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历时7个小时的搜寻,众人将垃圾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程翠明描述的那口锅。
谢隐远远看见,韩易的腹部渗出了红色的液体——他把伤口给崩开了。
谢隐意识到,程翠明可能又说谎了。
她会把锅扔在哪呢?这么重要的物证,一定不会随意丢弃。
谢隐突然想到程翠明报案时说的那个厕所。监控确实拍到程翠明推着婴儿车去了公共厕所——
厕所!那是一个旱厕!扔下一口锅没有问题!
谢隐立即带领团队来到了那个老旧的公共厕所,他们通知市政的专业人员快速赶赴现场,很快,他们就在女厕中找到了那口大锅。
白超然连夜实验,在这口锅中检测到大量的煮熟了的DNA样本。
就是这口大锅,煮熟了那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小生命。
程翠明看着检验报告呆愣愣地坐着,良久也不肯说话。
时值半夜,谢隐让其他不值班的民警赶紧回家睡觉,他自己一个分留在审讯室,和程翠明耗着。
就在这时,程翠明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她那巴掌大的小脸突然开始扭曲,眼神幽寒渗人。
她突然如同生出了兽性一般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一堆谢隐根本听不懂的话。
喊叫声引来了还没来得及下班的民警们,他们上前控制住程翠明,两个警察被不同程度咬伤了。
不知道是孩子的死亡还是什么原因,让程翠明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精神失常。
谢隐突然想起他们在程翠明家搜查时带回来的儿童早教机,谢隐播放这个早教机里的歌曲,试图让程翠明想起孩子,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适得其反,程翠明挣扎着嚎叫着,仿佛完全脱离了“人”的束缚,恢复了兽性。
谢隐无奈,只得将秦淮叫了过来。
秦淮蹲在崩溃的程翠明面前,低声说道:“不像他们,你只是你。”
程翠明突然愣住了,她茫然地思索了一会,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向秦淮,哽咽问道:“我,只是我?”
秦淮坚定地点头:“你,只是你。”
是的,你只是你,不是谁地姐姐,谁地女儿,谁的母亲,谁的妻子。你只是你,只是程翠明。
程翠明抬起头,长长地哀嚎了一声,继而她脆弱地保住了秦淮,痛哭起来。
秦淮就这样蹲在地上,任由程翠明哭泣。他蹲得腿麻了,谢隐想帮他找个小椅子,秦淮没有同意,索性单膝跪在了地上。
良久,程翠明的抽噎声渐渐止住了,她缓缓抬起头,一双哭肿的眼睛看向秦淮:“可我杀人了,我还能做我自己吗?”
秦淮很坦诚:“杀人了,就要付出法律代价,但即便如此,你也仍旧是你。遵从你的本心,接受既定的事实,或许你会获得新生。”
或许,并不一定。秦淮并不想为了让程翠明吐口就给她画饼。
程翠明慢慢平静下来,她闭合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轻声说道:“是。是我杀掉了我的孩子,许绵绵。”
程翠明坦然地讲述了整个故事,平静到让人以为她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程翠明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过学,在家人地逼迫下,相亲认识了许家宝。许家宝没有不好,也没有好,程翠明很难说出那种心如止水的感觉——就是毫无波澜的陌生感。
家里人都劝程翠明,嫁给谁都一样,都是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但程翠明知道,许家宝是村里唯一一个愿意出彩礼的男人,而这份彩礼最终也会成为她弟弟迎娶弟媳的筹码。
程翠明屈服了,她信了,她相信了那句“嫁给谁都一样”。
婚后许家宝曾经对她好过一阵子,只是那种好很机械,很生硬,但程翠明不以为意,她只是觉得两个人可能还不太熟。
可许家宝对她的好很快就止步于程翠明怀孕。怀孕后,许家宝的工作开始忙起来,有时候一连半个月都不回家。被问及时就说工作太忙,可工作忙成这样,也没见他赚到钱。
程翠明向母亲求助,但母亲说,男人嘛,都这样。
孕期的不适和家人的忽视让程翠明开始向外寻求安慰,在一次遛弯的过程中,程翠明认识了几个年轻妈妈,在她们的介绍下,程翠明加入到了一个奇怪的互助组织里——椿。
“椿”里的所有人自称兄弟姐妹,他们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一起诵念经诗。在“椿”里,程翠明认识了邱磊,二人慢慢暗生情愫。
二人筹谋,在生下孩子之后,两个人一起带孩子走,离开A城。邱磊以前干过电信诈骗,他们想在临走前再在许家母子身上再骗走一点钱,作为之后的生活费。
可就在程翠明生孩子的过程中,她遭遇了难产和大出血,勉强抢救回来后,她的身体受到重大的打击。
再加上家人的漠不关心,孩子的哭闹不止,让程翠明身心俱疲。而恰在此时,邱磊又被齐锡澜调走去了趟西南。
程翠明没日没夜地照顾孩子,还要在家洗衣做饭,严重缺乏睡眠地程翠明开始精神恍惚,时常出现幻觉。
直到有一天,程翠明在喂奶的时候被孩子咬疼了。
