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乐了。
“你之前不还看不惯他?”他颠了颠怀里的胖狸花,“方衍才喂了你几天,你就跟他哥俩好,当心郑熙知道后再也不给你喂肠吃。”
陈皮才懒得理他,径直跳到地上往外走,目标看起来直指方衍金贵的裁缝铺子,陈斯愚只得放下书站起身,跟着它一起出了门。
没办法,光想想那根价值不菲的老山檀,他都不敢让陈皮随便钻进方衍铺子里去了,更别提摆在外面的整木屏风和满排的娇贵布料,陈皮要是再进去撒泡尿或者挠挠爪子,他不得赔到倾家荡产?
陈斯愚完全无视了“把陈皮抓起来”这个选项。
方衍前脚刚进了店,后脚门就被人重新推开,胖狸花踩着风铃声滚了进来,精准地凑到他裤腿边翘着尾巴绕圈开蹭,嘴里的叫声甜丝丝得像是含了块蜂蜜。
“喵——”
陈皮边蹭边仰着头看他,方衍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手上轻轻掂了几下后转头对陈斯愚说:“它怎么又胖了?”
“没有吧,”陈斯愚细细打量了眼自家逆子,“跟之前一个样啊。”
方衍探手捏了捏陈皮的肚子,而后肯定地道:“胖了,你是不是又每天给它加餐了?”
陈斯愚摸了摸鼻子,说:“不给它吃它就一直喊饿,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方衍冷笑,“可怜它胖到能直接拿去锻炼投篮技术吗?那天医生才说过绝育完的猫更容易长胖,你就跟填鸭似的给它喂,陈斯愚,你是想养肥后宰了吃猫肉吗?”
好凶,陈斯愚低低咳了声,自觉认错:“我会少喂点的,但你也知道它喜欢在街上讨吃的,别人要喂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啊。”
也有道理,方衍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胖狸花刚好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对他露出一张圆润的可爱的大脸。
他看向陈斯愚,说:“你把它放我这一会儿,我用完了给你送回去。”
“用完了?”
陈斯愚带着笑意复述了遍这个词,玩笑般地问道:“你不会要把它的嘴给缝起来吧?”
“你猜对了,”方衍面无表情地接茬,“我不仅要缝住它的嘴,还要在它脸上绣朵花,绣牡丹。”
“嗯……要不绣朵玫瑰吧,”陈斯愚一本正经地提议,“大红色的,和它的花色肯定很配。”
“喵。”
陈皮的叫声像是在附和自己老父亲的话,方衍没忍住,先笑出了声,他弯着眼看向陈斯愚,发现对方也露出了很轻快的笑意,视线莫名显得专注而柔和,他不由飞快地垂下眼,又重新看向陈斯愚。
“所以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陈斯愚说,“是陈皮想来看看你,我怕他捣乱,所以跟过来的。”
接着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来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方衍挑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陈皮正舒服地躺在那,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又抬眼,陈斯愚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尴尬地咳了声。
“看来恢复得不错。”
方衍的语气慢悠悠:“不想关心我的话可以不勉强的,陈老板何必说这些违心话?”
陈斯愚无奈一笑,朝他摊手:“方老板这话也太让我伤心了吧,你这几天没来,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干活都没劲了。”
说得幽默,语气却像是认真的,再加上他的那副好样貌,方衍竟然还有些心跳加速,产生了点负罪感。
我不会……真误解他了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陈斯愚就轻笑了声,道:“好吧,其实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天。”
这种玩笑必须适当,他想,万一方衍当真了,觉得恶心巴拉就不好了。
而在看见方衍微微松了口气的神情时,陈斯愚深刻觉得自己的找补是对的,他看向趴在对方怀里的陈皮,主动换了个话题:
“那我就把它留在这了?”
“行,”方衍顺手挠了挠胖狸花的下巴,“我的手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定定地看着陈斯愚,在短暂的相顾无言中问:“你今天忙完了?”
“差不多吧,”陈斯愚语气轻松,“就差点收尾的工作,至少没前两天忙。”
方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是得好好休息,”他说,“你的脸色有点差。”
“也还好吧,”陈斯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过两天休个假好好睡一觉,对了,你周末要营业吗?”
