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
系统听到,连忙闭嘴,看着宿主移步没入廊下的阴影。
门前,并肩走来的一男一女手捧药瓶,丝毫没有注意到异样。
“唉,殿下连日发病,剧痛不止,实在可怜。”女人道。
“你可怜他?谁可怜你?诸多上尊血脉,你可见有谁如他一般,封于玄冰万年不提,便是如今千年成年礼已过,仍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况且若非是他,我等又怎会被主上扔在这废弃的旧府!依我看,发病才好,死了痛快!”男人不耐烦地说。
“你……罢了,这话别让殿下听见。”女人道。
“哼!听见又如何,一万一千年,主上与长公主不过来了一次,他的死活,谁会在意?”男人冷笑。
“这……”
“好了好了,聊他做什么,凭白惹得晦气,送了药快些走吧!”
“吱呀——”
两人推门而入。
“殿下?”
地上的瘦弱影子动也不动,只有微薄急促的呼吸传来,表明他还活着。
“看到没有,咱们的殿、下,哪有闲暇理会你我这样的侍从。”
男人随手把药瓶放下,讥讽地说,“早告诉过你,对他发善心,枉费而已!”
女人皱着眉。
可她话没说出口,被男人一把拉走:“法阵尚需帮手,少在这耽搁时辰!”
女人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似乎在犹豫,最终却还是渐行渐远。
系统看得唏嘘:“没想到岳释小时候也这么惨……”
被半遗弃也就算了,从小还要被这么欺凌,换成大反派的脾气,它怀疑这个男的根本见不到下一秒的太阳。
想到这,它突然一个激灵。
宿主那么乐于助人,看到岳释这么惨,岂不是又要大发善心!
然而视线一转,宿主还在原地,一步也没动弹。
……怎么回事?
系统正百思不得其解,就听到府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后视角一花,跟着宿主几经闪身,来到事发地,看到像被轰炸洗礼过的残山断壁。
这场景让它当即忘了之前的事:“自爆?这是谁啊?”
沈寂说:“代珉。”
系统愣了:“啊?”
沈寂摆手挥去周身扭曲纠缠的灵力。
这里残留的各道气息和最开始见到的一行人一一对应,自爆的是代珉无疑,行事看样子很果断,没放走一个活口。想必他死也没想到,到了“自家地界”,自家人却比外人更贪婪,不想和他合作,而是想独吞宝物。
“他们内讧啊?”系统检测出气息所属,也反应过来,“呃,为了常仪赏赐的那个东西?”
沈寂说:“嗯。”
说着,他看到不远处有一阵青光闪过。
强者自爆,四处除了血迹污秽,更是百孔千疮,有几件法宝散落在深陷的地面,也大多在爆炸里破毁残缺,七零八落。
唯独一件,完好无损。
沈寂循影看过去,系统比他更快,直接惊讶出声。
“……这不是那个葫芦!”
沈寂脚下微顿,微一翻掌。
地上的青玉葫芦飞入他掌中,在爆炸掀起的如霭尘土中迎着落日残照,熠熠生辉。
这是岳释从不离身的法宝。
系统惊讶不减,又有点疑惑:“它怎么会在这?”
沈寂并指抹去葫芦上的封印,玉盖自行开启,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随之钻了出来。
能对他这个境界产生作用,这里面谨慎存放的,应该就是被争夺的伐体月髓。
系统突然提醒:“宿主,有人来了!”
沈寂收起葫芦,随手在周围布下一道结界,隔绝了所有可能的视线。
系统奇怪地问:“宿主,我们还不走吗?”
沈寂闪身迈入巨坑,扫过地上零星几个还算完整的物件,凌空摄来一块令牌。
“是魔卫的令牌?”
系统越糊涂了,“宿主你拿它干嘛?”
沈寂摩挲着令牌上细碎的魔纹,只说:“完美伪装,能不能设置代珉的脸?”
“啊?”
系统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可以!宿主你是想用代珉的身份混进碧华旧府?那绝对没问题!不仅可以伪装他的脸,他的气息也可以,要不怎么能叫完美伪装呢!现在要用吗?”
沈寂说:“嗯。”
“好嘞——呃,宿主,你只剩二十一点积分,不够啊……”
系统说到一半,自己想到什么,“哦对,还有之前任务奖励的可选道具呢!”
它忙不迭操作着。
之前见过代珉,这个坑里还有代珉残留的气息,数据调整起来得心应手,它用了几秒的功夫就全部搞定。
“宿主,正好还有防装和可选武器,也都用上吧?”
