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抠了抠腰间的传讯玉简。
沈兄闭关之际,她怎好打扰,等便是了。
“大尊,我要说的不是此事,”她眨了眨眼,对辛煊道,“执昌统领与楚江王,他们——”
提及这二位,必是药材。
辛煊正听得头皮发麻,忽然面色微凛,回身看向明煌宫。
立于天地之间的明煌宫上,绚烂翻腾的云霞中骤然降下一道震撼的恢弘金柱,直指巍峨缥缈的仙山琼阁。
辛煊挥手,在身后布下一道结界,才看向也走过来的洛凝。
“那是……”
辛煊道:“陛下出关了。”
远处,一只凤凰绕柱而飞,直击心神的凤啼声空远悠扬。
宛如垂天的双翼坠满银焰,铺满天际,在缭绕云雾中穿行盘旋,浩浩威压磅礴凛然,惊魂夺魄。
明煌城仿佛也陷入难言的寂静。
“凤皇陛下?”洛凝下意识退了半步,脸上却没有害怕,只有高兴,“统领说陛下与沈兄一同闭关,他们出关了?”
话音未落。
身旁一道靛蓝身影如风穿过。
洛凝还没反应过来,忽觉脸上一热,她举袖擦过,抹去的水痕里尚有一丝药香。
再回头。
本该药浴的桶里果然空空如也。
“天啊……宿主,你可算结束了!”
系统的声音里满是诉苦,“你把我关在小黑屋里整整九天了!你知道这九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我都快吓死了!”
沈寂说:“什么事。”
“……”系统说,“没什么事啊,有事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小黑屋里呢……”
沈寂扫过面板。
两项任务都正常显示,没有意外。
他挥散面板,才到床边,周身白光氤氲汇聚,一套法衣悄然凝结,缓缓覆盖。
身后有灵力运转的气息传来。
沈寂转眼看到被银光包拢的谢浮,还没收回视线,那双银眸已经睁开。
“醒了。”
谢浮周身也有白光凝实。
床上盘坐的影子消散,他已来到沈寂身旁:“嗯。”
沈寂说:“伤怎么样?”
谢浮道:“无碍。”
系统听不得这些:“宿主,九天了,整整九天了!你和大反派双修了九天,还不够吗,要是为了帮大反派疗伤耽误了任务,这可是本末倒置啊……”
沈寂说:“不会。”
“啊?”系统懵了一秒,“不会本末倒置?”
沈寂说:“嗯。”
他的传讯玉简一直放在床头,始终没有亮起。
没人联系,说明情况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不需要他出面。
主线任务偏离,导致使五界大乱的角色转移,不论暂时或是永久,目前来说,岳释已经取代谢浮,成为需要解决的首选。
计划接连失利,岳释可选择的方向不多。
绝域是他的最终目标,在他开展行动之前,谢浮必须恢复修为,作为强有力的震慑和压制。
沈寂看向谢浮。
境界减退的凤皇,处境危机四伏。何况还有一场未知的风险。
“……”
系统特意转到宿主视角,只有不敢说出口的心酸。
宿主真的变了……
嘴上说得这么好听,实际上已经把任务抛诸脑后了……
这可是整整九天啊!
还以为是疗伤,可看大反派的印纹,分明把鸾凤和鸣丹彻底炼化了,刚才把它惊醒的那个动静,也分明是大反派小段突破啊!!
它还自顾自难受着,突然眼前一花,再看过去,发现宿主和大反派已经来到外殿。
执昌正在门外静候。
“陛下。叔叔。”
沈寂看他一眼,皱眉说:“怎么回事?”
执昌也低头看了看,挥手烘干湿衣,垂首道:“药浴时察觉陛下与叔叔出关,特来待命。”
沈寂说:“这里没你的事,回去吧。”
“是。”
执昌扶剑转身,走出半步,又转身回来,看了看沈寂,“叔叔,伤势可有好转?”
