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南决明放下毛笔,自己给自己磨墨。
麦冬微微一叹,说:“就是那个……我听说哈……不一定准确,就是一个小道消息。”
“嗯。”南决明手中墨块转动,渐渐研磨出泛着柔光的墨汁。
麦冬咳了咳,说:“说陆英和小姜老板在一起了。”
“不可能。”南决明手中的墨块却莫名转得极快。
“我说也不像,不过原来我的一个老同学,和小姜老板竟然是亲戚。她今天发了朋友圈,您看……”麦冬顿了顿,“陆英都跟小姜老板回家过年,都住一屋了。”说着,麦冬还怕南决明不信,把手机翻出来,上面是麦冬和夏冰的聊天记录。
夏冰十分热情生动地给麦冬分享了“辛表哥交了富二代男友,开库里南回乡,引发亲戚围观”的八卦。
夏冰这吃瓜人十分敬业,还带着照片为证:第一张是库里南的照片;第二张是陆英和姜归辛肩并肩坐着,旁边三三两两亲戚围着说笑,看起来倒真是亲亲热热的。
南决明看了,没有说话,表情沉静。
但他手中的墨块咔一声,清脆断裂,分成两截。
麦冬一下愣住:“南总……这墨……”
南决明微微一笑:“这墨质量有问题。”
麦冬心里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墨块要八万块钱吧。
麦冬嘴上说:“确实,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好墨。”
“嗯,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南决明好似不经意地问,随手将断裂的墨块放到一边,然后取出了另一块墨块。
麦冬仔细掂量着自己该怎么说话,不然又得这一块折进去八万了。
可别成了:他三句话,让老板花了十六万。
麦冬咳了咳,忙说:“就瞎听说的,估计别人乱讲的。”
“嗯。”南决明沉吟半晌,却放下墨块,没有继续折腾了。
他目光下扫,凝神看着宣纸上那一行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顿了顿,抬眸笑问麦冬:“我一时犯傻了,这下一句是什么,我竟然忘了。”
麦冬赶忙接上:“……‘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是的,正是这一句。”南决明笑笑,却也没写,随手把宣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他知道了。
他放不下。
姜归辛张罗着让陆英去客房睡下。
他想,连四星级酒店都住不惯的陆英,住自己家房子肯定更不舒服。
更别提,姜归辛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还只给他睡木板床,连个床褥都没有。
陆英看到那木板床都愣住了,在他的人生里,根本没见过凉席、化纤被子之类的东西。
陆英站在那里,一脸茫然,但又不想让姜归辛觉得自己挑剔,便只好笑着说:“这……这挺好的。至少……至少还挺干净的。”
“是还挺干净的。”姜归辛道,“上个月才洗过呢。”
陆英脸都绿了:“那就是一个月没洗了?”
低情商:一个月没洗了!
高情商:上个月才洗过!
姜归辛摆摆手:“哈哈哈!我们这儿可不比酒店,总没有每天洗的道理。你将就着睡一晚,明天就走?”
陆英噎住。
姜归辛转身就走,也不理会陆英这富家子无法适应这样的条件。
陆英便沉默着躺在木板。
他躺了才一小会儿,就翻身不断。
他真的很难适应这种硬度。
再说,他那习惯了真丝被褥的细皮嫩肉也确实盖不惯浆洗得发硬的被子床单。
陆英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躺久了木板,只觉腰部没有承托,慢慢生出酸痛,更让他难以入眠。
陆英在木板床上折腾了好久,最终才勉强入睡。
然而,一大早,当他还在梦中时,被一阵刺耳的破壁机发动声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简陋的房间里。
在刺耳的噪音里,他疲倦地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不适感又加重了一些。
陆英下了床,顺着楼梯走下楼,在楼下厨房里看到了姜归辛。
姜归辛站在台子前,正在使用破壁机——那把陆英从好不容易得到的睡眠里吵醒的刺耳噪音正是由此而来。
姜归辛注意到陆英走进厨房时,便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陆英没好气:“就这动静,别说一般人,就是一般的猪都睡不了,得是死猪才能睡得过去。”
姜归辛笑道:“对不起啊陆公子,我们的豆浆机就这样子!是不是你们大户人家豆浆机都静音的?”
陆英好奇问:“这是豆浆机?我都没见过!”
