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三个字在李致说完后兜头砸来,似乎不想给他再说更多话的机会,陆喆把话讲完:“我过得好不好与你无关,我也不想见到你,麻烦你离我远点。”
“小喆!”李致追上扭头就走的人,着急着脱口而出的称呼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陆喆忍不住皱眉,这个称呼是他14岁那年刚和李致熟悉起来后李致叫的,后来他再长大一些,就不想再听李致这么叫了,那会显得他在那人面前还像个不成熟的小孩。
他回过头,李致侧过身背对着他,像是呛到了一样咳得停不下来。
陆喆在原地站了片刻,车上的徐夏宜开门下来,拿着纸巾和矿泉水跑到了李致身边。
徐夏宜给李致拍背顺气,李致抬手挡了一下,但没拒绝她递过来的纸巾,等到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李致才转回来对陆喆说:“抱歉,刚才呛了一下。”
徐夏宜把打开的矿泉水瓶递给他:“李致哥,你这呛得有点厉害啊,能咳成这样。”
“没事,”李致没接那瓶水,他用力清了下仍旧很痒的嗓子,“我还有话继续跟你哥说,你先回车里吧。”
“是应该上车了,”陆喆用眼神示意徐夏宜跟着自己走,最后睨了李致一眼,“我也没话再跟你说。”
去港大的路上,徐夏宜偷偷看了陆喆好几次。
陆喆上车以后就戴上墨镜,开着收音机在听电台节目,他这么淡定,徐夏宜的视线反而忍不住地往他脸上瞄。
在一条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陆喆转过来说:“有话就说吧。”
“你跟李致哥怎么了,吵架了?”
隔着渐变灰色的镜片,陆喆的眼神淡淡的,徐夏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只是稍作沉默就继续看向前方:“没有吵架,只是不来往了。”
“为什么啊?”徐夏宜吃惊地问,“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
抬手调了两个台,听到音乐声出来了,陆喆道:“没为什么,都过去了,你说的签售会具体地址在哪?”
他话题转得硬,好在徐夏宜也看明白他是不想多说,便顺着他的提问换了话题。
回到久违的母校,陆喆先是跟着徐夏宜去了薄扶林道那边的体育馆,帮她排队拿到了需要的签名书籍和纪念品。徐夏宜高兴得很,像个小女孩一样和签售现场以及CD纪念品等物拍了合照。
陆喆充当摄影师,到了中午两人去学校的食堂吃饭。午休时段校园的建筑物内都比较安静,陆喆回到当年读书所在的楼,去教室去转了转,后来又到图书馆前的大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看那些不时路过身边,往图书馆去的学生们。
这些洋溢着青春和活力的身影倒映在瞳孔中,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也回到了无忧无虑,还在这里读书的年纪。
徐夏宜打来电话,说同学有事拜托自己帮忙,没法过去找他了。陆喆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后面的尘土,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经过校内的一段天桥时,他看到地铁站的电梯前面有两道在等待的身影。
其中个子高的男生弯着胳膊肘搭在个子矮的男生肩膀上,两人不知说着什么,矮个子的男生忽然用手指戳了同伴的腰一下,高个子男生躲了一把,伸手去捏矮个子男生的脸。
就是这么寻常的开玩笑动作,却令他有了片刻的走神。
坐进车里,他开到附近的书店逛了一圈,买了些需要的书籍,傍晚去了机场。
昨天回香港是宋言豫送的他,今天宋言豫回来,礼尚往来他也该去接人,且宋言豫在下午的电话里提了一嘴,司机今天休假,自己得坐的士回去。
接到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宋言豫出来时还在跟身旁的助理小唐说公事,两人的神情都比较严肃。不过在见到陆喆后,他的表情一下就轻松了,叮嘱小唐几句便分开走。
“不冷吗?穿这么少,”到了陆喆面前,宋言豫打量着他身上的衣裤,“不过这么穿很好看。”
今天香港一天下来的气温都有十度左右,白天没风还出了太阳,并不会冷。陆喆外面穿着件米色的圆领提花卫衣,下身配黑色小脚休闲裤,一双人字纹的圆头帆布鞋,整个人看过去随性又自在。宋言豫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目光略过他被衣领挡住的锁骨位置,回到他脸上:“眼镜也换了?”
