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权衡利弊,贺年闭眼端着小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他觉得先生精力过于充沛,千万不能再补了,他身体受不住的。
给赵乐川交代完工作上的事,下午储西烬驱车回F市。
高速路笔直,车窗外的山景玲珑弥望,贺年一路盯着窗外,许是喝了鸡汤的原因,神采奕奕的歪着头。
“先生,我们大概几点到呀?”
储西烬说:“晚上十二点左右,不影响你明天上课。”
“前面的云好漂亮!被夕阳照成了金色,有点像一只长了翅膀的福猫……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路上信号不太好,路过服务站,贺年刷新手机,上边显示晚上会下雨,台风,半个小时前气象台发了橙色二级预警。
阵阵凉风灌进车厢,温度也跟着直降,贺年冷的打了个哆嗦,路边的树被大风吹得哗啦啦作响。
储西烬关了车窗,又从后边拿了薄毛毯递过去:
“冷吗?”
“有一点点。”天色已经暗下来,外边是冷寂的灰色,密布的乌云像是要压到屋顶,贺年抿了下嘴担忧道:
“先生,已经开始下雨了。”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在玻璃上,来势汹汹,刮雨器左右摇摆。
“时间还早”储西烬说:“累了就睡会儿,把座位往后调,腰能舒服点。”
贺年摇摇头,眼睛盯着前面的路,雨雾太大,雨刷的速度几乎承接不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突然被车体震动惊醒。
距离车子十几米的距离,路边的大树被台风拔起,重重砸在水泥护栏上,声音夹着大风显得尤为沉闷,一辆白车被拦在了后边。
“……先生,好大的风。”贺年握紧右上方的扶手,心跳到了嗓子眼,狼藉很快消失在黑洞洞的雨夜。
导航上显示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储西烬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凝重又冷静,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鼓起,他清楚台风天气有多危险,也清楚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惧怕。
有些东西听天,不由人,贺年才二十出头,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爱人,如果刚才运气不好,赶上那颗树砸下来,就算是裹在铁皮车里,怕是也得完蛋。
这片区域并不安全,台风暴雨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旁边的高树,护栏,路灯都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好在几十公里后有服务站,可以暂时躲避。
“小年,把安全带系紧。”
贺年很听话,他克制住慌张,马上安收紧安全带。
储西烬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短短几十公里,在恶劣的天气下比平时要难走数倍。
一轮台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出了那片树林储西烬把车速降了下来,这种天气方向盘并不那么靠谱,他怕车子打滑直接飞出去。
四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到服务区的时候雨小了很多,服务站有很多车,几乎占满停车位,更别说住宿。
储西烬下去买了点吃的喝的,又取了一杯热水回到车子里,安全最重要,打算等天亮再说。
“小年,来喝点热的暖暖。”
一路上惊心动魄,贺年捧着玻璃杯钻到驾驶座,储西烬往后调了座椅,让他可以舒适躺在自己身上。
即使安全了贺年还是心有余悸,他不是悲观主义者,但刚刚还是控制不住想过很多不好的假设,一直强自己迫压下恐慌,捧着热水的手感受着烫意才稍稍安心。
“把毛毯盖好。”
储西烬把人抱紧:“今晚我们不走,等天亮了再看情况。”
“先生,我不该非要今天回来的。”这会儿贺年脑子很迟钝,他垂着眼,声音很弱。
“不要说傻话。”储西烬轻轻摸着他的肩膀和后背,低头给了贺年一个安定的,平静的吻。
他说:“没事的,凡事都有我在。”
早上四五点, 天开始蒙蒙亮。
两人依偎在车上休息了几个小时,这一处服务站距离市区很近,天气预警已经撤回,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过去了。
储西烬蜻蜓点水般,嘴唇碰了碰贺年的额头。
“小年, 醒醒。”
“……嗯?”
贺年本来就睡的不踏实, 动了动眼皮马上醒过来,车窗外一片肃静狼藉, 湿冷的空气中混着泥土的味道, 剩下台风暴雨摧残过的痕迹。
他睡眼惺忪,发现自己睡着把储西烬当人形枕头后,调整姿势伏在男人胸膛上, 脸上表情局促的可爱。
“先生,我是不是睡相太差,该把你胳膊压麻了吧……”
储西烬笑了下,还有心情一本正经地逗他:“嗯,你还说梦话, 流口水了。”
“不会吧!”