姜归辛笑着挤兑道:“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没见识。”
姜归辛熟练地将豆浆从破壁机中倒出,然后取出两个馒头,放到桌子上。
陆英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简陋的早餐,但他告诉自己:入乡随俗嘛。
陆英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豆浆,只觉豆浆因为没有放糖而显得格外清淡,甚至带着一点微微的发腥。
他试图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尴尬,但那怪异的味道让他感到难以忽略。
为了盖过嘴中的怪味,他忙咬了一口馒头,却发现馒头是冷的,而且较为干硬,与他习惯的松软暖和的烘焙早点完全不同。
姜归辛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怎么样?还行吧?”
陆英感这人说话也不拐弯的,直接说:“不太行。”
姜归辛笑着说:“那你别吃。”
陆英噎住:……………………
姜归辛转身拿出两碗散发酸味的咸菜,放在桌子上边。
陆英看到咸菜,一下愣住:闻那酸味,莫说这是什么咸菜,就算说它是战国出土文物,陆英都愿意相信。
陆英嘴唇发苦:“这、这也是早餐?”
“不,”姜归辛笑着摆摆手,“这是等一下子的午餐以及今晚的晚餐啦!”
陆英双眼无神,双手握着馒头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握着火柴,在凄风苦雨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下。
姜归辛又笑道:“午饭你要在这儿吃吗?还是你吃完早餐就去酒店?”
陆英艰难地动了动嘴,看着桌边的咸菜和手里的馒头,咽了一下唾沫:“我……我还是去酒店吧。”
——现在想想,四星级酒店也不是不能住哈。
姜归辛立即张罗着帮陆英拉行李。
二人走到门外,就见姥爷从外头回来。
姥爷见了二人,望着陆英的行李,笑道:“这就走了啊?不留着吃午饭?”
陆英忙说:“我想着先去酒店住着,不要太打扰两位。”
姥爷呵呵笑:“没事儿,来者都是客啊。”
却听见外头好像有些动静,姜归辛顺嘴问道:“外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姥爷笑道:“还说呢,昨天咱们这儿开进来一辆库里南,今天又开来了一辆Purosangue……”
“Purosangue?”陆英闻言也很惊讶,“这车可难订得很。”
姥爷点头:“那可不嘛,我还第一次真的在现实里见这车呢!”姥爷早年开修车店,现在年纪大了也依然对车很感兴趣,虽然没多少钱,但对这些豪车还能侃侃而谈。
陆英点头道:“Purosangue确实是非常稀有的车型……”
姜归辛不玩车,确实也不太懂:“比库里南还难买?”
“那是当然。”陆英点头,“就我知道的,我表哥……”
说到“表哥”两个字,陆英脸色都有些僵硬:“我表哥有一辆。不会是我表哥来了吧?”
姜归辛心下一震,脸上不显:“不会吧?他来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但放眼全省就那么几辆Purosangue。”陆英耸耸肩,“我表哥这辆还是大伯送他的。他嫌太高调,好像都没怎么开过。”
“所以就不是他。”姜归辛认为自己还是了解南决明的,“南总就不可能干得出开法拉利进村这种事儿!”
听得姜归辛这么说,陆英的心也淡定了几分:“也是啊,表哥平常都很低调,不爱显摆。”说着,陆英又生出好奇心:“但不是他的话,会是谁呢?”
姜归辛的心却是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候,院子的门被急促地敲响。
姜归辛和陆英还沉浸在“南决明开着超级豪车进村了”的可能性里发愣,倒是姥爷心境平静,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了。
大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熟面孔——正是姜归辛的表妹夏冰。
夏冰提着两篮子水果,看到姜归辛三人,笑吟吟地说:“大冷天的,你们都在门口站呢?”
姜归辛笑了一下,说:“早上空气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嗐,表哥还是那么爱养生啊。”夏冰亲亲热热地笑道。
姜归辛看到夏冰提着水果上门,心想无事献殷勤,肯定有事相求。
他笑着接着水果:“人来就好,送什么礼物啊?”
夏冰却说:“这不是有事找哥商量吗?”
姜归辛笑着说:“跟你哥有事说事,送什么水果?难道我还缺你那两根香蕉吃了?”