陆喆家里有好几副造型不同的眼镜,为的是需要戴框架时可以搭配不同的衣饰。被人这么看着,他不太自在地抬了下镜腿:“外面不冷,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不过还是饿,你呢?”宋言豫和他并肩往外走,陆喆看了下时间:“你想吃什么?现在大部分的餐厅都还在营业。”
机场距离市中心不远,宋言豫在吃的方面不挑,不过陆喆和他出去吃饭的次数多了,清楚他喜欢精致的食物。
“随你吧,挑你喜欢的吃。”
——唯独这个回答,每次陆喆听到了都会有点下意识的反应。
去地面停车位拿车的时候,宋言豫特地绕到陆喆车子的右前方,说:“真是修得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陆喆正要开车门,手握在门把上问:“什么?”
宋言豫站在路牙上,表情有几分好笑,也有点无奈:“你真的到现在还想不起来?”
陆喆表情困惑。
“去年你在广东道附近撞过一辆车,还记得吧?”
“当时你撞的就是我的车。”
一年多前,陆喆在广东道附近的一条小路上因为走神,不小心碰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豪车,后来保险公司帮他处理了,签字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签名,龙飞凤舞的名字,当时他粗略扫了一眼,只认出“宋”这个字。
随后他又记起了那时在电话中与他交谈的男人姓唐,这么看来,对方的声音跟宋言豫的助理小唐很像。
一阵裹着凉意的晚风忽然刮起,拂乱了陆喆的刘海,也吹起了卫衣略显空荡的下摆。看着他面露惊讶的表情,宋言豫走到他面前,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挂到他脖子上:“起风了,先上车吧。”
晚饭在尖沙咀片区的一家楼上西餐厅吃。香港有很多这种特色的,文艺氛围很好的楼上西餐厅。陆喆特地挑了一家以前就很喜欢的店,请宋言豫吃了一顿地道的德国菜当赔罪。
虽然宋言豫说提那件事不是为了让他道歉,只是想感慨这种神奇的“缘分”,但他还是心有愧疚,毕竟那辆豪车价值不菲,而且看着非常新,被他这么一撞肯定贬值了。
宋言豫也没想到说出来他会如此在意,以至于后来回去的路上,他都没有察觉脖子上自己给他的围巾,等自己下车了还围着,坐在驾驶座里看他。
关上车门之前,宋言豫弯下腰说道:“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陆喆问:“怎么?”
“陪我去趟澳门吧,去文藏(cáng)看看。”
回到家里,陆喆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穿上拖鞋想起来时,瞥到仪容镜里的自己,才发觉脖子上围着一条玉兔刺绣暗纹的黑色围巾。
难怪他今晚一直觉得身体很暖,原来他忘了宋言豫把围巾让给他了。
不过宋言豫待人也太细心了些,他刚觉得冷就给他塞围巾了。
将这条手感非常好的羊毛围巾叠整齐,陆喆找了个袋子装着,打算明天去澳门时还给宋言豫。
“李总,是直接回家吗?”
李致坐进车后座,身上带进来的酒气微微扑了老潘的鼻子。老潘回头,发现李致没关门,又有一个人低头坐了进来。
看清那人后,他说:“李唯少爷。”
“嗯,先送我回去,然后你再送我哥。”李唯说道,系好安全带以后去看身边的人,李致正用的右手大拇指和小拇指按压着两侧太阳穴。
“拿瓶水给我。”李唯对前排的人说。
老潘递来一瓶水,李唯拧开盖子给了李致,待李致喝了两口放下了,他才把车子掉头,驶出别墅大门。
李家的别墅在跑马地豪宅区里,最近这段时间,李致每周都有两天回来吃晚饭。
但是吃饭不是重点,这一年李宗晋已经重回公司掌权了,主要的事务却仍是李致来负责,因此要向他汇报的内容有不少,经常在公司说不完要回家在饭桌上继续。
今晚李宗晋把李唯也叫了回来,寒假这段时间李唯开始去中楷实习,李宗晋很关注他的情况。一家人坐在一起,却因为李嵘彦与刘敏心夫妻也在,所以饭桌上的气氛和以前一样,除了公事基本没多余话题。
