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酽秒回:“蜜什么月,这年头哪个好姑娘愿意跟秃头程序员谈恋爱啊,六点起两点睡,拿着青春当油烧,十天半月回不了一趟家,我们对面大厦底下的护卫犬都还三班倒呢,程序员,狗都不如。”
方衍躺床上笑得差点握不住手机,又问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周吧,”付酽说,“这两周又打雷又下雨的,我这老寒腿遭不住。”
实在活得跟老年人似的,方衍笑着笑着还有点感慨——听着挺恐怖,但好像已经成了如今的常态。
希望付酽能活到八十大寿儿孙满堂的时候,他默默祈祷。
最后是陈斯愚的消息,很简短,问他中午吃什么,方衍终于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打字:“中午和郑熙约好了一起吃。”
陈斯愚没有回,他慢吞吞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时顺便看了眼陈皮,胖狸花正缩在角落呼呼大睡,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时才慢悠悠把眼睛睁开条缝,方衍往角落的食盆里添了点粮,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
“我出去一趟,你饿了就自己吃东西。”
陈皮没理他,闭上眼继续晒太阳,它这几天倒是不乱叫了,吃了睡睡了吃,拿逗猫棒逗它都懒得爬起来看一眼。
也怪不得能长得跟猪似的。
方衍关好门窗后就慢悠悠出了院子,在凉爽的阳光下惬意地眯了眯眼。
好天气,要不是手伤了,他指定把院子收拾出来种点花。
走到古街时刚好碰上来送午饭的郑熙妈妈王女士,那一头标志性的泡面卷发实在太好认,方衍提高音量,遥遥喊了声:“王姨——!”
回头的中年妇女瘦瘦小小,是江南女子普遍的体量,大眼睛柳叶眉,岁月留下的痕迹在脸上肆意攀爬,见到方衍时她笑得和蔼,三两步就利索地走到方衍面前。
“哎呀小方,我刚刚还问起你嘞!”她捧起方衍的手拍了拍,“最近住得习不习惯呀?好多年没回来咯。”
“也就几年而已,我从小就在柳城长大,哪里可能不习惯,”方衍笑着说,“王姨你跟我上次回来时一模一样,我远远一瞧就认出来了。”
“哎哟,我都老好多了,”王姨说到这又一幅来气的样,“要是郑熙那小子能跟你一样听话,我指定能少长两条皱纹!”
“哪里!”方衍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过两天不是姨你生日嘛,我听郑熙说,他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王姨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和蔼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还不如早点给我带个儿媳妇回家。”
方衍嗐了声,说:“这种事也急不来的嘛,郑熙是个很负责的人,婚姻大事当然得慎重考虑,这才会慢一些嘛,王姨您就放心吧。”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死了都安心咯,”王姨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手怎么样啦?阿姨今天做了腌笃鲜,就等着你过来吃嘞。”
方衍和她往前走去,说:“好多了,过几周应该就好了。”
到了郑家的店里时里头坐着两个人,香辣鸭脖的甜酱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挥之不去,身边的女人脸色陡然一变,嗓音拔高了好几度:
“郑熙!你又吃垃圾食品!”
郑熙嘴里还叼着半截鸭翅膀,听见这身吼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鸭翅啪嗒掉在掌心里,他立正站好,字正腔圆地辩驳:“不是外头买的,是你最喜欢的小陈自己做的。”
王女士望旁边看去,陈斯愚也站了起来,对她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餐盒。
“我前天晚上做的一点鸭货,姨你也尝尝?”
“你们年轻人吃就好,”王姨笑道,“这味道太重咯,对身体不好的,你们也少吃点哈,阿姨今天炖了点腌笃鲜,小陈待会也喝点,我先回去给家里那个做饭了。”
陈斯愚笑着点头:“好,谢谢姨,姨你慢走。”
王女士放下保温袋就走了,方衍看向陈斯愚,问:“你怎么在这儿?”