话虽如此,姜归辛还真拿起香蕉,剥开就吃。
夏冰呵呵笑道:“还是哥爽快。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老同学,他和他老板到咱们村子来谈工作,却没地方住,让我给他们找个地方张罗。这大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有亲人回来,谁有空房间啊?我一琢磨,大约只有你们这儿是有位置吗,就当帮帮忙,给他们住一下呗。房费的事情,他们大老板也不会缺了你的。”
看着夏冰这热乎劲,姥爷好奇问道:“你说的那老板,就是开Purosangue的?”
夏冰笑道:“那可不!”
姥爷诧异道:“咱们院子也没个遮盖的,Purosangue开进来落灰了淋雨了,那可不好受啊。”
夏冰眨眨眼:“人家老板都不担心,您操什么心呢!”
姥爷说:“我这不是职业病嘛。”
姥爷爱车,见不得车子受苦。
只是想到要是那老板到他们这儿来借住,他也能近距离看到Purosangue,说不定还能摸摸方向盘,倒也是一件美事。
因此,姥爷笑着点头道:“行,没问题,我这儿还真有空房间。你跟他们说,来我这住就行,不用担心房费。只要是你的朋友,我都欢迎。”
夏冰欣然笑道:“太好了,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去。”
陆英倒是好奇起来:“那个老板叫什么名字?本省的,开这车的,说不定我也认得。”
夏冰笑着答道:“这老板的名字,我说出来,都肯定听说过的。”
姜归辛心里涌起一股奇特的预感,张嘴问道:“难道是南决明吗?”
夏冰惊讶地说:“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
姜归辛自己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陆英也是震惊不已。
姥爷也吃了一惊,只说:“我的乖乖啊,那可真是大老板啊,怪不得开得起这车呢!”
姜归辛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经纠结成一团浆糊:这南决明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怎么会这么巧合要借住我家?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个念头刚浮上心头,姜归辛就摇头否决了:不可能。我可别自作多情,否则惹人笑话。
陆英拉着箱子的手突然顿住了,摇头说:“不,我不去酒店了!”
姜归辛惊讶地看着陆英:“不去了?”
“对!我要住在这儿!”陆英坚决地说,然后又对夏冰说,“你哥这儿得招待我,没有空房间给客人了!”
夏冰愣了一下,转头看姜归辛,仿佛在征询他的意见。
姜归辛心下倒是五味杂陈。
他和南决明上次见面,还是情人节说分手那天,现在已是新年,差不多一年了。
这一年期间,竟然恰好一次都碰不着面。
其实也不奇怪,他和南决明原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前的交集,其实也是姜归辛强求来的。
现在二人各归各位,互不干扰,才是正常情况。
这阵子,姜归辛的生活过得平淡无奇,仿佛从分手那天开始,时间在他的身边静止了。
他原觉得自己把南决明忘了得差不多了。
现在蓦地听人提起,心头竟然莫名抽动一下。
姜归辛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见南决明。
但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见为妙。
姜归辛嘴角扯起一抹笑,说:“这可不巧了,我这儿得接待陆哥啊。”
夏冰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恳切,她嗔怪地轻叹一口气,然后继续说:“哥,你就不能为了我这点小小的请求,临时把房间借给我一下吗?我真的不知道再去哪里找合适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了。就当是给我这个妹妹的面子吧。”
陆英却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这附近不是有酒店吗?比起这破屋子,酒店更适合南决明这样的富豪吧!怎么非要住村里啊?我看南决明这人,应该会对化纤过敏吧。住这儿也不怕起疹子!”说着,陆英都觉得皮肤痒痒的。
在这儿睡一晚上,陆英都被那个洗得发硬的床上用品折腾得皮肤不适。
姥爷听到陆英如此直接地说自己家里是“破屋子”还要过敏了,心里也一下愣住了:这大少爷那么看不上咱们家,还非得住下呢?什么脑子啊?
