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遥不赞同,“都已经拖了多久了,再拖下去小病也要拖成大病了。”
“放心,”柳遥翻出账房和伙计的衣裳,伸手去推徐伯,“您就好好歇着吧,这里交给我们来照看,最近客人比之前少多了,出不了乱子的。”
“但是……”徐伯还想再说,就被柳遥连说带哄拉了出去,让伙计帮忙送回家里。
送走徐伯,关紧房门,柳遥将账房的衣裳递给对面人,语气雀跃道。
“我早就想试试自己开店了,快点把衣服换上,我们到下面去瞧瞧有什么好玩儿的。”
殷月离:“……”
所以祂猜对了,这人果然是过来玩儿的。
虽然无奈,但在这种小事上殷月离向来顺着对方。
于是也没反驳,乖乖换了账房的衣服和柳遥一起出了雅间。
香茗茶坊毕竟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店,整体风格以清雅为主,就连店里人员的衣着也都是偏素雅干净。
账房的衣裳是月白的长袍,上面绣着竹林与小字,其中竹叶青翠,小字娟秀,让殷月离原本昳丽的面容更多了几分书生气。
伙计的衣裳却是淡蓝色的短打,简洁却不失活泼,穿在柳遥身上更显稚嫩,仿佛连年龄也跟着小了几岁。
殷月离还没见过柳遥穿这种类型的衣裳,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被柳遥发现,干脆凑到祂眼前。
“怎么样,还成吧?”柳遥仰着头,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
殷月离没说话,只随意点了下头。
柳遥却不满意了,拉着祂小声道,“说话呀,到底成不成,实在难看的话我就换一件去,另外还有一件深蓝色的,比这个要短,更好显出腰身。”
殷月离咳嗽了一声,“好看,不用换。”
那件深蓝色的衣裳祂也见过,大概是
专门给身量小的伙计设计的,穿在柳遥身上何止是能显出腰身。
虽然还想再说几句,但楼下伙计已经出声催促了,柳遥只能拉着身边人下了楼。
清早正是茶坊客人最多的时候,原本柳遥还担心殷月离会无法应对,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操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大约是因为气质实在与常人不同的缘故,几乎所有客人看见殷月离都是恭恭敬敬的,仿佛生怕冒犯到祂一般。
其中有名客人想要赖账,殷月离什么话都没说,只抬眸瞥了他一眼,对方便两腿发软,恨不能将随身的银子全部都掏出来。
屈才了啊。
柳遥忍不住后悔,他就该早点把殷月离骗,哦不对,是劝到茶坊来做工。
挨过早上最忙碌的时候,两人终于闲了下来,店内炉火烧得很热,柳遥挽起衣袖,将六七本账册一股脑堆放到殷月离面前。
“正好眼下客人不多,”柳遥拍了拍袖上的灰尘,“不如把上个月的账目核对一下吧,看有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殷月离放下纸笔,也不动,只默默盯着那几本厚厚的账册。
见祂的反应,柳遥忽然一笑,趴在柜台上道,“你知道怎么看账查账吗,要不要我来教你?”
“你会?”殷月离挑眉瞧他。
“那是,好歹我也学了大半月了,”柳遥眼睛转了转,笑得越发开心,“来说句好听的,我就教你怎么查账。”
“说什么?”殷月离拿了本账册到眼前,好奇问。
“就比如,叫我声夫君什么的,”柳遥托着下巴道,“虽然我是个哥儿,但怎么说也是男子,我看隔壁村嫁了书生的那个小哥儿,两人在外面都是互相叫夫君的,你比那书生还漂亮,叫一声不吃亏。”
殷月离轻叹口气,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都没唤过我夫君,还指望我这样叫你?”殷月离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我看你最近是本性暴露,越发放肆了。”
没叫过吗?
柳遥思忖片刻,好像的确没有叫过。
柳遥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客人注意到这边,干脆倾了倾身子,贴在对方耳畔,将那两个字轻轻唤了出来。
殷月离浑身一僵,险些连毛笔都拿不住。
柳遥弯起嘴角,还想再逗祂,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正是之前在人群里滔滔不绝的中年人。
“老天啊!仙师,您居然到店里来了,我正有急事要找您呢!”