沈寂说:“痊愈了,不用担心。”
执昌道:“若叔叔仍有不适,可请洛凝仙子前来诊治。”
沈寂挑眉。
系统也一时忘了烦恼,意外地说:“宿主,今天执昌的话好像有点多啊。”
沈寂走到门外,看着执昌木然的脸,转而问:“你呢,感觉怎么样。”
执昌道:“一切顺遂,叔叔不必挂念。”
沈寂还没开口,先对上眼前这双以往总显得空洞麻木的彩瞳。
执昌注视着他,眸光里掺染着年幼时的执念,但薄如云烟。
沈寂说:“执昌,以后没要紧的事,药浴不能中断,明白吗。”
执昌点头。
他眼底满是面前熟悉的身影,淡淡刻骨的思念从莫名的缝隙间渗漏出来,带着深入骨髓的莫名痛楚。
有九千年前分离的画面闪过脑海,他垂眼敛去眸光,只道:“是。”
沈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执昌转眼描过肩上的手背,再看沈寂一眼:“是。”
沈寂目送他化为流光,转眼看回谢浮:“你觉得呢。”
谢浮道:“洛凝医术高明,他已有所好转。”
沈寂笑了笑。
九千年的旧疾这么快就有好转,是个好消息。
最近到处是五界将乱的前奏,这也是难得的好消息。
谢浮看着他,忽而道:“鸾凤和鸣已解,你我神魂亦有好转。”
沈寂笑意微敛。
他和谢浮对视:“什么?”
谢浮道:“神魂之契已成,此番双修才有如此见效。”
沈寂眸光微动。
系统慢了半拍,也很快反应过来:“宿主,大反派什么意思,他这是提醒你神魂之契结成了,你们的神魂也没事了,所以……可以解除契约了?”
沈寂看着谢浮。
谢浮道:“如今岳释祸乱在即,绝域封印或破或留亦在旦夕,沈寂,若你与我解契,你我神魂再遭重创,修为复原绝非如此轻易。”
“呃……”系统又傻了,“大反派这是什么意思啊,威胁吗?”
解契会遭重创,这个是连它都知道的事。
那这个威胁确实很有分量啊,宿主好不容易才帮大反派解决了修为大减的问题,结果又要因为解契再来一遍,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别说宿主了,连它都不干啊!
“宿主,虽然你很想解契,可是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啊,要不再等等吧?”
系统忍不住劝说起来,“你看岳释小动作这么多,大反派又这么强,我们肯定是要借大反派的实力打压岳释的,要是现在就解契了,大反派一受伤,玄宸一个人搞定不了龙族可怎么办啊……”
它是真心实意为这件事担心。
不得不说,大反派这个威胁的时机掐得真好,可是宿主从来都不是受威胁的人啊……他会同意吗……
谢浮越过沈寂,往前一步:“你若决意解契,神魂生离之法,我今日便可传授于你。”
“你说,神魂之契已成。”
身后传来的声音如此平淡,谢浮袖中右掌缓慢收紧:“不错。”
系统还想再劝,看到宿主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沈寂眼底渐沉。
他看着谢浮的背影,胸中的暖意轻轻起伏,情绪不定。
放在平常,解除神魂之契,他不需要半分犹豫。
但在大战之前,让傻鸟在这个关键时刻先受重伤,这才是本末倒置。
谢浮眸光往后微转,须臾,转身看他:“沈寂,解契与否,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沈寂轻笑一声,再开口时,微叹道,“谢浮,你知道我解契的本意不是伤害你。”
谢浮道:“当今五界,唯有解契,才可伤我至深。”
沈寂深深看他,无奈又叹一句:“那就算了。”
谢浮收紧的手掌倏地松开,视线却终始如一:“算了?”
沈寂说:“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让你受伤?”
这个时候?
谢浮眉间微蹙稍许。
他抿直薄唇,闪身沈寂近前,掌中银芒乍亮,一枚玉简在华光中显现。
玉简飘过来,沈寂随手接下,扬眉示意。
谢浮道:“你一看便知。”
沈寂依言探入神识,只看开头,眉间已经刻起皱痕。
“让我也看看。”系统迫不及待地跟着浏览玉简里的内容,惊讶地说,“哎,这不是解除神魂之契的条件吗?呃……这也太苛刻了吧……天啊宿主,主动结契的人要解契会这么惨啊!”
玉简正在沈寂掌中荧光闪烁。
“神魂生离,是不是就是割裂大反派的神魂啊?还有这个什么就算运气好能保住命,修为也要彻底降低至少三个境界,用来填补神魂之契解除的虚弱期?”
系统还在惊叹,“宿主,大反派疯了吧?”
它以前对解契的条件一知半解,只知道后果比较严重,可绝对没想到,解除一道契约而已,运气不好竟然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当然啦,大反派实力这么强,应该不会死,可就算不死,也要白白丢掉三个境界,还要加上神魂受伤。
那岂不是从天下第一,变成一个废人了吗……
系统难以理解:“解契这么苛刻,他居然会答应?”
