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说好久没他的消息了,也不见他更新INS,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陡然看到江凛的名字,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已经不该再被想起的人。
读研的那两年里,江凛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江凛是厦门人,毕业后因为很惦记男朋友所以先他一步回国。那时他也要回香港,可是一想到他跟李致只能维系十年如一日的朋友关系,心里就很沮丧,同时也有着矛盾的期盼,至少那时候他还可以借着朋友之名待在李致身边。
返回主界面,陆喆对着一排联系人的名字不断下滑手指,不知道滑了多久,终于看到那个既熟悉又变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距离他拉黑李致,已经快四个月了。
最后收到李致发来的消息是在大兴机场,当时李致准备登机,给他拍了一张登机口的照片,说这些天在北京待着,积累了太多的公事不得不回去处理,让他在北京要注意安全。
那段文字的最后,李致还用了一句“我真的很想你,也很后悔做错的事”做收尾。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多余的事,陆喆将手机抛到床上,去吹干头发准备睡觉。
在武汉待到了六月,他去了开封和洛阳,在那渡过了盛夏的时光,国庆节的时候则在西安又见到了宋言豫。
这次见面隔了较长时间,宋言豫跟他相处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也放下了忙碌的工作,在西安的这段时间带着他见了不少这一行的友人。
都说地下文物看陕西。除了西安,宋言豫还带着他逛了咸阳,宝鸡,安康等地。大大小小的遗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别说那些拿出来展览的文物。
在陕西他受益匪浅,大量的资料和笔记也看得他目不暇接,这段时间几乎在梦里都能梦到在走墓道,或者观察兵马俑的微表情。
一月中旬,陆喆回到了北京。年底这里有两场文物博览会,宋言豫恰好也有时间,两人一起逛完了去吃饭。岁末的北京城随处可见红灯笼,红旗与窗花的喜庆布置,天安门那一带也洋溢着喜气,即便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也能看到数不清的团圆景象。
车子驶过长安大街时,陆喆看着前方巨大的新年花篮,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出来一年了。
回到四合院酒店,他经过长廊还有些恍惚,被一个突然从边上跑出来的小女孩撞了。小女孩的母亲拉着女儿向他道歉,他看着女人身边还站着个抱了三岁男孩的丈夫,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点酸。
半个月前在电话里,母亲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去过年,当时他支支吾吾,母亲的语气显得很失落。
现在想想还是要回去一趟。打开订票的APP,他看了下回香港的机票,明天中午就有一班。
买完机票,他给宋言豫打电话说了先回香港的事,宋言豫说来送他,第二天上午便开车到了酒店门口。
陆喆已经拿着行李在上车点等了,宋言豫下来帮忙把行李放到后箱,两人上车后,陆喆在扣安全带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四合院酒店。
这家酒店在一年前刚到北京时住过,那时在这里发生了许多已经不愿再回想的往事,许是勾起了不该有的思绪,他竟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陆喆?”宋言豫手伸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陆喆回过神,看着身旁的人。
应该是因为宋言豫的声音和李致有些像吧,所以他才会觉得像是李致在叫他。
“我没事,”他笑了笑,目视前方说,“走吧。”
捷豹流线型的轿车车身汇入了车流,而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丰田商务车后排开着车窗,李致神色严肃地看着已经驶离酒店门口的捷豹,对前面的司机说:“跟上那辆车。”
第80章 他家门口
跟着宋言豫的车一路开到了不久前才离开的机场,谢延疑道:“陆总这是又要去哪?我们好不容易才查到他回之前的酒店住……”
没等谢延把话说完,李致开门下了车。
大兴国际机场的客流量非常大,停车场也跟迷宫差不多,宋言豫下来后没让陆喆碰过行李,帮他拖着一起往航站楼走去。
李致的车与他们之间隔了三十多米距离,地下停车场往来接送的车辆太多,灯光时不时晃一下眼睛。李致提前下车追过去,还是把人追丢了。
谢延跟着他往上面的航站楼去,由于不知道陆喆的目的地在哪,偌大的大兴机场除了例行的人工值机口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分散开的自助值机区域,两人找了十几分钟才找了一小部分,谢延叫住李致,喘着气说:“要不还是找老葛查一下能不能查到陆总的订票信息吧。”
李致的目光仍在四处找着,谢延联系老葛,对方说会马上安排人查,不过时间这么紧估计很难办。
谢延挂了电话,看到李致又往前跑了,只得跟上。陆续又找了半个多小时,李致在气喘的间隙里咳得越来越厉害,谢延不禁提醒他:“您昨晚只睡了三小时,再这么跑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推开谢延伸过来的手,李致用自己的手背挡了下干燥的唇,这时机场内的广播恰好播放了下一条登机提醒,前往香港的HX3**航班的旅客即将开始登机了。
谢延也听到这条语音,刚想问李致会不会有可能,就见李致快步到前面的咨询台问了这趟航班的安检口。
待李致转过身,谢延拦住他:“李总,您现在再去安检肯定见不到人了,而且我们也不能肯定陆总就是回香港的。”
谢延说的这些李致都清楚,但他陆陆续续寻了陆喆一年,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不想就此放弃,还是想再多找找看。
到了这趟航班对应的安检区,几个安检口前面都站着不少排队的乘客,其中没有陆喆的身影,一会儿后,广播响起了HX3**航班停止登机的播报。
谢延看着跑了一路,模样都有了几分狼狈的李致,不得不再次提醒:“下午我们还要去新宁的厂房看实验室的研发成果,而且张组长他们都在等您,要不陆总的事先交给老葛继续查,等到有结果了再说?”