贺年脸蛋瞬间爆红, 话反驳一半, 抬手搓了两下脸颊, 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湿痕。
“怎么这么好骗。”储西烬目光温柔, 帮他整理好领口又说:
“这会儿已经有人驱车去市里,再晚赶上高峰期就会堵车。”
闻言贺年半开车窗,趴着往外看。
很安静,天儿依稀下着小雨, 能听见花坛里蟋蟀的叫声, 场地里车子黑压压一片, 只有服务站的宾馆楼上有两间屋子亮着灯。
“那我们还是早点走吧。”贺年嗓音带着点鼻音,想到堵起车来水泄不通的场景,他就头疼。
储西烬仰躺着,两人算是个骑乘姿势,他胳膊自然地圈着贺年的腰,大手顺着后背摸下去在屁股上拍了拍。
“乖,起来去副驾驶。”
贺年爬起来推开车门跳下去,一阵狂风忽地吹来,他不设防被呛了一口冷风,心口突跳,冰凉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哐的声把车门给刮上了。
无暇顾及,他赶紧三两步绕过车头钻进副驾驶,鞋子上的水滴洇湿了脚垫上的花纹。
不知怎么的,心头莫名涌上不好的念头,贺年摇摇头抛开那种感觉,低头拿手机查看新闻。
“根据中央气象台消息,受高空槽东移南压影响,未来几天F市,A市等多地会出现局地性雷雨大风,短时间强降水……”
后边的视频则是关于昨天的台风破坏,房子渔场被袭卷,门屋掀翻,广告牌倒下砸中两辆车,重灾区是H市城镇,目前全市已经停课……
贺年沉默着关了手机,内心有些许惆怅跟酸楚,却没有表现出来。
美好的事物被摧毁总是件难过的事情,他对天灾人祸从内心深处讲,是恐惧的状态。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张嘴。”香甜浓郁的巧克力球抵在唇边,储西烬牵住贺年的手,又顺势帮他系好安全带。
车厢里微苦的可可香气蔓延,男人的手掌宽大而干燥,散发着暖意,贺年咬住巧克力球脸颊鼓鼓的,心情跟着明朗起来。
“先生,待会儿到市里,我们去味八方吃早餐好不好?”
储西烬哼笑着说好,又道:“喜欢的话把厨师请回家里,方便些。”
“不用,真的不用。”贺年连忙摆手,他凑上去亲了储西烬一下说:
“要偶尔吃一次,才最好吃。”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车子平稳驶入市区,才刚过五点半,郊区显得格外冷清。
贺年腰背酸痛,转头忍不住心疼储西烬开车辛苦,趁着十字路口等红灯,他刚要开口,余光先扫到左侧方一辆红色的大货车,飞速行驶,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趋势。
那一瞬间,贺年身体如同生锈的机械动弹不得,他瞳孔放大死死盯着车窗,突然嘶声大声叫道:
“先生,车,小心!!”
在危险爆发的瞬间,储西烬用最短的时间做出反应,即使避开驾驶座,车尾还是受到巨大撞击,完全失衡,他咬紧牙打死方向盘将车调转方向。
破碎的声音,身体被惯性狠狠甩出去,又重重落回座椅上,短暂的眩晕,刹车完全失灵,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办法,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两人目光触碰的刹那,储西烬看着贺年的脸,心如同在滴血。
车身无可避冲向河边护栏,最后的时间他解开安全带,本能用身体挡过去,希望能护住爱人。
贺年眼前黑了,他被储西烬用身体牢牢护住,黑色的风衣外套,昨天他亲手挑的。
“年宝,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那,逛街买衣服?”
听见这话储西烬忍俊不禁。
贺年不擅长安排这些,对他来说,为心爱的人付出,花钱会很有成就感,他有钱,他也是一个可靠的伴侣。
两位导购把所有夏季限量新款推上来依次介绍。
贺年头一次体验当大款,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偏偏储西烬还一句话不说,悠闲的翻看时尚杂志,十分满足地享受小爱人的服务。
“……嗯,把那件黑色的风衣包起来吧。”
导购热心道:“好的这位先生,请问还需要看其他产品吗?”
