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楚乔爱连澄;他也知道,连澄一直忘不掉楚乔。
他们在那么长的岁月里相知相伴,不分彼此;他们爱得太深,恨也更加刻骨。
再见之时,连澄不知道他的真心还剩下几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能够给自己几分,一直到此时此刻……
连澄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连澄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他对他的感情依旧深厚,但自己害怕他的真心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连澄也曾试探过楚乔。
凛冬之际,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宫帐内,两人面面相觑。
楚乔率先打破了沉寂,"我……"楚乔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必说出来。"连澄轻轻打断他,"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两人沉默了许久,彼此的气息在空气中回荡。他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对过去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
"我想出去走走。"连澄突然发话。
他们两人一起走出宫帐,漫步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暖的。
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片湖边。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空的蓝色。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看着湖面上的风景,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连澄倏忽说道。
"什么问题?"对方有些好奇。
"你还记得那个夏天吗?"连澄问道。
"哪个夏天?"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夏天。"他解释道。
"当然记得。"楚乔微微一笑,"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话?"连澄追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他的心中充满了回忆,也充满了感慨。那时候的他,是一个自卑而又内向的少年,他不敢和他说话,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一直默默地喜欢着他,却从未说出口。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大家可以猜猜楚乔最后说了什么哟?
"放开他吧。"连澄从背后拥抱着他,轻声低喃,"我知道了,我已经明白了。"
连澄将脸庞贴在他的颈脖处,感受那肌肤下的脉动:"我在这里,楚乔,我在你身边。"
寂静如昔。
大合萨敲了敲手中的烟斗,率先走出了帐篷。
连澄看着床榻上的楚乔,现在的他就像无害的银狼,在最安全的洞穴里,头枕着手臂沉沉地睡着。他的眉间有道深深的沟痕,如老鹰般的眼眸也闭合了慑人的光芒,一脸平静,浑然没了早上那般疯狂的模样。
连澄随着大合萨走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半山腰走去,青霜领着两个侍从远远地跟着,显然不是很放心。不同其他人的帐篷,大合萨喜欢靠着山壁居住,就像在草原上的时候一样,他的帐篷周围除了流淌的河流还有堆积成围墙的石头。
山谷外的强风依稀呼啸着,头顶的天空看上去白苍苍一片,没有一点颜色。
老合萨的脊背半弯着,一步一个脚印地循着小路上山,不时回头看一眼。
连澄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两人脚下如蜂巢般铺散开的帐篷群。
"在大君还小的时候就很少与自己的姆妈住在一起,他大部分时候都被自己的兄弟嘲笑,然后哄赶。大腊月的,只能跟我这个老头子挤在山腰的破帐篷里,一挤就是好几年。"
连澄侧身,脚下的山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可他本人却像山路上竖起的碑石,屹立着一动不动,浑然有种坚毅的气势,在无声中俯瞰着山底的子民们。
楚乔的身世连澄知道一些,不过不如他的生父赵王清楚。楚乔少年坎坷,也甚少提及自己所受的苦难。连澄的记忆里,依稀只记得初见时对方如幼兽般警惕的神色,还有那简单粗暴而有效的攻击路数。
"大君比九王大了整整一轮,九王出生的时候,大君已经能够在草原上独自生活了。有时候出去打猎,还能给我这老头子偷偷带回来一两张完整的皮子。"
大合萨从腰袋里面抓出一把烟丝撮了撮,放在烟斗里点燃了,猛地吸了两口才继续道:"说起来,草原里的孩子大多都不幸,因为部落与部落之间年年征战,为了最肥沃的牧场,长大的乾离们不得不举起刀剑去拼搏,一旦死了尸骨都找不回来。他们的坤泽就带着孩子改嫁,而抛下孩子另嫁的更多。大君的姆妈原本是一位王妃,王死了,老大君就将她抢了过来,所以很多人都说大君不是苍蒙的种,这让他的日子格外苦一些。"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大合萨苦笑了一下:"阙氏见过我们的奴隶吧?那时候的大君明明是皇族,却被人当作奴隶对待,打骂侮辱都是家常便饭。"他抽够了烟,又在石头上磕了两下,继续往山上爬。
"最后一次,他被自己的兄弟压在了河里,扒了衣服,说要阉割了他,然后在他身上挂着石头沉河。"
"他跑了!"
