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赴风月—— by半缘修道

作者:半缘修道  录入:10-18

阿秀很心动,怀揣着这份心动,阿秀回到了家。阿秀有一个婆家,有一个娘家,不过那都不是她的家。
她跟丈夫提了要出门做工,丈夫听到有钱拿,很高兴。婆母却从厨房里冲出来,不许她出门。
阿秀在里屋听见婆母在跟丈夫说话,说阿秀不是出去做工,是要跟人私奔。就是她没有别的相好,出去之后也要养大了心不愿意回来。
阿秀愤愤的,心说你猜的没错,我要是出去,就绝不会再回来。
这天晚上,丈夫凑过来,要脱阿秀的衣服。阿秀不愿意,她看不上丈夫,她讨厌这个家。
丈夫生气了,上来撕扯阿秀的衣服,阿秀挣扎,丈夫就掐着阿秀的脖子。
阿秀越来越疼,越来越疼,最后没有知觉了。
阿秀的葬礼办的很大,丈夫家陪葬了一对金镯子。那一对金镯子,是阿秀最后的体面。
阿秀再有意识是在一个月后,那天下着雨,阿秀站在雨里,看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扒坟。坟包被扒开,棺材被启出来,那两只金灿灿的镯子被人拿走了。
阿秀蹲在坟包前,想给自己的棺木上盖把土。但是她摸不到土,雨水也打得她生疼。
她歪倒在泥水里,奄奄一息。
“真是可怜。”远处有人走过来,他撑着伞,一身白衣,浑浊的泥水溅不到他身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秀,眼中流露着悲悯。
“那个人是谁?”叶悬止问道。
阿秀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笑道:“是夏夫子。”
夏夫子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对她友善的人,她的一生都因为夏夫子而改变。
叶悬止有些话如鲠在喉,闻人萦看了看叶悬止,又看向阿秀,决定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他是骗你的,那个人是骗子。”闻人萦道:“他接近你,或许只是为了引你化鬼。”
阿秀摇头,不肯相信。
闻人萦还要再说,苏锦拉住他,“算了吧,不要再说了。”
何必非要阿秀知道真相呢,真相那么残忍。
阿秀看向叶悬止,“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叶悬止道:“你说。”
“我要杀了张五儿,为我自己报仇。”阿秀抚摸自己的脖颈,“我要杀了他,不然我死不瞑目。”
屋子里面,张五儿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不行。”叶悬止道:“我不能让你再杀人,就算是为了报仇也不行。”
阿秀看着眼前姿容无双的叶悬止,有些失望,“你跟他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坏人。”
乌云褪去了,皓月当空,明亮的月亮落在阿秀身上,她周身的黑气忽然暴涨,直冲屋里的张五儿而去。
叶掩挡在她面前,四周缠绕的红线层层绑缚着阿秀,可是阿秀依然在挣扎,像是要从命运的深渊里挣扎出去。
叶掩手中的剑没能挥出去,阿秀挣脱红线,冲进屋子里。屋里传来惨叫,窗纸上溅满了鲜血。
叶悬止看向叶掩,他还没说什么,天上忽然传来一声惊雷,云层翻涌,连月亮都遮住了。
阿秀发狂了,她杀了张五儿,但并没有了却心愿进入轮回,反倒彻底失去了神志。翻涌着的鬼气布满了整个村庄,黑压压的,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叶悬止拉过叶掩,快速道:“带师弟师妹们走。”
叶掩来不及说什么,带着苏锦闻人萦等人迅速撤出院子。
叶悬止抬手掐诀,流动着的咒语从他手中逐渐扩大,青色的光芒笼罩整个村庄,丝丝缕缕的灵力灵活地缠绕在鬼气之中,将它们一丝一丝地消耗殆尽。
黑气中央,是已经失去神志的阿秀。叶悬止看着她,有些犹豫,如果要叶悬止出手,那就只能将阿秀打的魂飞魄散了。
这样一个一生都是苦难的姑娘,最后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吗。
就在叶悬止犹豫之时,一阵空灵诡谲的笛声传来,在寂静的村庄之中流淌。
这笛声流淌在寂静的人间,流淌入幽深的地府,敲开黄泉的大门,安抚每一个死去的灵魂。
阿秀在笛声中变得安静,身形变得轻盈透明。
叶悬止放下手,他看到半空之中漂浮着很多人的灵魂,甚至有死在这里的几个修士。他们的身形随着笛声渐渐变透明,魂归黄泉,以待来生。
笛声停了下来,叶悬止转头望去,月下有人穿一身白衣,眉边一颗红痣,慈悲如菩提,冷酷如妖异。

第26章
送走了阿秀,村子里的事情便告一段落。叶悬止传信回昆仑,花淼得知始末后说要过来接手后续的事宜,尽量避免阿秀的悲剧重演。
临走之前,叶掩带着几个人重修了阿秀的坟墓,在这附近,叶掩发现了一本残破不全的功法,和一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石头。
叶掩把这些拿给叶悬止,道:“这是鬼修的功法?看着倒有些不寻常。”
