辞职了,之后一直全职在家。
谢隐看了眼表:“你爱人还没赶回来?”
王二女赶忙抢话道:“他工作忙,我没敢告诉他孩子丢了,所以他回来得慢一些。”
谢隐没说话,他突然看到被一堆尿布覆盖着,几乎看不出本形的婴儿车,问道:“你当天推着孩子出去,就是这个婴儿车吗?”
程翠明点头道:“是,就是这个。”
一旁跟来的痕检科女警韩冰韵听完了几乎跳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拿掉湿漉漉的尿布。
一边拿一边急切地说:“这上面有可能有抱走孩子人的指纹啊!”
谢隐看着还在滴水的尿布,回忆了一下程翠明说的孩子丢失时间和报案时间,中间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差。
一种怪异的感觉升腾而来,谢隐疑惑地问道:“孩子丢了,你不去报案,回家先洗了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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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翠明点头:“对, 我洗的。”
韩冰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孩子丢了你不去报警,回家把尿布洗了?”
程翠明听到这, 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撇嘴哭着, 还试图将情绪控制下去。
半晌, 她才说出话来:“我害怕,我怕他们说我······我不敢去报警, 我想等妈回来。”
她指的是婆婆王二女。
说到这, 程翠明像是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谢隐示意韩冰韵先别问了。
就在这时,王二女的手机响了。
王二女年岁大,用的是老年机, 声音一响,吓得几个人均是一激灵。
王二女因为老花,将手机拿远, 才能看清屏幕上的字,看清字后她立即将电话挂断了。
这一切落在谢隐眼里, 他说道:“来电话就接, 万一是绑匪来的电话呢?”
王二女赶紧解释:“不是,电话诈骗的。”
谢隐伸手, 示意王二女把电话递过来:“你怎么知道是诈骗?”
王二女试图将手机揣回兜里,脸别开, 不看谢隐。
但一个老太太的手速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年轻警察迅捷,谢隐轻松拿到了王二女的手机, 一看通话记录, 方才被按掉的电话, 正是儿子许家宝。
这一家子都有大问题!
孩子还没找到,一群警察一夜未睡,孩子的家长在这里不紧不慢的抻时间,到底几个意思!
谢隐终于忍不住怒目横眉道:“你们到底想不想找孩子?”
王二女是有些怕谢隐的,但嘴上仍旧逞着强,讪讪说道:“我告诉他也没用,只能干着急。”
告诉警察爸爸没用,警察就是免费劳动力,哼,还真是有问题找警察。
谢隐强忍着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越琢磨越不对劲,他又随手给凌星发了个信息,让他对孩子父亲许家宝的行程进行调查。
谢隐又向王二女问道:“那您呢?孩子丢失的时候,您在干什么?”
王二女方言和普通话夹杂着一起说,她是在儿媳妇怀孕之后才到城里来的。起初王二女是十分不愿意的,她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但为了照顾儿媳,她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据王二女说,在孩子丢失当天,她去菜市场买菜了。
买菜?多远的菜市场,要去那么久?
谢隐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厨房,问道:“您昨天都买什么菜了?”
王二女一愣,含含糊糊地说道:“买了尖椒,土豆,排骨。”
谢隐看似随意,却不留缝隙地反问回去:“排骨现在多少钱一斤?”
王二女彻底愣住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程翠明,眼神之中难掩狠厉的神色,与她那精瘦的身材极为不符。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呢?威胁?威胁程翠明不要乱说?
可买个菜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这一家子人全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古怪。
谢隐意识到,这两个女人不能再在一起了,他让两名女警将两个人分别请上了两辆车,分别问询。
没有了互相掣肘和羁绊,两个人的口径开始出现了不一致的地方——
程翠明说老公婆婆自打她生了孩子以后就没管过孩子,都是她一个人承担着所有家务,看孩子的空闲时间还要按时按点回家给家人做饭。婆婆当天下午根本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去了,而是去打麻将了。
王二女则说儿媳妇懒得要命,生了个孩子比牛还能吃,还试图不给孩子用尿布,想用尿不湿。王二女嫌弃尿不湿贵,没同意,自此儿媳妇便对她生了恨意,自此白天就带着孩子出门,不在家待着。
家长里短,真真假假,烦不胜烦,谢隐看向两位女警:“你们觉得有价值的线索呢?”