她看着已然龟裂出血的身体,听着孩子无休无止地苦恼,长年累月的心酸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一瞬间,程翠明失去了理智,她歇斯底里地怒号,拿起枕头,捂住了孩子地脑袋。
她只想安静一会,哪怕就一会也好。但就是这样,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程翠明惊慌失措地给刚刚赶回A市不久地邱磊打电话,邱磊略作思索,就将处理尸体地方法告诉了程翠明。
他让程翠明先将孩子的尸体煮到熟软,然后他去附近的狗市买了条狗。
随后程翠明将孩子的尸体交给了邱磊,邱磊则将尸体喂给了那条拉布拉多。
程翠明按照邱磊的吩咐将锅扔到厕所里,然后回家用湿尿布擦掉婴儿车上的痕迹,随后报警。
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却也终究难逃法网。
说完这一切,秦淮才僵硬地起身,他拍了拍程翠明的肩膀。
程翠明问道:“邱磊也有罪吗?”
处理尸体,他肯定有罪。不待谢隐答复,程翠明已心如明镜。
一桩不可能的失踪案就此落下帷幕,接下来就是司法程序了。谢隐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胸口犹如一座巨石压着般,喘息不得。
一个可怜的母亲,一个可怜的孩子,谢隐作为一个执法者很难去料定孰是孰非,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裹挟着小人物最终走向犯罪的道路······
谢隐只能做他该做的,问了程翠明一个题外话:“你说的‘椿’,到底是什么?”
程翠明突然从衣服中拎出项链坠,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程翠明:“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们只告诉我‘椿’是一种山茶花,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秋夜滚滚的浓云之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谢隐猛地一惊,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医院来了电话。
秦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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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们不要去搜索什么是北方旱厕。
最后一个案子完结啦,接下来两三章章收尾,正文就完结啦,真相慢慢会浮出水面的。感谢大家支持正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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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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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医院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走廊里偶然传来护士轻巧跑过的脚步声,之后就是长久的宁静和医疗器械传来的规律的白噪音。
谢隐和秦淮急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里没有开灯, 乍一进房间,黑暗如同混沌般将一切吞噬消化, 唯有急促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 走廊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光让秦淮看见了床上男孩睁大的双眼。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秦淮霎时红了眼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却无法呜咽出任何声音, 哪怕是嘶哑的气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紧咬着下唇,想让血液的甜腥味弥漫开来,试图找回一点理智。
但旷日持久的期盼和委屈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才发觉人是经不起扑面而来的悲喜的。
谢隐走上前,挽住秦淮颤抖的臂膀,他稍稍着力, 希望能给秦淮一点借力。
床上的男孩扑闪着大眼睛,苍白的双唇泛着灰色, 脸色惨败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窝深陷, 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易碎,像被狂风暴雨□□过的一朵乍开的花朵, 花瓣垂落着,花瓣上还垂着一滴水滴。
逆着光, 秦穆看向无法自已的秦淮,先开了口:“哥, 是你吗?”