"对,跑了。他把三王子的眼睛给戳瞎了,用河边的石头。我给了他一些干粮,让他离开,谁知道他懵懵懂懂地跑去了秦山关。"
连澄笑道:"那时候他就跟一条难以驯服的野狼一样,到处咬人,每日里都要跟我打一场。"
老合萨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他都告诉我了。"老人家钻入帐篷里,开始一边翻找需要的药材,一边说,"不过他说得更多的是在你们大燕学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他上过了真正的战场,遇到了善良的平民,还有……"老合萨直起身子来,居然从一大堆药材里面翻出了一本泛黄的书,他抖了抖,意味深长地凝视了连澄一眼,"还有包容一切的皇族。"
老合萨将药材和那本书都放在了他的手心:"苍蒙教会了大君何为生存之道,大燕却教会了他为人之道。"
连澄抿了抿唇:"可是,大燕对他再好,他也依然要回来。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回到大草原,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是因为,大燕是羊,苍蒙是狼。狼只能在狼群里重新找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连澄离开之前,忍不住问老人家:"你说苍蒙是狼群,那是不是代表着随时随地有人想要推翻他?"
大合萨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苍蒙人需要的并不是楚乔,他们需要的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繁荣强大的大君,不是那个少时被他们欺辱的奴隶王。"
现在,这位奴隶王正蹲坐在小路的尽头,看着连澄衣袂飘飘地从山腰上下来。
连澄将东西抛到他的手里,问:"怎么起了?"
"醒来就自然起来了。大合萨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过去的事情,比如你弄瞎了自己兄弟的眼睛。"
楚乔呵呵地笑:"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甚至想过要扒了我的皮做人皮旗幡,挂在自己的帐篷顶上,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人皮在风雨里面飘摇。"
连澄耸了耸肩:"真够残忍的,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做。"
"对。"楚乔继续笑道,"他只是在打猎的时候,差点用箭把我射个对穿。"
连澄问:"你的父亲不管你们?"
"他们都说我是野种,说的人多了大家都相信了。何况,父亲也不少我一个儿子。"
"那九王为什么生活得很好?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姆妈相当疼爱他,寸步离地照顾着。"
楚乔无所谓地解释:"因为怀他的时候,我的姆妈只有父亲一个男人。"
他拉着连澄的手,在小路上晃悠悠地走着,"还要问什么?"
连澄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他的手掌,感觉掌心里传递来的温度:"听闻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你父亲最宠爱的坤泽,包括他们的孩子?"
"不是传闻,"楚乔说,"是事实。我杀了他们,一刀一个,在那些坤泽面前砍了他们孩子的脑袋。"
连澄停住了脚步。
楚乔很镇定地站在他身边:"对草原人来说,兄弟姊妹之间互相残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些坤泽到处说我是野种,不是父亲的孩子,是为了让我失去继承大君之位的权利。我知道我姆妈的身份,我也自认争不过,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欺辱我、诬蔑我、陷害我。"他仰起头,"就算我真的是野种,对外而言我也依然是苍蒙的六王子,是苍蒙的皇族,是父亲的儿子。
"可是那时候的苍蒙,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我,他们甚至命令奴隶跟我称兄道弟!"
父亲不认,母亲不疼,只有大合萨收容了他。他就像一只被强行折断了翅膀的雄鹰,不止一次地振动着羽翅想要飞起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也可以翱翔,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或者说,他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一如既往地充当着强者打压着他、欺辱着他。
"我必须杀了他们。如果放走一个,来年,他们的报复会比我更狠、更加残忍。"
弱肉强食!
苍蒙如此,大燕也是如此。
连澄闭了闭眼,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晏家!"
楚乔重重地哼了一声:"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就跟当初我方家一样,他们同时都在几个王子身上投注了兵力和财力,任何一个王登位成大君,他们都是首要大臣。"
连澄再一次强调:"晏以秋!"
