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尹凡棠的目光太过赤裸，明秋越说越觉得口干舌燥，到最后喉咙毛毛的，引起了两下干咳。
尹凡棠很自然地把手里的水递给了明秋，明秋下意识接过，喝完了才发现这是尹凡棠喝过的水。
现场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件小事，但是明秋却觉得脸有点热。
好像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一件很亲密的事。
明秋把盖子盖紧，用手背摸了下脸，说：“调整一下，马上开拍。”
明秋把这瓶水用胳膊夹住，强装自然地把它一起带走了。
明秋把水瓶放在监视器的旁边，他的心跳有些重，他有些心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尹凡棠一眼。
尹凡棠正岔开腿矮着身子让化妆师补妆，李逸凡的造型是有眼镜的，头发梳起，看着很干练，他穿着白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
今天光线好，阳光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照出尹凡棠漂亮的腰线，看起来那么瘦，像一束扎好的花。
明秋有点刻意地转开脸，拿起那瓶让人脸红的水，又喝了一口。
第58章
林风坐在柜台里，很熟练地拆开了怀表，他的表情很认真，他用镊子轻轻拨了拨机芯，说：“有个零件坏了，换一个就好。”
林风站起来，去后面的柜子拿东西，他长得很高，身材匀称，李逸凡觉得哪怕他没那么会读书，凭借这样的脸和身材，去大城市打拼也是很吃香的。
“我听阿月说，你是在上海读的大学？”李逸凡斟酌着说。
林风拿了个盒子放在柜台上，又坐下来，他淡淡地看了李逸凡一眼：“你就是他们一直在说的那个外地人吧。”
这个小镇上生面孔很引人注目，李逸凡的打扮又不像船员，他在这里停留了这么多天，自然在背地里引起了不少讨论。
李逸凡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林风坐下来继续修表，他笑了下：“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大城市好了，没有人会在意你，谈论你，什么都是一阵风，留不下痕迹。”
李逸凡知道林风至今应该还是这里茶余饭后的重点谈资，他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回来呢？”
林风小心地把机芯拆开，眼睛慢慢眨了眨：“你听了哪个版本的故事？”
李逸凡有点尴尬：“爱情版本。”
林风弯起眼睛笑：“是千金小姐要嫁给我，但她爸出来棒打鸳鸯？”
李逸凡有点震惊：“到底有多少个版本啊？”
林风直起身，打开盒子找零件，不太在意地说：“可能够讲个一千零一夜了。”
“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开一家钟表店，现在已经实现了。”林风把拆下来的零件一个一个放回去，组装，上油，拧螺丝。李逸凡专注地看着，放到其中某一个零件时，一瞬间简直像魔法，坏掉的机芯重新走了起来，发出很细小的声响。
林风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甚至有点温柔：“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表好像也有生命一样。”
李逸凡深吸一口气，他隐隐生出了一点嫉妒，他从林风的脸上看到了淡然和富足。
可能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林风抛弃了大好前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回来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但这一刻李逸凡明白了，回到小城做修表匠的林风是自在的，快乐的，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真是让人嫉妒。”李逸凡转开脸，感慨万千。
这一场拍得很顺利，尹凡棠和梁易舟的对手戏拍起来最舒服，两个人都是拿过影帝的人，对于演戏和镜头都是经验丰富，这样的演员甚至可以丰富原有的叙事。
明秋喊了卡，这一场还要补几个特写，工作人员上来调整光线，尹凡棠撑着脸，有点好奇地看着那块怀表的机芯，说：“易舟，深藏不露啊，你还会修机械表呢。”
梁易舟轻声说：“我不会，是明导教我的，我也只会装这一个机芯。”
尹凡棠有点惊讶：“他还会这个？我都不知道。”
“他教我的时候我和他简单聊过，他说做这件事能让自己心静。”梁易舟说。
尹凡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明秋确实挺适合做这件事的，他私底下话不多，平时喜欢一个人呆着，不是看书就是拿相机拍照，有点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感觉。