听到中年的呼喊,所有茶坊客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一脸惊奇望着两人的方向。
柳遥靠在殷月离身上莫名其妙,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声「仙师」究竟是叫谁的。
啪嗒一声脆响,不知谁手里的茶杯落在了地上。
不等中年人动作,已经有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抢在了他面前,踉跄扑到柳遥的脚下,紧紧拽住他的衣摆。
“真的是仙师,我的铺子里出妖物了,求仙师救我们一命!”
柳遥听得奇怪,低头打量地上的老人。
老人六七十岁模样,衣着打扮还算不错,只是形容憔悴得厉害,眉心一直紧锁着,脸上尽是苦色。
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眼熟。
“您先起来,”柳遥将老人搀扶起来,“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
没等柳遥再去辨认老人的长相,旁边的中年人忽然惊呼一声,指着那位老人道:
“哎,你不是东街糖水铺子的崔掌柜吗,怎么,你家最近也闹妖物了?”
“对,”老人慌忙点头,说罢去看对面的中年人,“你是?”
中年人一拍桌子,“我是周骋啊,就住你家隔壁的,老爷子不记得了。”
崔掌柜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凑近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想起来了,你是周婶子家的侄儿吧,你刚刚说的……”
“正是,”周骋忙不迭点头,“我家里最近也闹妖物了,还总是半夜里出来吓人,我叔婶年纪都大,被吓得夜里惊醒,眼看着就要熬不住了。”
“我原本是想找寺院的和尚过来帮忙的,正巧我兄弟昨日被仙师救了儿子,我就想着今天过来碰碰运气。”
说罢转向殷月离的方向,一拱手道:“仙师,崔掌柜的也在这里,就证明了我家闹妖物的事情并非作假,还求仙师帮帮我们,只要能逮住那妖物,要我们花多少银钱都行。”
崔掌柜见周骋拱手的方向,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顿时有些尴尬。
柳遥摸了摸下巴,终于回忆起来,东街糖水铺,他好像的确去过那里。因为店掌柜与他阿爹同样姓「崔」,所以心底多少留了些印象。
倒是殷月离没什么兴趣,只随意翻动手中的账册。
“仙师?”周骋小声唤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心绪顿时沉到了谷底。
崔掌柜也跟着紧张起来,“那个仙师,您是不是怕麻烦,您放心,周婶子一家也是做买卖的,我们两家一起出钱,只要您说个数目,无论多少我们都想办法凑出来。”
“求您帮帮忙,”崔掌柜颤巍巍拄着拐杖,说得越发可怜,“我家糖水铺子已经在宴城开了十几年了,是我和老伴一起开起来的。如果真败在我手里,我也没脸到下面去见她了。”
殷月离神色平淡,依旧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倒是柳遥敲了敲台面,忽然开口问,“你家除了糖水之外,似乎还卖粽子糖的是吧?”
“对,”崔掌柜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点头,“粽子糖是南方那边的糖果,整个宴城应该也只有我家有卖。”
柳遥转头看向身边人,语气惋惜道:“我之前吃过他家的粽子糖,里面放了玫瑰和松子的,特别甜,如果他家店铺真的没有了,估计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粽子糖了。”
殷月离撇眼瞧他。
柳遥抓着祂的胳膊,眨了眨眼睛。
那意思是……粽子糖。
殷月离败下阵来,无奈摇头,“我不是仙师,也不需要什么银钱,若是我今日过去帮你……”
崔掌柜毕竟是常年做生意的,脑筋不笨,立时便反应过来,“那往后小公子可以随意到我家来吃粽子糖。除了玫瑰松子的,还有薄荷的和芝麻的,随便小公子想要哪个都可以。”
“哎,我家也可以,”周骋连忙抢着道,“我家是卖果脯蜜饯的,樱桃杏子蜜饯藕,随便小公子来吃。”
柳遥一个劲儿点头。
殷月离按住他的脑袋,但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朝两人颔首。
“如今店里没人,我们需要暂时留在这边看店,等到天黑关门了再过去。”
当然不只是因为还要看店,还因为此时围观的客人太多,等天黑再去也好清静一些。
“好好好,那便有劳仙师了。”
见祂肯松口,两人哪儿有不愿意的道理,连忙留下店铺的地址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发现没有热闹可看了,店里的客人四散回到桌边,不时望向柜台后的两人。
“就这么喜欢吃糖?”殷月离避过众人的视线,将准备开溜的柳遥拎到眼前。
“没,”柳遥抬头冲祂笑,“都是乡里乡亲的,要互相帮忙嘛,对了,还有两壶茶水要泡,你在这里看账,我先到厨房去泡茶了。”
店里客人议论纷纷。
殷月离再次将他拎回来,语气淡淡道,“想吃糖就自己去赚,今晚你来抓那个妖物,我只负责在旁边帮忙。如果最后抓不到的话,你就没糖可吃了。”
柳遥:“??”