去年李嵘彦折腾出了澳门赌牌的巨额受贿风波,差点牵连了中楷要被调查,李宗晋明面上没处罚,但是时至今日都没让李嵘彦回中楷。李嵘彦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老婆娘家有钱不受李宗晋的钳制,不过他就这么把集团总经理的职务拱手给了李致,心里总归不服气,每每李致回来就会夹枪带棒嘲讽几句。
他是长子,李泰兴又一向偏爱他,李宗晋除了嘴上训斥几句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好在李致看得开,早就不介意他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只把当他空气这条铁律奉行到底。
送李唯回去的路上,车里除了发动机微弱的声响,还有后排两兄弟的低声交谈。
李唯说起这两天全公司都在升级的电脑安全系统的进度,这一块是他擅长的领域,李致便放手交给他处理。听他说着细节,李致不时会提醒一两句该注意的地方,一直聊到了李唯住的小区,两人下车在后面继续说了一会儿,等李唯上楼了李致才坐进车上。
走进位于铜锣湾的大平层住宅,李致换上拖鞋,声控灯随着他的步伐被陆续点亮。他看了眼空荡荡的超大客厅,还有那整片墙的落地窗外面的绮丽夜景,兴味索然地回了卧室。
趴在床上,他盯着墙边的地面,遮光窗帘收在两侧,薄薄的纱帘挡住落地窗外的风景,也朦胧了洒在地上的月光。
那一地昏暗的白光像极了北京冬天那场积雪,李致盯着看久了,眼皮缓缓阖上。
睡到半夜,他起来上厕所顺便洗澡,等到被沐浴露的香气围绕之后,身体又渐渐有了失控的冲动。
垂着头往下看去,他用湿润的掌心抹了一把脸,看向架子上黑色瓶子的沐浴乳。
这是陆喆一直用惯的品牌,晚香玉的微甜香气和他之前送给陆喆的那瓶香水味道有些相似,这一年来不止一次地勾起过他冲动,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强烈到不受控制。
遵循着身体的本能,闭上眼睛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昨晚见面时陆喆的脸,待到积累的压力和情绪都随着那一刹的快意短暂消退后,李致靠在冰凉的瓷砖壁上,只觉得浇在身上的热水太烫了,烫得他头晕眼花,气息也有些短促。
缓了一会儿,晕眩的感觉才散去,他把身体冲干净,出来后继续躺回被子里睡觉。
比起前半夜始终难以安稳地入眠,后半夜这一觉睡得好多了。翌日早晨,他在中楷开完会去了流浮办公,中午郑海悦问要不要帮他点餐,他看了时间说不用,让郑海悦叫人把他一直放在办公室隔间里的【流浮山日落】图搬到自己车上。
这幅油画是去年八月底李致画的,当时为了画好那个景,八月里只要天气好他就去流浮山的海面一带看日落,半个月下来拍了数百张照片,后来又因为手生太久没画了,还找韩煜请教过几回,才有了满意的这幅作品。
郑海悦作为李致在流浮的助理,去年视频和照片事件曝光后,也明白了李致和陆喆真正的关系,她吃惊地问:“陆总回来了吗?”
“嗯。”签完手上这份文件,李致起身说,“昨天刚到。”
郑海悦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李致一脸赶时间的模样,她便叫来两个人帮忙搬画。
开去陆喆家的路上,李致思考着一会儿见到陆喆该怎么开口。
后排那幅油画里的风景曾经是陆喆非常喜欢的景致,往年陆喆八月份生日的时候,李致有陪他过都会去流浮山一带转转,可惜除了陆喆16岁生日那天,后来几年都没再见过好看的日落了。
李致想借着这幅画表达,过去的很多事他都记在心里,也想通了很多,一直以来都是他太迟钝了,明明早就离不开陆喆,却只是把这种感觉当做对朋友的习惯与依赖。
一路想着措辞,还剩一个十字路口就要到陆喆的小区,李致踩着刹车等红绿灯,下一刻却发现他要左拐的那条路上开出一辆白色的Stelvio,驾驶座的位置坐着陆喆,副驾位的男人竟然是宋言豫。
那辆车拐过来以后便往李致后面的方向开去,李致也顾不得这个位置不能掉头了,直接打转方向盘跟上。
第83章 他喜欢的
跟着陆喆的车一路开到港澳码头,李致在停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难道陆喆和宋言豫要去澳门?
