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愚站在门外,拎着两个大袋子,一个里面飘来葱油的香气,另一个里面则全是猫零食,方衍打开看了眼,又抬头给了他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陈皮需要减肥,”他痛心疾首,“能不能为它的健康着想一下?”
“这种事又不急于一时,”陈斯愚颇有慈父风范,“陈皮才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多吃点才能安慰它受伤的心灵。”
方衍简直无语,边开门边跟他科普:“猫绝育后会更容易发胖,陈皮现在已经超重了,你再乱喂的话——”
“喵!”
胖狸花用粗犷的嗓音叫了声,戴着伊丽莎白圈蔫耷耷地趴在角落甩尾巴,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陈斯愚急匆匆地朝它走过去,边伸手边感叹:“我的乖儿子,你受苦了。”
陈皮翻了个面,脸朝墙壁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陈斯愚愣了愣,挼了把他的被毛。
“儿子,你怎么了?”
胖狸花抗拒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球,又叫了声,态度冷淡到陈斯愚有些难以置信,方衍在旁边看着,倒是十分了然。
“我昨天不就跟你说了,猫很记仇的。”
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陈斯愚现在就跟被突然打进冷宫的失宠娘娘似的,终于看清了自家胖狸花的嘴脸。
是件好事,很不错。
方衍从袋子里拆出一根猫条,同样凑了过来,陈皮懒懒抬眼看向他,破天荒地站起来就着他的手吃了两口。
陈斯愚难以置信地转头,刚好对上了方衍佯装淡定的表情。
“看吧,你被它记恨上了。”
第17章 再客气就不礼貌了
陈斯愚的痛心疾首表现在每一个沉痛的眼神和不顾方衍的白眼打开的罐头中,而陈皮对于他的痛恨也同样表现在了别过去的脑袋和一声声哈气中。
方衍总觉得他再这么勉强就要挨爪子了,他伸手将吃了一半的猫条伸到陈皮鼻子前,刚好挡住了胖狸花跃跃欲试的爪子。
“不是他干的。”
他引着陈皮往自己面前走,语气淡淡的,像是跟小孩讲道理似的:“他被医生骗了,人家跟我们说要帮你检查身体,结果出来的时候,你的蛋就没了。”
陈皮舔猫条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他,方衍趁机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脖颈,又将它往远离陈斯愚的方向带了点。
“卖了十个罐罐和三个猫条。”
胖狸花叫了声,神态看起来有些狐疑,方衍面不改色,跟它展示了下自己手臂上的纱布。
“你爹很生气,带着我去和医生打了一架,但还是没能把你的蛋抢回来重新安上,”他一本正经地胡诌,“然后我们就被赶出来了,还受了伤,你爹偷偷在外头哭了好久。”
陈斯愚拿着罐头的手微微颤抖,被他这番话弄得实在想笑,拼命做出一副沉重的神情重重点头,忍得肩膀都在耸动。
“嗯,”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儿子,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啊——”
陈皮一会看看方衍,一会又看看他,最后喵了声,埋头吃了两口陈斯愚手里的罐头。
很高冷,只是舔了几下,但陈斯愚还是松了口气,眼神感激地看向方衍。
“谢谢,”他认真地说,“你挽救了一段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
方衍站起身,顺手拿过了他手里的罐头。
“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智商有没有达到成精的水平。”
他顺手将灯打开,转头看了眼在地上翻滚的胖狸花,可惜地叹气。
“我现在相信它是建国后的了。”
很嘲讽,但陈斯愚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毕竟陈皮从小到大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旁人总说狸花这品种鬼精鬼精的,可陈皮却是个小时候险些把自己淹死在饮水盆的笨猫,因此他总觉得这种结论并不适用于所有的狸花猫。
但没关系,小猫咪嘛,笨一点也很可爱。
陈斯愚跟他一块吃完饭就起身告辞说要回家了,方衍送他出了门,刚上楼没多久就又听见院子里响起敲门声,砰砰砰的,粗鲁得很。
也不知道这个点是谁不回家来探望他这个伤残人士了。
方衍懒得起床,可外头那人不依不饶,颇有他不开门就不走的意思,他只得爬起来披了件外套,慢悠悠地出了门。
“来了。”
门外是好几天没见的郑熙,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在这种天气穿了件薄外套,正跺着脚在吸鼻涕,方衍瞄了眼他通红的手,挑了挑眉。
“稀客啊,”他让开位置让郑熙进来,“大晚上不回家,不怕你妈骂你了?”