“郑熙喊我来蹭饭,我就过来了。”
陈斯愚看起来比郑熙还像个主人,轻车熟路地走到柜台后拉出张椅子放到方衍身边。
“吃鸭翅膀吗?有不辣的。”
方衍坐下时往他脚边瞄了眼,好家伙,整整三个玻璃饭盒,全都塞得满满当当,而郑熙坐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让陈斯愚看起来不像是来蹭饭的。
更像是来帮郑熙他妈喂猪。
方衍闻久了还真有点馋,边打开保温袋边说:“那就吃点辣的吧。”
谁知陈斯愚还是把不辣的摆到了他的面前,语气十分认真:“受伤了还是得少吃辛辣的,还是吃这个吧,虽然没辣味,但调的味也够了。”
“我说你这次怎么还做了两盒不辣的,”郑熙嗦着手含糊开口,“原来是给我哥们准备的啊,之前是谁说不辣的鸭货没有灵魂的?我想尝尝还不给碰。”
陈斯愚笑着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吃你的吧,别惦记你好哥们的那份了。”
看来他没过来的时候这里还爆发了一场粮食保卫战。
方衍略显艰难地尝试掀开盖子,还没努力多久眼前就重新推过来一盒已经拆开盖的鸭翅鸭脖,咸鲜微甜的味道钻进鼻腔,还带着八角和香叶的融洽味道。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外头买的,”他把餐盒往郑熙那推了点,“喏,分你两块。”
他自己也直接用手抓了块起来吃,咸淡适中肉质鲜嫩,连香料的融合都堪称完美。
最后这点大概是调香师的职业天赋,他想。
陈斯愚在旁边盛汤,转过来时刚好看见方衍放下了手里的骨架,嘴角沾着一点肉屑,一双灵动的眼含着笑意望过来,说:“挺好吃的,谢谢。”
“都是朋友,谢来谢去弄得怪生疏的,”陈斯愚不以为意地说,“要喝多少汤?”
一旁的郑熙立马插话:“我要一整碗,多点火腿少点笋,谢谢好哥们!”
“滚蛋,”方衍朝他翻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手受伤的事你呢,就坐着吃吃吃,陈斯愚是来给你当侍餐太监的啊?”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大半碗汤被放到面前,陈斯愚面色如常,而郑熙嗦完手里的骨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结果你帮陈斯愚说话,”他夸张地皱着眉,“也不算,你一骂骂了俩,方衍,你真是发挥稳定啊。”
“兄弟也想帮你,”方衍故意叹了口气,“但兄弟觉得你这做得不对,实在没法帮。”
陈斯愚倒是不以为意:“多大的事啊。”
他顿了顿,手里拿起一只空碗,慈爱地看向郑熙。
“没关系的郑熙,衣食父母也是父母,爹疼你。”
“滚蛋!”
郑熙笑着骂了句,站起身盛汤,料多汤少满满一碗,最后摆到了陈斯愚面前。
“哟,”方衍揶揄他,“果然一到争辈分的时候,是个人都开始积极了。”
“吃你的吧,”郑熙顺手将自己妈妈送来的保温盒都打开了,“伤了只手还老说话,等下只配吃剩菜了。”
谁知道他刚坐下就看见陈斯愚扒拉了好几筷子的菜放进方衍碗里,他喉咙一哽,语气有些怪异:“哟,这到底是谁的侍饭太监呢。”
“他手伤了不方便,”陈斯愚说,“而且方衍最近帮我养着陈皮呢。”
方衍边用勺子扒饭边接道:“是啊,要是我吃不好,也不给陈皮吃怎么办?”
郑熙可不信他这些鬼话,心中的古怪感一闪而过,只笑陈斯愚:“你真是活脱脱一猫奴,我连小月都没这么夹过菜。”
方衍微微一愣,抬头看了他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这有什么可比的,都不是一个概念,说你没给你妈夹过菜还差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脸侧的皮肤有些刺——像是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
“你夹了也得人家吃啊,”陈斯愚语气含笑,听不出什么异常,“要我说,你追了那么多年都没追上,要不还是换个愿意吃你夹的菜的姑娘吧。”
方衍心头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陈斯愚,漂亮男人的嘴角微微撇着,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玩笑,但郑熙只是摆摆手,说:“这种事哪儿能说换就换的,我这辈子还就非她不娶了!”
语气听着像是玩笑,但方衍脑中赫然浮现出两个大字——
他一言难尽地低头,终于能够好好吃午饭,等一桶汤快见底的时候,他像是不经意般提起:“说起来也好多年没见过小月了,她还在柳城吗?”
“在啊,”郑熙吃得头也不抬,“她家搬到新区那边去了,也就周末会回这边看看爷爷奶奶。”
“那有时间我们几个聚一聚呗,”方衍说着,看向陈斯愚,“你认识她吗?”
陈斯愚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唇边的笑意重新浮现。
“认识,的确好久没见了。”
郑熙也不多想,直接说:“行,那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方衍应了声好,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告辞,陈斯愚也跟着站起身,拎着自己的袋子和他一起出了门。
快到店里的时候方衍转头问身边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故事?”