叶悬止翻看两眼,眉头紧皱,“是不寻常,只是也是有违天道的东西。它能在短时间提升修为,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看阿秀,她发狂时能胜得过一个金丹修士,但是反噬剧烈,若不是......她是会魂飞魄散的。”
那天晚上的事情,众人都看见了,但是叶悬止始终不做解释,谈话间也多含糊其词。
叶悬止告诉叶掩,“把这本书毁了吧。”
“师父,”闻人萦开口道:“师父也说了,这本功法不寻常,即使不修炼,带回昆仑收藏起来也好啊。”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强调:“这样违背天道的修炼方法,会遭到很严重的反噬。今日若把它带回去,难保以后不会有人看见。”
“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许以后有人能改进一二,完善其中缺陷。”闻人萦辩驳。
叶悬止看了看闻人萦,又看向众弟子,“你们觉得呢?”
大部分人赞同闻人萦,虽然它现在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胜在稀罕,收集起来也不是坏事。
叶悬止沉默片刻,同意将这本书留下来。
他看向闻人萦,“你来保管这本功法,回到昆仑之后,封入藏经楼。”
闻人萦抿了抿嘴,郑重道:“我绝对不会看的。”
叶悬止这个时候才露出个笑模样,有些欣慰的样子。
“还有这个。”叶掩把那块看不出是什么的石头拿出来。
叶悬止拿过来,透过光看了看。
苏锦凑过来道:“这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大师兄,你就找到这一块吗?”
叶掩道:“只有这一块,跟那本功法放在一起的。”
素锦问叶悬止,“师父,这是什么?”
叶悬止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把那块东西收起来,对众人道:“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趁着最后在山外的时光,弟子们全都跑出去了,或是去就近的集市买东西,或是在田野里玩儿,连叶掩和闻人萦都被苏锦带去镇子里了。
叶悬止独自站在山坡上,四下里无人,他把那块石头拿出来。石头漂浮起来,浮在叶悬止眼前,散发着淡淡的光。
叶悬止看着这块石头,凝神思索许久。
“要回去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叶悬止挥袖收起石头,他转过身,玄渚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的伤还没好,脸色很苍白,偏偏一双眼睛漆黑,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这次回山,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玄渚感叹,声音轻轻的,很快消散在风里。
叶悬止不说话。
玄渚看了看他,道:“你那个弟子叫什么来着,叶掩?”
叶悬止倏地看向他,玄渚笑了,道:“我知道叶掩很重要,我不会动他的。”
叶悬止皱起眉,有些欲言又止。
玄渚遥望远方,天高云淡,分外恬静,“你觉得,阿秀的事会就此止住吗?”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前段时间我去了人间的帝京,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学到了很多东西。”玄渚道:“我本以为只有帝京才是欲望之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子里都有这样的诡谲人心。”
叶悬止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阿秀的死跟你有关吗?”
玄渚目露惊讶,“阿秀不是我杀的。”
“我是问,”叶悬止道:“跟你有关吗?”
玄渚神色收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与我无关,我不知道她会死,我也不想她死。如果我知道那天回去之后她会死,或许我会救她。”
叶悬止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审视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些昆仑弟子呢?”
“也不是我杀的。”玄渚道:“月圆之夜阿秀失控,等我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将叶掩送出去。”
“这么巧。”叶悬止不咸不淡道。
玄渚有些委屈,“你不信我?”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阿秀为什么会化鬼?谁给她的那本功法?她为什么会忘了自己的死因?她可以只杀一个张五儿,杀掉张五儿怨气消散,她不会发狂也不会不断的杀人。”
玄渚不说话,这样的话怎么引得来叶悬止。
叶悬止慢慢呼出一口气,他没有斥责,也没有厌恶,甚至连失望都隐藏的很好。但是在叶悬止平静的神色下,玄渚捕捉到了痛苦。
“你因为我而痛苦吗?”玄渚看着他,目光甚至是眷恋的,“我做的坏事,我杀的人,会让你感到痛苦吗?”