沈寂说:“嗯。”
“完美伪装已成功使用,请为新人物取名。”
“代珉。”
“命名成功!”
系统高兴地说,“宿主你手里还有这块令牌,更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了!”
下一刻。
结界溃散,浮土飞扬。
待尘烟消散一空,周围暗暗窥伺的各路人马纷纷逼近,眼前却早已没了半个身影。
撕裂心腑的痛苦蔓延遍布,连麻木都是奢望。
岳释伏在地面,黯淡扩散的瞳孔落在身前,早已看不清实物,他狠狠攥着拳,下唇已经咬得鲜血淋漓仍不松口,苟延残喘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因没顶的痛苦亡命,他只是徒劳地坚持,狼狈地挣扎。
他不想死。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不想受人唾弃的死,不想默默无闻的死。
天要他命绝于此,他偏要活着。
他偏偏不信,偌大的魔界,果真并无一人真正在意他的死活。
纵使无人在意,他也绝不愿死得如此不堪。
脑海闪过那日的画面,岳释发颤的拳波及全身,他猛地闭眼,拼力不再去想。
他要服药。
岳释咬紧牙关,撑起战栗疲弱的双臂,爬向倒着两个药瓶的桌案。
忽地,他抬头。
日暮余晖光芒万丈,刺眼异常,他已无力躲闪,只喘息地看着那道不知何时立于赫赫霞光中的人影。
挺拔,高大。
他从未见过。
人影的脸看不真切,唯有这无动于衷的冷漠,他司空见惯。
为何会在此处。
又是来以取笑他为乐吗。
岳释急促的呼吸不起波澜,接着爬向桌案。
不知过了几多时辰,人影倏然动了。
岳释看着近在眼前的药瓶,唇边无力扯动,暗自讥嘲。
无非再添一层外伤罢了。
但全然意料之外的两指暖意落在下颌,他被迫抬头,仰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如他所料,漫不经心的平静,凛然无情。
可抱起他的这双手……
突如其来的滚烫热流海浪一般席卷四肢百骸,他分不清疗伤的是灵力,还是其他。
“怎么样?”
怎么样?
岳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样的问话,他想答,可躺在男人怀里,头晕目眩的昏沉让他未及开口,便陷入梦中。
他只剩一个念头。
暖得足以让人落泪……
“哎?”
系统左右看了一圈,“宿主,他好像昏过去了?”
沈寂垂眼,看到少年眼角的痕迹,收回视线,把人平放地面。
系统松了口气:“宿主你刚才怎么不救他?看他这个样子,没有你帮他疗伤,我都怕他直接死了……”
沈寂说:“他死不了。”
系统没反驳。
原文里可是没有这场轮回的,岳释也活得好好的。
它又好奇:“那你为什么改主意救他?”
进展顺利,沈寂对它的耐心还算充足:“要把本源火种放进他丹田,需要他对我信任。”
“……”
本源火种。
是啊,系统还记得使用条件,只要不知不觉在对方丹田布下以火种为阵眼的法阵,就能当成定时炸弹,随时掌控对方的生死了。当时它还觉得这个条件苛刻,现在来到轮回里,面对的是弱小又带病的岳释,事情就好办多了。
“……”系统几次想说话,又几次咽下了。
它想说,这根本不是宿主以前的行事方式,有点太冷酷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宿主对敌人好像一直都挺心狠手辣,而且让楚遮制造这场轮回,本来就是为了对付岳释,宿主当然是办正事要紧了。
岳释入魔,除掉他是必须的,用这个方法既不会对以后产生影响,也足够在出轮回后杀死岳释,简直是完美。不愧是宿主,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这么面面俱到的办法!
就是跟着宿主经历两场轮回,分明都是反派,宿主对大反派和岳释的态度判若两人,让它一时有点不习惯。
它犹豫半天,转而问:“那……伐体月髓呢?”