陈斯愚也不否认,只淡淡一笑:“不好说,我也只是有点怀疑。”
“怀疑郑熙被人钓了好多年?”
“不是。”
陈斯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眼,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等到时候看看吧,我还不太确定。”
方衍有些奇怪地收回视线,脑中浮现出对那个姑娘的印象。
长头发,性格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当年是个乖乖女好学生,跟郑熙的相处也很正常,不是会欺骗感情的人。
应该……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第20章 “我只告诉朋友”
往后的几天里一直在下雨,方衍的手倒是好了点,没再痛得动不了,他上午在家里睡到自然醒,下午就在店里慢吞吞画图,铅笔一点点在纸上描摹,出来的图样却始终不太满意。
——还是没灵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对着外头灰蒙蒙的街道发呆,湿冷的空气顺着门缝挤进来,破开屋内暖融融的沉香带来点春日的萧索凉意。
也对,这种天气怎么可能有关于夏天的灵感呢?创作向来是有季节性的。
方衍想得头昏脑涨,最后索性摸出手机往后一靠,开始休息,方女士刚好在不久前发了条消息过来,问他院子收拾好没有,他撇撇嘴,直接给自己亲妈拨了个视频过去,铃声响了小半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整片阳光明媚的蓝天。
“喂?”
方女士的声音很慵懒,在看清自己儿子的时候顿了顿,而后轻轻哟了声:“你又去见义勇为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没有,”方衍面无表情,把受伤的手展示在屏幕正中间,“天降横祸,被路边的铁棚砸了,缝了八针。”
方女士那张和他有五六分相似,保养得十分漂亮的脸蛋顿时出现在镜头中,她眼睛一瞪,骂道:“平时叫你走路看路走路看路,都说了多少遍了?方衍你都奔三了,怎么还跟四五岁似的!”
她语气凶悍,方衍也不反驳,乖乖抿着唇听她气都不喘一声地骂完这串话,而后才开口:“所以我还没来得及收拾院子。”
方女士被他这话噎得按了按胸口,气笑了。
“我是你妈,又不是雇你当长工的黑心太太,”她拿手指戳了戳屏幕上方衍略显苍白的脸,“你真是要气死我!”
接着又问他:“要不要给你请个阿姨在家里照顾一段时间?”
“不用,”方衍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不喜欢别人进家里来,而且伤在手臂上,不妨碍我什么事。”
“行吧,你自己决定就好,”方女士顺口又唠叨了两句,“多休息,少吃辣的,少在店里泡着。”
“知道了,”方衍嗯嗯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女士却敷衍了句“过两个月再说”就挂断了电话,方衍皱了皱眉,轻轻嘶了声。
“我不会真要多个黄毛后爹吧?”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方女士的慰问——连着十条数额两千的消息,最后附带了一句:
“记得按时换药,顺便问问医生怎么祛疤,好好一双手,别破相了。”
这算什么破相?能不能用点贴切的词!
方衍收了转账,飞快打字:“好的妈妈,谢谢妈妈,妈妈玩得开心。”
妈妈的话不能不听,他火速关门下班,撑着伞晃悠到了陈斯愚店里,刚推开门想开口打招呼时,却看见桌边的一个姑娘好奇地回头看过来。
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方衍礼貌地笑了笑,问她:“陈老板在吗?”
那姑娘长相甜美,身上穿着件麂皮大衣,里面是白衬衫和A字短裙,波浪卷发打理得光亮蓬松,站起身对他甜甜一笑。
“在的。”
她走上楼梯,黑丝袜上的Logo晃来晃去,方衍礼貌地别过头,心里却在想这身行头不该搭配这种袜子。
全是Logo反而显得用力过度。
楼上隐隐传来一声甜甜的呼唤:“斯愚哥,有人找你。”
模模糊糊的几句交谈听不太清,脚步声重新响起,陈斯愚下了楼,在看见方衍时那双桃花眼微微一亮,脚步都加快了点。
“怎么了?”
“陈皮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方衍说,“你要把它接回来吗?”