今年初李致和新宁能源的代表深入谈了几次,七月底便正式收购了新宁能源,借着新宁在内地所占的市场份额,让中楷的两条新能源电池产品线顺利进入了内地市场。
李致在新宁这条战线上的布局深得李宗晋的赞赏,成功收购也抬高了中楷的股价。收购新宁后,中楷加大了对新宁实验研发的资金投入,短短四个多月,之前一直卡着新宁脖子的一项技术就有了重大突破。这次李致过来,是因为老葛说查到了陆喆入住的酒店地址,他想着提前来找陆喆,顺便让中楷这边的实验组人员看看新宁具体的研发成果。
这项技术属于业内的革新技术,干系重大,即便李致内心再焦虑也明白轻重缓急,在不确定陆喆会不会回香港的情况下,他冲动行事也于事无补。
懊恼地攥紧了拳头,很快李致就松开了,叮嘱谢延要催促老葛抓紧办事,他去附近的洗手间洗脸,再出来时状态已经调整好,回到车里往酒店的方向去。
飞机平稳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时,陆喆摘掉眼罩,看着玻璃窗外熟悉的风景,记起了上一次坐飞机回香港是他刚毕业的那会儿。
那时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与李致依然是好朋友,最长一次不联系也没超过两个月。不像现在,竟然不知不觉都过去一年了。
顺着廊桥回到航站楼,陆喆按了开机键,最先收到的果然是宋言豫发来的消息:【到了记得报个平安】
他笑了笑,输入道:【刚到,准备回去了】
过了没两分钟宋言豫回过来了:【那就好,回到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我这边有点忙,迟一些再跟你说】
陆喆回了个【好】字,拿了行李便去的士停靠的区域打车。
回去的路上,他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思绪一直有些扩散。到了小区门口,一个脸生的保安将他拦下,验明他的业主身份才放他进去。走在绿荫葱葱的小路上,陆喆抬头看向天空,总觉得这一年没回来,好像连两边的木棉树都长高了不少。
进了家门,他在玄关处看了看客厅,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都没怎么变,不过等他坐下来换鞋的时候,发现他之前给李致买的拖鞋已经不在原位上了。
离开家的这一年,林苑虹有请菲佣来帮他打扫卫生,估计李致的拖鞋是被林苑虹丢掉的吧。
一阵手机铃声阻断了思路,陆喆从裤兜里掏出来,接起问道:“这么快忙完了?”
