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于慌张地将题一抹,赶紧将身体坐正。
曲悠然哎呀了一声:“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穆于面皮发紧:“我手机没电了,所以…… ”
他沉浸在围棋时总是容易闹出笑话,经常会在各种地方模拟对局。
有时实在没有条件,就用脑子进行复盘,这对他来说,是极为有效地练习方式。
曲悠然拉开车内抽屉,取出充电线,递给穆于:“我真没笑话你的意思,我也跟你一样,到哪都喜欢下棋。”
穆于尴尬地摸了摸后颈,没有说话。
车子很快驶入小区门口,刚驶进停车场,穆于远远就看见有个人蹲在不远处。
陈路身上一件卫衣,底下却穿着运动短裤,他蹲成一团,双手抱腿,抵御寒冷。
一看到曲悠然的车,陈路就猛地跳起,像是等了许久。
陈路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条浴巾,等穆于一下车,就把浴巾往他身上一裹:“没拿伞就该给我打电话啊,怎么自己可怜巴巴地淋雨呢,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我靠,你脸怎么了?”
穆于摇摇头,没说话。
陈路有点忧心地望着他,接着瞪了曲悠然一眼:“师兄你也是,怎么不给穆于换衣服啊。”
曲悠然冤枉道:“车上没有多余的衣服。”
陈路:“你把里面的衣服脱给他就行了啊!”
一时间曲悠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陈路也懒得同他多说,一把抓着穆于的手就往楼上走:“快快,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去煮姜汤。”
穆于脸颊缩在毛茸茸的浴巾里,闻到上面暖洋洋的味道。
太温暖了,暖得他眼眶都有些发热。
喉咙也像是被东西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陈路握着穆于的手,使劲给他搓搓:“天啦,冷成这样,万一把我们围棋界未来新星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穆于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新星。”
“你别管,我说新星就肯定会是新星,到时候参加国内比赛,国际比赛,走向人生巅峰!”
陈路像个活宝一样,语气高昂,说着不着调的话,试图调动穆于的情绪。
或许是他也看出了穆于当下的状态糟糕,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见穆于笑了,陈路才松了口气,着急道:“你脸上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打的啊?”
穆于本来打算谁问都说是摔出来的,摸着手里暖融融的浴巾,他没有选择用早已编造好的理由。
“我妈打的。”穆于小声道。
陈路难以置信道:“啊?你都几岁了啊,怎么还打你。打就算了,怎么能打脸啊!”
穆于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颊:“是我先惹了她生气。”
陈路只好道:“一会上去给你煮个鸡蛋滚一滚吧。”
进屋后,穆于直接被陈路撵进了浴室,让他赶紧冲个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后,陈路就给他递了套珊瑚绒睡衣:“你先穿我的睡衣,姜汤还没煮好,要不要先吃点披萨?”
自从被陈路用浴巾裹住了以后,穆于就陷入了一种乖巧听话的状态。陈路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搞得陈路觉得自己不是裹住了人,而是裹住了一只刚捡回家的小狗。
陈路感觉心口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他说不出来,只能伸手揉了揉穆于的脑袋:“我可怜的兄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爸爸了。”
身后帮忙拿热鸡蛋过来的曲悠然:“……”
猝不及防地听到陈路自称爸爸的穆于:“……”
不过穆于知道,男生宿舍就是会爸爸来,爸爸去,陈路只是同他开玩笑而已,他配合地说:“谢谢,但我们还是做兄弟比较好。”
曲悠然听不下去了,一手拎一个,通通赶到客厅。
吃过好吃的披萨,喝下暖融融的姜汤,再摆出棋盘,经由曲悠然指导,进行对弈。
时间过得很快,等陈路跟他说:“穆于,你今晚跟我一个房间睡吧。”
穆于才回过神来:“几点了?”
陈路看了眼手机:“十二点过了。”
穆于蓦然起身:“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
周颂臣让他晚上十点回去,他没注意到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对方不知道会多生气。
慌慌张张地,穆于问道:“我手机……”
他之前手机没电,让陈路帮忙充,陈路就给他拿进房间去了。
等手机到手上,穆于解开屏幕,并没有看到周颂臣打来的电话。
对方只是在十一点的时候,发了一句:人呢?