姜归辛听了陆英的话,倒也不计较,只是对夏冰说道:“陆公子说得有道理,我家这条件……冰儿,你也知道了,说起来还不如七姨婆家干净呢,怎能招待贵宾?如果村里真找不到地方招待他们,还不如送他们去酒店合适。”
夏冰皱眉道:“本来也打算送他们住酒店的,只是他们说因为项目需要得在村里待着。”
姜归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这里的条件确实简陋,房间也不够宽敞,不适合他们这样的贵客居住。我想还是尽量避免麻烦,不然得罪人了,反捞不着好。”
夏冰听得姜归辛语气虽然礼貌,但也颇为坚决,只好叹一口气,默默接受这个决定。
她一出门就给麦冬发了信息,告诉他,姜归辛拒绝了住宿邀请。
而彼时,麦冬正和南决明一起坐Purosangue里。
豪车的车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在阳光格外耀眼。
车窗玻璃是深黑色的,透过窗户几乎看不见内头,私密感十足。
而在这深沉幽暗里就坐着南决明,他双目微闭。
麦冬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跟南决明把夏冰的信息一个一个字地读出来:“麦冬啊,不好意思,我表哥说他们家也有客人招待,住不进人呢。要不这样,我带你们去酒店吧。你问问你老板的意思,如何?”
南决明双目依旧微闭,却在不经意中带出几分威压。
麦冬心下戚戚,小心问道:“这……这怎么办?”
南决明笑了:“你觉得怎么办?”
麦冬:不要我觉得,要您觉得啊……
南决明看麦冬呆呆的,又提点道:“如果我们没来得及收到这条信息,径自去了小姜家里,他估计也不好把我们撵走吧?”
麦冬挠挠后脑勺:“话是这样子没错,可我们这不是收到了吗?”
南决明眼眸微闪:“收到了吗?”
麦冬一脸正直:“收到了啊!”
南决明:………………………………
南决明到底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不想从自己尊贵的金口里吐出死皮赖脸的建议。
只想让底下人提出这种建议,他再推三阻四地答应。
毕竟,人家皇帝登基都要再三推辞呢。
他南决明不要面子的嘛?
南决明却不舍放弃这个机会,只好又再提点麦冬道:“如果你收到了,却因为在开车而没有看到呢?”
麦冬拍着大腿:“啊,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下一秒,麦冬又满脸苦冬瓜:“可是我没有开车,我们也已经看到了啊!”
南决明:……………………………………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质疑Purosangue的官方起步价没有库里南高。这个起步价具体其实不能按百度出来的算的,比较难界定咱们先不提,但是文中也强调了Purosangue的珍贵之处在于其稀有性,也就是陆英说的“比较难订”。所以不存在南总开的车没有陆英开的有排面的情况哈
得知南决明要来,陆英决计不去酒店了。
他拖着拉杆箱回到屋子里,咚咚咚上二楼,在客房里安营扎寨,严阵以待,仿佛要对抗异族入侵。
姥爷进了厨房,刚好看到那碗犹如出土文物的咸菜,转头望着姜归辛:“这咸菜都发霉了,咋还放厨房呢?”
姜归辛揉揉鼻子,笑着说:“哦,是吗?没留意。”
说着,姜归辛就把发霉咸菜给倒了,默默叹了一口气。
姥爷正要上手,姜归辛却笑道:“姥爷,您歇着吧,我做菜就好。”
姥爷倒没推辞。
为了尽可能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姜归辛一直忙碌着。
张罗一上午,整个厨房热气腾腾,姜归辛觉着差不多可以上菜了,心里又开始有点儿松动。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敲响。
姜归辛擦拭干净双手,然后迈步朝院门走去。他心中猜测大概又是哪家八卦的又上门打听“库里南哥”的事儿。
但当他打开院门时,却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麦冬。
麦冬身后的,理所当然的,是南决明。
姜归辛没有讲话,只是站在那里,脸上不知什么表情。
他习惯了,每当遇见南决明的时候,便要露出最美好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要练习。
但在自家院门,姜归辛突然放弃了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现在蓬头垢面,头发是起床后没梳过的乱翘,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起球的羊绒外套,身上也没有那刻意而为之的香气。
他只有最原始的自己。
而他眼前,却是比平常还完美的南决明——这俊朗男子穿着一件棕色鱼骨纹羊毛大衣,脖子上圈着一条黑绿配色的方格花纹纯羊绒围巾,绅士意味十足,挺括优雅,只是和这乡村泥墙格格不入——就跟他那辆该死的Purosangue一样。
姜归辛自感置身于一个荒诞的情景之中。
这沉默很尴尬。
但南决明从不尴尬。
他很温和地微笑:“好久不见,小姜。”
这话好像一阵风把姜归辛给吹醒了。
姜归辛说:“夏冰没跟你们说,我们家没有空房间?”