大反派肯定是疯了。疯得还不轻啊。
这可是大反派啊!
要一统五界的大反派啊!
没了绝对压制的实力,连降三个境界,连宿主都打不过了,还拿什么和整个五界作对?
首先,从这点看,大反派一开始和宿主结契就不太正常。
系统越想越混乱,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这可是大反派啊!
沈寂收回神识。
他看向谢浮:“这些,你早有了解?”
谢浮道:“嗯。”
沈寂说:“所以你答应我,是权宜之计?”
谢浮移开视线:“我从未食言。”
沈寂不置可否。
一月之期没满,谢浮的确没食言。
但为解契自废修为,他也不信谢浮能做到。
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无非是因为有岳释在前,这只鸟断定他不会在这时候坚持。
不可否认。
谢浮也料中了。
只是这枚玉简,不止打断了解契的进展,也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
神魂重创。
实力下降不可逆转。
凤皇群狼环伺,一旦有这样的境遇,无疑会在明煌城、乃至五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单论凤族,金阁觊觎明煌宫,势力在暗,傻鸟真正信任的却只有执昌一个。
只凭执昌,能护住得罪整个五界的谢浮吗。
“若你执意如此,待绝域事毕,我随你所愿。”
沈寂抬眸,谢浮微侧的眉眼近得触手可及:“真这么想?”
谢浮正要转身,侧脸被熟悉的手掌转回,脚下顿住。
他回望着沈寂的双眼,片刻,才道:“自然不是。”
沈寂唇边笑意轻浅:“既然不是,少说反话,说不定我会当真。”
谢浮道:“解契之法你已知晓,你打算如何决断。”
沈寂说:“这个不急——”
谢浮打断他的话,如冰银眸沉若寒星:“你曾言明,不愿此契伤我。”
沈寂沉默一秒,松手说:“谢浮,比起你受伤,我更看重你的命。”
“我的命?你究竟身负何种任务,又为何危及性命?”
谢浮眉间微蹙一瞬,眸光愈发凛厉非常,“沈寂,时至今日,你仍不对我实言相告?你屡屡缄口不言,莫非另有隐情?”
他难得这样咄咄逼人。
沈寂顿了顿,转脚走向殿外:“任务还没盖棺定论,不能向你透露。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发展顺利,我和你都有机会走更安稳的路。”
谢浮看着他的背影:“如何发展才算顺利?”
“我还不确定。”
谢浮往前一步:“沈寂,万事我可助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沈寂说:“让我再想想。”
话落,他迈出门槛。
掌中玉简十足坚硬,存在感分明。
事关谢浮心底最深处的夙愿,他从前没打算点破。
但今天之后,他不得不做另一种考量。
“宿主,你是不是想和大反派摊牌啊?”
系统听出宿主的言外之意,犹豫着说,“可是你之前不是跟大反派旁敲侧击过很多遍了吗,大反派每次都还是想继续他的行动啊,就算你们结契之后也是这样,他就算让步,也最多是说可以护住凡间,对其他三界没松口过,摊牌能行吗……”
宿主的旁敲侧击,它能记住的就有好几次。
明明起不到真正的作用,它不明白宿主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见宿主没开口,系统突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建议:“不过话说回来,宿主,大反派刚才可以威胁你,那我觉得你也可以用神魂之契威胁他嘛,你和大反派的命连在一起的,他如果一定要统一五界,宿主,你做点牺牲,用身体牢牢地绑住他!”
它听到宿主这次给出了回应。
“闭嘴。”
系统:“……”
沈寂转而对谢浮说:“解契的事以后再谈,我们闭关九天,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处理。”
谢浮未语。
沈寂说:“走吧,先去看看执昌和楚遮的伤具体都怎么样了。”
他往明煌城内看了一眼,随即和谢浮从昭乾殿前闪身离开,来到辛煊的府邸。
防护法阵察觉到凤皇气息的第一时间,辛煊立刻亲自迎了过来,为两人带路,来到洛凝的住处。
落地后,他张嘴正要向谢浮禀报连日来的账目,就见谢浮微一摆手。意思很明显。
辛煊于是僵着脸闭紧了嘴,转身离开。
沈寂没注意身后的两人,已经走进院内。
执昌离开明煌宫不久,还在药浴。
洛凝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听到动静,看到沈寂,眼睛一亮。
“沈兄!”