风很大,吹乱了叶悬止的衣服头发,他深深地看了玄渚一眼,那一眼的情绪很复杂,让玄渚想到了一百年前,那个擦肩而过的瞬间。
叶悬止带着弟子们回昆仑,一路上碰见很多前往昆仑的修士。仙门大会要在昆仑召开,昆仑又热闹起来了。
刚进山门,叶掩就看见一群不同装束的年轻人围在一个微型喷泉山景前,不知道在做什么。苏锦挤过去看了一会儿,回来说,“他们在看无垠水。”
无垠水被搬到了山门前,用来审查进入昆仑的人。
“小师弟是不是还没玩过无垠水?”苏锦把叶掩和闻人萦都拉过去。前面一个男弟子犹犹豫豫地不敢碰无垠水,苏锦倒不怕,大大方方地把手伸进去,一点也不觉得痛,
苏锦看向闻人萦,“小师弟,你也来试试。”
闻人萦不动,叶掩看了看他,道:“无垠水灼伤人是很正常的事,我有时候也会被伤到,不是谁都像苏锦一样无忧无虑的。”
苏锦喊道:“小师弟,别犹豫了,快试试。”
闻人萦禁不住苏锦催促,把手放在了小瀑布下面。甫一接触到无垠水,闻人萦就感到了一股尖锐的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收回了手臂。
旁边围着的弟子们都看向他,交头接耳地问这人是谁,在无垠水里这么疼,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在众人的目光和手臂的灼痛之中,闻人萦咬牙走开了。
苏锦看了看叶掩,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
叶掩摸了摸苏锦,道:“晚一会儿去给他道歉。”
“好。”苏锦点头,担心地望着闻人萦的背影。
闻人萦走到叶悬止身边,叶悬止看着他的脸色,道:“怎么了?”
闻人萦不说话,只是扶着手臂。
叶悬止了然,道:“人心复杂,一捧水如何能辨人善恶?不必多想,问心无愧就是了。”
闻人萦还是很在意,“无垠水没有出错过吗?我自认称不上品德高尚,可也算不得坏人吧。”
叶悬止笑了,笑过后笑意又收敛起来,“怎么没有出错过,当然出错过。”
“是谁?”闻人萦问。桃子的文
叶悬止摇摇头,没回答。
叶掩带着师弟们回白云峰了,叶悬止去往正阳峰,找江白之。
江白之在忙仙门大会的事情,叶悬止见了他,简略的说了阿秀的事情。
江白之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疲惫。这一百年,江白之似乎都笑都很少了,他的眉间起了褶皱,看起来总像皱着眉,一些年纪小的弟子都怕他。
“阿秀的事情里有个夏夫子,”江白之看向叶悬止,开门见山道:“他是玄渚吗?”
叶悬止沉默地点点头。
江白之想问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但是他最终没开口,只是拿出一封请帖给叶悬止。
叶悬止打开,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有些不可置信,“你要邀请玄渚来昆仑参加仙门大会。”
“是。”江白之声音淡淡。
叶悬止不能理解,江白之对玄渚恨之入骨,可他现在要让玄渚来昆仑。
“仙门大会之后,要重开南岳秘境探神遗之地。”江白之低声道:“我会在那里杀了玄渚。”
叶悬止张了张嘴,“玄渚很危险,你想利用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话有些无力,叶悬止知道,事关神遗之地,不会有人退步。
“我当然知道他有多危险,”江白之道:“一百年前我已经领教过了。”
“昆仑弟子怎么办呢?玄渚会伤害他们的。”叶悬止低声道。
“我不会让他乱来,”江白之道:“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
叶悬止垂下眼,神情忍耐而痛苦。在昆仑山呼啸的风里,他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江白之看着他,有些恨恨,有些不忍。
“杀了他吧,”江白之劝说:“杀了他,洗刷你的罪责,证明你不会背叛昆仑。杀了他,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第27章
白云峰上雾气萦绕,呼吸间都是湿润的气息。苏锦追着闻人萦跑上石阶,踩掉不知道多少苔藓。
“小师弟,你走慢些。”苏锦气喘吁吁。
闻人萦回身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苏锦抓紧快走两步与他并肩,“我不该在山门前同你玩闹,我向你道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闻人萦睨了苏锦一眼,“你也觉得我是坏人。”
苏锦连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必与我道歉。”闻人萦转过身继续往上走,很快把苏锦甩下了。
苏锦有些讪讪,他弯下腰提着衣摆,慢吞吞地往上走。
石阶边的竹林忽然簌簌响了起来,苏锦看过去,只见竹梢上有只白猫,金色的眼睛正盯着苏锦。
苏锦瞪大眼睛,看着白猫轻盈地从竹子上跳下来,落到地上变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二师兄。”苏锦站直身子,有些局促。
景湖看着苏锦,“你做错了什么要向他道歉?”
