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方衍一下起得太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进花丛里。
“小心!”
微烫的触感透过腰间的衣物贴过来,方衍有惊无险地站直,在好一阵的耳鸣和头晕目眩中听见陈斯愚低低柔柔的嗓音钻进耳廓中:
“我扶你去椅子那边坐一会。”
方衍摇摇头,终于能看清一点眼前的场景。
“站一会就好,”他低声说,“谢谢。”
他的心跳有点快——大概也是站得太猛的原因,连带着腰间的手臂都十分有存在感,等那阵眩晕感终于过去后,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陈斯愚的手臂。
陈斯愚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姿势于他而言有些不妥当,他收回手臂,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搓了搓。
“你太瘦了,”他咳了声,“平时也不要老是,嗯,待在店里,要多锻炼。”
这腰也太细了,陈斯愚不着调地想,好像用力就会折断一样。
与这个念头一齐出现的还有很庞大的自我唾弃——人家把你当朋友,你居然在这儿想人家的腰有多好摸,陈斯愚,你堕落了!
可越唾弃掌心残存的温度就越挥之不去,陈斯愚只能稍微往后退了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而绅士,等着方衍开口说话。
而方衍仿佛无知无觉,笑着道:“你不也一样天天待在店里,当心年纪轻轻就腰不好。”
陈斯愚定定地盯着他,语气莫名显得意味深长:“我的腰好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方衍的错觉,他竟从陈斯愚的视线中看出几分灼热意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歧义。
腰不好这话绝对不能对一个男人乱说。
他转过身,手指微微蜷缩着碰了碰自己的后腰,问:“接下来去哪儿?”
“上面有个花湖,”陈斯愚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提议,“可以去看看。”
方衍应了声,又听见他问自己:“你以前是学过画画吗?”
“算是吧,毕竟绣花前都要先摹样子,稍微练过几年。”
陈斯愚点点头,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小本子。
“所以你每回出门都带着这个……练手?”
“嗯,”方衍边观察四周的景色边道,“多观察才能把花画活。”
陈斯愚这会终于平复了心头的痒痒心思,重新走到他身边,并肩往前走去,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方衍摸出来看了眼,是郑熙。
他顿时笑了:“刚才还催着我们先走,这会怎么还给我打电话了。”
陈斯愚耸耸肩,说:“估计是于新月吧。”
于是他接通了电话,果然于新月的声音。
“方衍!你跟陈斯愚跑哪儿去啦?我们找不到你们了。”
方衍语气自然且讶异:“我们也在找你们,陈斯愚刚刚还在说怎么一回头就不见人了。”
“这里面也太大了吧,”于新月细声抱怨,“我们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方衍想了想,说:“那要不中午的时候在寺里碰头吧,这么大的地方,确实不好汇合。”
而且现在要是回去了,郑熙又得鬼哭狼嚎。
刚好于新月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高高兴兴地挂断了电话,方衍看向身边的陈斯愚,抬了抬下巴。
“走吧。”
花湖没什么好看的,种好的花都还没开,倒是边上的小店开着门,在卖些景区特供的衣服——轻薄的亚麻连衣裙和草帽,简陋而粗糙地码在门口。
陈斯愚停下了脚步。
“这种店好像从来都没有卖男装的,”他用闲聊般的语气笑着说,“其实我还挺喜欢白色亚麻的衬衣的。”
方衍闻言,细细端详着他淡色的薄唇,雅致而立体的眉目,接着视线往下,落在他看似清瘦的身形上。
“浅米色会更衬你的皮肤,”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我可以给你做一件。”
陈斯愚似乎是愣了愣,但又很快地舒展眉目对他微笑。
“那再好不过了,需要量体裁衣吗?”
“最好是要,”方衍说,“可以下周的时候来我店里量一下。”
“但等待的时间会很长,”陈斯愚说,“或许我可以先上网买一件,就是不知道该穿什么码数的。”
方衍细细观察了下他的身形,而后突然凑近了些。
“你转过去,别动。”
“嗯?”
陈斯愚一头雾水,但还是找他所说的转过身。
是要干什么?