沈寂撩袍,在岳释身侧盘膝坐下。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青玉葫芦,放在膝边:“既然是常仪送给他的东西,我不会留。”
系统踌躇:“可轮回……”
沈寂说:“这是我的决定,那就是轮回里注定发生的事。”
宿主的语气不容置喙,系统闭了嘴。
它想起曾经,宿主和大反派关系还不好的时候,拿到大反派雪域精气的机缘也是还回去的。确实,注定会发生的事,就肯定不会产生连锁反应。
见宿主说完这句话就闭目打坐,它没再出声。
躺在地面的岳释缓缓睁开双眼。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伟岸的侧影。
他屏住呼吸,视线往上,端量男人侧脸的轮廓。
“醒了。”
男人的声音兀地响起,语气淡淡。
岳释气息微乱,不经意对上男人漠然垂下的眸光。
“我……”只说一个字,嘶哑的喉咙干涩难忍,岳释咳了两声。
不想,咳声未歇,男人信手虚按在他腹前。
感到于梦中流连的热流复自丹田游走,他眼眶微烫,转头别开了脸。
“我是代珉。”
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再度传到耳边,沉稳从容,教人信服心安。
“奉主上之命,特来为殿下治病疗伤。”
代珉……
小岳释盘膝坐在阵内,手中握紧的青玉葫芦触手生凉,早已被体温浸暖,他没有松手,只是牢牢攥着。
他怔怔看着抱臂倚在门边的高大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此人自称魔卫,受魔尊之命前来,不仅为他纾解痼疾积重之痛,乃至伐体月髓此等稀世重宝,亦由魔尊赏下。
念及此,小岳释眸光一晃,低头看向掌心的葫芦。
魔尊之命?
他眼底冷笑。
一如侍从所言,一万一千年,若非日前母亲有意,他从未听说魔尊肯纡尊降贵,到这日渐冷寂的碧华旧府。
他这所谓的“殿下”,被发配至此,从来活得如履薄冰,连府中一介奴仆尚且不如,又怎会得魔尊突然重赏。
小岳释抿了抿唇。
是……母亲吗……
可想到那日情景,他的双手又缓慢收紧。
若是母亲,那日她又为何如魔尊一般绝情。
他已出玄冰千年,一墙之隔,她来了,却不相见。
生下他,却将他弃于此处,母亲与魔尊又有何分别——
“修炼凝神,为何分心。”
小岳释一颤,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行至身前的衣袍下摆。
他下意识抬头,一眼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双目,心里莫名慌乱:“我……”
沈寂看着他。
小岳释掐诀的手一紧再紧,指甲陷进指腹,他一无所知,只感到无地自容:“我……”
沈寂余光瞥见他指间的红痕,皱了皱眉,并指虚点在他掌心,引灵力入他体内。
“闭眼。”
小岳释怔然看着手上愈合的血口,听到他的声音,本能依言照做,之后感觉到海潮般的汹涌灵力源源而来,灌入经脉,行走周天。
“沉心静气。”
“……”小岳释张了张嘴,用力闭紧发烫的眼睑,低声应,“是……”
已受相助,他不敢拖延,话落便将葫芦放下,定神重拈手诀。
沈寂等他入静,才缓缓收手,正要转身,就看见他忽然露出忍痛的神色,不过一两秒,呼吸也变得急促,脸上很快没了血色。
系统忙说:“宿主,他好像又发病了!”
小岳释病发得又快又猛,它说话的工夫,他在阵中就坐不住了,只是还掐着手诀,像要坚持修炼,可上半身晃了又晃,也没坚持多久,就一头往下栽倒。
这样的情况已不知发生过多少回了,小岳释在剧痛中紧闭双眼,做好狠跌一跤的打算,却忽地,后襟一紧——
紧接着,温和的灵力涌入丹田,缓解痛楚。
小岳释喘息着趴伏在男人臂弯,不敢靠近,却渴望亲近。
生平初次,早已习惯的风雨有人为他遮拦,他的安危,有人在意。
“你……”他用力抓着男人的袖摆,声音无力,轻得难以分辨。
沈寂微俯身:“什么?”
“……”
沈寂没听清,掌下用力,原本打算把人扶正,没想到小岳释刚刚得到缓解,浑身筋疲力尽,被他拉了一把,不仅没站直,反而往前踉跄一步,他皱了皱眉,不得已,只好单膝点地,把人重新扶稳。
小岳释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起身,不等他再有动作,小心的、试探的手还带着病中的颤抖,生硬地落在他肩上。
沈寂转眼扫过。
小岳释低声问:“你会留下,助我修炼吗?”