楚乔早就知道连澄要问,只是等到他问出口的时候,楚乔还是有点犹豫了,最终平板地叙说了当初的情景。
那时候楚乔从赵王手中借了三千精兵,本是打算靠着这三千兵马杀回苍蒙,夺取大君之位。只是,到底胆识有余计谋不足,在尝试野外埋伏老大君时就被重创,是野游的晏以秋救下了他,偷偷地藏匿了起来。
之后,晏以秋以爱慕他为由,强行从晏家要来了一千兵马给他所用。一千兵马并不多,可是,对楚乔来说,能够在苍蒙部落随意走动的武士比异族来的大燕人更加容易获取胜利。
他混在这一千兵马当中,一起参与了当时的游猎。暗中命令大燕的骑兵各个击破其他王子的狩猎部队,自己则在大部队的酒水里下毒,领着那一千人堂堂正正地杀入了大帐,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随即转头疾奔,领着剩余人马装作逃兵,回到了族群,将驻守部落的哥哥和皇族亲眷孩子聚集在了一处,上演了泯灭人性的大屠杀。
一场夺权在短短几天内就让苍蒙皇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晏以秋成功地晋级为大君的女人。
面对面和心不合的苍蒙,楚乔步步为营,隐忍的痛苦与屠杀的快意洒满了大君的宝座。
"他们要财富,我给他们财富;他们要荣华,我给他们荣华。我会等待,我会忍耐,我迟早会将苍蒙掌握在我一人手中!"
连澄看着前方男人那宽阔的脊背,仿佛看到了一座高山,看到了山外的白云,还有那翱翔天际的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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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合萨说大燕是羊群的话,连澄一笑置之。
他一手翻阅着大合萨给他的古书,一边将手中血淋淋的肉块抛到狼崽子们身边,看着一群小野兽为了一块肉斗得你死我活。
在外人看来大燕是羊,可是又真的有几个国家从大燕手上讨到过便宜?
大燕,只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这些日子连澄都懒洋洋的不大想动,晏以秋差点被楚乔掐死的消息几乎成了苍蒙贵族间私下流传的秘密,这让不少想着挑拨是非的人斟酌了一下自身的分量,难得的,连澄享受了一把被人又怕又恨的感觉。
佘小七已经把连澄给他的药材都分了类,仔细辨认了一番:"其实就是一些安神的药,有些可以制成香料,有些口服,能够凝神静气。"
"楚乔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稳,你弄几服熬了给他喝就是。"连澄扬了扬手中的书,"重点在这里,你们猜这本书里面写了些什么?"佘小七正在将药材过秤,无所谓地道:"难道是苍蒙贵族名单?"
连澄笑道:"那种东西,我手上都有,要别人给作甚。"不单是苍蒙的贵族和皇族们的喜好和弱点,甚至于草原上其他部落有头有脸的人物所有家财奴隶的数量,连澄也都一清二楚。
只是,他现在是收起了利爪的狐狸,准备在肉食充足的冬日里好好冬眠一番,虽然手上影卫们传递来的信息不少,他却甚少有部署。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苍蒙阙氏这个身份实至名归到底。
哪怕在草原上,他连澄的眼底也不止苍蒙这一块天空,他一直望得很远很远。
正发着呆,帐篷外就传来了的楚乔说话声,还有许文彬的争论:"为什么不让我去?连赤那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已经可以上战场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楚乔掀了帘子进来,看着连澄懒洋洋地倚在榻上一动不动,就转头对许文彬道,"赤那那是碍着你的身份不敢对你下重手,你赢得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许文彬一心扑在争吵上,也没有看清地盘,自然而然地抬脚进了帐篷,口里依然在争辩:"反正我是赢了。哥哥你答应了的,只要我赢了就让我跟着你上战场。"
"战场不是儿戏。"连澄冷冰冰地插话。
许文彬一愣,下意识地倒退一步,面色白了又红:"你一个坤泽,知道什么!"
连澄嗤道:"你一个毛孩子,又知道什么。"
许文彬挺起胸膛:"我已经是苍蒙的武士了!"
连澄一指在称药的少年:"小七,你来会会这位新晋级的武士。"
佘小七只在楚乔进来之时行了礼,之后是头也不抬:"阙氏,恃强凌弱是不对的。"
连澄大笑,许文彬越发面红耳赤,抽出腰刀就吼:"我们来决斗!"
余小七难得地瞥他一眼:"一个连自己的刀都没有见过血光的人,居然敢跟人决斗,你拿什么来斗?"