“一会儿还要招待客户,先跟你说一声,明天下午我也会回香港,到时候见面再聊。”
“明天你也回来?”陆喆诧异地问。刚才送他去机场的路上,宋言豫没有提及也要回香港的事。
“对,我让小唐重新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反正要过年了,偷懒十天半个月问题不大。”
“好吧,”陆喆笑了笑,“那等你回了香港再说。”
挂断电话,他起身回到卧室,房间里的布置也跟他离开时几乎一致,不过衣帽间里那些一看就不属于他的衣裤都被林苑虹拿走了。陆喆打开放内裤的抽屉,之前和他放在一起的李致的内裤还在,应该是林苑虹不清楚哪些是他的哪些不是,有所顾忌才没有动手清理。
将那几条不属于他的内裤拿到最角落的抽屉里放着,陆喆进了浴室,洗手台前放的牙刷也只剩下一把,墙上挂的一蓝一白两只沐浴球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崭新的粉色沐浴球。
脱了衣裤,他在淋浴下面冲了个热水澡,洗完后裹着浴巾出来,在衣帽间里挑了一身偏休闲的款式。
今年冬天的香港没去年那么冷,他连围巾都不用戴,收拾完毕就下楼坐上自己的车。
望着外面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他调整好心情,往爸妈家的方向开去。
“李总,老葛查到陆总的机票信息了,就是中午那趟回香港的。”
谢延敲开李致的房门,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李致。
现在临近傍晚,李致正在酒店房间看新宁提供的一系列数据资料,桌面上的平板也亮着屏幕,边上还有一瓶喝了大半的红酒以及几个空酒杯。
刚才中楷的实验室成员在房间里和李致开会,谢延回来时恰好看到他们各自回房的身影。李致听完果然走向衣架,拿过领带开始系:“马上定最快回香港的航班,桌上的这些都带回去再看。”
“那晚上陈经理做东的那顿推掉吗?”谢延问。
李致瞥了他一眼:“你可以留下来让他招待你。”
“免了。”谢延一想起陈经理那副拍马屁的油腻样就浑身难受,“张组长他们是也跟我们一起回香港?”
压下衬衫的领子整好领带结,李致说:“他们还有事情没做完,你打给文昭,让他放下手上的工作,明早过来负责后面的事。”
文昭是中楷那边新能源项目的副总监,也是李致能信得过的人。谢延马上打给文昭,确认好之后就定机票。待李致从洗手间出来,他说:“两个小时以后就有一班,但是没有头等舱了,商务舱也已经满员。”
“要不要定晚上十点那班?”谢延把屏幕给李致看,“那班头等舱还有位置。”
“不必,就定经济舱。”李致都没看屏幕,穿好西装外套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他这么一刻不停,谢延也理解他归心似箭,定好两张经济舱的机票,谢延给陈经理打去电话,解释一番后回自己房间拿行李,跟着李致直奔机场。
今天一天都在赶时间中度过,等到终于坐上飞机,谢延才记起他们还没吃晚饭。
经济舱的盒饭无论是内容还是口味都很一般,谢延都吃不惯更别说李致了,随便咽了块面包加一杯港奶,李致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办公,谢延则在他身边休息。
整个飞行时间三个半小时,谢延睡得迷迷糊糊,几次醒来都看到李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那双长腿被挤在两个座位中间无法伸展,谢延看着都替他难受。等到飞机终于落地了,李致把电脑递过来,一些重要的公事他都处理好,让谢延安排下去即可。
谢延还没从刚睡醒的状态里反应过来,李致已经站起身,弯着腰避免碰到头顶的行李架,看着前面想下去。
可惜这趟航班的经济舱也是满员,他们的位置又很靠后,好不容易跟着人群回到航站楼,两人拿了行李直奔停车场。
老潘提前在这等了,李致让他开去陆喆住的小区,到了目的地再让老潘送谢延回家,自己去了地库。
陆喆那辆白色的Stelvio没有停在车位上,李致不确定陆喆是不是出去了,便先上楼去按门铃,等了许久都没人开门,他用自己的指纹进屋一看,陆喆的行李箱放在卧室衣帽间的地上,还没来得及整理。
浴室里也有使用过的痕迹,闻着空气中幽微而熟悉的香气,李致仿佛看到了陆喆在不久之前回到家里的种种画面。
一年了,李致打开手机看了下去年的日历备注。从陆喆离开的那天起,这套房子已经有一年零三十三天没有陆喆的气息了。
靠在转角的墙上,李致闭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抬起手腕。
差五分钟十点,虽然不知道陆喆去了哪里,但是晚上应该会回来。
担心被陆喆知道自己又录了指纹会引来争吵,李致离开家,在门口的墙边站着。
继续等了将近一小时,不远处的电梯终于有动静传来。李致立刻站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转角,随着电梯门打开,他听到了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几步之后有一道身影走出转角,朝他的方向走来。
走廊上的灯光是声控的,李致刚才在这里待的时候,它已经熄灭又亮起了无数次,但这一次亮起时,他终于借着那排光看清了那个苦苦等待的人。
从十一年前相识起,他不曾试过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陆喆。那道向着他走来的身影比以前清瘦了些,五官也比从前更吸引了。身上是一套单排扣的绵羊毛混纺Napolitana衣裤,低调的LV经典老花暗纹在优雅中兼顾了慵懒的气质,内搭的白衬衫领口松开一颗纽扣,随着走路的动作,锁骨位置隐隐有一抹不明显的绿色微光在晃动。