沈寂只说:“我会留下帮你炼化伐体月髓。”
不知是否听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这句话后,小岳释松了口气,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不再有,任自己往前跌去,正落进沈寂怀里。
沈寂低头,看到小岳释苍白无血的脸上仿佛因此心安,就此安稳地闭上了眼。
他屈指,正要把人推开,听到小岳释强撑着喘了两声,在他耳边小声喃喃道:“谢谢你。”
沈寂动作微顿。
怀里的少年身体被华服覆盖,也难掩单薄,打颤的手臂揽在他肩颈不敢用力,已经和人一起往下滑脱。
或许察觉什么,小岳释眼睑重重抖了抖,抿着惨白的嘴唇攥紧手边的衣料,像攥着求之不得的救命稻草,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能是出生就有的先天不足,也可能是出生后封于玄冰万年带来的后遗症,一千岁,按理说已经成年,但此刻的岳释还是少年的模样。
不是懵懂无知的婴儿,却也不是轮回外那个罪大恶极的反派。
沈寂看着他,想起轮回里和他差不多大的谢浮。
谢浮从小就冷漠,不会轻易这么亲近,更不可能只见一面就倚靠信任。
即便执昌,小时候的个性坦诚直率,不会像他这样沉默忍受。
比起常年被追杀的两只鸟,他的心智也不够老练。
如果是为斩草除根,在这个时机杀了他以绝后患,是最简单的做法,但碍于任务限制,也碍于蝴蝶效应,他需要活着。
何况,现在的这个岳释,还什么都没做。
想到这,沈寂收回视线,抬起右手——
小岳释轻颤的眼睫又是一抖。
宽厚的大掌落在腰后,他只觉身下一空,已被按进暖意灼人的怀里,随之起身。
“抱稳。”
坐在男人左臂,小岳释先是一僵,意识到被如稚子对待,他苍白的脸上浮出淡淡血色,卷土重来的痛苦也不再起眼,可鬼使神差的,他抬臂揽在男人肩颈,额头也轻轻靠在对方颈侧。
走到殿外,湿凉的潮渍凝成水痕滑落,沈寂以为是他又哭了,转眼才看到他前额鬓边满是冷汗,痛得不省人事,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系统咋舌:“又发病了?他这个病怎么没完没了啊……”
沈寂再往小岳释经脉灌入灵力温养,在廊下拐角迎面碰上一个侍从。
侍从拿手掩着哈欠,精神懒怠,冷不防看见一个生面孔,站在原地愣了愣,之后才看到被他单手竖抱在怀的小岳释,不由皱眉:“你是哪个?”
话音没落,他分明见眼前的男人动也没动,一枚令牌便飞到面前。
“魔卫?!”
侍从手忙脚乱地接过,看清上面的字样,他赶紧整衣敛容,行礼惴惴道,“尊上恕罪……”
沈寂淡淡说:“引路,去殿下住处。”
“是!”
侍从松了口气,忙跨前几步抬手虚引,走了没多久,他注意到小岳释身上泛起的莹莹白光,猜到是沈寂出手,小心陪笑道,“其实尊上何必费心,殿下出世成疾,积弱难治,便是主上,也不曾有好的法子。”
沈寂问他:“殿下病发,你们平常怎么应对?”
侍从知无不言:“殿下封于玄冰万年调息无碍,若实在病发难忍,自然再镇其中,冰封数年、乃至数十年也就是了。属下此来,便是听闻殿下剧痛不止——”
沈寂看他一眼。
侍从回头时望见,心头一凛,忙说:“此事一千年来常有,都是这么办的,日前主上在时我等也曾请示,主上未言不妥。”
系统一根线路通到底:“怪不得!岳释现在看着根本就不像已经成年,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原来是动不动就被封进玄冰里了,这个伏黎,办事太不靠谱了吧,常仪把儿子交给他,他就这么照顾吗……好歹岳释还是他外甥呢……”
沈寂没说什么。
他的灵力在小岳释体内运行周天,对所谓的病心中有数。病情的确棘手,不是纯粹的体虚,还有魔龙魔月两股难以兼容的气息终而复始,互相冲击,可以说只要修炼,一定会被这两股互不相让的气息反噬,所以需要有人时刻为此护法协助,静心调养。
但这样的“病”,以伏黎的修为和权势,即便不谈根治,缓解不算难办。
可惜当初在轮回里就能看得出来,伏黎对身负魔龙血脉的岳释不假辞色,勉强收容是看在常仪的面子上不得不做,至于教养的细枝末节,伏黎恐怕一概不打算上心。否则这座旧府的上上下下也不会全都能随便欺辱小岳释这个名义上的殿下了。
“尊上……”
侍从偷偷去看,却从沈寂脸上琢磨不出深浅,见他不语,不敢怠慢,转而问,“不知尊上驾到,有何贵干?”