沈寂到她身前,听她一五一十说完执昌和楚遮的病情,得知楚遮也没有大碍,才问起玄宸的动向。
洛凝摇头:“近日传讯,玄宸并未提及绝域如何。”
沈寂也不多问,和她聊了两句,并指点在传讯玉简,联络玄宸。
对面很快接起。
“闭关九日,伤势可大好?”
沈寂说:“有劳惦记,大好了。”
“那便好。”
玄宸明白沈寂传讯是为何事,简单寒暄过后,又说,“凤尊已取信龙帝,我等日前进了皞渊,此处风雨欲来,长此以往,龙族一战难免。”
沈寂说:“来得及吗。”
“只怕很难。”
玄宸心领神会,“龙帝并非全信,虽已加派龙卫镇守封印,却不愿大动干戈,致使两派尽早相争,此间昝伐长老从未出面,想必暗中早有动作。凤族于皞渊多有不便,我为仙界外族,更不好插手此事,若要劝服龙帝,须得从长计议。”
但从长计议需要的,是眼下最缺的时间。
沈寂看着面板上的新任务,又说:“注意安全,如果事态严重,你和云烺最好尽快撤出皞渊。”
昝伐不露面只会和岳释有关。
有这条魔龙在,绝域封印随时可能爆发,距离最近的皞渊首当其冲,玄宸和云烺难免被波及,受绝域气息侵染。
玄宸道:“我会向凤尊提及。”
沈寂加了一句:“你那边,我暂时不能过去帮你。”
玄宸有些意外,但没详问,更不强求:“你不必忧心,此处有凤尊相助,无需劳烦你与凤皇。”
余光看到执昌从门内出来,沈寂说:“保持联系。”
玄宸道:“好。”
传讯中止,沈寂放下传讯玉简。
系统不明所以:“宿主,昝伐都在行动了,你为什么不去帮玄宸啊,说不定你去了,还能阻止一下呢?”
沈寂说:“九殷要紧。”
九殷的传承,其一是支线任务;其二,他有必要为之后做准备。
皞渊有玄宸和云烺在,其实也不需要再多的人过去。
谢浮坐镇岐山,随时能两地来往,那边有再大的风险都能及时扼制。
而岳释和昝伐联手,能不能释放绝域气息还不确定,但能压制绝域气息的唯一方式,只有九殷的魔月传承。
去一趟魔界,是当务之急。
系统也反应过来:“对哦……”
“陛下,叔叔。”
沈寂看执昌一眼,转向洛凝:“他还有什么后续治疗?”
洛凝说:“再有半月调养,统领便可服药疗伤。”
执昌行至谢浮身后站定,神情不变,对此无动于衷。
他翻掌取出数封书信,双手交由谢浮:“殿下九日回禀。”
谢浮并不细看,摆手转递沈寂。
沈寂大致翻看一遍。
云烺奏报的内容很详尽,但和玄宸说的没什么区别。
龙族的内部矛盾一触即发,昝伐的势力被龙帝那湛全线蚕食,昝伐本人和亲信却接连九天没露面。
这应该是他拿走浴月引起的连锁反应。
昝伐的秘密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会有相应的措施是意料之中,不过具体会导致什么结果,谁也不能肯定。
好在这九天没发生太大的变化,至少还留有余地。
沈寂看着铺展的信纸被无风燃起的银焰缓慢烧尽,转眼看向谢浮。
谢浮淡声道:“欲往何处?”
沈寂轻笑:“你怎么知道我要走,心有灵犀?”
洛凝看看他,再看看谢浮,目光转了两个来回,才问:“沈兄,你又要走?”
沈寂收回视线:“对。你留在岐山。”
洛凝点点头:“哦。”
亲眼看过被荡平的守洛村,她心知不该拖沈兄后腿,听命行事便是上策。
谢浮看向执昌:“护她周全。”
执昌一顿,多看沈寂一眼,垂首道:“是。”
洛凝眨了眨眼,对谢浮说:“多谢凤皇陛下。”
沈寂也看向谢浮:“你要和我一起?”