让他去抓妖,开玩笑的吧。
宴城西街,已然临近黄昏,街道两旁却依旧热闹。
听着周围人有关仙师出手帮忙,将山贼全数抓获的议论,穆臣面色铁青,被身边青年狠狠拽了一把才没有冲上前去理论。
越过人群,躲进昏暗的巷子里。
穆臣气得脸都歪了,指着外面的行人道:“胡说八道,无耻之尤,一个邪物居然还敢说自己是苦修士,老夫看祂根本是故意如此,好破坏全天下修行之人的声誉!”
青年却是好笑,摇了摇头道:“师叔莫气,刚刚从陵墓出来被那群阴兵阻拦,花费了不少法力,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
其余的话他没说,也就是在西北边关,各方面管制都比较宽松。若是换成南方一带更繁华的城镇内,苦修士根本是被当作嫌犯被官府到处抓捕的,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歇什么,”穆臣依旧气不顺,“你不是说有办法将祂封住吗,究竟该如何操作,早点将事情办完,也好解决了这心头大患。”
老者也懒得再与他争辩了,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与其在口舌上浪费时间,不如先办正经事要紧。
青年笑着摇头,“我可没说过能将祂彻底封住,没有圣祖金符在,我的法子最多也只能将祂困住十数年,用来拖延时间罢了。”
“而且,”青年朝外头望了望,面上笑意不减,“似乎出了些有趣的情况,我想要看看后续,之后再做打算。”
穆臣眉头紧皱。
什么有趣的情况?
柳遥一白天都在想着该怎么捉妖的问题,到夜里茶坊关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只能放弃思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有殷月离盯着,他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剩下只能等看看情况再说了。
上到马车里,柳遥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安,决定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下。
趁着道路颠簸,柳遥身子一歪,假装不经意间扑到身边人怀里。
殷月离也不躲,只好整以暇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柳遥咳嗽了一声,厚着脸皮捏了捏祂的手心,“那个,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自己捉妖。”
殷月离不置可否。
“只是我一个普通人,”柳遥表情可怜,“什么能力都没有,说不定到时只会给旁人添麻烦。”
“你不是有那道金符在吗,怎么能说什么能力都没有。”殷月离回握住他的手腕。
柳遥吓了一跳,圣祖金符的事他从来都没提过,这人是何时知道的。
对了,邵蒙。
他去找穆臣的时候邵蒙也在,估计是对方之后特意告知了殷月离。
“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殷月离贴在他耳边,声音无奈,“圣祖金符是仙家圣物,天生对我的黑影有一定排斥,比如昨晚……的时候。”
柳遥的耳朵倏地红了,忍不住伸手拍了祂一下。
还敢提昨晚。
过去两人亲密的时候,殷月离总担心他察觉到不对,过程里多少会有些顾忌。
然而彻底放开了柳遥才发现,自己之前经历的那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可怕的是,柳遥甚至发觉自己似乎有些习惯了,期间的感受也不再仅仅是痛苦和害怕。
太恐怖了。
柳遥坐直了身子,目光坚毅,觉得与这件事相比,区区妖物也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了。
倒是殷月离迟迟等不到他下一步动作,露出略微失望的神色。
香茗茶坊在西街,崔掌柜的店铺在东街,两家离得并不算近,坐马车也要两三刻钟的工夫才能走到。
下了马车,远远便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
好香,柳遥眼睛亮了亮。
拉着身边人绕过街角,就望见巷子口处一家名为「崔记糖水铺」的小店,窄窄一张门脸,生意却是不错,明明天色渐暗,却依旧有不少客人在门口排起长队,似乎要买新出炉的四色粽子糖。
考虑到店里的生意,柳遥并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
而是照着崔掌柜画好的图纸朝小店的后门走去。
还没等走到近前,就瞧见一名穿着藕色衣裙的女子迎了出来,面上满是惊喜。
“你们就是阿爹说的那位仙师吧,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快点随我到里面去吧。”