苏锦把山门口的事情说了,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闹了。”
“与你无关,”景湖漂亮的脸上情绪寡淡,“又不是你抓着他的手按进去的。”
苏锦纠结地眉毛都皱了起来,“还是跟他道个歉吧。”
景湖金色的眼睛盯着苏锦,“为什么?”
“因为,”苏锦道:“我想让他开心。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叫他开心些。”
他拉着闻人萦玩闹,拉着他与人拌嘴吵架,拉着他往叶掩和叶悬止跟前凑,都是想让他开心些。
“人都是这样吗?”景湖道:“我不明白,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管别人做什么?”
苏锦若有所思,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叶悬止一回到白云峰就把自己关在了小楼里,整整半个月没有露面。白云峰大小事情都由叶掩负责,教导闻人萦剑法的事情自然也落到了他身上。
闻人萦向往强大的人,所以他对叶掩很有好感。对于叶悬止,他更有一种隐秘的好奇,连带那座小楼都变得神秘起来。
“师父以前也经常闭关吗?”闻人萦道:“他刚从外面回来就闭关了,除了掌门,谁都没有见。”
叶掩道:“师父不好交际。”
闻人萦摇摇头,“我觉得师父看起来很不开心,他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叶掩看了眼小楼的方向,放下剑休息,“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闻人萦走到叶掩身边,听叶掩回忆从前。
“我自小跟着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叶掩道:“白云峰人迹罕至,是整个昆仑最寒冷的地方。我一直觉得白云峰苦寒,一年又一年,难捱得紧。”
“可是师父不觉得,”叶掩道:“师父常年待在白云峰,大部分时间用来教导我们,偶尔会出门,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安静地不像话。旁人也很少踏足白云峰,只有徐长老会来看他。”
“师父没有朋友吗?”闻人萦问道。
叶掩想了想,道:“天悲寺的慈悲长老,日月宫的宫主屏妃都是师父的旧友,年轻的时候他们被称为三君子。我出门在外时,看在师父的面上,他们对我很照顾。”
“天悲寺的慈悲长老,日月宫的宫主屏妃......”闻人萦道:“那为什么,师父成了无人问津的白云峰峰主?”
叶掩看了闻人萦一眼,“小师弟,你这叫什么话,师父也不差啊。”
在叶掩眼里,叶悬止自然不比人差。闻人萦有点无语,叶掩就抓着他,长篇大论吹嘘叶悬止有多厉害。
风吹响了藏经楼的金玲,小楼的门开了,叶悬止走了出来。
叶掩和闻人萦忙迎上去,“师父。”
叶悬止叫了叶掩进小楼。
“师父,有事情交待我?”叶掩问道。
叶悬止的面色有些不见天日的苍白,但是神态还平静。
“是那个村子的事情,”叶悬止道:“花淼虽然去了,但是我怕她们不清楚情况,你去帮帮她们吧。”
叶掩皱起眉,“可是我才刚回来啊。”
叶悬止抿了抿嘴,“当时没想起来,不然就直接让你留下等着花淼他们了。”
叶掩不太能理解,他看着叶悬止,隐约觉得师父是想支开自己。
叶悬止揉了揉眉心,眼里是藏不住的疲倦。
叶掩看见,不忍再说什么了,他相信师父有师父的安排。
“我知道了师父,到了那边,我会好好帮花师姑的。”
叶悬止看着叶掩,冲他招了招手。叶掩矮下身,伏在叶悬止身边,温顺的像个孩子。
叶悬止的心情并不平静,叶掩能感受得出来。此时此刻,叶掩对于师父过去的好奇无比强烈,他很想知道师父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叶悬止成为叶悬止。
隔天,叶掩见到闻人萦,告诉他,山上有人知道师父的过去,并且愿意说出口的,只有徐借月一个人。
恰好徐借月来白云峰藏经楼借书,闻人萦趁机凑上前去。
他还记得夏夫子曾点评过徐借月的剑法,说他的剑法很适合自己修炼。
放在以前,徐借月是他无论如何是接触不到的人,但是今日借着徐借月与叶悬止的关系,闻人萦竟也能在徐借月面前落个姓名。
“你是小叶的小徒弟,叫什么来着?”徐借月毫不掩饰打量他的目光。
闻人萦微微低头,“闻人萦。”
“闻人萦,”徐借月啧了一声,“我其实不太喜欢复姓的人,上一个我记得的复姓的人叫钟离行,他最后死得很惨。”
闻人萦没听过这个名字,脸上有些茫然。
徐借月有些感叹,一晃这么多年,钟离行都成为没人记得的人了。
闻人萦觑着他的神色,“师父也认识这个叫钟离行的吗?”