“不用,”方衍语含笑意,“我今年的计划就是好好休假。”
陈斯愚靠在门边,抱着手笑道:“差点忘了,方老板可是有名的大裁缝,从来都不缺生意。”
这话的语气不像是陈斯愚会说出口的话,方衍稍微想了想就明白是谁会说的话,挑着眉尾问:“郑熙跟你说的?”
“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起过两句。”
事实是陈斯愚自己出去好奇跑去问郑熙的,而郑熙这人对好兄弟向来知无不言,差点把方衍小学一年级在教室尿裤子的事迹都说出来。
方衍也不意外,只是淡淡解释:“不是什么大裁缝,就是点家传手艺,干了那么多年积累了点小客户而已。”
陈斯愚才不信,那天在学校里碰到的那位夫人激动得像是碰上了什么国宝大师,以至于他现在甚至觉得方衍出现在新闻联播上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照他来看,方衍这满店的旗袍已经能算是艺术品。
方衍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然是会否认的——他自知有几斤几两,如今的手艺根本称不上顶尖,要是方女士来突击检查,绝对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因此他转而主动问道:“周末怎么了?”
“春游。”
陈斯愚慢悠悠地吐出这个词,又补充道:“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太阳,这是我在柳城过的第一个春天,所以想出去走走,有兴趣当一下我的导游吗?”
“如果不下雨的话,”方衍说,“你想去哪里?”
“暂时还没想好。”
陈斯愚其实也是一时兴起,大概是聊天这个同样一时兴起的借口即将无法使用,从而让他想起了早晨偶然打开的天气预报和老黄历。
周末天晴,宜出行。
他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说:“大概,爬爬山,晒晒太阳,或者去什么地方野餐?”
方衍露出一丝像是没有忍耐住的笑意,说:“这个时节爬山,真的吗?”
陈斯愚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方衍不疾不徐地解释:“惊蛰之后,在地底下冬眠的动物全都冒了出来——蛇、虫子、蜗牛,还会有吐着丝从树上掉下来的花花绿绿毛毛虫。”
说到最后一个时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衣袖下的手臂浮起点鸡皮疙瘩,好一阵恶寒。
方衍很讨厌虫子,这也是他不愿意在雨天出门的原因——谁知道会不会有虫子从头顶上掉下来?
“那就不去爬山,”他听见陈斯愚说,“去公园野餐?”
方衍想了想,告诉他:“可以去郊区的植物园,建在广华寺旁边,中午能去寺里吃斋饭,味道挺不错的。”
陈斯愚自然是应好的:“那就周六上午?”
“行,九点出门吧,”方衍点点头,“也不需要太早出门。”
聊天就此结束,陈斯愚丢下乐不思蜀的逆子回到自己店里干活,而方衍则将窝在怀里的胖狸花往桌上一放,指着猫鼻子命令道:“趴在这里别乱动。”
陈皮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揣着爪子往桌角一躺,惬意地眯起眼开始呼噜呼噜叫,尾巴在桌上甩得刷刷响,方衍观察了会,转身进屋子里翻出张宣纸和一方砚台,又从抽屉里找出了笔和墨。
他决定给陈皮画张“通缉令”。
于是下午时街口人来人往的街头廊底下就贴上了两张陈皮的大头肖像,浓墨点出的眼睛和胖成球的身形十分有标注性,两只雪白爪子在胖肚皮下露出来,底下还细细写着几行大字:
此猫因体重超标,正在被医生勒令减肥中,请勿投喂!
署名是Hermit店主陈斯愚。
这两张纸刚贴出来就引起了周围铺子老板们的围观,郑熙也跟着出来看热闹,刚挤进人群里看了眼,就忍不住笑出声。
“这不是陈老板家的陈皮吗?最近胖那么多了啊。”
“是的哇,”旁边的大爷也惊叹一声,“哎呀,我们以前农村养的那些阿猫阿狗怎么喂都喂不胖,陈皮倒是跟吹气球似的长,看来是不能再给它喂肠吃的咯。”
郑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盯着那个署名摸了摸下巴。
但这幅画看起来,像是方衍画的啊?
第27章 “女孩子嘛,正常”
郑熙转头就去了方衍店里,刚进门就听见缝纫机咔哒咔哒地响,方衍鼻子上架了副丑陋的黑框眼镜,正聚精会神地在工作台前干活。
“忙着呢?”