女子三十岁上下,看样貌应该是崔掌柜的女儿,宽脸盘,大眼睛,伸手将一整个食盒直接塞到了柳遥的怀里。
语气殷勤道,“这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四色粽子糖,每回都不够卖,山贼被抓的事我已经听人说了,今日真是多谢你们能过来帮忙。”
还没办事就先收了谢礼,柳遥抱着食盒,只好说自己一定尽力想办法,帮他们解决妖物作乱的事。
两边正聊得热络,不远处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冷哼。
“仙师?我看是骗子还更恰当些吧。”
“夫君,”女子也是惊讶,连忙快步迎了过去,“不是说今晚要去夫子家抄书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来人是名身材高瘦的青年,书生打扮,与女子差不多年岁,五官普通,只是目光略有些阴沉。
此刻那书生表情不屑,转头望向柳遥两人。
“呵,亏得我早早回来了,不然你和爹怕是要被这骗子骗得家底都不剩了,什么妖物作祟,不过都是些唬人的把戏罢了。”
柳遥皱了皱眉,犹豫该如何解释。
“走走走,我还有几月就要乡试了,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打搅我看书。”书生才没有心思听他辩解,表情越发不耐烦,说着便要往外赶人。
女子心急,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他们可是爹好容易才请过来的,只是来看一看,不会打扰你看书……”
“我管他们是谁请来的!”书生一把将女子推开。
女子身量原本就瘦小,加上没有防备,惊呼一声便摔倒在地上,柳遥上前想要扶她,也跟着摔作了一团。
四周空气突然阴寒下来,柳遥手心有些刺痛,正想看看是不是不留神擦破了,就被人伸手揽了过去。
「呼」的一声,院内灯笼瞬间熄灭。
“谁!”书生吓得跳了起来。
殷月离低头检查柳遥掌心上的伤处,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
“谁在那边,”书生惊慌四顾,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自己身周,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别鬼鬼祟祟的,快点给我出来!”
“夫君?”跌坐在地上的女子也有些被吓到了。
她看得很清楚,书生正对的墙壁下分明只有一小丛枯草,并没有任何不对的事物。
“啊啊啊!”
书生冷汗直冒,忽然瞧见一团白影从不远处窜过。顿时忍不住惨叫出声,撞开院门外的崔掌柜,疯了似的朝外面奔去。
“怎,怎么了?”刚要迈进院子的崔掌柜被撞得一个踉跄,好容易撑住拐杖。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书生到底在发什么疯。
殷月离帮柳遥处理了手上的伤口,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望向崔掌柜道。
“行了,先说说妖物作祟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折腾了半晌,崔掌柜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自家女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只能摆了摆手说不必管他,之后将柳遥两人请进屋内,打算细说之前妖物作祟的事情。
期间隔壁叫周骋的中年人也赶了过来,进屋便热情塞给柳遥一整盒果脯,憨笑着道。
“都已经这么晚了,劳烦二位花时间过来,这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桂花杏脯,您尝尝,如果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您送几盒去。”
柳遥接过道谢,正打算和之前的粽子糖放在一起,就发现中年人还站在原地,一脸期待望着他,似乎是想让他现在就尝尝味道怎么样。
柳遥不好拒绝,只能打开食盒吃了颗杏脯,又顺手给身边人也塞了一颗。
不得不说,中年人带来的杏脯的确非常美味。
杏肉软糯酸甜,还带着股浓浓的桂花香,是柳遥过去都没有尝过的味道。
“怎么样?”柳遥小声问。
殷月离见他吃得开心,倒也没有之前那么不耐烦了,抬手帮他抹去嘴角上的糖霜。
柳遥脸颊一红,连忙取出帕子给对方擦手。
“咳咳,”见两人的互动,崔掌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那个,刚刚说到哪里了?”
“爹,”女子给崔掌柜倒了杯茶,“刚说到晚上遇见白影的事。”
“对对,白色的影子,”崔掌柜连忙颔首,“特别吓人,就在后院里头,一转眼就不见了。”
白色的影子?