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油画,他解开安全带下去,锁好车门远远跟着那两道身影,发现他们的确是往登船口的通道去了。
李致立刻到人工售票窗口买船票,由于不确定陆喆是坐哪一班,他把几个航线临近开船时间的票都买了,继续追上去。
这一带李致并不陌生,之前往来澳门办公时,有几次他是在这的天台坐直升机往返。等到陆喆和宋言豫在候船大厅坐下后,他也在附近找了个位置。但因为他一身昂贵笔挺的西服与这个大厅环境不搭,所以坐下后,身旁一位打扮时尚的大妈不时就会看他两眼,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也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致忽视了两边投来的视线,只专注看着不远处的背影。陆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人倒是坐得直,隔壁的宋言豫却经常靠近他低语几句。
虽然没到耳语那么亲密的程度,但是看得李致心里很不是滋味,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陆喆的反应。陆喆动作自然,没有刻意保持着社交距离,偶尔还会转过脸笑着说话。
李致越坐越心焦,好不容易等到登船的广播响起,陆喆他们起身了,被乘务员请去私人贵宾包厢的通道。
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船票,李致在追上去和不能靠太近之间迟疑了一下,最后跟着人群去了一楼的标准舱,在一张票面指定的座位坐下。
拿出手机,他打给老潘让对方来把自己的车开回去,又交代谢延等等他在海上可能信号不好,有事的话一小时以后再联系。
得知他居然坐船去了澳门,谢延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在电话里提醒:“李总,您不是答应了刘经理三点跟他谈项目批款的吗?您都推他好几次了,还有高乐那边的会也……”
“你跟他说今天之内我会找他谈,高乐的会议叫周副总去开,所有情况他都清楚。”
安排完公事,李致打开邮箱,从收藏夹里找到一年前收到的关于宋言豫的背景资料看了起来。
整个行程约莫一小时,陆喆坐在私人贵宾包厢的沙发上,启航十几分钟后宋言豫便出去接电话,他喝着乘务员端来的橙汁,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大海,思绪随着微微摇晃的船身放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言豫进来看到他在走神,问道:“在想什么?”
陆喆有些缓慢地摇头:“没什么,就看风景。”
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宋言豫端起自己那杯红茶:“你刚才说上一次去澳门已经有很多年了,具体是几年?”
“六七年吧。”陆喆咬着吸管,视线仍旧注视着窗外。
澳门和香港隔海相对,距离很近,不过环境气氛都与香港截然不同。他长这么大,过去的次数并不多。
“家人会同意你去澳门工作吗?”
比起澳门,陆喆反而不太想待在香港找工作,他笑着说:“放心吧,本来我刚毕业那段时间就打算去澳门,那时候也是一个学长说澳门的教培机构在招人,问我有没有兴趣。”
“那怎么没答应?”
宋言豫清楚陆喆读书时选的方向是教育,陆喆有些许的沉默,随后才说:“时机不对吧。”
“要是那位学长现在再找你呢?”宋言豫接着问。
放下玻璃杯,陆喆浅浅地笑道:“那我会请他吃顿饭叙叙旧。”
宋言豫也笑了,从茶几的点心盘里拿了一颗金纸包装的巧克力,抛到陆喆手中。
从船上下来后,宋言豫和陆喆过了关,李致也刷身份证过闸,看他俩离开海关大厅上了路边停靠的银色商务车。
李致拦了辆的士跟上,车子行驶在宽阔的市区路面,从氹仔开到澳氹大桥,最后在花王堂区的一条路口停下。
李致坐的出租车也在对面街口停了,隔着车窗玻璃,他看到宋言豫和陆喆一起下了车,两人朝旁边岔路的方向继续步行,走到这条路的中后段进了右边一家店。
这条路比较安静,左侧是一排街边公园,右侧是澳门老区常见的那种住宅楼,好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还有几人围着石桌在下棋。
借着左侧行道树的遮挡,李致从街边公园这一排走过去,靠近后发现刚才陆喆进去的是一家叫“文藏”的拍卖行。
这家拍卖行的名字出现在刚才看过的文件里,现在近距离对着,店的外观比较低调,但从敞开的门脸看进去,内堂又装修得很典雅气派,一楼大厅还有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门口的掌柜正在陪客人说话。
李致没找到陆喆和宋言豫的身影,想着大厅后面还有一座旋转造型的红木楼梯,便猜到他们可能在楼上。
拍下这家店的门脸,李致发给谢延,让他找人调查一下这间拍卖行。
陆喆在二楼看了一圈,宋言豫又带着他上三楼,进了收藏室。
这里放着一些不算很贵重的藏品,宋言豫介绍了文藏平日的运作。除了收客人们拿来估卖的商品,对其真实性,历史背景及品质的查验之外,就是举办拍卖会了。
每次举办之前都要制定规则,开拍之前公告于众,还要进行宣传和预展,通过各个途径来宣传当期的拍品,供那些潜在买家提前欣赏,并能了解拍品的各项信息。
后面宋言豫还介绍了拍卖会举办的过程,陆喆听得很认真,对于拍卖这一块他提前做过一些功课,因此宋言豫说的一些行内话都不用解释他也能明白。