这念头刚从心头浮现,背后突然就落下了一只手掌,轻轻地点在他的肩头,他竟难以遏制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听见了砰的一声重响。
脑中浮现出方衍细白修长的手指,和垂着眼专注冷淡的神情。
“上衣的话,主要是看一下肩宽。”
方衍平静的解释声从身后传来,陈斯愚却紧张地绷紧了脊背。
温热的触感在肩上慢慢划过,宛如直直地点在心上,他闭了闭眼,喉结狼狈地滚动了一下。
心跳陡然加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胡思乱想再也克制不住,陈斯愚攥着手掌,在顿悟的同时还有点绝望。
好像……大事不妙了。
——至少陈斯愚是如此坚信的。
因此在那点根本起不到什么遮掩作用的迷雾在心头消散之后,他竟然开始同情起了不知道身在何方的郑熙,并忍不住在方衍没注意到的时候露出一点苦笑。
以桥正里
其实应该果断放弃的,他想。
可当方衍往旁边退开,他转头对上那双专注到略显冷淡的眼睛时,心跳反而更快了。
刚这么想就开始舍不得,还真是有够完蛋的。
“大概是四十五、四十六的样子,”方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胸围——”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陈斯愚胸口,而后在几秒钟后肯定地道:“九十五。”
陈斯愚哑口无言,只能挤出一句:“谢谢。”
我还得谢谢他没上手。
他竟然还产生出一种苦中作乐的无奈,要用同样的方法估算胸围,那可就更暧昧了。
但方衍肯定只会把这当做正常的职业素养。
陈斯愚不敢再想下去了,轻轻咳了声,主动转开了话题。
“那我们接着往前走?”
方衍却看了眼手机,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寺里吧。”
陈斯愚当然不会反对——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跟有丧钟在不住地敲似的,偏偏怎么敲都没用,他一看方衍就心头悸动,怎么都克制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又觉得理所应当,倒也不是因为传闻中“每个人一生中总会爱上一个直男”的传闻,而是方衍的确招人喜欢。
他会发光。
因此他索性不再纠结,只是专注地走着路,以至于完全没能发现方衍始终微微蜷缩着的手指和有些紧绷的下颌。
其实不仅知道了肩宽和胸围,方衍还估算出了陈斯愚的腰围。
很瘦,但应该不会是干瘪的身材——毕竟胸围放在这里。
方衍想,其实这人真的很适合做模特,方女士就很喜欢这种瘦长有肌肉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
至于他,咳,他向来只接女装。
指腹上仿佛还残留了点温热柔韧的触感,方衍失神了片刻,险些走错路,还是陈斯愚拉住了他,指了指边上的路牌。
“应该是走这条路。”
“啊,”方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记错方向了。”
手腕上的触感比原先隔着衣物的触碰更加明显,他无意识地碰了碰那块皮肉,心跳快得像是前不久的低血压后遗症还没消失似的。
林间的小路曲折弯绕,窄得不太适合两个人并排行走,方衍稍稍落后了点,视线又往旁边的花花草草上看去。
这桃花开得不错……要不先让陈斯愚过去,我再画两幅?
他正这么想着,路边的草丛里突然响起簌簌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钻来钻去,前头的陈斯愚脚步猛地一顿,朝那边看去。
“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衍从他眼中看见了几分紧张的神色,他也转头盯着那点动静,随口道:“说不定是和手掌一样大的老鼠。”
陈斯愚沉默了两秒,犹豫地说:“柳城的老鼠,有这么大?”
方衍顿时没忍住笑了声:“反正我没见过。”
这话让陈斯愚稍微松了口气,也戏谑地笑着道:“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比你的玩笑有趣,”方衍很没良心地说,“至少我得到了很真挚的快乐。”
簌簌的动静越靠越近,在他们的注视下,草丛里倏地探出了一颗黑乎乎,毛绒绒的小脑袋。
方衍愣了愣,微微眯起眼打量这只小东西。
这是什么?煤球长毛了?
正这么想着,小煤球抬起一双金灿灿圆溜溜的眼睛,张开了嘴。
“咪——”
原来是只小猫崽。
方衍刚想蹲下身,陈斯愚就先他一步将小猫捉了起来放在掌心,黑漆漆的毛上沾了点泥土草叶,刚刚好是陈斯愚一个手掌的大小。
陈斯愚挑了挑眉:“我现在相信你会算命了。”
方衍却环顾了一周,道:“这么小一只,应该是不小心走丢了,它妈妈估计就在附近。”
“那在这儿等会?”