“当然,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走,”方衍告诉他,“你忙完过来就好。”
漂亮姑娘站在陈斯愚身后,笑着插话:“我说这次来怎么没看见陈皮了呢,原来是寄养了呀。”
“它最近做了绝育手术,”陈斯愚转身对她说,“不方便放在店里养着,这才拜托朋友帮忙养了几天。”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算熟稔,方衍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了一圈,听见那姑娘说:“其实可以拜托给我养的,我可喜欢陈皮了。”
“陈皮脾气不好,”陈斯愚礼貌地拒绝了,“他家离这边近,也方便些。”
他说着,朝方衍走了几步,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客人Rebbeca。”
还是个洋名。
方衍对她微微点头,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陈斯愚的朋友。”
“你好你好,”Rebbeca看起来很热情,“你很帅诶。”
“谬赞了,”方衍收回视线,“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出门后他想的却是那个姑娘看陈斯愚的眼神——目的性很强,一看就不是冲着调香来的。
他果然没看错,陈斯愚是个很受姑娘欢迎的人。
结果回家后等到八九点也没见到陈斯愚回来,方衍躺床上等得犯困,最后还是没忍住爬了起来,下楼坐在沙发上给陈斯愚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过来带陈皮走?”
陈斯愚没回,倒是后头的房间里应景的响起两声猫叫,他等了好一会,没忍住又给陈斯愚发了个问号。
这回倒是收到了消息:“大概需要你过来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随后附加了一个无奈哭泣的表情,方衍顿时想到了下午见到的那个漂亮姑娘,看热闹的心顿时按捺不住,飞快打字:“等着,马上到。”
他穿好外套,从角落里翻出个猫箱,终于打开了关着陈皮的房间门,胖狸花蹲在角落,对着他摇了摇尾巴。
“喵——”
甜腻腻的叫声从它嗓子里传出来,方衍蹲下身打开猫箱,对他招了招手。
“来,我们去找你爹,看看他是不是给你找了个妈。”
胖狸花动了动胡子,看起来是很嫌弃的样子,但还是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走进猫箱里,方衍顺手把它的小毯子也塞了进去,然后环顾一圈。
别的东西拿不走,那就先把陈皮送回去吧。
他用左手提起沉甸甸的猫箱出了门,没过多久就到了陈斯愚的店门口,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他推开门,顿时听见一阵鬼哭狼嚎。
“呜呜呜呜我不听——”女人的哭声听起来很凄惨,“我就是喜欢你!”
嚯,方衍挑了挑眉,居然真的被我猜对了。
他转过桌子,就看见两个人绕着张矮几对坐着,中间摆着两瓶酒,而陈斯愚一副头痛到不行的表情,完全没注意到他过来了。
“不是,Rebbeca,我真没有这意思……之前让你误会了是我的不对,但——”
“渣男!”
漂亮姑娘抬起头,脸上酡红一片,显然是喝醉了。
“你不喜欢我还老是给我打折,夸我的衣服漂亮,还给我的朋友圈点赞!”
“噗。”
方衍没忍住,很轻地笑了声,陈斯愚立马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求助般的希冀,方衍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漂亮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懵懵地抬起头,在看见方衍那张清隽平和的脸时顿时不好意思地啊了声,拿起包开始翻纸巾。
“我只是来送个猫,”方衍对她展示了下手里的猫包,“顺便问问陈斯愚什么时候回家,他今晚和我有约。”
陈斯愚连连点头,叹着气说:“Rebbeca,我该讲的已经讲清楚了,给你打折是因为你经常来我这儿光顾,点赞是因为你大半夜发的那种伤感文案让我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得了抑郁症,真的,我不值得,你配得上更好的。”
Rebbeca看看他,又看看方衍,最后不知道想去了哪里,哇的一声又哭了,陈斯愚手足无措地看着方衍,而方衍跟他对视了几秒,最后无奈叹气。
看起来是个花花肠子的渣男,居然连哄女孩子都不会。
他打开猫箱,放出了陈皮。
“去吧,”他拍了拍陈皮的胖屁股,“你爹惹的桃花债,父债子偿,你肉偿一下。”
陈皮不愧是人见人爱的胖狸花,拱进Rebbeca怀里撒了会娇,就哄得漂亮姑娘止住眼泪,抽抽搭搭地站了起来。
“怪不得我朋友都说……好看男的都不喜欢女的……”
她拎起包,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跑出了门,陈斯愚诶了声,没叫住她,顿时头疼得不行。
“大晚上的,她这么跑出去不安全吧?”