麦冬正要说什么,南决明却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吗?”说着,南决明扭头问麦冬:“你的那个老同学跟你说了吗?”
麦冬连忙默契地摇头:“没有啊。”麦冬一脸慌乱地拿起手机,惊讶地说,“啊,她给咱们发了短信,我没看到呢。”
说着,麦冬趁机赶紧道歉:“南总,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有好好查看短信,导致了这个误会。”
南决明自然不会动怒,只是淡淡地说:“下次记得仔细查看信息。”
姜归辛的目光在对面二人之间流转,心下一阵狐疑。
麦冬觍着脸说:“小姜老板,我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也无处可去,可否借个地方让我们略坐一坐?”
姜归辛抬眼去看南决明,却见南决明的表情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温和微笑。
姜归辛心想:真是讨厌。
他最讨厌南决明这样的笑容了。
听到动静,陆英走出来了,一见到南决明,一整个震惊。
南决明看见陆英,露也出恰如其分的惊讶:“小英,你也在?”
陆英在这一刻和姜归辛可算是“心有灵犀”,产生同样的感慨:真的很讨厌南决明这游刃有余的表情,但我又不敢怼他,气死。
姥爷这时候也出来了,瞧见南决明二人,见他们气度不凡,背后还跟着一辆闪闪发亮的Purosangue,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也是老车迷了,院子里居然一下停了一辆库里南,一辆Purosangue,只觉得祖坟冒青烟,开心到升仙。
南决明看着姥爷,温和笑道:“您就是小姜的姥爷吧?他时常和我提起您,说您待他恩重如山。我也很敬佩您这样的老人家。”
没有人能抵御南决明这多情眼搭配气泡音的赞美,姥爷一下都要飘起来了,恨不得立即抱出一瓶白酒和他碰一杯。
然后,姥爷又很诧异:“你们从前认识啊?”
姜归辛忙答道:“是,我之前不是在南氏工作过一年吗?南总手底下工作过。”
姥爷感叹道:“啊,那你可出息了!”
他也是热情的人,又说:“要不进来吃个便饭?”
南决明就坡下驴:“正好饿了。可没打扰您吧?”
姥爷赶紧摆手:“这是什么话?快进来吧。”
如是,一行人便在饭厅坐下。
姥爷对南决明之名是如雷贯耳,第一次招待这些贵客,难免有些局促。
而麦冬与陆英也是一脸紧张。
至于姜归辛,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但看着南决明这位不速之客,心里也是泛起涟漪。
姜归辛坐在饭桌旁,面上带笑,却不怎么去看南决明。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南决明吃饭,却不在乎南决明有没有遇到忌口、茶杯满不满、纸巾放好没、谈话话题是否恰当……
他突然获得一种轻松感。
他随意地把看起来卖相不佳的炒菜放在桌面上,丝毫不考虑南决明和陆英这两个食不厌精的贵公子是否吃得惯。
他心里甚至还想:吃不惯才好,赶紧滚吧。
姜归辛抬头看向南决明,发现南决明也在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得好像再看久别的情人。
姜归辛下意识地错开视线,看向陆英,这才发现陆英快要被姥爷的酱菜辣死了。
陆英咕咚咕咚地喝水。
南决明却神色如常地品尝超辣农家菜,还笑道:“姥爷做的酱菜,我好久没吃了,甚是怀念。”
说着,南决明斜看陆英一眼,仿佛在说:弱爆了,小辣鸡。
姥爷闻言很惊讶:“什么?你还吃过我做的酱菜吗?”
南决明温和笑道:“小姜送过我一罐。我吃了之后就上瘾了,真的很佩服姥爷您有这样的手艺。”
姥爷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做的酱菜还能得到南决明的认可。
姜归辛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两抖,心里越发惊异:南决明这到底是干什么?
南决明真的是来谈生意吗?
谈生意的话,为什么要来我家吃饭?
为什么要这样跟我姥爷说好话?
总不能是…………
不能,不能。
南决明本性就喜欢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
就算遇到杀父仇人,他都能笑眯眯呢。
一顿午饭吃完,姥爷要去洗碗。
南决明却道:“怎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