“嘿,今天就是我妈让我来的,”郑熙搓着手跟他进屋,“昨天晚上她来店里给我送饭,刚好碰见陈斯愚在加班,陈斯愚跟她说你把手伤了,她今天就煲了大骨汤让我送过来。”
“昨天晚上?”
方衍笑了声,问他:“看来大家伙最近生意都挺好啊。”
“这两年渐渐好起来了,”郑熙说到这个还挺得意,“现在网上好多人都说要弘扬我们的传统文化,古街也热闹起来了,当年整改的时候方姨坚持要保留古街的风格这事,做得是真不错啊!”
他边说边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旧拖鞋换上,方衍拎过他手里的保温桶放在餐桌上,打开外头的袋子看了眼。
熟悉的牡丹大花映入眼帘,是郑熙妈妈最喜欢的风格。
怎么形容的来着,花开富贵?
“快快快打开,我也喝两口,”郑熙乐呵呵地进厨房拿碗,“我妈煲了一下午呢,刚好吃完后我帮你把这几个碗给洗了。”
方衍等他出来后才艰难地拧开了盖子,肉香和丰富的油脂味道瞬间飘了出来,热气蒸腾间,他真诚地对郑熙笑了笑。
“替我谢谢阿姨,等过两天好些了,我一定去你家坐坐。”
“嗐,说这些,”郑熙不以为意地摆手,“你自己给她发消息吧,对了,她这两天还问过我一句方姨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这几年全世界到处跑,”方衍没好气地说,“上个月还在南极看企鹅,这个月就跑拉斯维加斯去了,也不嫌累,估计连自己有个儿子这事都忘了。”
郑熙吸溜了口汤,含糊不清地说:“也挺好的,说明方姨身体健康,也没有更年期并发症,年轻着呢。”
“是年轻,”方衍冷笑,“再多玩几个月我说不定就得有个金毛后爹了,要是再给我生个蓝眼睛弟弟也太可怕了吧。”
郑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哎呀,你之前不还说想劝着方姨去谈个恋爱吗?金毛棕毛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山高水长的,万一她被骗了怎么办,”方衍越想脸色越差,“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她早点回来。”
“哎呀,能出什么事,方姨看着再年轻,也是你妈啊,她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米,怎么可能被骗。”
郑熙抬起头,对他笑了声,说:“你被人骗的可能性还高一些。”
这话明显是个玩笑,偏偏方衍前不久还真被人骗了,此时听他这么说,脸上一刺,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她真那么聪明,就不会被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爹骗得未婚先孕了。”
郑熙喝汤的动静微微一顿,而后含糊说:“那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难免犯错嘛。”
方衍握着勺子微微点头。
“你说得对。”
汤匙和瓷碗碰出微弱的叮当声,短暂的寂静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很忧愁,很苦恼。
“但妈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郑熙撇撇嘴,没说话,他的妈妈是个强大的女人,老公儿子全都被治得服服帖帖,上能修空调下能给儿子去公园爱情角贴相亲单,风风火火半辈子,成了压在郑熙头顶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才不觉得自己强悍到无所不能妈妈会有被骗的一天。
“对了,那这个月的铺租,还是转给方姨吗?”
“给她呗,”方衍随意道,“虽然她前两年就把古街转我名下了,但还是她在打理。”
方女士嫌弃他算账太慢。
“行,”郑熙又说,“那你们今年……还不涨价啊?”
方衍看着他笑:“怎么还有人盼着涨租的。”
“这也不是我的意思,大家其实都有这想法,”郑熙的表情很认真,“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在涨,但方姨在这十几年里一共也才涨价了三次,每次就一两百,我们也实在过意不去。”
“成了,都是那么多年的老街坊,纠结这个做什么,”方衍垂下眼皮,语气淡淡,“当年我们家出事的时候,都靠着左邻右坊的帮衬,我妈经常说,人啊,要懂得感恩,今年肯定是不涨价的。”
“嗐,涨了也没什么,”郑熙边吃边嘟囔,“大家伙都挺乐意的……”
那可不一定。
方衍看着他傻乎乎的乐天样没说话,沉默着喝完汤送他出了门,冷风穿巷而过,郑熙又打了个喷嚏,跟他摆摆手。
“走了,明天见。”
方衍也被吹得冷,叫住他说:“我去给你拿件外套,你这样回去,明天又得感冒。”
“不愧是好兄弟!”郑熙朝他竖拇指,“哥们跟你好一辈子!”