方衍无奈道:“那只能跟出去看看了。”
陈斯愚深以为然,两人跟着那道摇摇晃晃的背影走到大街上,看着Rebbeca拦了辆车离开,方衍拍下车牌号发给身边的人,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晚点问问她到家没吧。”
“我怕她又误会我喜欢她,”陈斯愚苦笑摇头,“我从小到大就没碰到过这种事。”
“有些人本来就容易多想,”方衍安慰他,“不是你的问题。”
陈斯愚叹了口气,笑着看向他:“你前两天刚说完我这人桃花旺,今天就出了这事,看来当年那个算命先生不收你当徒弟,是他的损失。”
方衍也笑,眼睛微微弯着,在夜色中显得莫名柔和。
“我都说了会看面相。”
他顿了顿,又说:“就是害得你被她误会了取向,抱歉。”
陈斯愚跟他并排走在空旷无人的街上,莫名有了点奇怪的冲动。
方衍看起来并不如外表一般古板。
“没有误会,”他说,“我的确不喜欢女生。”
方衍愣了愣,转头看向他时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很多,一时间没想到能说什么——
我也是?
好像奇奇怪怪的。
那说没关系,现在社会开放了,这种事不稀奇?
听起来像是有点嫌弃。
他斟酌了会,没来得及说什么,而陈斯愚看着他,心里微不可查地一空。
“不是什么大事,”他语气随意,微微带着笑,“但我只会告诉朋友。”
心跳顿时落低,方衍轻轻嗯了声,略显郑重地看向陈斯愚。
“我会帮你保密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喉咙有点噎。
像是有什么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似的。
第21章 “你们很配,祝福”
第二天来开店的时候,方衍又瞧见了Rebbeca,漂亮姑娘蹲在陈斯愚的店门口,正在拿一根项链逗陈皮玩,或许是感受到了不远处的目光,她抬眼朝方衍看过来,而后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衍也对她微笑,说:“陈斯愚不会那么早过来,你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他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倒是Rebbeca实在好奇,站起身朝街对面走去,陈皮也眯着眼看过来,而后翻起胖硕的身躯,跟在了她的脚边。
“那个,”她有些犹豫地说,“你是卖旗袍的吗?”
“是的,”方衍打开门,“感兴趣的话可以进来看看。”
Rebbeca轻手轻脚地跨进店里,方衍则眼疾手快地捞起陈皮往旁边一放,指了指它的鼻子。
“你有前科,不能进。”
失去雄性尊严的陈皮好说话了许多,懒洋洋地喵了声就往门边一趟,乖乖止步了,Rebbeca在店里细细欣赏着每一件旗袍,不禁发出声感叹:
“好漂亮。”
“有喜欢的也可以试试。”
方衍边说边从抽屉里翻出线香点燃,还没来得及插好,就听见Rebbeca兴奋地说:“这件!我觉得它最好看!”
他回过头,愣了愣。
Rebbeca指的是那件水青色莲花纹的旗袍,它被修改完成后就一直挂在店内,度过了无人问津的半个月,他取下那件旗袍递给漂亮姑娘,指了指后头。
“对你来说尺寸应该是刚刚好的,更衣室在那边。”
没过多久Rebbeca就换好出来了,她长相偏甜美,方衍原本还担心她与这件旗袍风格不和,谁知一穿上身,她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哇……”Rebbeca用手拢起头发,对着镜子感叹,“真的很漂亮。”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胸口攀爬的莲花纹,语气轻得像是喃喃自语:“我一直想找一件没有夸张收腰和开叉的旗袍,这件太棒了,多少钱?”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清晰,方衍短暂地犹豫了下,还是告诉她:“五千三。”
上一位看上它的客人嫌太贵,他想降价,可又觉得它如今已经配得上这个价格了,而Rebbeca在听到这个价格时眼都不眨一下,甚至当场从包里翻出了卡。
“我买了!这料子和做工实在太划算了。”
被阴雨天带着闷闷了好几天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方衍垂着眼帮她打包,笑意淡淡地挂在唇边。
“进货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块料子,量很少,统共也就够做两件旗袍,可惜它在店里挂了很久,一直没有等到喜欢自己的人。”
“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人喜欢?我的朋友们肯定也会喜欢你店里的衣服的。”
Rebbeca依然沉浸在买到合心意的衣服的喜悦中,但方衍没有忽视掉她频繁朝街对面看的目光,他犹豫了下,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冲着这五千三和陈斯愚这段时间的照顾,还是劝劝吧。
“漂亮也不会合所有人的意,”方衍的语气略含深意,“每个人的审美和喜好都不同,重要的是能找到那个欣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