晚上吃饭的时候，尹凡棠端着饭盆环顾一圈，看到明秋正和几个摄影师一起吃饭，于是他走过去，笑眯眯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尹凡棠平时很少在食堂吃饭，基本都是助理帮忙打饭，所以非拍戏时间，工作人员见到他的机会也很少。
偶尔来食堂，也是和梁易舟一起吃饭。
其中一个摄影助理是尹凡棠的粉丝，见到他眼睛都圆了，慌里慌张地说：“当然可以！”
尹凡棠坐下来，挨着明秋。
大家和尹凡棠不太熟，加上明秋连头也不抬，气氛就有点尴尬。
尹凡棠笑了笑：“你们都是第一次和明导合作吗？”
大家都点头，整齐划一。
这个摄影团队相当年轻，唯一资历老的摄影还不在，尹凡棠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像出土文物。
尹凡棠有点不爽地想，我也没那么老吧？
不过年轻人都是很讨喜的，吃饭的时候大家聊电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眼睛亮亮的，热烈，明媚，充满希望。
尹凡棠拿着碗喝汤，姿态像是在喝酒，他很感慨地说：“年轻真好。”
最活泼的那个说：“尹老师，你可是不老男神！”
大家就都笑起来。
吃完饭，尹凡棠很自然地跟着明秋走了，他撞撞明秋的肩膀说：“你拍了挺多年的戏了，怎么连个自己的团队都没有？”
“不习惯，和人合作就这么回事。”明秋淡淡地说。
“切。”尹凡棠拖长了调子，“杨尚词跟我说过，不管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你都很愿意用新人，明明是为了给年轻人机会，干嘛不承认。”
明秋继续嘴硬：“老带新，经济实惠。”
“知道了，我是那个老。”尹凡棠顺着他开玩笑。
明秋摇摇头：“你又不老，这个年纪刚刚好。”
尹凡棠立刻美上了，心情特好地说：“确实，我们俩年纪刚刚好，特般配。”
明秋习惯了尹凡棠的突然开屏，嫌弃地推开他的手，说：“正经点，还在外面呢。”
尹凡棠才不管，一把勾住明秋的脖子，礼尚往来地回夸他：“不过你真的看人准，那几个摄影师不错，阿月的演员演得也好。”
“瑶瑶很有天赋，很适合走演员这条路。”尹凡棠很客观地评价道。
明秋撇了下嘴，没说话，闷头上了楼，进了房间才说话：“你干嘛喊她瑶瑶。”
语气里酸味实在明显，尹凡棠爽死了，他伸手拉明秋的脸颊，笑着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醋呢？”
明秋抱着胳膊，继续说：“你凑过来吃饭也是，就是为了和他们聊天吗？你都没跟我说话。”
尹凡棠一边笑一边道歉：“这确实是我错了，其实我就想和你一块儿吃饭，没想到那几个小伙子这么热情。”
明秋其实有点害臊，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矫情。
尹凡棠见他不说话，就凑近了摸明秋的耳垂，放软了声音说：“秋秋，哥错了。”
明秋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尹凡棠脸蛋好看，眼神深情，说这话恳切温柔。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尹凡棠不解地看着他：“秋秋不好听吗？也是叠字，和瑶瑶一样。”
明秋抖了抖毛，一脸绝望地说：“打住。”
尹凡棠有点可惜地说：“好吧。”
明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就坐到书桌前干活了，尹凡棠则掏出手机打游戏，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
等明秋完成手头的工作，已经是十点半了，他看了一眼正在对着手机骂娘的尹凡棠，问：“你还不回去吗？”
尹凡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默认在这里睡呢。”
明秋的表情变得有点为难。
尹凡棠一骨碌爬起来，看着他，表情有点疑惑。
明秋闷咳一声：“我就是觉得这样好像太快了，我们昨天才在一起的。”
尹凡棠茫然地眨眨眼睛：“我留在这里只睡觉，不上床也不行吗？”
明秋脸有点红：“我会睡不好。”
尹凡棠服了，忍不住说：“你包养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扭捏纯爱啊。”
明秋闷咳一声：“那不一样的，包养那只是情人。”
尹凡棠乐死了，逗他：“那现在是什么？”
见明秋不回答，尹凡棠继续追问，他眼睛弯着，有些促狭：“现在正式确认关系了，那现在是老公了？所以要郑重对待？”
明秋忍无可忍，捏住尹凡棠的下颌骨，很果断地吻了上去。
他咬着尹凡棠的嘴唇，没好气地说：“闭嘴。”
第59章
亲着亲着两个人就倒进沙发里，尹凡棠的手不安分，他熟练地拽开了明秋的皮带，伸进去，按在他的小腹上。
“看不出来，你身材还挺好的。”尹凡棠的抚摸很有技巧，惹得人心头火起。