长久以来的压抑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喷发, 秦淮的理智终于崩溃, 他踉跄地扑向秦穆的床前。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但他仍旧像在检验一件绝世珍宝一般细细端详着秦穆。
他的唇仍旧酥麻颤抖,但还是艰难地呜咽出一声:“是我。”
谢隐亲眼目睹了一场久别重逢,细数着其中种种不可能与不容易,看着秦淮肝肠寸断又极尽克制的样子,谢隐感觉心头一紧,不免也融入到这场痛彻心扉的悲喜大剧里来。
两个人慢慢恢复平静,一点点回忆起二十的过往,秦穆喜欢的玩具,秦穆喜欢看的书,秦穆几岁时长到了秦淮的胸前······秦淮是个心理安慰的行家,他谨慎地避开了秦穆失踪这些年可能遭遇到的诸多情况,也不曾有只言片语提及自己的想念。
他不会去触碰秦穆的伤疤,哪怕揭开伤疤,才能抵达真相。
谢隐心急,但也知道总不急于这一个晚上,他决定只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守护者和旁观人,去见证这一夜的美好。
齐锡澜仍然在逃,但已经有可靠消息了得知了他的落脚点。实施抓捕也就是这几日了,谢隐赶紧派荆哲赶赴现场。
接下来的这两天里,谢隐开始曲线救国,每天换着花样带着各种好吃的去看秦穆。
在秦淮不错眼珠地监督下,谢隐根本没有机会向秦穆了解到任何关于山茶花和齐锡澜的信息。谢隐倒也不恼,毕竟他用心不纯——
他还有点私信,想拿下秦老师,不如先攻略秦老师的弟弟。
然而秦穆还真是秦淮的弟弟,他与其他同龄人确实不同。秦穆的食欲很差,极恐甜腻,除了秦淮做的饭一口都不吃。谢隐又问了问身边的小伙子,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喜欢什么,带来一堆□□之类的,秦穆也不感冒。
秦穆每天都虚弱地往床上一趟,然后幸福地看着哥哥忙来忙去。
而此刻的谢隐,就像是一个多余的挂件,时刻都可能被扫地出门。
谢隐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秦淮家中见到过一本《金阁寺》,秦淮好像说过,他弟弟很喜欢这本书。
谢隐去买来一本精装版的《金阁寺》,进门时,男孩正捧着一本书,倚着枕头,安安静静地看着。
阳光将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暖色的光晕,他容貌清秀,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拔节的骨干,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难得的在他不看向秦淮时也能露出的喜悦表情。
谢隐轻咳一声,秦穆礼貌抬头,点头示意。
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的礼貌与疏离和秦淮格外相似。
秦淮今天有课,难得他不在,谢隐赶紧拿出那本《金阁寺》递给秦穆。
秦穆仍旧礼貌表示感谢,随后就将书放在了床头,连封皮都不曾打开。
秦穆:“以前很喜欢这本书,但我看过很多遍了。谢谢你啊谢哥哥,这本我就收藏了。”
得,这真是秦淮弟弟!
谢隐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图和秦穆找共同话题,他凭借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关于这本书的记忆问道:“你说,小僧人为什么一定要烧掉金阁寺呢?”
秦穆摇头:“不知道。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谢隐尴尬一笑:“猜猜嘛,又不是考试题。”
秦穆:“或许是在他的幻想里,金阁寺太过于美好。可真正看到金阁寺时,才发觉它的普通,配不上这份美好,所以就摧毁了。”
说到这,秦穆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祈盼却未得时,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谢隐看着男孩深邃的眼眸有点怔忪,恍然间感叹:“你说得对。”
秦穆却在这时云淡风轻一摇头:“瞎说的。我也不懂。”
谢隐见时机成熟,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问题:“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秦穆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反问道:“谢隐哥哥,你是想从我这打听齐锡澜的事情吗?”
这是秦淮明令禁止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在弟弟身体还没恢复的时候就对他进行询问。
谢隐赶紧打哈哈:“没有,就瞎聊。你这孩子,比你哥还警惕。”
说罢,为了缓解尴尬,谢隐看向秦穆手中的那本书,问道:“看什么呢?”
秦穆立起书来,让谢隐看封面。
“忏悔录。奥古斯丁的忏悔录。谢隐哥哥,你也看过吗?”
更尴尬了······谢隐没看过。
谢隐一挠头:“你哥今天一天的课,没时间给你做饭。我去给你买点粥喝,你将就将就,行吗?”
秦穆微笑点头,随后就将目光放在那本《忏悔录》上了。
谢隐只得讪讪退出病房,他都走到了医院大门口,才想起来手机落在病房里了。
谢隐匆匆赶回病房取手机,一推门,只见男孩一只手扶着那本《忏悔录》,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床板有节奏地微微颤动,男孩的轻喘声还没停止······
秦穆惊愕地看向谢隐,原本惨白的脸颊骤然泛起了红晕。
而谢隐同样愣住了,做了三十几年男人的精力让谢隐立即意识到了男孩在干什么。
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己与自己交流一下,谁又没干过呢?
只是这大病初愈,这孩子也太心急了吧!