陈斯愚对手里的小猫团爱不释手,方衍也多看了两眼,最后又扭头去看树上的花。
“也行,那我再画两幅。”
结果画画完了,他们也没能等到这只小猫崽的家属过来领人,方衍又看了眼时间,才征询般地问陈斯愚:“要不,就把他放回草丛里?”
“行,走吧。”
陈斯愚摸了摸小猫圆滚滚的肚子,弯腰放下了它,小猫崽却不依不饶地咬住了他的裤腿,一副不肯走的样子,他只好无奈地重新将它提溜了起来。
“我不能带你走,”陈斯愚试图跟小猫讲道理,“我家里有一个儿子了,带你回去的话,你会被它一口吃掉的。”
煤球团只是歪着脑子,呆呆愣愣地朝他喵了声,他只好看向方衍,问:“要不,我们先把它带着?”
方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猫的脑袋,毛茸茸的柔软触感落在指腹上,他心头微微一软,轻轻嗯了声。
“先放我的袋子里吧。”
因为这只小煤球,他们到寺里时郑熙和两个姑娘已经等了许久,于新月正拉着张觏薇在池子边看锦鲤,郑熙则百无聊赖地站在栏杆旁,视线到处乱飞,在看见方衍时迅速招了招手。
“这里!”
方衍走到他身边,顺手递上一瓶新买的水,郑熙道了声谢,好奇问他:“你们怎么这么慢,去哪儿了?”
“路上捡了块炭,”方衍面不改色地说,“你陈哥非抱着不肯撒手,我劝他劝了好久,才把他带回来的。”
“炭?”
郑熙狐疑地看向陈斯愚:“你什么时候还有捡垃圾的爱好了?”
陈斯愚被污蔑了也不急,反倒指了指方衍的袋子,一脸的云淡风轻。
“喏,放他的袋子里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郑熙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可能吧,方衍这臭洁癖能允许你把垃圾放进他的袋子里?他连保温杯都不给我放!”
陈斯愚做作地摊手耸肩:“没办法,真爱嘛,是这样的。”
他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专注地落在方衍身上,明明是玩笑话,口吻却像是在说什么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带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期待。
方衍会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吗?
而方衍只是淡淡瞥了他眼,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一团“煤球”,小猫崽睡得正香,乍一被捉出来还有点反应迟钝,只将眼睛睁开了细细的一条缝。
“咪——”
不远处的于新月和张觏薇很一致地回过头,朝着这边走来。
“哪里来的小猫?”
郑熙新奇地看着那小小一团黑猫:“这就是你们捡回来的垃圾?”
小猫团喵喵叫着,方衍认真地纠正他:“是煤炭。”
于新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猫毛绒绒的背猫。
“好可爱呀,要不给我们养着吧。”
陈斯愚笑了声,道:“那怎么不能让方衍自己养着?”
“从黄姜走后,方衍就再也不养猫啦,”于新月想也不想地告诉他,“是吧方衍?”
“嗯,”方衍说,“陈斯愚那里也养不了,我带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
陈斯愚想到的却是方衍家那个陈旧却很干净的猫咪房间,他也摸了摸小黑猫,问:
“黄姜是你以前养的猫吗?”
方衍小心翼翼地把小煤球放进于新月的手心,接着才抬眼看向他。
“对,很多年前养的,有一天它觉得自己老得快死了,就偷偷跑出家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个悲伤的故事,陈斯愚没有再问下去,主动说:“我们在寺里逛逛?”
“可以,”方衍看起来不太像是伤心的样子,“斋饭也不能白吃,我要去捐点香火钱。”
他们往里走去,大殿前站着的人还不少,旁边的僧人递过来一炷香,方衍接过后,双手合十对他微微鞠躬,陈斯愚也学着他的样子拿了一炷香,走到炉前点燃。
“先拜天地,再拜佛。”
方衍低声告诉他,陈斯愚虔诚地对着远山和蓝天三鞠躬,然后才跟着方衍走到殿前。
这句拜天地说的,跟结婚似的。
“这里很灵的,”方衍说,“全柳城的人都爱来这儿拜拜,求事业求姻缘求学业一应俱全,后头还有卖护身符的。”
陈斯愚其实不太信这些,但还是笑着问他:“那许愿的时候要报上自己的身份证号吗?”