明秋呼吸变重，他有点强势地按住了尹凡棠的手，径直拽着他往下，摸到那处直白的欲望所在。
尹凡棠弯着眼睛笑，慢慢凑近他的脖子，尹凡棠做了他白天就想做的事，他咬住了明秋的喉结，嘴唇感受到他脖子上经络的跳动。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尹凡棠知道明秋很不适应，但他没有拒绝，他紧张地向尹凡棠袒露着柔软的脖子。
尹凡棠心脏发软，这下连咬都不舍得咬了，他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含混地讲：“明秋，不要害怕。”
这句话戳中了明秋在心里哽了多年的纠结，他不知道自己是对尹凡棠缺乏信心，还是对爱情本身。但是此时此刻，他想要相信。
明秋伸手拥抱住了他，把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压在一块儿。
拥抱的感觉很好，甚至比吻还要亲密，尹凡棠的手掌穿插在明秋发间，掌心温热。
“真的不做吗？”尹凡棠声音含笑，他偏头吻过明秋的耳廓，声音低低的，“老婆，想要你干我。”
明秋深吸一口气，竭力忍耐了，慢慢地吐字：“没套。”
尹凡棠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看到明秋为难的表情又觉得他可爱，于是他仰起脸，吧唧亲了明秋脸颊一口：“好啦好啦，那抱一会儿。”
于是两个人挤在沙发里，明秋趴在尹凡棠身上，被他拦腰抱着。
“不嫌重吗？”明秋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怪，又怕一直压着尹凡棠会让他不舒服。
尹凡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有点欠欠的：“我正在享受做1的感觉。”
明秋彻底服了他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尹凡棠用手指绕他的头发玩，一脸轻松地和他打商量：“我们要不要换换？我技术真的很好的。”
明秋冷着脸，不假思索地说：“想都别想。”
尹凡棠看他没表情的样子就不爽，他扯住明秋的脸，硬是给他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没好气地说：“我可是为了你才做零的，臭小子。”
明秋看着他，干净透亮的黑色瞳孔，含着一汪水似的。有时候尹凡棠会觉得明秋没有做演员很可惜，因为他的眼睛太他妈好看了。
“哥。”明秋喊他。
尹凡棠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他想自己是完了，被看一眼就受不了，被喊一声哥简直酥了骨头，他彻底投降，把脸埋进明秋的侧颈，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我经纪人要来，我会让她把东西买过来的。”尹凡棠说。
明秋愣住，茫然地说：“你让经纪人帮忙买这个？”
“这里这么偏僻，网购太慢了，让她顺路买最方便。”尹凡棠一脸认真地说。
明秋有点崩溃：“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尹凡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文嘉和我认识很多年了，不用怕麻烦她的。”
明秋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好干脆一把捂住尹凡棠的嘴：“你别说了，我来解决。”
尹凡棠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明秋的手心。
明秋被他突然袭击，浑身跟过电了一样，他有点抓狂，心想，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人又一把抱住了明秋，脸还埋在明秋的手掌心，哼哼唧唧开始撒娇：“我好困，我走不动路了，我不要回去了。”
明秋稳了稳呼吸，心想，算了。他有点无奈地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尹凡棠抬脸，有点难以置信地说：“这么爽快？”
明秋点点头，起身，在尹凡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把他扛了起来，就这么送进了卫生间。
“洗澡吧，明天还要早起。”明秋说。
“不一起洗吗？”尹凡棠歪头，看着他笑。
明秋目不斜视：“楼下还有一个浴室，我去那里。”
尹凡棠踢了他一脚，冲他摆摆手：“好了不逗你了。”
尹凡棠洗完澡，明秋还没回来，他在房间里转了转，看了一会儿明秋的分镜稿，觉得有点困，就上床躺着了。
一躺就更犯困，尹凡棠挂在睡眠边缘，依稀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是明秋在房间里走动发出的很轻的响声，最后床垫往下陷，明秋在他旁边躺下来，带来一股很明显的冷气。