“真当我是哥们就别恶心我,”方衍翻了个白眼,“哥们是男同,谢谢。”
郑熙哈哈笑着走了,方衍慢悠悠地往回走,强行灌下肚的大骨汤在胃里好一阵翻滚,他皱着眉打了个嗝,突然就不想回床上躺着了。
要不……出门散个步,消个食?
油腻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他回去拿上钥匙,脚下一转就出了门,冷风时不吹拂过,他穿过黑黢黢的街道,脚下一转,就到了长阳古街上。
作为包租婆的代理人,大晚上来巡视一下自己的产业也很合理吧?
方衍这么想着,视线从或亮或暗的店铺上略过,两侧的灯笼落下昏黄的光晕,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寂寥。
柳城人下班早,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店铺亮着灯,可不出意外地,他看见了自家铺子对面亮起的灯。
陈斯愚的确在这。
方衍站在门外观察了会——陈斯愚看起来很忙,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玻璃瓶在手边乱七八糟地摆着,甚至完全没有发现外头站了个人。
很忙碌,很专注。
风吹得有点冷,他推开门,在叮铃铃的声响里不紧不慢开口:“哟,忙着呢?”
陈斯愚回头的动作之大险些撞倒手肘边的一排玻璃瓶,他扶着桌沿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对方衍笑了笑。
“突然有点事要忙,”语气听起来还挺无奈,“我都准备洗澡睡觉了,又得跑过来接着忙,这年头赚钱是真不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的,”方衍赞同点头,“所以你这儿怎么一股檀香味?”
“咳!”
陈斯愚被自己呛了下,握拳抵着唇解释:“客户的要求,但我对檀香这块不是很了解,就自己买了点不同的品种燃着试试。”
方衍的视线越过他的身影落在桌上,果然零零散散地摆着些线香,他心头微微一动突然有了点想法。
“要帮忙吗?”
陈斯愚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应答就听见他说:“我对檀香还算是有点了解,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回我那边带点过来。”
方衍见他不回答,又淡淡补充了句:“你这两天帮了我挺多的,我有些过意不去。”
很直接的话,陈斯愚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
“我很需要帮忙,但你不需要有负担。”
他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方衍坐下,说:“我自己是觉得我们现在已经能算是朋友了,那朋友之间互相帮点小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再说了,陈皮现在还是你养着呢。”
“但……”
方衍刚开口,就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唇边轻轻一抵,薄唇微微一勾。
“你再说,我就当你是不喜欢我,所以要保持距离了。”
他只得打住话头,在陈斯愚身边坐下,心里隐隐叹息。
就是想要当朋友,所以才得保持距离啊。
第18章 我妈说只能给儿媳妇
“那位客人想要温暖一点的檀香味,”陈斯愚一本正经地胡诌,“但我试了好几种,都没有那种感觉。”
他边说边点燃了一支线香给方衍闻,烟雾升起,陈斯愚期待地看着他,问:“是吧?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方衍转过头,静静跟他对视了两秒。
“首先,你这香闻起来不太好。”
“其次,我对于调香并不懂,不知道你想说的感觉是什么,温暖的概念太笼统了。”
春日的暖阳可以温暖,夜归的灯盏也可以温暖,他不是陈斯愚肚子里的蛔虫,实在不明白这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陈斯愚咳了声,后知后觉地在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其实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但他总不好说自己是在调方衍身上的香味。
听起来就跟耍流氓一样。
南风知我意
“抱歉,”他语气诚恳,“是我没讲清楚,我想想怎么说……你小时候有用过痱子粉吗?”
“就算用过也不会记得吧,”方衍没忍住笑了声,“但我知道那种味道,你是想要那种安心的感觉?”
陈斯愚点头:“是这么个意思,上好的檀香本身是会带一点奶香味的,但我试了几种,都不是那种感觉。”
“线香弄虚作假的多,”方衍捡起那根燃着的线香闻了闻,微不可查地皱眉,“柳城这里不好买,你被人骗了。”
陈斯愚顿时做出一副心痛不已的神情:“我买之前还做了好多功课呢。”
“檀香懂行的人不多,”方衍说,“现在市面上假货泛滥,买错一次两次的很正常。”
于是陈斯愚问他:“那该去哪儿买?”