以前的陆喆在他面前几乎都戴着隐形眼镜,现在那双细长的眼眸却从镜片后看向他,隔着距离投射过来的视线不如从前清晰,却仍能让他感受到从惊讶过渡到冷漠的情绪变化。
这次回来,陆喆有想过可能会碰到李致,但没想到才回来第一天就遇到了。
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神态举止都有些局促的人,他收回停在李致脸上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知道你回来了。”李致向前想走近他,陆喆冷漠的眼神又递了过来,并且后退了一步,李致便停下,和他保持着距离。
“这里是我家,我回来很正常。”
把手放回西裤兜里,陆喆绕开李致往家门走去。在他路过自己身边时,李致想要伸出手,察觉到他冷淡的神色时又不敢冒进,只好克制着跟在他身后:“我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陆喆把手指摁在了指纹识别器上,机器发出解锁的声音,他按下把手开门,进去以后立刻转身。
李致果然想跟着他进来,却因为他转身挡在门口这个动作脚步一顿,目光撞在了他脸上。
“你已经看完,可以走了。”
被拦在门外的人神色有些僵硬,似乎有话要继续说,但是陆喆在他开口之前就关上门。
盯着那道紧紧关闭的门缝,李致看向了指纹解锁器。
陆喆离开家的那天他们还没有分手,当时他以为陆喆只是闹情绪删了他的指纹,便重新录入了一次。后来因为林苑虹时常会来,他没有再去过陆喆的家里,就一直没用到,现在如果他把手指按上去是可以打开这扇门的,但同样的也会激怒陆喆。
门的另一边,换好了拖鞋的陆喆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喝。
冰凉的液体持续滚过咽喉,在胸腔里逐渐蔓延成一片,一口气把水都喝完后,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墙砖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一团黑色模糊不清,他丢掉空的矿泉水瓶子,去水龙头那洗了个手,擦干以后走出来。
大门方向安安静静的,他转身走到卧室,拿了干净的睡袍和内裤去洗澡。
闭着眼睛冲洗身体的时候,他想起了晚饭后母亲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表情。
事情刚发生那会儿,他没有办法面对母亲,林苑虹也像没有办法面对这件事一样,母子俩心照不宣。一整年下来林苑虹一次都没提到过李致的名字,只是关心他在外面好不好,什么时候愿意回家。
今晚饭桌上,陆啸平的神色自然,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儿子的真正性取向,除了关心他的状态之外,就是问接下来工作上的打算。
关于工作,陆喆在回来之前就考虑过了。这一年他过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全身心的投入在喜欢做的事情上,收获也很丰富,送他去机场时宋言豫又提了之前跟他提过的建议。
希望他可以去自己在澳门的拍卖行帮忙。
一开始陆喆是犹豫的,毕竟这一年宋言豫帮了他很多,工作这件事他想自己找。听完他推辞的理由,宋言豫跟他分析了这一行的利弊,如果没人带着,新人的掣肘会非常多。且宋言豫觉得以他现在的能力,没有必要在不合适的新手岗位上浪费时间。
宋言豫的语气很诚恳,他也明白这些道理,便答应会考虑一下。今天在饭桌上,他没把这件事跟陆啸平提,只说了未来工作的方向。得知他还是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陆啸平没有阻止,倒是林苑虹又提了一次考公的话题。
不过相比之前,这回林苑虹只是提了一嘴就没有多言了,饭后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态,陆喆主动说陪她下去散步。母子俩在林荫旁的鹅卵石小道上走着,林苑虹试探了他这一年有没有感情生活。
其实这一年他到不同的地方去,都会到当地的gay bar放松。虽然不会再做女装打扮,但是不乏被他的样貌所吸引的同性目光。
对于那些明显是冲着一夜放纵而靠近的男人,他冷淡拒绝,至于那些彬彬有礼的,他会同对方喝上两杯,但也不会有后续发展。
和李致在一起之前,他也常去酒吧消遣,只不过比起现在完全是两种心态。若说之前是为了缓解得不到那人的压力,如今他就只是纯粹想放空大脑罢了。
从浴室里出来,陆喆把腰间的睡袍带子系上,发尾仍有些水珠滴在脖颈的毛巾上,他一边擦拭一边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想看看今天的股市行情,坐了一会儿,外面忽然有闪电划过,随即是一道闷雷声。
今年冬天的香港雨水很少,入冬后的两个月只下了三场,陆喆回头看身后的玻璃窗,外面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水珠,再看天空,雨点正细密地往下坠。
他关掉音乐播放器,起身去阳台关窗户,视线却在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前停了一会儿。现在快半夜了,小区大门前出入的车辆稀少,但在他站的这几分钟里,有一辆蓝灰色的领航员从外面开进来。
他所在的楼层高度看不清牌照,不过在看清那辆车时,脑海中还是闯过了一道念头。
难道李致又来了?