穆于编辑信息回道:在朋友家,一会就到。
等发过去后,穆于又想起其实他可以待在这里,这样周颂臣也不会觉得麻烦,而他也不用再赶回去。
然而消息已经发出,现在再撤回也来不及。
好在他的衣服已经被清洗烘干完毕,不至于穿着陈路的睡衣离开。
陈路见他有处可去,便放心道:“让师兄送你。”
穆于赶紧摆摆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陈路坐在地上,伸脚踹了踹曲悠然的小腿:“送送他。”
曲悠然已经起身去穿外套了:“走吧小穆,我送你回去。”
来时路上堵车,开得不算快,回去时却觉得没有一会就到了。
曲悠然怕里面不好停车,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送穆于下车。
两人站在路边,说了一会话。
穆于第一次心中产生了可惜的感觉,既可惜刚才没有下完的那盘棋,又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那样快。
曲悠然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了,笑着同他说:“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玩都可以,只要提前跟陈路说一声就好了。”
陈路跟曲悠然一起住,让穆于有些羡慕。
他也想要跟自己好朋友住在一起,可惜他的朋友太少,周颂臣又绝无可能跟他同居。
这时曲悠然忽然有些迟疑道:“穆于,那个人你认识吗?”
穆于顺着曲悠然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周颂臣单手拿烟,随意而松弛地站在那里。
隔着呼出的灰白烟雾,周颂臣目光冷然地望着他们二人,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第26章
那一瞬间,穆于就好像在野外被天敌盯上的动物,紧张感从脊梁一路蹿到后颈,汗毛倒立。
曲悠然感觉到他的紧绷,下意识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周颂臣的视线。
穆于意识到是自己反应太大,赶紧解释:“他是我朋友,我们认识的。”
曲悠然怀疑道:“你看起来好像很怕他。”
穆于不知该怎么解释,而这时周颂臣则熄灭手里的烟,随意而散漫地行至他俩身前。
他的神色平静而温和,甚至对曲悠然露出礼貌微笑:“辛苦你送穆于回家,他没告诉我要这么晚才回来,让我实在很担心。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曲悠然不少疑虑。
如果周颂臣想要快速获得谁的好感,那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同周颂臣友好地客套一阵后,曲悠然这才放心地驱车离开。
等车一走,周颂臣脸上的笑容却顷刻间消散,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小区门口走,步伐极快,让穆于连跟上都很费力。
进入电梯后,周颂臣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你不知道住别人家,就要守别人定下的规矩吗?”
穆于知道对方是在说他没有十点钟准时到家这件事,低声道歉:“对不起。”
电梯里的气氛冷得好似冰窖,穆于垂着眼,一如既往缩在角落,没有跟周颂臣有任何肢体接触。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周颂臣率先走了出去,进屋后把塑料袋往沙发上随手一扔,径直走向书房。
穆于看了眼塑料袋,里面有香烟有咖啡,唯独没有食物。
再看向岛台,中午时他留在那里的午餐,已经不见踪影。
穆于收回视线,没有确认对方到底是吃了还是倒了,他安静地洗漱完后,进了客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穆于昏昏沉沉想要入睡时,他听到客厅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随后浴室门被人用力摔上。
那动静震得穆于眨了眨眼,随后将双脚都缩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穆于收拾好客卧,在茶几上留了份早餐和小纸条,就离开了公寓。
本来想要回家拿背包,穆于却发现穆心兰已经将他拉黑了,在他“离家出走”的第三天。
他只能回学校,将丢失的宿舍钥匙和门禁卡都补办一份,再把请假所需的文件递交给辅导员。
在这件对于穆于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完成以后,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下午时,穆于去棋社上课。
今日又来了一个新的小朋友,年纪很小,今年才六岁,年纪很小,还坐不太住,没多久就在座位上泫然欲泣。
穆于让教室里的孩子们先做二十道死活题,然后把小朋友抱出了课室。
他带着孩子问前台同事:“这位小朋友的家长在哪?”