明秋无意蹭到尹凡棠身体的皮肤带着凉意，整个人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
尹凡棠很困了，但还是努力地翻了个身，拥抱住了明秋。
他迷迷糊糊想着，这人身上真凉，肯定是去洗冷水澡了。
尹凡棠抱紧他，脸无意识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明秋低头吻了一下尹凡棠的眼睛，伸长手臂关了灯，他轻轻地说：“晚安，哥。”
第二天邹文嘉是下午到的，还为整个剧组带了一车的下午茶。
许久没有吃到垃圾食品的工作人员仿佛久旱逢甘霖，啃口鸡翅激动地吱哇乱叫。
尹凡棠拿了两根薯条吃，和邹文嘉开玩笑：“文嘉，太会过日子了，是不是专门挑的星期四过来探班？”
邹文嘉没心情跟他闲聊，她望了望站在对面的明秋，压低声音说：“你俩又搞上了？”
尹凡棠立马笑了：“这多难听，我俩是在谈恋爱。”
邹文嘉“哦”了一声：“你自己去跟周总说，我可不要帮你承受他的怒火。”
尹凡棠故作伤心态：“这话也太冷漠，让我伤心。”
“我看你美死了。”邹文嘉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后面的尾巴都在摇。”
尹凡棠耸肩，笑着说：“你就祝福我吧。”
邹文嘉看到明秋正走过来，她有点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控制一下，别太出格，被狗仔爆料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好。”
尹凡棠点点头：“我知道的。”
“对了，你要我带来的东西我拿过来了，尺寸是按你说的买的。”邹文嘉说。
邹文嘉把手伸进她背着的那个托特包里，她有点奇怪地说：“明导怎么又走了？”
她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刚刚明秋明显是在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结果她刚说完话，就看到明秋脚步一顿，硬是转换了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能有事吧。”尹凡棠打了个哈哈。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明秋是以为邹文嘉在说计生用品的事，所以才落荒而逃。尹凡棠抬起手，摸了下鼻子，遮掩了一下脸上的笑。
最后尹凡棠从邹文嘉手里接过一个小礼盒，他笑着说：“小孩脸皮薄，你多担待。”
第60章
尹凡棠刚和邹文嘉说完话，这边马上又要开拍，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助理保管，特高兴地找明秋去了。
今天要拍三个人吃饭的戏，明秋也不喜欢演员只做做样子，最后拍出来只动筷子，看起来会特别假。
他们借用了村里的一家小饭店，开店的是一对小夫妻，男的管厨房，女的负责上菜和结账。
老板娘很热情，甚至答应一会儿可以帮忙出镜。
菜都是现炒出来的，热气腾腾，老板娘为他们端上桌。
这也是第一次李逸凡讲自己的事，这场戏里，尹凡棠的台词很多，中间有一大段独白。
这种独白最考验演员功力，摄影机怼在脸上，像是在明晃晃地剖开自己。
尹凡棠进入状态很快，李逸凡身上总带着一点疲态，是被生活磨炼的痕迹。
李逸凡闷了一口酒，慢吞吞地回答阿月的问题：“我过来就是为了找一个塔。”
“塔？”阿月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我女儿生病了，很严重，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同病房的病友家属告诉我，闽南有一个高塔，供奉着的神明很灵验，他有个远房表亲，得了和我女儿一样的病，去塔里贡了一盏长明灯，师傅说，灯不灭，人就不会离去。”
阿月还是孩子，听了就着急地问：“那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活着。”李逸凡笑了笑，“我女儿听了这个故事，就很想看看这个塔，那个人帮我问了他的表亲，他告诉我塔就在这附近。”
“原来你来我们这里是为了这个。”阿月瞪圆了眼睛，“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
林风沉默着，在一旁吃菜。
“所以这两天我都在查资料嘛。”李逸凡的语气像在哄小孩。
后来阿月出去上厕所，林风才开口：“你这么费力说假话骗她干什么？”
“你不相信吗？”李逸凡看着他。
林风摇摇头：“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话，还要医院做什么。”
李逸凡吃了两口菜，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是个无神论者。挺奇怪的，在这里你会没有信仰吗？”
闽南宗教氛围浓厚，几乎家家户户都信神，这家小饭馆的柜台后面就有一个神龛，门口挂着对联。走出小饭馆往南，就有一个妈祖庙。