“……”
储西烬依旧懒散地翻看杂志,贺年只好凑过去小声问:
“先生,你看看还有喜欢的吗?”
闻言储西烬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但凡我喜欢的,都要买单?”
“嗯!”
贺年咬字略重,显得特别真诚,纯真的眼神露出一种很少见,愉悦中带着点傲娇的小表情,他又很快补充道:
“喜欢的都可以买走,我有钱的!”
储西烬放下手里的咖啡,偏头盯了他几秒,心情大好,指着面前新款青春夏日限定休闲装给导购看:
“都拿给他试一下。”
临到结账时,贺年呆住:“先生,怎么,你,你结账呀,我有衣服穿,不用买这些的……”
储西烬简言道:“奖励。”
“……”
脑海中的记忆马灯似的闪过,一切不过是昨日光景。
高速猛烈的撞击,贺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大脑宕机空白几乎不敢动,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声音发抖带着强烈的恐惧。
“……先生,你受伤了吗?”
车身旋转九十度扎进河边护栏,车前的玻璃扎进储西烬后背,他目光下移确定贺年安全后,有些欣慰的松懈下肩膀,吐了口气,说话声音有些吃力。
“我没事。”
“明明流血了……”贺年摸到男人被血浸透的后背,带着哭腔,身体无法克制的发抖。
失血加上头部受创,储西烬大脑开始钝痛模糊,他看了眼弹出的气囊冒着烟,抓住贺年的手腕:
“小年,别慌张,先看看车门能不能打开……”
贺年捂住储西烬的伤口急得流眼泪,有那么一瞬间,他怕车子发生爆炸,好在车子防护系统是S级。
他不能慌张,必须要冷静下来。
右侧车门完全被护栏卡住,他艰难解开安全带,翻身爬到驾驶座开始检查,车门完全打不开,钥匙也拔不出。
“小年。”血还在流,储西烬说话的声音逐渐微弱。
手机不知道去了哪里,贺年情绪崩溃蹲下找,终于在车座缝隙里看见,他握住储西烬发凉的手,眼泪啪嗒砸在手机屏幕上。
“别说话了,我这就打电话找人来救我们……”
110,119还有火警电话,贺年都打了个遍,他怕救护车来的太晚,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闻知儒。
车窗外十几米处还翻了一辆白色轿车,半边车身完全变形,车棚被掀起,那辆红色肇事货车则是直接撞通栏杆栽进湖里。
储西烬侧着靠在椅坐上,椅背晕染出殷红的血迹,嘴唇发白,额头出了层冷汗,视线也开始模糊。
“老公,不要睡好不好。”
车里有急救箱,贺年压不住心慌,他在药箱里摸索着剪刀,从后颈衣领处往下剪开风衣,看到储西烬背部四五厘米长的血口子,玻璃还扎在里边,伤口有些深度。
按常理来说肯定是消毒,止血,缝合包扎伤口的,可是玻璃扎的太深了,贺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用酒精消毒,又用纱布压住伤口控制出血,保持干燥透气避免感染。
对了,有止痛药。
贺年在车里找到一瓶矿泉水,他扭开瓶盖,把白色药片凑到储西烬嘴边,储西烬配合着吃了药。
接下来只能等待救援。
此时此刻,贺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储西烬睡过去,贺年握住男人发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红着一双眼睛:
“闻大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会很快的,你答应我一起去味八方吃早餐,不可以睡……”
“……好,我不睡,你也别哭了。”
储西烬人生中少有的狼狈,他艰难的扯了下嘴角,强撑着精神。
贺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偏头轻靠在储西烬手臂上,眼泪汹涌不止,他们在郊区,救援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他用袖子擦干眼泪:
“老公,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吧,你肯定不知道……”
“老公,我很爱你,我们要过一辈子的,你不能吓我……”
“老公……”
贺年的声音越来越远,储西烬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睛点头,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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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医院的走廊安静的可怕, 储西烬失血过多刚进手术室,宋司瑶松了口气,回头看见贺年袖子上大片血迹紧张道:
“你胳膊怎么了?”