一位说道:“王二女说了句‘就生个女娃,还以为自己是大功臣呢’。”
另外一位女警听罢,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程翠明也说婆婆对她生女儿的事情非常不满,所以才对她格外苛待。”
谢隐仔仔细细琢磨着女警察们说的话,其中一位试探性问道:“孩子的失踪,会不会和孩子的奶奶和父亲有关系?”
谢隐尊重每一位警察的直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她一直对孩子丢了不紧不慢,甚至都不肯联系儿子,我觉得有问题。”
女警察这么一说,谢隐也琢磨着其中的逻辑关系,确实有说通的可能性。
恰在这时,谢隐的电话响了,是凌星。
“头儿,孩子的父亲许家宝,他根本就没有出差。”
谢隐回头看向两辆车里的女士,往前走了几步,离车远一点,问道:“什么意思?”
“经我们查询,孩子的父亲许家印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都在东城区一家网吧里上网。”
“什么意思?他没上班?”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信息系统现在显示他还在上网。”
谢隐回头看了眼车上的二人,低声问道:“没惊动本人和网吧吧?”
凌星答复:“肯定没有。第一时间向您回复。”
谢隐说了声“好”,让凌星将网吧的地址发给他,转头吩咐两位女警一定要稳住车里的两位女性,不要让他们接触到手机。
随后,便匆匆叫上几个便衣,向网吧进发了。
网吧名叫老玩家,在东城区一片城中村内。这家网吧距离程翠明家颇远,谢隐不明白许家宝去网吧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啊。
经过弯弯绕绕的小胡同,谢隐的车被卡在了一个城中村小集市里,没办法,谢隐将车钥匙扔给了其中一个警察,然后带着剩下的人赶往网吧。
一进门,谢隐环视了一圈,没见到许家宝的影子,谢隐怕打草惊蛇,拿出身份证递给网管:“给我开俩小时的。”
没想到网管头不抬眼不睁:“没地儿了,走吧。”
谢隐看着房间里大把的空位问道:“那难道都坐人了么?是我看不见的那种人吗?”
网管嘟噜着脸,这才睁开眼睛看向谢隐。
许是谢隐寸头有疤,低头时凌厉的外表充满攻击力,让戴着金链子的网管没有暴跳而起,只是不耐烦地说道:“外地的吧?我们这不对散客,该干嘛干嘛去吧,没多远就有家网吧,还便宜。”
说罢,抬手就将谢隐的身份证扔了回来。
谢隐一把接住,借势要将网管指着人鼻子的肥嘟嘟手指捏住。
恰在这时,身后一名便衣却大喊出来:“许家宝,别跑!”
谢隐回过头去,只见许家宝一愣,拼死从网吧里侧的窗户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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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片区支援, 你们俩个守在这!”谢隐一边疾步奔向窗户,一边吩咐身边人。
窗台不高,一米左右, 谢隐飞奔而来,相当于助跑, 根本不需要借力, 直接一个跨越就翻了出去。
可就在落地时,脚下却柔软不平, 身下传来一声巨大的嚎叫。
“啊!!!!!!!疼啊!”
谢隐脚下不稳, 也摔倒了。
好在谢隐长期训练, 他在摔倒的同时向前借势一滚,立即就起了身。
回头再看时,发现许家宝正坐在地上揉捏着自己的脚踝, 不知是跳窗户崴脚了,还是被谢隐踩了一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隐见他伤势不重, 心中也着急,问道:“你跑什么呀?”
他抬头看向谢隐, 眼中满是怨念:“那你追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谢隐:“谁告诉你我是警察了?”
许家宝:“那你不是警察?”
谢隐:“是警察。”
许家宝:“……”
眼中怨念更深了, 说道:“我干这个又不违法,你凭什么抓我!再说了, 我也是受害者!”
谢隐被他绕得有些懵,怒斥道:“我也没说你不是受害者啊!你赶紧回家, 这么多人帮你找孩子,你在这上网?”
许家宝揉捏脚腕的手都停了下来:“孩子?什么孩子?”
谢隐:······
许家宝不知道孩子已经丢了!那他说的什么受害者!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骚动。防暴队正好在附近巡逻, 被叫来支援了。
网吧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才还眼过于顶的网管登时傻了,估计自己从娘胎里干过的偷鸡摸狗的事都想了一遍。
谢隐把许家宝拽了起来,这才发现许家宝摔倒是个必然——
他穿着一双得有十多厘米的高跟鞋!谢隐要穿这么高跟的鞋子跳窗户,也得摔倒!