方衍头也不抬,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有事就说,没事回你自己店里睡觉去。”
郑熙自来熟地搬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说:“那边的两张画,是你画的吧?”
“是我,”方衍随口道,“陈斯愚委托的,没办法,他那猫胖得都快得三高了,跟他老子似的,哪有儿子该有的健康体魄。”
郑熙狐疑道:“他之前不还热衷于把陈皮往煤气罐的方向喂么?怎么突然改变想法,要科学养猫了?”
“谁知道呢,估计被宠物医生骂了呗。”
方衍停下手里的缝纫机,满意地检查一番后才接着道:“也有可能是之前根本没这概念。”
郑熙点点头,故作深沉地说:“都说上帝在开了一扇窗的时候会关上一扇门,陈斯愚文盲一点也正常。”
方衍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
“首先,是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开一扇窗。”
“其次,你才像是那个被关门的。”
郑熙嘿了声,心痛不已:“你怎么还帮别的兄弟说话呢?”
“因为他长得好看,”方衍面无表情地说,“而且上帝不仅给他开了窗,还送了他一栋所有门都开着的大别墅。”
郑熙啧啧摇头,阴阳怪气的。
“真偏心呐。”
也不知道是说上帝还是说方衍。
方衍抖了抖手里的料子,道:“有屁能不能快放。”
“我可不敢在你这放屁,”郑熙很大声地叹气,“要是污了你的清净地,下回来门口就得贴个郑熙与狗不得入内了。”
接着又赶在方衍发飙前迅速说起正事:“你上回说想和小月叙旧,她说可以这周六一块儿出门玩。”
“不太巧,”方衍惋惜摊手,“我上午才跟陈斯愚约了周六去广华寺那边踏青。”
郑熙却一拍手,道:“那有什么不巧的!一起去不就好了。”
“那你得去问陈斯愚,是他说的想出门玩。”
方衍其实有点不乐意,郑熙和于新月凑在一起肯定是奔着培养感情去的,大家聚一块吃个饭就好了,要是全天候的待在一处,怎么想怎么尴尬。
我跟陈斯愚又不是情侣,这么跟着,不就是两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么。
不过郑熙这个木头脑袋压根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反倒乐呵呵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行,我去问问他。”
方衍只得看着他直奔对面而去,没过多久又重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神色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看来是成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得认下这当电灯泡的命。
到出门的日子时方衍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吃完早餐都还没到约好的时间,他看向外头乱糟糟的院子,终于有心情开始打扫大业。
果然是越有事越想做别的事,方衍想,就算这事不是正事也一样。
要不下回试试在休息日干活?做二休五,别人休息我上班,也比较符合休假的计划。
他边想边慢吞吞地扫院子,拿铲子一点点将胡乱堆起来的泥土填回路的两边,刚干了一小半,院门就被叩了三下。
一听就是陈斯愚。
方衍放下手里的铲子打开门,说:“你等一下,我进去洗手拿东西。”
陈斯愚看着他手上沾染的泥土,笑着问:“在种花?”
“还没到那一步,”方衍的声音遥遥传来,“要先把院子清理干净,才能种花。”
他很快就背着那个陈斯愚熟悉的向日葵布袋重新出来了,包里似乎没装什么东西,陈斯愚好奇地看了眼,问:“这个袋子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但它算是个失败品,”方衍说着,手指摸了摸那朵向日葵,“绣的时候少用了一种线,出来的效果就不尽人意了。”
不过那时候只是在练手,随便找了块布绣的,后来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做成了这口布袋。
“我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的,很好看。”
陈斯愚觉得方衍对“不尽人意”这个词有点误解,甚至觉得这个袋子十分实用,很想拥有一个。
要不问问方衍愿不愿意帮忙做一个?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巷子口站了三个人,一男两女,郑熙站在墙边,正在跟其中一个姑娘说着什么,那姑娘却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朝他们这边落了过来。
“方衍!好久不见!”
她轻快地朝这边跑过来,方衍的眼睛明显亮了瞬,语气里的欣喜十分明显:“是好久没见了——你怎么像是高了点?”
“穿着高跟嘛,”于新月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快看看我今天这身,不错吧?”