方衍翘了翘嘴角,做出一副认真的神情:“还要带上名字和家庭住址,不然每天来许愿的人这么多,会记不住你的愿望的。”
于是陈斯愚举着香,虔诚地闭上眼——他其实没有什么很迫切想实现的愿望,浮现在脑海中的竟然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他所热爱的事业,另一件则是垂着眼专注地蹲在地上画花的方衍。
方衍这次来并没有要求的东西,因此只是虔诚地拜了三拜,再转头时刚好看见陈斯愚睁开眼。
“许完了?”
陈斯愚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方衍领着他往外走,“你许了什么愿?”
陈斯愚深深地看了他眼,而后转过头,弯着嘴角笑了笑,有种漫不经心的认真。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将香端端正正地插好,又转头看向殿里慈眉善目的金身。
——如果愿望能实现的话,我一定来给您投上一笔修庙钱。
第30章 “回去看看我们儿子”
“后院有一颗姻缘树,”方衍告诉陈斯愚,“据说在红绸上写下名字或者愿望,抛上树枝,就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听起来很像三流电视剧里能想出的道具设定,陈斯愚点点头,却还是产生了点兴趣,刚走两步又突然问他:“很灵吗?”
“我不知道。”
方衍看起来对这棵树兴致缺缺,但还是带着他往那个方向走:“我没有买过那八十八块一条的智商税红绸。”
与其浪费这钱,他还不如从店里随便翻一块碎布条子自己动手,当然,主要还是他对求姻缘这事并不太热衷。
谈恋爱这件事在方衍的人生规划中属于是可有可无的内容。
可陈斯愚却挑了挑眉,笑着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八十八,而是给月老的中介费。”
很有道理,但也有不对的地方。
“你的姻缘可不归月老管,得找兔儿神。”
方衍说着,脚下一转,狭长的过道两侧是蟹青色的墙和灰黑的瓦,菩提繁茂的枝桠遮天蔽日,他们跨过月门,终于看见了那棵挂满红绸的树。
铃铛在风中细细碎碎地吟唱着,红绸交缠飘飞,隐约可以看见上头写着的墨字,陈斯愚仰头看了会,评价:“很电视剧。”
“女主角会被挖去眼睛打掉孩子关进寺庙清修的那种,”方衍说出了他后面的话,“然后还会有个大团圆的俗气结局。”
“嚯,”陈斯愚看起来有点意外,“你也看这种东西?”
“我妈以前很喜欢看。”
方女士本人在感情中是个很洒脱的女性——这点从未婚先孕后发现男友是个软饭男后就果断分手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但她偏偏很爱看那些狗血无厘头的爱情电视剧。
这是方衍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过……
“什么是也?”
陈斯愚倒是承认得坦然:“吃饭的时候看看这种不用花脑子的东西还是挺有食欲的。”
树底下还站了不少的人,陈斯愚没有过去凑热闹的想法,于是转头玩笑般地问方衍:“你要去买一条吗?”
虽然这人一看就是不太信任这棵树的样子。
方衍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陈斯愚摸摸鼻子,轻轻咳了声。
“好吧,那我们看看就走。”
他的视线扫过树下聚集的人,在某个角落倏然顿住,露出点意外的神情。
“那是于新月?”
“什么?”
方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两道熟悉的身影一起牵着条红绸往上抛,无人的角落太方便观察,更何况张觏薇的口袋边缘还趴着一颗小猫脑袋。
的确是她们两个。
心底始终未曾消散的怀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方衍看着她们相扣的手指,几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怜的郑熙,他默默叹气,还是想个办法让他早日移情别恋吧。
他正想拉着陈斯愚离开,远处的两个姑娘突然笑着对视了一眼,在无人看见的僻静角落飞快地接了个吻——从他们的这个角度来看根本无法用错位来解释,方衍的心脏倏然一跳,有一种无意间撞破他人隐私的巨大尴尬感。
“咳。”
他猛然回过神,陈斯愚正微微侧着头观察他的神情,语气无奈:“我说的猜测就是这个。”
现在看来,猜测成真了。
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事上,反而很专注地观察着方衍的神情——他会觉得这种场面恶心吗?还是……
方衍平静地收回视线:“走吧,我们去吃斋饭的地方等她们。”
就像是看见路边寻常情侣接吻一样平淡。
陈斯愚跟着他转身离开,还是没忍住问:“你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没办法接受的吗?”