两人在收藏室待了许久,离开前宋言豫说地下一楼还有个很大的保险柜,不过因为昨天才运走一批藏品,所以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下次他过来可以带他看看。
跨出店门,陆喆没有发现对面街边公园里望着自己的人,继续和宋言豫边走边讨论拍卖会的话题。李致远远跟着,到了路口他们也没有坐车的打算,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进了一家有澳门半岛地标之称的豪奢酒店。
澳门的酒店业非常繁荣,这家酒店的内部设有博彩娱乐场,发财车也停靠在一旁。穿过挑高九米,以大量古董摆件作为陈设的奢华大堂,宋言豫带着陆喆上了二楼。
他们的目的地是二楼一家中餐厅,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宋言豫拿起菜单跟陆喆一起点菜,主动介绍着哪些菜品好吃。李致则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空桌边,随便点了几道。
陆喆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点完菜就去看窗外的风景,此时恰好是日落时分,柔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成片地落在墙角的地面上,远处的咸蛋黄就在澳氹大桥边上,几片浮云被描上金边,意境朦胧而美好。
陆喆喜欢看日落,见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风景照,宋言豫说可以帮他拍合影,他笑着婉拒了。
不远处的李致看着陆喆举起手机对准日落的神情,想起了陆喆16岁那年的生日,自己曾陪他去流浮山看的那一场令人难忘的日落。
当时陆喆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后来因为对着咸蛋黄看久了眼睛痛,干脆把脸贴在他后背上休息,让他帮忙拍几张风景照。
当时他接过陆喆的手机,拍了好几张日落的景色,陆喆接过来看着,没多久李致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咔嚓”声,回头看去,是陆喆拿着手机在自拍。
照片里的他背对着相机,陆喆枕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一轮橙红色的夕阳漂浮在海面上,大片细碎的金光随着碧波荡漾,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耀目的金色。
后来陆喆让他转过来,又一起自拍。
当时定格的画面犹在脑海中,可惜李致并没有那些照片,也不知道陆喆拍完以后有没有保存着。
吃完饭,陆喆和宋言豫离开餐厅,李致在后面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泡澡,接着就坐电梯上了更高的楼层。
李致晚一步到,恰好瞥到宋言豫和陆喆在一家会所门口登记的身影。待他们进去了,李致也去登记,迎宾带他入内时介绍这里的设施,他没耐心听,给小费打发了对方便直奔更衣室,陆喆果然在这里。
这间更衣室很大,靠里面的几排位置都是独立隔间。李致在陆喆进去以后找了旁边空着的隔间推门进去,等陆喆换好衣服,宋言豫也从对面的隔间出来了,两人一起去淋浴区冲澡。
虽然这种举动在同性之间很正常,李致之前也不止一次跟客户去会所泡澡放松,但是一想到陆喆要跟宋言豫一起泡澡,他就忍不住想要上前拦着。
克制着焦虑的情绪,李致也去了淋浴区,好在陆喆单独找了间有玻璃门遮挡的淋浴室,洗完便去附近的温泉浴池。
浴池所在的大厅距离淋浴区不远,里面分布着好几个不同功能大小的池子。宋言豫和陆喆挑了个人少的,陆喆走到浴池边上,扯松腰间的浴袍带子脱下来,身上只剩一条长到膝盖上方的浴巾遮着下半身。
旁边的宋言豫和陆喆一样打扮,李致看到他先走下浴池,水到了大腿中段,随后他伸手扶了陆喆一把,待陆喆下来后,温泉水淹没到了腿根。
湿掉的浴巾紧贴着那处部位,陆喆靠着池边的台阶坐下来,水又漫过了紧致的腹部,浮在了胸口下方。
盯着他胸前的两点异色,李致的情绪又有些焦躁不安了。
这里是高级会所,不过游客很多,即便他频频望过去那两人都没发现,陆喆更是从头到尾都看着前面墙上的大投影电影,偶尔偏头跟宋言豫说话。
李致盯着他的眉眼,恍惚间察觉到自从陆喆回来以后,视线就都停留在别人身上,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追随自己。这种落差感觉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强烈,抑制不住地充斥了胸腔,填满了肺腑。
李致找了附近一处温泉池坐下,温热的池水包裹着身体,带着按摩效果的水波有规律地拍打后背。本来是放松的体验,他却越坐越觉得累,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陆喆的方向,去看那两人。
在温泉水里泡了没多久,陆喆先一步上来了,宋言豫脸上搭着毛巾,仰头靠在池边的软垫上休息。陆喆穿好浴袍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李致立刻站起来追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因为太着急撞上了要进隔壁女浴池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