她在还有点凉的天气里穿着白色小短裙,裙摆的粉色碎花零零散散地攀爬至腰间,脚上的羊皮小高跟和羊绒外套相互呼应,方衍满意点头,道:“不错,进步了非常多。”
“还不是你教得好!”
于新月这才笑嘻嘻地看向旁边的陈斯愚:“你小子什么时候和我们方衍认识的?”
“就前两个月的事,”陈斯愚的视线似乎是朝外头瞥了眼,“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还能忙什么,上班呗,”于新月跟着他们往回走,“天天加班,人都累胖了。”
“胖点好,”陈斯愚说,“太瘦了不健康。”
方衍看了看站在旁边试图凑过来的郑熙,又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陌生姑娘,礼貌开口:“这位是?”
“张觏薇,”陌生姑娘主动道,“我是小月的朋友,之前听说过你。”
方衍点点头,微笑着道:“你好。”
短暂的交流间他已经打量完了这位姑娘——很漂亮,长发用夹子束在脑后,耳垂上的银流苏耳环熠熠生辉,烈焰红唇配黑衬衫和牛仔短裤,是个成熟的都市丽人。
方衍的视线和她短暂对视了瞬,莫名的怪异感自心头掠过。
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话的郑熙就凑了过来:“现在人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呗?”
“嗯,走吧,”于新月亲昵地挽起张觏薇的手,“我和薇薇走一起。”
郑熙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站到了于新月的另一边。
“小月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啦,我和薇薇一起吃的,你们要去买水和吃的吗?”
于新月边说边蹦蹦跳跳地转过身,陈斯愚对她笑了笑,说:“不用,但我们有五个人,怎么过去?”
“打两辆车呗,”于新月想也不想地说,“我反正和薇薇坐一辆,你们坐另一辆?”
“我才不跟郑熙坐一辆,”方衍故作嫌弃,“让他跟着你们去。”
郑熙暗地里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苦着脸道:“小月你又不是不知道方衍有多嫌弃我,我可不想被他骂上一路。”
于新月给了他一个爱怜的眼神:“行吧,那你跟我们一起。”
张觏薇这时候才开口:“我已经打好车了,你们呢?”
方衍还没从兜里摸出手机,就看见陈斯愚抬手对他们扬了扬自己的屏幕。
“刚刚也叫好了,那到时候门口见?”
这人什么时候弄好的?
他的震惊明晃晃地写在眼里,陈斯愚微微一笑,低声说:“我查过了,去那边只能打车或者坐公交,而郑熙绝对不会同意让他的小月挤公交,所以刚才问的时候,我就开始叫车了。”
方衍看了眼前面的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有道理……所以你有没有觉得,于新月的这个朋友有点奇怪?不是那种奇怪,就是感觉,她跟别的姑娘不太一样。”
陈斯愚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这么觉得,但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是因为什么才会这么认为。”
方衍盯着那道飒气的背影,微微皱着眉。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一般熟悉……”
陈斯愚低低笑了声,问他:“这话说的,方老板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吧?”
“想多了,”方衍觑了他眼,“你之前见过她?”
“于新月很喜欢带着她来古街上玩。”
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陈斯愚拉开门,道:“我们上去再说。”
“行。”
方衍回头想跟郑熙他们说一声,却看见于新月和张觏薇不仅亲昵地挽着手,连手指都是十指相扣的,他愣了愣,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怎么了?”
陈斯愚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摇摇头,转身上了车。
“她和张觏薇的感情看起来很好,”方衍突然说,“还是说女孩子都这样,逛街必须要手牵手?”
陈斯愚看向他,笑意略显意味深长。
“大概是吧,我见很多姑娘都这样。”
方衍总觉得这人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但又不太好问出口——毕竟他的猜测略显荒唐,或许对于他和陈斯愚来说都很正常,但这种标签是不能乱打的。
再观察一下吧,他想,女孩子十指相扣,大概和手挽手是相同的概念吧?