林风有点冷淡地说：“神明不过是人类无能的借口。”
李逸凡闷了一大口酒，眉头紧锁，他有点激动地说：“可我还能怎么办呢？”
李逸凡抬头看林风，眼神却有些难以聚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多少人羡慕我，家庭小康，学业顺利，毕业之后进了学校做了老师，拥有了一份众人眼里体面而稳定的工作。以前我也没有信仰，因为不需要，我的人生就是按部就班。”
尹凡棠演得很好，李逸凡的痛苦藏在眼底，是不露声色的疼痛。
“可是我女儿生病了，算是绝症，有一天我夜里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医院里，陪床的折叠床很窄，翻个身就要掉下去，我坐起来，想看一眼我女儿，但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雪白的被子，很像雪山，把她埋在下面。”
“从那一刻起我问神明，或者更高的什么东西，为什么这样的病痛要轮到我女儿头上？没有人愿意回答我。我们做了很多努力，花了很多钱，抓住一切可能的希望，可是情况却在越来越坏。”
“你笑话我寄托于鬼神，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逸凡狠狠闭了下眼睛，动作很猛地一抬手，把杯子里的酒喝尽了，他扭过头去，深呼吸了一下，很快平复了自己短暂的失态。
林风低头看酒杯，他吐出一口气，有点轻松地笑了笑：“我有车，我们去找那个塔吧。”
这一场拍得比想象中要顺利，后面李逸凡的独白用不同机位拍了好几次，每一次尹凡棠的情绪都很到位。
明秋看着监视器里尹凡棠的脸，他的五官很端正，眉眼俊朗，摄影机下拍出来很漂亮，赏心悦目的。
明秋突然觉得有点可惜，因为这几年尹凡棠没有什么好作品。
明秋坐着发愣，尹凡棠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巾，里面包了样吃的。
这玩意长得方方正正一块，在油里炸得金黄。
明秋余光扫到尹凡棠，他下意识抬起头，还没说话呢，嘴就被食物堵住了。
可能是放的时间太久，它变得有点软，但还是很香。
尹凡棠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这是炸菜粿。”
外壳是脆的，里面又软又甜，带着萝卜的清香，滋味很好。
“好吃吗？”尹凡棠的表情有点期待。
明秋认真点头，轻声说：“好吃的。”
尹凡棠有一种喂猫一样的满足感，这让他后悔没有多拿两块。
“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明秋问。
尹凡棠歪头：“就我们俩？”
“想请你的经纪人吃饭。”明秋说，“今天正好收工早。”
“想讨好她啊？”尹凡棠弯着眼睛笑。
明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文嘉马上就要走了，她最近带的新艺人在广州有活动，她要赶飞机去。”尹凡棠说。
“她就是听说我谈恋爱了不放心，就过来看一眼。”
明秋下意识看周围，片场大家都很忙，估计没人听到尹凡棠刚刚说的话。
“知道了。”明秋说。
尹凡棠莞尔：“晚上还是咱俩一起吃吧。”
吃过晚饭，尹凡棠又跟着明秋回房间，他脚步有点乱，不住地往明秋身上靠。
“你可真是又菜又爱喝。”明秋没好气地说。
这件事的起因是尹凡棠晚上在食堂，被道具组的一群北方大汉拉去一起喝了半杯白酒一瓶啤酒，没多久就成了这个德行。
尹凡棠嘿嘿傻笑，捏着明秋的手腕，晃来晃去。
明秋没想到今天还得照顾醉鬼，他认命地把尹凡棠扶进房间，让他躺在沙发上，紧接着明秋跪下来，给尹凡棠脱了鞋。
尹凡棠看到明秋的脸突然清醒一点，他笑着掏口袋，说：“送你个礼物。”
这是今天尹凡棠从邹文嘉手里接过来的那个盒子，他把它递到明秋眼前。
“干嘛突然送我礼物？”明秋有点不解。
尹凡棠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机械表，款式简洁漂亮。
明秋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动作。
“戴上试试，这个表盘大小你应该挺适合的。”尹凡棠把表拿了出来，笑容满面的。
明秋乖乖伸出手，手表扣好之后他马上抬起手腕来看，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让文嘉带过来的。”尹凡棠很满意地笑，“你不是喜欢机械表吗？”
明秋马上意识到下午是他搞错了，他有点尴尬地低下头，又点了点头。
“你本来也不戴手表，现在就天天戴着吧。”尹凡棠认真地说。
明秋有点动容地给了尹凡棠一个拥抱，他叹了口气，说：“可能那一年你说要跟我去美国，我应该答应的。”
那年明秋说要走，尹凡棠甚至冲动说过要和他一起走。
明秋想到尹凡棠这么多年的下坡路，心里有些难受。
尹凡棠伸手拍他的背，眼神还是很不清明，他笑了笑：“说这个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