方衍诚恳地告诉他:“我不知道,我店里熏的是太姥姥留下来的嫁妆。”
“……”
有那么几秒钟里,他从陈斯愚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某种震耳欲聋的讶异,他摆摆手,笑着道:“别这么看我,说起像是很厉害,实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故事。”
“我太姥以前是官家小姐,后来一声枪响,后头的事也就是大差不差的那么几样,还被抄过家,据我妈所说,这些香料在地底下埋了好多年,直到她出生后才重见天日。”
几十年风波动荡尽数过去,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么点东西了。
陈斯愚评价:“听起来是段很跌宕起伏的故事。”
“别多想,”方衍倒是挺平淡,“我家挺普通的,太姥养活一家子不容易,很多之前的玩意都卖了,就留下这点老东西当做念想。”
他顿了顿,玩笑般地说:“其实要我说,早点翻出来也没人会发现,就那么大个树枝似的木头,说是烧灶台的柴火都有人信。”
陈斯愚也笑:“没想到你还是个落魄少爷。”
“谁家少爷还要勤勤恳恳出门开店赚钱的,”方衍站起身,转头问他,“你要不跟我去那边看看?”
陈斯愚眼睛一亮:“当然,谢谢你,方衍。”
“小事情而已,”方衍神色淡然,“担不起一声谢。”
上好的檀香燃起来的确有奶香味,但方衍觉得这种气味和陈斯愚想要的应该相去甚远,他领着陈斯愚站在店门口,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开灯,说:“说起来,调香应该用的不是线香吧?我不太懂你们是用什么办法——提取?或者说保留香料的味道,但在经过加工后,气味不会变吗?”
“那也得先找到比较相似的几种气味才能去考虑提取的问题,”陈斯愚跟他解释,“檀香原料昂贵,从香料公司购买酊剂和精油的成本很高,不如先试着找到想要的味道,再看看能不能自己做出酊剂。”
“酊剂?”
“就是将天然香料浸泡在酒精里,浸泡后再萃取出它的味道,比如说丁香、广藿、纸莎草、沉香。当然,自己做的肯定不如从香料公司购买的好,毕竟我的专业不是香气萃取。”
方衍领着他转过屏风,打开了某扇门,沉静的香气悠悠地飘出来,他转过头,微微挑着眉看向陈斯愚。
说这些话时的陈斯愚看起来沉静而认真,由那双桃花眼带出的风流倜傥都消失了不少,方衍想,这副漂亮皮囊下的内在其实截然相反。
是个挺靠谱的人。
“听起来都挺贵的,”他说,“客人不会要求压缩成本吗?”
“能要求用檀香的客人都不差钱,”陈斯愚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我这儿的特色就是天然香料。”
他说着,对方衍耸了耸肩,笑意轻松而戏谑。
“况且,我正在为客人的成本考虑着呢。”
不是没有道理,但听起来油嘴滑舌的。
方衍这么想着,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落下,他按开灯,陈斯愚终于看清了屋子里的摆设。
墙边立着八宝博古架,窗边摆着美人榻,枕头和小毯摆得整整齐齐,而博古架旁的木桌上摆着成人小臂长的一根檀香。
“喏,就是这个。”
方衍示意他凑近一些来看,说:“平常都是刮一点下来打香篆用的,你想闻吗?”
“不用,之前来你店里时已经闻过了,”陈斯愚说,“但我能拍张照吗?”
方衍往旁边让开了点,表达出可以的意思,陈斯愚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转头又对他笑,桃花眼微微弯着,有种英气的漂亮。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带别人来看,你也不担心我哪天过来当小偷。”
这么大的老山檀,价格绝对不菲。
“盗窃罪数额重大的,可以处十年以上或者无期,”方衍面无表情语气冷淡,“除了我家的人,没人知道这根老山檀的存在。”
他对陈斯愚和善一笑,说:“你可以试试。”
话的内容颇狠,但语气轻轻,陈斯愚看着他勾起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笑了。
“开个玩笑,”他说,“我很荣幸能得到你的信任。”
有句古老箴言叫财不外漏,贵不独行,方衍愿意领着他进到这间房里,显然是把他当做了朋友。
明明不过认识一月有余罢了。
其实方衍只是不把这根老山檀当回事罢了——方女士喜爱焚香私藏颇丰,没有燃着香就没有工作的状态,因此摆在店里的这点不过是图方便懒得到处拿,他被自己亲妈养得金贵,也不把这一段檀香当回事。
还不如外头的那块屏风值钱呢。
他盯着陈斯愚,说:“你有时候的玩笑真的很烂。”
说这句话时他显得严肃而正经,仿佛刚才的鲜活松快都是昏暗灯下的错觉,陈斯愚看着他身上的家居服,莫名觉得这人此刻应该把长褂穿上才能显得更说教更有气势。
否则就会和他现在所感受到的气氛一样,不像是在认真提出意见。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见方衍对自己勾了勾嘴角,笑意从眼底漫了上来。
“下回能不能讲点有趣的玩笑?”