徐借月挑眉,笑着看闻人萦,“你问这些干什么?”
徐借月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其实他很敏锐。闻人萦思索片刻,没有撒谎,“我总觉得师父不快活,我想知道为什么。”
徐借月笑道:“孝子贤孙啊,不过你师父不用你费心奉承,你老老实实的,他不会亏待你。”
徐借月油盐不进,闻人萦咬着牙,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在山下的时候,我们碰见了一个人,他好像是师父的故交。”
徐借月顿住,目光变得锐利。
闻人萦趁机道:“我不是要奉承我师父,他对我好,我心里知道。我们遇见的那个人是师父的敌人吗?我去杀了他,师父会开心些吗?”
徐借月嗤笑,“就你,还想杀了他?”
“他很厉害吗?”闻人萦问道。
“很厉害,”徐借月直接道:“单论修为,你师父未必赢得过他。”
“单论修为?”闻人萦道:“要是不论修为呢,谁更厉害?”
徐借月笑着道:“他的修为高过你师父,你师父修为高过掌门,掌门多年前曾将他重伤,你自己慢慢算吧。”
闻人萦听得直皱眉。
“小师弟?”闻人萦身后传来苏锦的声音,“小师叔祖,你也在。”
徐借月看见苏锦,立刻变得笑盈盈的,“小苏,你好啊。”
苏锦走上前,向徐借月行了个弟子礼,随即笑嘻嘻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徐借月摸了摸苏锦的脑袋,“你的小师弟在打听你师父的事呢。”
苏锦看了看闻人萦,恍然大悟,然后看向徐借月,“我们在山下碰到个特别特别坏的骗子,他好像和师父认识,小师弟是不是找你问这个。”
徐借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苏锦立刻道:“那你跟我们讲讲吧,那人跟师父到底是有旧还是有仇啊。”
徐借月禁不住苏锦的歪缠,慢悠悠道:“既有旧,也有仇。”
苏锦和闻人萦对视一样,随即看向徐借月,“不懂。”
徐借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看向闻人萦,“你觉得呢?”
闻人萦犹豫片刻,道:“还是仇重要些,这人得死。”
徐借月慢悠悠叹了口气,“就算他死了,叶悬止也不会快活的。”
叶悬止的欢愉时光,戛然而止在了一百年前。此后他活在无边的永夜,背负着愧疚与悔恨,找不到出口。他如果自私一些,可以离开昆仑和玄渚在一起,他也可以狠心一点,杀了玄渚做回原来的那个天之骄子。
可是叶悬止哪一种都做不到,他只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是他将玄渚带出来的,此后好的坏的他都有责任。
玄渚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叶悬止递的刀,玄渚犯下的每一桩血债,叶悬止都要背负一半,他永远纠结,永远痛苦,永远无法解脱。
徐借月很唏嘘,但是在苏锦和闻人萦催促的目光中,他只是笑着,拉长了调子,“如果你见过以前的他,那你会可怜现在的他。”

第28章
黄昏的时候叶掩准备下山,山上从午后开始飘雪,黄昏时分天色已经昏暗的不得了。叶掩背着剑,兜帽压得很低,以抵挡风雪。风声呼啸,雪花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叶掩踩在望不到底的台阶上,恍然觉得天地间好像只剩自己一个。
“敢问阁下可是昆仑修士?”迎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叶掩抬起头,不远处的石阶上,站着一个人。
等走进了,叶掩才看见那个人的面容,他有一张十分得天独厚的脸,一双眼睛格外深邃,在他左眼眉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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