春天的确是个踏青的好时候,陈斯愚关上车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清新,很凉爽,连大脑都清明了不少。
方衍环顾了一圈,说:“其实可以把陈皮也带过来踏青,它应该会喜欢。”
“估计不行,”陈斯愚叹了口气,很苦恼的样子,“以前带它出过一回门,估计是以为我想把它卖了,叫得旁边的人问我是不是偷猫的。”
方衍失笑:“它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胆小的猫。”
“看起来而已,”陈斯愚对自己的逆子最了解不过,“它只是窝里横,平时甚至不敢跑出古街。”
这么一说方衍才发现——他之前只是觉得陈皮挺孝顺自己父亲的,每天都窝在同一个地方。
原来只是胆小。
他们站在门口哦等了会,就看见郑熙他们坐的那辆车在不远处停下,于新月和张觏薇闪闪发亮地下了车,而前头下来的郑熙反而显得有点萎靡不振,头顶支棱着一撮乱七八糟的头发,双目无神地朝方衍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方衍从他的眼里发现了生无可恋的绝望。
“怎么了这是?”
郑熙麻木摇头,倒是于新月笑嘻嘻地告诉他们:“这司机开的快车,猛起猛停,他晕车了。”
语气里只有对朋友的揶揄,方衍暗暗给了郑熙一个同情的眼神。
你小子看来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那要不现在路边坐会儿,”陈斯愚提议,“我去给你买瓶水?”
郑熙虚弱摆手:“不用,我走走就好了,进去吧。”
他说的时候还看了眼旁边和张觏薇亲亲热热的于新月,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明显的期待,反而高兴地说:“那我们快进去吧,薇薇你要帮我拍照!”
陈斯愚同情地拍拍郑熙的肩:“矿泉水要冰的还是常温的?”
“冰的吧,”郑熙苦笑,“还是兄弟对我好啊。”
方衍淡淡道:“那要不换个?”
郑熙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对他摇了摇头。
“你不懂,这种事情不是说想换就能换的,小月她就是很让我喜欢……”
他说到这时明显卡了壳,摆摆手叹了口气。
“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说换就换呢?”
行吧,归根到底就是劝不动,方衍也不浪费口水了,和陈斯愚对视一眼,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而于新月和张觏薇已经亲亲热热地站在花丛前脸贴脸拍照了。
“嗳,陈斯愚!”
于新月朝他们招手:“帮我们拍张照呗?”
陈斯愚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机,玩笑般地问:“怎么不让方衍帮你们拍?”
“方衍的拍照技术太烂了,”于新月撇嘴,“跟他的艺术涵养比起来完全就是相反的——他能把我拍成童话故事里的七个小矮人!”
陈斯愚笑着转头:“她说的是真的?”
方衍抱着手臂评价:“假的,我会把她拍成武大郎。”
两个姑娘顿时笑做一团,张觏薇牵着于新月的手,掐着嗓子细细说了句:“大郎~吃药啦~”
方衍也笑了,他看着陈斯愚按下快门键,转头问郑熙:“你要不要也去拍一张。”
郑熙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上镜。”
接着又凑近陈斯愚耳边,低声问:“下回能不能让我来拍?”
陈斯愚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你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手动给自己增加追爱途中的垫脚石吗?”
郑熙也无奈:“小月说想跟你们一块儿玩。”
方衍无语扶额,视线悄悄往陈斯愚那边一转。
怎么办?
陈斯愚接收到他的意思,下巴往某个方向抬了抬,方衍转过头,看见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小路。
还能怎么办,找机会溜呗。
刚好两个姑娘正聊到了开心处,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方衍率先错开脚步往那条道上走去,三两步就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之后再一转头,身边就只剩下陈斯了。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走一会儿还有点热,”方衍说,“随便逛逛?”
陈斯愚放慢了脚步,略显戏谑地问他:“你要拍照吗?”
方衍摇了摇头,他向来是不喜欢拍照的。
“逛一逛就好。”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说是新开的植物园,其实也只是分门别类地在路边种了点花花草草,浅蓝的绣球花挤在脚边,隐约还能找到几团已经开始枯萎的花球。
还好不用门票,方衍想,不然亏大了。
陈斯愚在路牌前停下,抬着头看了会后转头说:“这条路往上走会有个人工花湖,要去看看吗?”
可他不仅没等到回答,还看见方衍正蹲在路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凑过去看了眼,这才发现方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小本子,正捏着根短短的铅笔在路边描描画画,枝叶快速在笔下成型,而后就是一团描出雏形的绣球。
陈斯愚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方衍身后,看着他画完那一页纸,又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片叶子夹在其中,这才拍拍手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