看着手术门关上, 贺年精神终于松懈了半分,他摇摇头像是大脑反应有点慢, 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 眼睛红红的,声音嘶哑又无助。
“姐, 流了好多血, 我好担心……”
“放心吧。”那语气宋司瑶听的心疼,安慰道:“你闻大哥说玻璃片没扎到要紧部位,肯定会没事的。”
她说着让贺年抬胳膊, 右臂后侧方被划了两道口子,好在伤口不算深,但是特别长,看着触目惊心。
“不疼吗?受伤了怎么一声不吭的?”
贺年愣了愣,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的, 潮湿粘腻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混着很浓的铁腥味, 有点反胃。
“我不知道……”
宋司瑶说:“听姐姐话好吗, 不管怎样, 都先去处理好伤口,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受伤。”
护士用酒精消毒包扎,皮肤都要烧起来了,贺年始终咬紧牙不出声, 只要想到先生毅然挡在他身前的画面, 心脏就疼得抽搐, 让他本能想蜷缩起身体。
自责,恐惧,害怕……
等处理好伤口,贺年又沉默地回到手术门口,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宋司瑶只好陪着他等。
这场手术并不算复杂,约莫四五十分钟左右,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滴,滴,滴。”
贺年起身急步上前:“闻大哥,情况怎样了?”
医院走廊安静的可怕,闻知儒摘下口罩长抒了口气:
“小年,你紧急处理的很好,伤口没有遭到感染,但背部刺进去的玻璃位置偏深,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还有就是头部遭到撞击,目前情况不好说,需要后续观察。”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打了麻药,不出问题半个小时就能醒,不过药物代谢需要时间,完全清醒起码还要再等几个小时。”
“……”
贺年执意要在病床前守着。
闻知儒跟宋司瑶对视一眼摇头,干脆让他守着来的安心,又嘱认真咐了几句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单薄脆弱的身形,贺年哑巴了似的用目光描摹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心里涌起细密的疼,几乎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慢慢靠近。
他半蹲在地,握住储西烬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睛轻轻一眨,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到手臂。
“先生……”贺年带着乞求的意味:“快点醒过来。”
储氏集团掌权人出车祸的消息被闻家完全被压下来,被放出的图片均加以处理,目前储西烬出车祸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包括远在英国的梁筠筠跟储铮也是不知情的。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丝缕阳光落在窗台的一盆兰花上,生机勃勃。
麻药劲儿刚一过储西烬就醒了过来,贺年全程守着眼睛都不敢眨,他激动的嘴唇发抖:
“我去找闻大哥。”
储西烬握住他的手腕摇头。
两人相比起来,反倒是贺年,眼圈儿浮肿的厉害,胳膊上缠的纱布浸透出血迹,衣服滚的脏兮兮的,可怜的像是受了更重的伤。
“过来。”
那模样看的储西烬心疼的要命,他动了下胳膊,贺年马上听话的靠在男人臂弯处,鼻尖酸涩难忍。
“我今天好害怕,不要离开我,不要你替我受伤……”
“没事了。”储西烬轻轻抚摸他的脊背,四肢还没什么力气,只能虚虚抱着。
“不会离开你。”
闻知儒站在病房外,不得不推门打扰劫后余生的爱侣,看清来人,贺年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起身退到一旁。
“既然醒了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建议住两天,有什么事方便一点。”
趁着做检查的时间,贺年先给学校打电话请了假,又打电话联系李叔,要回家收拾点日常用品,换洗衣物过来。
等贺年走了,闻知儒才说:
“警察局那边来消息了,估计是要找你们做笔录。”
“普通车祸?”
“嗯,红色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夫妻二人都已经确认死亡,受牵连的白色轿车司机还在抢救中。”
说到这里闻知儒顿了下,才继续道:
“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好好养伤吧,你是没看见贺年吓成什么样子,你说你要是真出了事,他怎么办?”
想起当时贺年惊慌失措,又无助绝望弓着背流泪,储西烬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下一次。”
住院期间,贺年就直接睡在了病房里安置的另一张床上,帮忙擦洗身子,刮胡子,换衣服,然后回家认真按食谱做饭带来医院。
公司里的事情也不能耽搁,储西烬每天抽时间用电脑处理文件,贺年在旁边盯得很紧,不是提醒该休息了,就是帮男人捏捏肩捶捶背。
这天中午,贺年趴在床边看似在专心看新闻,实际上昏昏欲睡,没一会儿脑袋轻磕在臂弯处睡着了,露出截白皙的脖颈。
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睡着的时候也不安心,储西烬放下手中文件,刚要起身贺年就受惊似的抬起头:
“……先生?”