谢隐再次打量了许家宝一番,他发现许家宝身上穿着的是一条丝质连衣裙,脸上还画了淡妆。如果再戴上一顶假发,清秀程度真足以让人以为是一位女士。
谢隐这才回过味来,明白许家宝所说的“我干这个又不犯法”是什么意思。
谢隐拽着许家宝回到网吧里,网管坚持称自己就是个网管,其他一问三不知——老板不知道,营业额不知道,地下一层干什么的不知道。
谢隐带着一众警察下了地下室,下面的人似乎也听说了上面被警察围住了,惊慌不已,然而又没有逃窜的渠道,于是一个个瑟缩在角落里。
谢隐环顾四周,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小小的网吧里别有洞天。
蹲在地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男人,另外一种也是男人。
有世俗意义的男人,也有世俗意义不太一样的男人——他们和许家宝一样,踩着高跟鞋,画着淡妆,穿着露骨的裙子。他们又有不一样的地方,全部都戴着假发。
看来许家宝是因为什么原因从地下室出来了,没有戴假发。
谢隐问这里是干什么的,许家宝回答,这里是给异装癖男性互相交流的场所。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和。
异装无可厚非,个人爱好而已,但谢隐看着几乎对等的人员分布,觉得事情绝不那么简单。
时间紧迫,谢隐没时间管这里的情况,他心生一计,大喝一声:“留几个警察在这查账!剩下的所有人,带回去做全身检查!”
不知道是“查账”还是“全身检查”刺激到了一个年级小的女装男孩,他哆哆嗦嗦地说道:“不是······”
旁边五大三粗的男人立马抬脚要踹他,却被谢隐凌厉的目光吓住,没敢动弹。
谢隐:“你说,怎么回事。”
男孩立功心切,于是交代这是一个有组织的,为特殊癖好的人提供性///服务的团伙。以楼上网吧为掩护,逃避打击。
异装癖无可厚非,但有组织地提供性///服务,就违法了。
谢隐将情况反馈给了治安大队,自己则拽着许家宝往自己的车走去。
许家宝仍不知所以,一边走一边解释:“我······我就陪那几个大哥说说话,我真没干别的,你单抓我干什么?”
谢隐猛地松手,让许家宝措手不及,差点又摔在地上。
谢隐看了眼他脚上的高跟鞋:“走路不疼吗?”
许家宝对谢隐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意外,他仔仔细细看了谢隐阳刚的侧脸,脸上浮现一抹绯红:“我确实不直,但我不是异装癖,穿这个走路肯定疼,但没办法嘛。”
谢隐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狂奔,谁他妈问你是不是直的了!
谢隐赶紧转换话题:“你女儿丢了你知道么!”
说到这,谢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许家宝不是直的,他为什么会和程翠明结婚,为什么会有女儿?
许家宝这才明白谢隐此番来意,也才明白谢隐为什么一直要拽着他。
在往回赶的路上,许家宝和谢隐讲述了他的情况。
许家宝是个天然弯,刚入青春期,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对男人更感兴趣。但他不敢和父母说,怕被当做异类。
他说到这,猛地抬头,问谢隐:“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有错吗?”
谢隐一个头两个大,孩子丢了,你不着急孩子,在这研究什么哲学!
谢隐冷哼:“你老婆知道你是弯的吗?”
许家宝懦声回答:“不知道。”
同性恋没错,但骗婚难道没错?
经过仔细沟通询问,谢隐才知道许家宝后来在外出打工的时候情难自已,向一位男同事表白,被对方打了。被父母知道以后,二老决定为他说一门婚事。
目的很简单,有媳妇,生个孩子,让许家宝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许家宝在婚后一直没有正经工作,孩子出生以后,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于是天天在外闲逛,对家里谎称是“去上班”。
两个月前,许家宝被网恋对象骗走了三万块钱。
三万块钱说多不多,但对于许家宝的家庭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为了堵上这个窟窿,许家宝经人介绍,来到这家网吧开始了陪侍服务。
至此,那个丢了女儿的母亲程翠明,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在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庭努力工作。
谢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世道!
但谢隐作为警察,不能让自己陷入情绪过久,很快他便抽离出来,开始条分缕析地去回顾整个事件。
许家宝生这个孩子是为了掩盖自己同性恋的现实,顺带做着养老送终的美梦,那么这个孩子对于他而言,有目的但没感情,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他现在被骗了三万块钱,生活受到了巨大影响,那他在没有其他能力的情况下,会不会打孩子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