“有什么不好接受的,都是情侣,管他是男女还是女女又或者是男男,只要相互喜欢,都不是什么要被批判的事情。”
阳光落在狭小的道路上,方衍走在他前面,清瘦的背影隐没在斑驳影子中,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在发光。
“而且我也是。”
轻轻的声音被风吹过来,朦胧得像是臆想下的错觉,陈斯愚的脚步微微一顿,再一次听见了自己陡然加速的心跳。
“什么?”
方衍这会很认真地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是。”
陈斯愚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庆幸感。
不用下地狱了,这座寺的确很灵。
说不准他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来捐修庙钱了。
被神灵眷顾的飘飘然感让陈斯愚有些难以克制唇边的笑意,他很专注地跟方衍对视着,问:“之前怎么不说?”
“没什么好的机会,”方衍只是这么告诉他,“走吧,别跟她们撞上了。”
但他却想起了那天夜里陈斯愚告诉自己这个“秘密”时微微含笑的眼,那时候其实是想告诉陈斯愚的,偏偏转念一想又觉得在那种情形下坦白像是怀揣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似的,万一被误会了,岂不是要失去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那会说不出口后来就更加找不到机会告诉陈斯愚——哪有正常人会莫名其妙来一句“嘿,我也是同性恋”这种话的!
“这样啊,”陈斯愚若有所思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那郑熙知道吗?”
“他不知道,”方衍说,“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这种事还是不跟他说比较好。”
谁知道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声忍耐不住般的笑。
“那他这体质,还真的是有够特殊的。”
方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也轻快地笑了起来,他没有注意到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专注眼神,仍旧不紧不慢地朝着来路走去。
“是挺特殊的。”
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倒霉了。
广华寺专门辟了个院子给信众吃斋饭,方衍和陈斯愚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郑熙,却看见对方双目无神地盯着桌子,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
方衍和身边人飞快地对视了眼,问道:“怎么了这是?”
郑熙欲言又止地抬头,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难受。”
大概是刚才撞到的事情有点太过有冲击力,方衍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位可怜朋友也发现了什么端倪,他拉开椅子坐下,姿态闲适语气寻常:
“该不会是告白后被拒绝了吧,小月她们呢?”
“不知道,”郑熙闷闷道,“你们走了之后她们也不见了,我发消息也没回,嗳,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方衍觉得要不是寺庙里没酒卖,他指不定刚才就已经喝上了。
他稍微松了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月的确不喜欢你。”
郑熙呆滞了瞬,眼眶居然还有点红:“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能跟我说两句好的吗?”
“骗兄弟是不对的,”方衍说得一本正经,“别难过,想明白了是件好事。”
偏偏郑熙还是不信,转而问陈斯愚:“你也觉得小月不喜欢我吗?”
陈斯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衍说的对。”
说着还赞同地点点头,又伸出手拍了拍郑熙的肩。
“好兄弟,节哀。”
被他这么一打岔,郑熙满腔的悲伤顿时散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是捂着脸无语凝噎了片刻,而后深深吸了口气。
“她今天一天,都没有注意到我,”他心灰意冷地说,“我给她拎包,帮她拍照,她最后只跟我说了两句谢谢。”
“我本来是打算今天告白的。”
人家女朋友在身边,当然没工夫注意到你,方衍腹诽了句。
“强扭的瓜就没有甜的,”陈斯愚在一旁劝他,“你要是不开心,晚上我们去新区那边找个地方喝酒,哥们跟你不醉不归。”
郑熙苦笑:“算了吧,我妈非骂死我不可。”
他这会看着像是已经缓过来了,等于新月和张觏薇手挽着手出现时已经变回了平时的那副神情,还主动招呼她们在自己身边坐下。
“下午还要接着逛吗?”
于新月摇摇头:“我和薇薇还有别的事情,你们玩吧。”
三个大男人逛植物园有什么好玩的,方衍也主动告辞:“家里还有点事,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