陈斯愚定定地看着他,心跳有点快。
“嗯,下次一定。”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店,方衍关灯锁门,在冷风和黑暗中听见陈斯愚说:“其实别人都说我这人挺幽默的。”
“看不出来,”方衍转身看向对面,“我下次努力感受一下。”
顿了顿,又问陈斯愚:“还要回去继续琢磨你的订单吗?”
“不用,”陈斯愚说,“我回去把灯关了就好,刚刚已经有了点灵感,等订的檀香精油到了就能开始尝试了。”
方衍笑着问他:“你找到痱子粉的味道了?”
“差不多吧,”陈斯愚没看他,语气很自然,“既然天然的檀香做不到这种感觉,和别的香气一起调配就好了。”
方衍站在街上等他,显得无聊抬眼开始研究陈斯愚的店名,也不知道是不是郑熙的技术不好,刻得花里胡哨,在夜色中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单词。
首字母好像是H,那后面是什么?
Hee?
溏淉篜里
他在脑海中残存的词汇量里寻找了一下,没想出有哪个单词是这个开头的,陈斯愚关了灯出来就看见他神色严肃地盯着自己的牌匾看,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方衍收回视线,“就是在好奇你的店名究竟是什么。”
“Hermit。”
陈斯愚跟他并肩往前走,微微的低沉嗓音在吐出这个词时莫名显得有些温柔,方衍摸了摸耳垂,问他:“是什么意思?”
“隐者,”陈斯愚说,“听说过塔罗牌吗?二十二张大阿卡纳之一,意思是放弃外在诱惑,在寂静的环境里寻找真理。”
“不太了解,”方衍说,“但你要是说风水八字,面相掌纹,我大概还能稍微懂一点。”
“嚯,”陈斯愚乐了,“你还会这些啊?”
“不会,”方衍转头向他,“但小时候街上有位算命先生,我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去他店里玩,也看过点他的书。”
目光对上的一瞬,陈斯愚鬼使神差地问他:“那你看我的面相,是个姻缘好的人吗?”
方衍笑了声,说:“当然好,桃花眼的人,最风流多情,是渣男。”
声音散在夜空中,陈斯愚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尾,说:“不准。”
他语气惋惜:“我从小到大,就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
“那看来我的确没这个天赋,”方衍重新看向前方昏暗的街道,“怪不得那个算命先生不肯收我当徒弟。”
短暂的沉默后,他又说:“但你是姑娘们会很喜欢的那种类型。”
方衍的侧脸在模糊光线下显得清隽柔和,陈斯愚收回视线,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反而问他:“对了,刚才忘记问,你的那根老山檀能不能卖一小块给我?”
“恐怕不太行。”
方衍故作遗憾地朝他摊了摊手。
“家传的,我妈说只能给未来儿媳妇。”
第19章 “他是你的太监吗?”
方衍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光怪陆离的场景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等好不容易昏昏沉沉醒来时外头已经是大中午时候的刺眼骄阳了,他难受地眯起眼,混乱的梦境顿时被忘得一干二净。
手机里躺着好几条未读消息,他粗略地看了两眼,先把无用的通知全部点掉后才打开了郑熙的聊天框。
对方问他:“今天来开店不?我妈今天起了个大早去买雷笋,说中午送腌笃鲜过来。”
方衍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十一点零五,应该还来得及。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回道:“过半个小时就到。”
接着是付酽的消息:“烦死了,什么万恶资本家,离职了还要我回去交接资料,硬说一个盘的文档全没了,哥们才不信他的鬼话,跑了!”
附图是两张机票预定信息,一张飞往香港,另一张的目的地是马尔代夫,方衍给他发语音:“不是说要回柳城吗?怎么又变成马尔代夫了,你小子不会正背着好兄弟结婚蜜月一条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