谢浮道:“五界不稳,自今日起,你不可离我半步。”
沈寂笑说:“我还没那么脆弱吧。放心,我这次是去找九殷公主,没有危险。”
洛凝的眼神在两人间转个不停,听到这,突然呛咳出声。
见沈寂看过来,她忙摆手:“我无碍,你们继续……”
沈寂也没在意,接着对谢浮说:“没有意外,我很快回来。”
谢浮语气仍旧平淡,唯独神情似乎添了一分冷硬:“不必多言,你我同去。”
洛凝听着,迟疑片晌,还是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话别洛凝,沈寂没在明煌城久留,当即和谢浮去了魔界。
凤皇手里捏着不少直通三界的卷轴,拿出一张直通魔界不在话下。
临行前,他联系过九殷。
得知谢浮同行,九殷没在传讯里多说什么,只说静候。
没多久,他们在飞往魔宫的途中就看到远远迎来的黑红流光。
沈寂正要停下打个招呼,身旁谢浮目不斜视,反而加快稍许,往魔宫正殿太罗疾驰而去。
九殷见状,也随之折返。
她再落地时,比两人稍慢几分,还在殿前,就匆匆见礼。
“凤皇,仙君。”
伏黎和她对视,也从台前走到殿中。
九殷道:“方才多有——”
她正说着,忽而对上凤皇寒银彻骨的浅色眸光,不由心头一跳,红唇微抿,止住话音。
谢浮收回视线,淡声道:“闲话少谈。”
沈寂看了他一眼。
系统嘀咕:“宿主,大反派好拽,好嚣张,怪不得人人都对他咬牙切齿呢……”
九殷并不反驳,又看向沈寂。
沈寂与谢浮并肩而立,神色少一分强势,多一分慢条斯理,却是相等从容。
两人联袂而来,已是不遮掩的亲密之举,今日再见,也好似与往日不同。言行举止,如此相当。
沈寂也看向她:“公主别来无恙。”
虽然不清楚谢浮急什么,连一句客套都不让九殷说完,但直奔主题也好,话落,他开门见山,“传承还顺利吗?”
九殷按下去看谢浮的本能,笑道:“劳烦仙君挂念,还算顺利。”
沈寂与谢浮关系亲密,魔界又有求谢浮,魔月传承虽为绝密,于眼前二位全盘托出,倒并无不妥。
再则,九日前,凡间时她曾亲口允诺,魔宫必与岐山一心,本不该对谢浮隐瞒。
念及此,她回脸看向身后,原要传音,却见父尊面上毫无异色。
伏黎正对沈寂道:“浴月一事,九殷已向我提及,还未当面向仙君道谢。”
沈寂说:“魔月的传承法器,自然要物归原主。”
九殷心内渐安。
这一千年的混沌光阴,她早习惯父尊出错,竟忘了离魂症已愈,早已不必她多此一举了。
伏黎“哈哈”笑了两声:“仙君果然豪爽,如此大恩,我族必定谨记,两位放心,九殷所言,便是魔宫之意。”
说完,他负手往前踱步,搓了搓掌心的珠串,又道,“不过两位此来,恐怕并非只为问询吧?”
九殷显然早有猜测:“若为传承一事,还请仙君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
沈寂说,“拿到浴月的时候,其实我在封印里得到一丝气息,和长公主气息相似。”
“啊?”系统说,“没有吧?宿主你什么时候——”
说到一半,它才反应过来,宿主又在运用语言的艺术忽悠人。
做任务嘛。
不寒碜。
听到这句话,伏黎把玩珠串的手顿时握紧,在原地站定:“常仪?”
沈寂说:“只是相似。”
伏黎叹了一声,转身走到一旁。
九殷及时接口:“仙君的意思是,曾得到一丝传承气息?”
“算是吧。”沈寂说,“当时没注意,今天才发现它在为我指路,所以想问公主,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一试。”
九殷怔怔看他。
换作旁人,这等言辞她并不信。
魔月为魔界太古传承之一,得之足以争雄,纵是遗失法器,仍未败落,可见上古辉煌。沈寂将法器相赠,重恩她已无以为报,如今所得传承气息,竟也坦言相告。
魔月只传女子,然沈寂得此气息,或有奇遇,若想独占传承,连她亦无从置喙,而如今……
“龙族纷乱在即,为大局计,公主当早日得受传承,压制绝域气息。”
听到谢浮的话,九殷缓醒过来:“凤皇所言极是。”
表哥惹起的这场祸事,原也没给他们太多时日筹谋,沈寂此举,自然是为大局计。
沈寂说:“当然,公主不希望外族插手,我不会勉强。”
“不!”九殷意识回笼,语气愈发坚定,她再说一遍,“凤皇所言极是,龙族纷乱在即,表哥若入绝域,后果不堪设想,遑论仙君为我传承费心,我感激不尽,何来勉强,还请仙君指点迷津。”
伏黎也道:“是啊,还要请仙君为九殷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