"我拿我的命来斗!"说着,举刀就朝佘小七砍了过去。
这帐篷里,除了楚乔两兄弟俱是连澄的人,不说每个人的武功都拔尖,至少都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人,显然地,一看许文彬那姿势就知道这娃儿根本不够看,他简直是被楚乔给宠坏了。
只听到哐的一声,那柄弯刀就夹在了秤杆与秤砣之间,那只有小孩巴掌大的金秤硬是将那锋利的弯刀卡得一动都没法动,许文彬那一身蛮力在此处毫无用武之地。
连澄好笑地捏着许文彬的肩膀,对方只觉得突然一股巨力压在身上,几乎把半边身子压垮了。
连澄对楚乔道:"如果你那时候也如九王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说不定根本没法在秦山关活下来。"
楚乔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闹着要跟我去打仗,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认定了只要上了战场就可以成为有用之人。"
连澄轻笑,扯了扯许文彬的耳垂,轻飘飘地道:"那是,别人总以为战场是建功立业的地方。实际上,只有真正上过战场,在战场上打拼过的人才知道,战场上只有两种人。"
许文彬不服气地问:"哪两种人?"
"活人,和死人。"
许文彬一震,只见刀刃被连澄随意地捏起,连刀带人,将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上战场就是给别人送人头,让别人建功立业飞黄腾达的。想想看,随随便便一个小兵就可以砍下苍蒙的九王的脑袋,这是多大的功劳。"
许文彬面红耳赤,拖着刀爬起来,对着楚乔吼道:"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楚乔没吱声,连澄倒是回了一句:"我们等着那一天。"
转头,连澄就压在了楚乔身上,相当倨傲地问:"打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好事?"
楚乔握着他的手:"在草原上,每年的开春草地都还不肥沃的时候,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生存下去就会发生小规模的争斗,为了抢夺更多的粮食和畜牧。"
"年年如此?"
"对。"
"我要去!"
楚乔一愣:"你去干什么?"
连澄干脆整个人盘腿坐在他身上:"你不会以为我连澄是那种安分守己待在后方,给你们乾离看孩子照顾老人的弱书生吧?"
楚乔笑道:"你自然不是。"
"所以……"
"可我的后方照样需要你来看顾。你知道的,这里有很多贵族,就算许给他们再多的财富,也没法填饱他们的胃口。他们随时随地都想要蚕食苍蒙的一草一木。你得在后方防着他们。"
连澄戳着他的鼻梁:"你糊弄我!你把他们的兵马都带走了,他们靠什么造反?"
"你的父王赵王,就算被大燕的皇帝调走了所有的兵马,也依然可以威胁到皇帝的宝座。这是一样的,岳父有私兵,苍蒙的贵族也有私兵,他们还有奴隶,为了活命,奴隶比武士们更加敢去拼杀。"
连澄揪着他的鼻梁左右摆动:"原来你的地位这么不稳,早知道我就嫁个独揽大权的君王了,省得还陪你提心吊胆的。"
楚乔双手往他腰间一掐,目光凶狠:"你敢!"
连澄哈哈大笑:"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去打仗,这后方就随便我怎么折腾了,希望到时候你打仗回来,那些个贵族还有命在。"
"你这只吃人的狐狸!"楚乔压倒他,死死地咬住他的颈脖。楚乔知道,肆无忌惮的连澄最为可怕,这里不是大燕,他是真真正正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论杀人,连澄的手可比楚乔的软不了多少。
冬日的风越来越烈,待到大年三十,山谷里也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帐篷里日日都烧着火炭。
苍蒙的守岁并不叫守岁,而是乃日。这一天,家族里所有的人会聚集在一起办宴会,然后送火神。苍蒙的皇族并不像大燕那样,每到重要的节日宫廷里就会大摆宴席,庆祝一番。
楚乔在腊月十五那一日就举办了宴会,召集了山谷里所有的族人一起欢庆,顺道将封赏也派发了下去。到了年三十,除许文彬,晏以秋却是不敢再来了。
连澄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过年,前些日子就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待到年三十,看着楚乔忙前忙后地送了火神,
连澄也给自己的人发了红包之后,就整个人龟缩到了榻上,任由楚乔如何寻他说话也不吱声了。