《忏悔录》里夹着一张照片,谢隐离着远,看不清楚。他这才明白秦穆看这么无聊的哲学书为什么会笑出来!
谢隐赶紧轻咳两声压住尴尬,快速进门拿回手机,离开了病房。
秦穆目送着谢隐离开,身体犹如积聚已久的火山终于在一瞬间喷发出来。他整个身体向后神展开,优越的下颌与突出的喉结展露无疑。
他向天长呼了一口气,合上了那本《忏悔录》。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恰看见谢隐的背影。
一抹狡黠的笑意慢慢爬上秦穆的嘴角。
他心满意足地窝进被窝里,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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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队接到报警电话, 据他自己称,是齐锡澜。
齐锡澜称自己将于三天后返回A市投案自首,但前提是, 警方必须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这一点,谢隐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齐锡澜从事诱拐、诈骗行业多年, 必然有仇家。如今警方的通缉令已经公之于众, 而他也没有及时逃往国外,投案自首确实是最安全保险的策略。
齐锡澜将他的三天后即将到达的地点告知了A市警方, 希望警方能够予以保护。
这个地点距离警方掌握的齐锡澜目前藏匿的地点有600多公里, 谢隐接过电话, 劝齐锡澜就近自首,不要耍花样。
但齐锡澜在听到谢隐的声音之后,立即挂断了电话。
刑警队立即召开会议, 研究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齐锡澜,就算是齐锡澜,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都不能轻信。”
——“咱们的人已经布控在他的藏匿点了,会不会是他试图拜托控制的说辞。”
——“想自首为什么要等三天?这明显是拖延时间以图逃跑。”
人心是复杂的, 即便是最理性的人也有可能在某个瞬间脑子一抽作出怪异的举动。
谢隐作为领导者, 他不敢赌任何一个可能。谢隐最终决定,双向布控。一边派人赶往两个地点蹲守, 一边通知当地警方申请协助。
然而作出一系列决定之后,谢隐仍旧心中不敢托底。因为与齐锡澜打交道到今天, 在综合考量他之前的种种行为,这是个非常有心计, 能够为他人犯罪出谋划策的人。轮到他自己了, 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一根筋?
如果齐锡澜藏匿在α点, 他声称要投案的地点是β点,那么万一他钻空子逃离至γ点呢?这种可能性很大,但如何提前锁定γ点,尽量减少警力牵涉,才是警方真正的功课。
他们对于齐锡澜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在仔细询问了方冷秋、邱磊以及落网的一众齐锡澜手下之后,他们纷纷表示齐锡澜其人阴晴不定、行踪不定、行事风格不定,很难推测出他的行为逻辑来。
如此一来,警方的局面非常被动。
荆哲在齐锡澜可能藏匿的地点打来汇报电话,该地点地形复杂,人员复杂,且背山面水,抓捕难度非常大。据蹲点警察反馈,近72小时内未发现齐锡澜的行动踪迹。根本不敢贸然行动。
谢隐只轻轻应了句:“知道了,继续蹲守,随时汇报。”
随后便挂掉了电话。
他作为主帅,必须快速寻求破局之招。
一瞬间,谢隐想到了秦淮。
虽然谢隐常开玩笑说秦淮是他的外挂大脑,但心理学家不是巫蛊傩神,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秦淮也不可能凭空作出判断。
但在迷茫的时候,谢隐只想和秦淮说说话。
听一听秦淮清冷的声音,能清醒不少。
秦穆对于开屏大孔雀谢隐的到来一点不感觉意外,他说来就来,毫无章法。二人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及秦穆“身体交流”的事情,秦穆也自知有“把柄”在谢隐手里,态度殷切了不少。
秦淮仍旧洞悉一切的模样,低语问谢隐:“遇到难处了?”
谢隐眉头一展,大咧咧一笑,问道:“这么明显吗?”