沈寂懒得解释:“主上密令。”
侍从果然不敢再问。
到了小岳释寝殿,他也识趣地躬身退下了。
沈寂没理会他的去向,径直走到床前,俯身把怀里的人放下。
然而刚有动作,小岳释不知沉进什么梦魇,堪堪平静的眉宇又紧紧皱起,表情挣扎不定。
沈寂按在他不肯放松的手臂,还没用力,他环抱的双臂反而揽得更紧。
“殿下?”
小岳释没醒,只有隐约惊惶的脸从沈寂肩颈埋向胸膛,身体在坚实可靠的气息里极力蜷缩着。
“……别……走……”
含在唇齿间的话囫囵不清,难以分辨。
沈寂正要细听,正在这时,周围场景突然震荡。
下一刻。
天旋地转。
看着面前熟悉的殿门,沈寂微蹙起眉。
画面震荡,时间轮转,按照上次的经历,是岳释在攻击六轮转珠试图脱困。
楚遮对法器的运用还不够纯熟,如果发展不够顺利,岳释提前脱身,他可能拖延不到两个时辰。
“……殿下,您看您都已经这副尊容了,还何必硬撑呢,快快随属下前去闭关吧!”
不耐烦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沈寂敛眸片刻,闪身过去。
“府内还有旁的差事,殿下如此执意不从,岂非耽搁大事!”
小岳释背对殿门,盘坐聚灵阵内,额上冷汗津津,唇色惨白。
他已经松了法诀,双手牢牢攥紧青玉葫芦,对身后的讥讽充耳不闻。
若闭关重封玄冰,他殿中所有恐怕被搜刮一空,这葫芦和伐体月髓更难保全。
“殿下——”
侍从说着,突然听到脚步声,回头一望,他脸上的不耐眨眼换作惊诧敬畏:“尊上……您还未回魔宫?”
小岳释猛地回头,却眼前一黑,被体内虬结的痛苦逼得几近昏迷。
沈寂闪身到他身旁,只对侍从微一摆手。
侍从会意,忙低头退了出去。
沈寂转眼看向小岳释晃动的身体,抬掌为他缓解。
不久,小岳释长吐一口浊气,没有看他,声音从下往上传来,低得发闷:“我以为……你也走了。”
“我说过,我会帮你炼化伐体月髓。”
沈寂说着,从他怀里摄来葫芦。
小岳释手下空了,心慌如麻,立刻抬头,看到葫芦完好立在沈寂掌上,才回过神来:“你……”
沈寂意简言赅:“开始吧。”
岳释正在冲击轮回,他的时间和机会都有限,必须尽快完成计划。
小岳释依言盘膝坐起,双手掐诀。
对于这个本该陌生的男人,他莫名信任,出奇依从。
沈寂随手在他座下布了几道法阵,之后也在他对面坐下。
青玉葫芦在两人之间起伏,玉盖被一道灵力掀开,飘出清冽的幽香。
沈寂从葫芦内引出伐体月髓,看向小岳释:“闭眼,凝神。”
小岳释乖巧点头:“是。”
在他闭眼的刹那,沁寒的光芒自他灵台没入,缓缓下沉,顷刻游走通身,为他带来从未体会过的舒快。
但就在月髓浸向丹田的瞬间,体内的舒快骤然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极致刺痛压倒!
小岳释轻松的神情当即痛苦扭曲,猝不及防,失声痛喊!
沈寂皱眉,立刻抽回月髓,见小岳释因此恢复,他试着重引一成月髓入小岳释丹田。
这一次,小岳释眉眼虽然也有忍耐,可显然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呃,”系统跳出来,“他不能一次性全吸收?这下怎么办?”
沈寂看着小岳释几乎总是苍白无血的脸。
出世成疾,积弱难治。
从来没被调养过的这具身体太羸弱,虚不受补,即便伐体月髓这种普通魔族都能炼化的补品,也需要分次进行。
不过倒不完全是坏事。
炼化的次数越多,机会也越多。
只是连伐体月髓都无法接受的丹田,本源火种更不可能经受。
保险起见,他还需要尽快帮小岳释调理身体,想出类拔萃肯定来不及,达到普通魔族体质却不难。
沈寂思忖片刻,见小岳释脸色渐渐平缓,他把剩余九成月髓封存,起身道:“过来。”
小岳释也睁眼看他,忙双手撑地从法阵里起来,抱起葫芦走到他面前。
沈寂没跟他解释,单手按在他肩上,御风飞往府外。
陡然离地而起,小岳释下意识抱住沈寂手臂,定了定神,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攥起沈寂袖摆。
他仰头看向沈寂的淡然的侧脸,忽然脱口而出:“这三日,你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