听到崔掌柜的话,柳遥也顾不上再吃杏脯了,抬起头来问,“确定不是谁家挂的白布吗,而且只是白影的话,你们怎么能断言一定就是妖物作祟。”
“不只是白影,”女子补充道,脸上带着恐惧,“偶尔还能听见猫叫的声音,而且到了第二天早上,门口便会多出许多已经死去的小动物。有时是老鼠,有时是壁虎,都是撕成几段血淋淋摆在地上。”
柳遥想象了下女子描述的画面,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若当真有妖物存在的话,为何要将已经死去的小动物摆在崔掌柜家的门前,总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吓一吓这家人吧。
“我家也是,”旁边周骋也
跟着道,“白影,猫叫,门前的血迹,这些我叔叔家都有,还有便是昨天夜里……”
中年人说着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道,“我亲眼瞧见了,一只比人还高的猫影子,就立在我睡觉的窗户外,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绝对就是妖物没错!”
“那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小猫呢?”柳遥试探着问。
毕竟猫晚上眼睛也能发光,且影子可大可小,影子很大,不代表原物也同样巨大。
“绝无可能!”周骋和崔掌柜一齐摇头。
崔掌柜唉声叹气,“我们也不是傻的,怎么会连妖物和普通的小猫都分不出。”
“如果单单只是发生这些异象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自从遇见那个白影之后,我们一家人的身体便逐渐变差,常常精神恍惚,魂不守舍,还总能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明显就是被那妖物所迷。”
中年人也点头,“我叔叔婶子也是,我不经常住在店里还好些。但我婶子整日无法安睡,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若再不能将那妖物除去,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精神恍惚,魂不守舍?
柳遥考虑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没去找大夫瞧瞧吗?”
“怎么没有,”崔掌柜无力摇头,“几乎全城的大夫都找过了,可都瞧不出什么毛病,二位仙师,真的是妖物作祟,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不是生病,也不是听错看错,那确实是有些古怪了。
柳遥百思不得其解,回头去看身边人。
却见殷月离神色不动,只安静坐在桌边喝茶,一副要将全部事情交给他去处理的模样。
柳遥叹了口气,只能对崔掌柜道:“这样吧,你们不是说妖物总在夜里出现吗,那不如我们先在这里住上一晚,具体看看情况再说。”
“好好,”崔掌柜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连忙点头,“我这院里刚好有两间客房,那今晚便有劳仙师了。”
“一间。”旁边喝茶的殷月离忽然开口。
“啊?”崔掌柜愣住。
“一间就够了。”殷月离继续道。
崔掌柜看了看柳遥,又看了看殷月离。
直到被女儿推了一把才终于反应过来。
也不能怪
他没有看出,柳遥之前在茶坊都是做男子打扮的,身上并没有戴任何属于小哥儿的配饰。
崔掌柜忍不住感叹,原来高人也是会成亲的啊。
“那我住另一间吧,”中年人出声缓解尴尬,“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崔掌柜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和女儿一起去收拾客房不提。
酉时末,糖水铺关门,柳遥和殷月离成功入住后院最大的一间客房里面。
隔壁则住着周骋,连被褥枕头都没要。据说要一整晚守夜,亲眼瞧瞧仙师是怎么收妖的。
夜晚安安静静,看不到一点光亮,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有房间都熄了灯火。
柳遥在黑暗里抓住被角,一边紧张盯着外头。
“你说这糖水铺里真的有妖怪吗?”不知过了多久,柳遥趴在身边人的肩上,压低了声音问。
“也许。”殷月离语气平淡,轻轻拨开他耳边的碎发。
柳遥有些痒,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掌心,“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虽然殷月离日常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毕竟一起生活久了,柳遥还是多少能分辨出一些的。
就好比此刻,对方眼眸浓黑,嘴角微挑,明显一副无聊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你猜。”殷月离眼里带了些笑意。
真的有问题?
柳遥连忙坐起身子,双眼亮晶晶盯着对面人。
殷月离也不答,只抬手捏住他的鼻子,“说好了由你自己来捉妖,不许耍赖。”
柳遥直接扑过去,挽起衣袖,正准备严刑逼供,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猫叫。
柳遥很喜欢小猫,夜里听到野猫的叫声一般也不会感觉害怕。
然而此时听到的猫叫却与往常不同,那声音拔得很高,尖厉异常,仿佛动物濒死时的惨叫。
又一声猫叫。
柳遥背脊发凉,忍不住将脑袋埋进身边人的怀里,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探出头去,就看见一个漆黑的猫影子正倒映在窗户之上。
还没来得及害怕,柳遥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根本就是普通的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