秦淮和秦穆同时点头,太明显了。
谢隐将情况简单向秦淮介绍了一遍,秦淮摇头,他对于齐锡澜本人的了解过少,很难从中寻找到逻辑点。
一旁抱着鱼汤小口小口嘬着的秦穆却在这时抬起了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着,似有什么话要说。
秦淮喉结滚动,一句“别说话”滑到了嘴边,又踟蹰起来。
谢隐看得出来,秦淮很纠结。他的眉心紧皱,羽翼般的睫毛轻眨着,似有似无地掩盖着眸中闪烁的流光,薄唇轻轻咬着,耳根泛起了红晕。
谢隐知道,秦淮不想再让弟弟牵涉其中,然而内心深处的意念又告诉他,不能隔岸观火。
谢隐没有催促,也没有推波助澜,他在等秦淮的斗争结束。
无论他作出任何选择,谢隐都会无条件支持。
时间如水流过,终于,秦淮紧攥的手松开,他朝着秦穆点头,默许了这一切。
“我可以引出他来。”秦穆一开口,就让两个人都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办法把这个标志投放在齐锡澜能看到的地方,他会主动冒出来的。”秦穆话说得简单利落,没有任何铺垫和解释。
这个性格和秦淮很像。
那是与之前看到的很相似的一朵山茶花,只是盛开程度更甚,花朵看起来更繁盛。
“这是九朵花瓣的山茶花,代表着齐锡澜。他看到这朵花,一定会出现的。”
谢隐:“在哪里投放,他就会去哪里吗?”
秦穆摇头:“花瓣下放用很小的字标注上······”
秦穆突然话题一转,问谢隐:“你们希望他在哪现身?最好是容易抓捕又不容易生疑的。”
秦穆的话很是让谢隐震惊,他没想到一个被拐卖了这么多年,未能正常受到良好教育的孩子,能够如此清晰冷静且有条理地作出规划。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幼时的教育过分优越,还是······
谢隐:“我们会会同当地警方确定一个稳妥的地点。之后呢?”
秦穆淡定回答:“确定之后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一番对话下来,与谢隐一样满腹疑问的还有秦淮。秦淮也想知道,弟弟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从何学来的这些知识。
一直以来,他避讳和弟弟谈起这几年,是不希望弟弟再次陷入梦魇,沉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但作为一个专业人士,秦淮比谁都清楚,过分回避,只能适得其反。
秦穆倒比二人想象得坦然许多。
十岁生日那天,秦穆被一个自称爸爸的朋友的“齐叔叔”带上了车,从此就被圈养在“齐叔叔”的大楼里,成为了众多“齐器”中的一个。
与其他“齐器”不同,秦穆之所以会被选中,是因为他阴年阴月阴日的命格,在一群迷信巫蛊之术的富豪眼中,有通神续命的能力。
与秦穆一样因为生辰八字被选中的“齐器”还有十几个人,但他们的八字都没有秦穆这么特别。于是每每到了重要客户需要“续命”的时候,齐锡澜就会选择由秦穆来做“接引员”。
齐锡澜将这些特种“齐器”单独圈养,并且成立了一个组织,名叫“椿”,所谓“椿”,就是山茶花的一种称谓。因为这种花会在盛开最烈之时戛然终止生命,谓之“当升则生,当死则死。”
除了这些被拐的孩子和客户以外,齐锡澜又通过“生死轮回”的论调发展出了一群“椿”的信众,发展对象大多是生活受挫的年轻人和陷入困境的老人。通过精神控制,这些信众的作用一半是为齐锡澜自愿提供器官,另一半则是为他提供资金。信众遍及整个华北东北东南地区,有三万万之多。
“椿”的等级森严,每升一个层级,山茶花花瓣会增加一瓣。
谢隐将马骏皮带上的山茶花、程翠明项链上的山茶花照片递给秦穆看,秦穆说,这只是最低级的成员,都不可能见到齐锡澜。
谢隐:“那你呢?”
秦穆:“我虽然只是他拐骗来的‘齐器’,但因为‘接引人’的身份,在‘椿’里,我的地位仅次于他。”
说白了,“椿”已初具“邪//教//组织”的规模。
这是谢隐所不敢相信的,他一直以为齐锡澜的犯罪范围还停留在人口贩卖和电信诈骗,但现在看来,程度已相当恶劣。
齐锡澜对作为“接引人”的秦穆进行了严格的培训,说到底不过是些巫傩舞蹈罢了。正如谢隐亲眼所见一般,神神秘秘地唱唱跳跳一番之后,割..腕“引神”。
好在这种重要客户并不多,大概每半年才能碰上一次。秦穆受一次伤有半年的时间来修整。但由于长期处于营养不良和惊吓的状态,他的身体一直都无法恢复。
秦穆说到这,秦淮已然泪眼婆娑,他双眼血红地看着窗外的月色,尽可能克制住情绪。
谢隐:“那你的这朵山茶花,为什么一定能让齐锡澜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