那辆车在过闸时候停了较长时间,有人从保安亭里出来,跟车主说了几句话,随后车主就下车了,打开后排的门拿了什么给保安。
虽然车主下车以后就撑开伞,但他还是看到了车主披肩的卷发,以及身上的白衬衫和朱红色包臀裙。
关上玻璃窗,陆喆去热了杯牛奶,喝完打算回屋睡觉。
上床时他收到宋言豫发来的新消息,说航班改到明天早上了,大概中午就会到香港,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吃午饭。
他刚回来,手边是没什么事情,不过今晚在家里吃饭,表妹徐夏宜说好久没看到他了,明天上午港大有个书籍签售会,徐夏宜的男朋友临时有事不能去,就拉着他一起。
陆喆对这个签售会没什么兴趣,但是表妹拜托他帮忙拿签名以及赠礼,他答应了就不好反悔,宋言豫说改到晚上。
熄了灯,他躺到枕头上。家里开着暖气,比起去年那个开了暖气也觉得寒冷的冬天,今年他感觉不到有多冷,被子都只盖到胸口,露出的肩上覆着薄薄的真丝睡袍,暗红色的衣领旁边,一块翠绿的双鱼平安扣滑到了颈窝的位置。
望了一眼落地窗前的月光,他闭上眼睛,一觉睡到了闹钟响。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天空蔚蓝如洗,洗漱过后,徐夏宜打来说要过来找他一起去,两人便约在了家楼下的冰室吃早餐。吃完了徐夏宜跟着他回小区地库拿车,正聊到他在咸阳的见闻时,徐夏宜先一步停下了,看着侧前方说:“那是……李致哥?”
陆喆也停下来望了过去,果然在几十米开外,他的那辆车旁边看到了李致的身影。
李致正靠在慕尚的驾驶座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截燃烧的烟,那人显然比他更早发现了动静,看过来的时站直了身体,手背挡住嘴唇咳了两声。
徐夏宜并不清楚陆喆和李致之间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他们已经不往来了,她欣喜地走了过去:“李致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该不会今天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签售会吧?”
“夏宜。”陆喆出声叫住了她,在徐夏宜回头看自己时说道,“你先上车,我跟他说几句话。”
陆喆拿出车钥匙隔空解锁, 徐夏宜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还是先坐进了副驾驶。
李致熄灭烟头,跟着陆喆走到旁边,在距离车子二三十米远的位置站定了。
“早。”
李致刚打完招呼就发觉陆喆看向他的眼神比昨晚更冷,以为陆喆是生气了,没想到陆喆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看着别处:“有什么事?”
从眼前人提出分手的那一天起,这双眼眸就不愿再停留在自己身上了。收起想要颓丧的情绪,李致放缓了语速说:“我太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忽视了李致身上昨晚到现在都没换过的衣裤,陆喆抱着双臂,看向自己那辆车的方向。
徐夏宜正隔着副驾驶的玻璃窗打量着他们这边,不想被徐夏宜看出来,陆喆继续保持平静的神色:“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麻烦你以后别再找来。”
“等等!”见陆喆说完就想转身,李致伸手拉他,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他避开了,指尖只碰到袖口的一点面料,随即便是虚无的空气拍入掌心。看着陆喆望过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李致不得不再次后退一步,“我真的只是想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而且我也想来道歉。”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