一般刚来上课,年纪又太小的孩子,棋社会建议家长们最好陪同一周左右。
同事奇怪道:“刚才还在这啊……啊,来了!”
穆于抱着孩子回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在脑海浮现的名字脱口而出前,对方率先喊出了他的名字:“穆于?”
男人双眼发亮,朝他大步走来:“我刚刚还在教师照片墙上看到你,还以为是看错了。”
对这意料之外的久别重逢,穆于怔了怔,随即恍然一笑:“牧野,好久不见。”
在高二那年,因为穆于一直在外参加围棋比赛,等回到学校后,同学们早已组成了自己的小团体。
他就像一个外来者,加之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他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
就在穆于以为自己要孤单地度过高中生活时,他们班上新来了一个转学生。
转学生名叫牧野,他和穆于的姓氏有着相同的发音。
发音虽像,写法却截然不同。
穆于之所以和转学生有了交集,是因为对方一来就成了他的同桌。
或许是因为穆于是他来这个学校,第一位同桌的缘故,牧野对穆于很好奇,时时找他说话,偶尔还要抄他的作业。
穆于性格软,同桌问他要,他就把作业给了出去。
当发现上课极为认真的穆于,作业的错误率比他还高时,牧野惊呆了。
他问穆于:“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抄,才故意做错那么多的啊?”
话音刚落,牧野就看见穆于从脖子红到脸颊,被气得恼羞成怒。
穆于生气的模样,看起来也很安静。
没有过多外露的表现,只是不再把作业给牧野抄,也不提醒他老师什么时候来。
发觉穆于生气后,牧野的解决方式是大大方方地搂住穆于肩膀,哥俩好道:“我真不是故意损你,对不起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穆于艰难地从牧野手里逃开:“我没生气。”
牧野笑眯眯的:“好好好,你没生气,是我想求你原谅我。”
这是穆于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才好。
正因为牧野的性格,他们才会成为朋友。
牧野每次放学都会跟着班上的人一起打篮球,没几天就成功地融入了这个班级。
这日他们在写作业,遇到一道不会的题,穆于转身去问牧野。
牧野又开始日常嘴贱:“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穆于翻开作业本:“不说就算了,我也没有很好奇。”
牧野趴在桌上,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好冷漠,好像我没有打动过你的心。”
穆于不走心地点点头:“牧同学你可真是个大情种。”
没听到牧野回话,他有些奇怪地抬眼,发觉牧野正皱眉看向他身后。
穆于回过头,是周颂臣和他的朋友们正在穿过走廊。
牧野凑到他耳边:“你觉不觉得他有点装啊。”
一个从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有人仰望与爱慕,也有人嫉妒和讨厌。
虽然牧野的用词没有很过分,但穆于依然不乐意听到别人说周颂臣的坏话。
穆于反驳道:“你又不认识他,不要随便对不认识的人下判断。”
许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牧野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完后,穆于自己也觉得语气太冲。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过了几堂课,下课后,为了快速和好,牧野硬拉着穆于去学校小卖部,给他买了根雪糕:“吃了就别生我的气啦!”
穆于舔着雪糕,感觉浓郁的奶味在嘴巴里化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牧野说:“他是我的朋友。”
牧野反应了会,恍然大悟:“你说周颂臣是你朋友?”
穆于嗯了声:“所以你下次别这么说他了。”
想了想,穆于又补充道:“如果别人说你装,我也会不高兴的。”
牧野尴尬地挠了挠头:“难怪你会生气,对不起啊,是我的错。”
牧野总是非常干脆认错,从不吝于道歉,这让穆于没法真的对他生气。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所以才这么说他啊?”穆于试探性地打听。
牧野有些悻悻道:“也没有。”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穆于打破砂锅问到底。
牧野被他逼问得不行了,才嘟囔道:“我感觉他在针对我。”
穆于沉默了一会,捏着雪糕转过了头。
牧野狐疑道:“你该不会在笑我吧?”