狼崽子们已经有三四个月大,圆球似的围在连澄身边滚来滚去,那只银色的小狼更是靠在了连澄的胸口,趴在他的臂弯里睡得要打呼噜。
偌大的帐篷里暖风习习,琳琅满目的糕点吃食摆满了两个桌台,楚乔一人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着,偶尔往后靠了靠,感觉连澄那垂落的指尖在后背划过就觉得异常的安心。
他知道他为何委靡不振,往年的这个时候,连澄都要回去父母身边,与弟弟一起过年,一直到中元节后才会回到楚乔身边。
那些年,楚乔白日里与士兵们嬉笑打闹喝酒吃肉,到了晚间就一个人游荡到连澄的院子里,趴在那棵光秃秃的梨树上睡个混沌觉,然后掰着手指数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他不用担心他会离开,只要回头,或者伸手,他就可以触摸到连澄的温度,听到他唧唧喳喳的话语,胸膛里就好像泡在了温水中一样,荡荡漾漾。
楚乔知道自己在笑,他忍不住含了一口酒,爬到连澄身上,就着嘴给他喂了进去。
连澄抬脚踹了他几下:"一边去。"
楚乔把他抱在了怀里:"陪我一起喝酒。"
"跟你喝酒没意思,又没有输赢。"
"那我们来赌酒,输了的人答应胜利者一个条件。"
连澄掀开眼皮子看他:"什么条件都行?"
楚乔斟酌了一下:"只要不是离开我身边。"
连澄莞尔一笑,露出点奸猾来:"这个容易。"说罢捋起袖子,提起酒坛就倒满了两个酒杯,"来,今夜本世子就陪你赌一场。"
猜拳、喝酒,比斗这种兵营里的粗汉们最擅长的事情,连澄也是手到擒来。
大碗地喝酒,大声地吆喝,脚踩桌案捋起袖子划拳,不多时,本来冷冷清清的帐篷里就吵吵闹闹,两人的桌案上堆着的空坛子也越来越多。
楚乔喝得肚子鼓起,摇晃地站着:"我去更衣。"
连澄半倒在榻边,拉着他的衣摆:"不准去!论了输赢才准离开。"
楚乔憋着肚子,他方才就喝了不少,与连澄拼酒的时候更是灌了好几坛子,已经是箭在弦上:"回来了继续再拼就是了,快放开。"
"我不!"连澄嘿嘿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告诉你,要么你憋着继续喝,要么就直接认输然后去更衣,二选一。"
"你这是耍无赖了?"
连澄打了一个酒嗝:"是你太无耻!照你这样,一边灌酒一边放水,那还拼什么?拼三天三夜也拼不出输赢来。我大爷的警告你,只要你离开这里一步,你就输了!"
楚乔急了:"我们开始可没有定这样的规矩。"
连澄俏眼一瞪:"所以现在定也不迟啊!"
楚乔干脆蹲了下来:"好吧,你说说你的目的,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要去打仗!"连澄高举双手,巴着他的肩膀,"我要去打仗,我才不待在这里跟一群禽兽大眼瞪小眼,我要去上阵杀敌,我要弯弓射大雕,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在你背后捅刀子。"
"嗯,我相信你一个不如意的确会不听我的调遣,自己带兵去收割人头。"他抓住连澄的双手,"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
连澄哼哼,举起酒坛子:"那你再喝!"
楚乔已经缓过了气,一边给两人斟酒一边道:"你不问问我有什么要求?"连澄脑袋一别:"我管你什么要求,反正我是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就是了。"
楚乔把已经半醉的他拉到身边,将酒碗送到他的唇边,附在他耳边道:"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连澄刚喝了一口就全部喷到了他的身上,抬脚就踹:"本世子不是来给你生孩子的!"
楚乔笑嘻嘻地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与我‘颠鸾倒凤’,‘鸾凤和鸣’的?"
连澄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本世子是来抽你这个负心汉的!"说罢抡起胳膊就朝着他打了过去。
楚乔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指尖放在口中咬动。
喝多了酒,人也迷糊迟钝些,连澄起初并不感觉疼,等到他在手指上咬出一圈圈的牙印,他才感到一点钝钝的麻。他甩了甩手:"放开。"
楚乔含糊地道:"今夜是你们大燕的除夕夜,你不觉得我们该做点什么,才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连澄一酒坛子砸在他脑门上:"你拼不过我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