储西烬摸摸他的小脸:“别这么趴着,容易着凉,躺床上去睡。”
“你要去哪儿?”
“洗手间。”
“后背伤口还没好呢,我扶你去。”贺年迷迷糊糊的,扒拉着储西烬的胳膊扶人,到了洗手间门口才反应过来。
储西烬笑了:“不陪我进去?”
“我,我……”贺年整张脸立刻涨红,他偷瞄了一眼男人,催促道:
“先生你快去吧,别憋坏了。”说到这里又举起手非常体贴地保证:
“我会捂住耳朵的!”
夜里贺年断断续续的醒,期间又陷入梦魇,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肉/体和铁皮碰撞,鲜血,疼痛,所有的画面拉长放大。
“……不要,不要!”
大脑里剧烈地耳鸣,贺年从恶梦中惊醒,身上出了层细汗,储西烬伸手开了台灯,病房里一下子亮起来。
“做恶梦了?”
贺年大口喘息着,他翻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跌跌撞撞到储西烬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无声抽泣落泪。
“好好,不哭了,乖。”储西烬腾出半个身位,温暖的手掌覆在他后脑勺,一下下轻轻安抚着:
“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不怕了啊,上来躺着。”
贺年可怜地钻进男人怀里缩成一团,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将的灵魂拉回本体,止不住抽噎,又忍不住担心:
“会不会压到伤口……”
储西烬把人牢牢抱着,低头亲吻他冰冷的脸颊,低声哄慰:
“不会,你照顾的这么细心,伤口已经好多了,明天就能回家住。”
贺年擦干眼泪,心跳平复,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他伸手摸着男人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那我想从梧桐大街搬回去住,可以吗?我想照顾你。”
“好。”储西烬抓住他的手,又学着他的语气说话:
“那你可以不要难过了吗?我喜欢看你笑。”
贺年抬头同他对视,好像在先生面前他总是无所遁形,干脆坦白道:
“……我只要睡着就会做恶梦。”
虽然都已经过去了,但入夜后总逃不过恶梦的侵袭,每每半夜惊醒,都像是经历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哪怕是假的,情绪也难免低落。
只是梦。
这次的事情像是一记警钟,储西烬又何尝没有忧虑。
个人力量再怎么强大,终究无法对抗旦夕福祸,生老病死,这些都是不可控和无法改变的,何况他还年长小爱人将近十年无法跨越的岁月。
他该给贺年一份终身保障。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贺年往后余生幸福快乐,哪怕他不在身边,也不会因为金钱陷入窘迫困境。
“小年。”储西烬搂住贺年的腰,让他贴在自己胸口,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我哪天出意外不在了,又或者生病离开你了,一定要找到一个比我对你更好的爱人,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好生活。”
听完贺年只是安静地看了男人一会儿,也没说话,弯着腰默默转过身去。
储西烬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靠过去想把人搂进怀里,贺年整个身体僵硬的厉害,也不让碰,刚刚那些话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年宝,是我说错话了。”储西烬半晌支起上半身坐起来,他把被子盖到贺年身上,慢慢哄:
“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两人僵持了会儿,最后还是贺年先投降,他怕储西烬动作太大会扯到伤口,转过身不高兴道:
“伤口还没好,不要乱动。”
“好好好,不乱动。储西烬见他终于放松身体,笑了笑:
“是我不该说那些话,年宝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贺年摇摇头,抓住储西烬的袖子凑过去很小心的亲吻他的嘴唇,手只敢轻轻放在胸口,鼻尖抵着男人的脸颊,双眼闪烁着泪光:
“先生,你说的那些假设不成立,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我希望等到八十岁的时候,我们还能像这样相拥温存。”
屋子里只属于两个人的安静,他语速放的很缓慢,像是边说边在想象未来的画面,字字句句认真:
“但倘若有一天你真的离开我了,我会很坚强的,会好好热爱生活,会替你照顾好储叔叔跟梁阿姨,还有爸爸妈妈,每天都会很想很想念你。”说到这里贺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望着储西烬露出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