穆于压着声道:“没有啊。”
牧野不服气道:“真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上周我们跟一班打球,你要去补习所以没来,我就跟他在球场上碰见了。”
穆于了然,难怪牧野对周颂臣有情绪,赛场上那种地方,肾上腺激素过度挥发,最易使比赛双方发生冲突。
“他没这么小心眼的,肯定是你误会了。”穆于笃定道。
牧野耸了耸肩:“今天放学我们还要跟一班打篮球,你不信的话,自己过来看。”
穆于虽然半信半疑,但放学的时候还是去了篮球场。
他到的那会,球赛还没开始,牧野抬手冲他打招呼,让他过去。
穆于还未走到对方面前,就觉得眼前一黑。
原来是牧野将校服外套一脱,扔到了他的脑袋上。
穆于扒拉下校服:“干什么!”
牧野贱嗖嗖地说:“来都来了,就帮我拿一下呗。”
穆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刚拿起那件校服,右手又被塞了瓶水,他无可奈何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牧野刚哼笑一声,忽然眉心微皱,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种感觉又来了。”
穆于茫然道:“什么?”
牧野揉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球场对面使了个眼神:“你看吧,我就说他看我不爽,他刚刚绝对瞪了我,我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的。”
穆于顺着牧野的视线望去,就见周颂臣坐在对面球场的椅子上,双腿放松地舒展着,正跟一旁的女生说话。
不要说往这边看了,连身体都没往这边转。
穆于慌张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强行压下心头的酸涩,半天才勉强道:“他根本没有看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牧野,还是在说他自己。
第27章
这场比赛,原本只是周颂臣所在的一班,以及穆于所在的十班,两个班级在课余时进行一场友好切磋比赛。
可真正开了局,气氛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穆于知道,周颂臣虽然喜欢球类运动,但本质上是有些厌恶与旁人肢体接触。
所以篮球他打得不算多,但架不住有天分,身高又极具有压迫力,平日班级如果有重要比赛,都会喊上他。
比起放学后在这大汗淋漓地打球,周颂臣更乐意去旱雪场滑雪。
所以这场课后的篮球赛,周颂臣竟然会参加这事,令穆于非常惊讶。
比赛开始不久,就因为周颂臣凶猛的打法,篮球声响彻整个赛场,他身材本就比一般人高大,加上爆发力与冲击力,十班的球员,只有身材相当的牧野能扛。
一场比赛打下来,牧野可以称得上“伤痕累累”。
周颂臣打法算得上光明磊落,不屑用什么暗招,即使如此,负责阻拦他的牧野还是受尽苦头。
比赛结束后,因为周颂臣的活跃,一班大获全胜。
反观十班打篮球的同学们,个个满头大汗,几近力竭。
尤其是牧野最惨,躺在球场上,累得大口喘气。
穆于赶紧将水取出来:“喝点吧,你都快脱水了。”
牧野有气无力道:“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信什么?
刚开始穆于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这就是牧野口中的,来自周颂臣的“不喜”。
作为周颂臣多年的朋友,穆于没办法为其辩解。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周颂臣“善后”。
“他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不是有意针对你的。”穆于笨拙地试图开解两句,结果发现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果然牧野只是冲他苦笑了下,冲他伸出手:“拉我起来。”
穆于好不容易将牧野扶起,抬头一看,就见周颂臣遥遥站在球场的另一端,手里拿着快要喝空的水瓶,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上穆于的视线后,他将最后一口水喝掉,随意地将水瓶攥紧,捏得像个扭曲的毛巾卷后,用力掷进垃圾桶里。
塑料撞击垃圾桶的声音很响,响得隔着吵杂的人群,穆于都能听见微弱的一声。
周颂臣走了,观众们也一一散场。
穆于收回了追随那人背影的目光,握住牧野的胳膊:“走吧,我扶你回去。”
周六放假回家,穆于拿着试卷去隔壁找周颂臣。
在过来前,他没抱有太多希望,因为周颂臣出去玩的可能性很大。
没想到周颂臣还真的在家,过来开门时,冷淡地看了穆于一眼,也不睬他,转身就走。
穆于跟在他身后:“阿姨今天不在家吗?”
周颂臣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你是来找我妈的?”
穆于赶紧摇头:“不是,我来找你的。”
周颂臣关上冰箱,力道有些大,他面朝穆于,抱着胳膊:“有什么事?”
穆于扬了扬手里的试卷:“有些题想要问你。”
他上了高中以后,偶尔也会找周颂臣做一次应试补习,虽然周颂臣经常拒绝,但问多几次,总有一次会答应。
这一次周颂臣没有拒绝,而是带着他进了房间。
讲题的时候,穆于总是忍不住去偷瞄周颂臣。
次数太多,周颂臣放下手里的笔:“到底是要看试卷还是看我?”
穆于局促地收回目光,盯着试卷不作声。
周颂臣最烦他这模样:“有事就说!”
穆于其实没想好该怎么问,但牧野作为他朋友,一直受到周颂臣的针对,会让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牧野才会遭遇这些。
问清楚了也好,如果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当场解释。
“你知道我们班上刚来的转学生吗?他叫牧野,是……”
他还没说完,周颂臣就打断他:“说重点!”
穆于被中断了思路,脑子有些宕机,未经思考的话语就顺势而出:“你是不是在故意针对他?”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在走动。
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穆于身体一点点地绷紧,因为他看着周颂臣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然而下一秒,周颂臣却笑了:“你说什么?”
穆于吓得不敢说话,周颂臣如果发火还好点,他最怕对方这个模样。
周颂臣身体往后一靠,侧过身来望着穆于,脸上仍带着笑意,目光却极为可怕:“你现在是为了他,来质问我吗?”
穆于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质问了,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不是!我只是怕你们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好好说。”穆于慌乱地解释。
周颂臣却不想再听,他抬手指向门口,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穆于明白,对方这是在让他滚。
穆于嚅嗫着嘴唇,还未说话,周颂臣就将手上的笔摔在了桌上。
圆珠笔砸在金属桌面的声音,可比那天塑料瓶砸进垃圾桶的声音要大多了。
穆于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拿上自己的试卷离开了周颂臣的房间。
后来牧野再去打球,就没有遇到过周颂臣。
他回来跟穆于说了这件事,穆于虽然心里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找周颂臣谈过话,但嘴上只能说:“他对篮球没兴趣了。”
周颂臣的喜新厌旧,他深有领悟。
喜欢这种情感,在周颂臣身上可以称得上昙花一现,讨厌这种情绪,倒是极为常有。
牧野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你说你们是朋友,但是为什么他在学校从来不跟你打招呼啊?”
穆于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可否认,他被这句话伤到了。
牧野同样意识到这话伤人,有些手足无措道:“我不是觉得你在说谎,我就是……感觉你好像很了解他,但是你们却……”
越说错越多,最后牧野尴尬地住嘴,搓了把脸:“反正我肯定是信你的,真要有什么问题,也是他的问题。”
穆于垂着眼,短暂地产生了一丝迷茫。
如果在旁人眼中只有频繁的互动与交集,才能称得上朋友,那他跟周颂臣,确实很难称之为“朋友”。
所以为什么要生气,牧野说的是事实。
在天气越来越热时,运动会终于开幕。
穆于体质太弱,根本参加不了太多项目。
但牧野不同,他身体好,体委一次性给他报了三个项目。
结果牧野在第二个项目,亦是四百米田径短跑时,狠狠摔了一跤,导致身上大面积挫伤,膝盖胳膊血淋淋的一片。
穆于吓坏了,跟着同学一起将牧野送到了医务室。
牧野虽然疼得表情都快稳不住,但仍然安慰身边的同学,说自己没事。
校医在给牧野处理伤口时,血简直有些止不住,颇为触目惊心,听到校医说要点冰敷会更好,穆于转身就往学校小卖部走。
在医务室外,他撞见了周颂臣。
如果是在以往,穆于怎么样都会停下脚步,同周颂臣说几句话。
但那天事发突然,加上两人才因为牧野的事情不欢而散,他只是匆匆地看了周颂臣一眼,就越过了对方。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胳膊被用力一拽,人就被拖回周颂臣面前。
周颂臣是今日运动会的撰稿人,无须下场比赛。
他很有闲心地将穆于拦下 :“去哪?”
脸上全然没有那日的怒火,好像书房里的冲突,是穆于幻想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