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就像拍电影一样,感觉到十分刺激。
在他反复逼问下,谢青总算承认了,可能是因为想着证据已经到了穆于手里,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谈谈,稳住穆于再说。
他和周颂臣的通话并未中断,穆于依稀能听到护士进入病房,要同周颂臣换药水的声音。
这时穆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扭过头来,就见张岭远远地走了过来,跟穆于打招呼。
这段时间里,穆于跟张岭走近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张岭对他颇为照顾,见穆于独自在湖心亭,以为他又因为比赛的事情想不开,过来安慰他。
穆于刚拿到证据,心情很好,聊天时忍不住问张岭有没有想过解约。
张岭苦涩地说:“这么没想过呢,但是想也没有用啊,星路这么大一个俱乐部,想也知道我们普通人斗不过他们。”
穆于安抚道:“如果有人成功跟他们解约呢?你想不想离开?”
张岭似乎猜到了什么,看向穆于:“难道你想解约?”
穆于笑了笑,没有否认。张岭没有太惊讶,或许是因为最初在比赛时,这人宁愿疼到晕倒,也要坚持将比赛下完。
这样的人,不会被困在星路棋途。
张玲轻轻吐了口气:“如果你能成功,我也想要试一试。”
穆于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张岭点了点头,认真道:“穆于,谢谢你!”
穆于还未回答,就听耳机里安静了许久的周颂臣,突然阴阳怪气道:“穆于,谢谢你。”
穆于本来还沉浸在两人谈话的情绪中,被周颂臣一打岔,想说的话就忘了一半。
“这人是谁?窝窝囊囊的,自己想解约还等别人先解了再说。”周颂臣冷酷点评。
穆于仿若未闻:“走吧,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耳机那边好像传来什么东西被击打的声音,闷闷的,周颂臣又说:“你请?别忘了你还要给我律师费,是不是该省着点,不该花的别花?”
穆于面无表情地从耳朵里掏出耳机,塞进了口袋,单方面中断了跟周颂臣那边的通话。
然而这还不够,周颂臣一口气发了数条微信过来,穆于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着,逼得他在跟张岭前往食堂的路上,将手机拿出看了一眼。
这窝囊废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穆老师怎么这么多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
不跟我这个助理律师吃饭,反而选择跟无关紧要的人吃饭是吗?
穆于,我想吃蛋糕了,我要和上一次一样有草莓的。
穆于慌张地将视线抽离屏幕,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一条信息都没回。
正式起诉的时间,定在了周颂臣出院以后。
两人在律所碰面,周颂臣帮助穆于撰写了诉状,整理了所有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最后递交到周霆手中。
周霆看着手中厚厚一沓文件,再望向自己刚出院的儿子:“在医院整理出来的?”
穆于下意识看了周颂臣一眼,他同样瞧见了资料的厚度。
这不像是几日内能理出来的,周颂臣刚接手这个案子就已经在住院。
周颂臣倚坐在黑皮沙发上,带着一种旧病初愈的苍白,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般道:“在医院里太无聊了。”
周霆翻了一下手中文件,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太无聊了,所以连庭上的结案陈词都给我写好了?”
周颂臣不置可否道:“之后这个案子可能会有记者报道,需要一些煽动性较强的结案陈词,这稿子爸你先过一遍,如果有哪里不合适,你先备注下来,我再改。”
周霆认真地审理了所有的资料,欣慰道:“没什么问题,颂臣你真的不考虑毕业以后来爸爸的律所吗?”
周颂臣毫不犹豫地拒绝。
周霆过目文件后,心中也有了成算,他协助穆于向法院提交了诉状和证据。
起诉过后,为了避免尴尬,穆于便再也没去过星路棋途的训练基地,平日里都在罗军的训练基地下棋。
罗军一开始本打算托人寻找关系出面帮忙调解,但穆于婉拒了他的好意,并表示如果罗军真的很想要帮忙,多跟他下几盘棋就行。
罗军便将自己训练基地的门卡给了穆于一张,让他随时有空都可以过来。
穆于本以为这个案子要拖上许久,他都做好毕业前都无法参加正式比赛的通知了,直到他接到周颂臣的电话,告诉他数日后便要参加庭前会议。
“这么快吗?”电话拨来时,穆于正在同人对弈,握着冰凉的棋子,他紧张道:“我以为怎么样都要等上几个月才能开庭,我需不需要买套西装啊?”
周颂臣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庭前会议一般都会在庭审前几周才开,大概率这个月就会开庭,你确实应该准备一套西装,提前给法官一个好点的印象。”
不等穆于回答,周颂臣便自顾自地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发个定位,一小时后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后,棋盘对面的罗军关心道:“是要开庭了吗?”
穆于摇头道:“不是开庭,只是庭前会议,我一会可能得去买套西装出席会议,下午就不回基地了。”
罗军有些奇怪道:“这么正式吗,现在上个法庭还得要求穿西装?”
穆于也跟着迟疑起来:“应该要吧,我朋友说穿上最好。”
穆于本以为周颂臣要带他去的是家商场,结果周颂臣带他去的是一家西服定制店。
据他所说是朋友所开,师傅是从意大利进修归来,工作室地址是座独栋别墅,上下三层皆是西装。
室内采用美式复古装潢设计,进门便是排排不同颜色的西装样品展示。
光线将这些西装精美的剪裁与高级布料完美地呈现在客户眼前,布料、领口、领带与纽扣款式像昂贵的商品般分门别类地码在展示柜上,任由客人挑选。
穆于看着那些商品,不像是在看西装,更像是看一叠叠的钞票。
他辛苦多时地劳动成果,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存款即将离他而去。
周颂臣轻车熟路地同制衣师傅打了个招呼,随后将穆于推了过去。
穆于本想眼神示意周颂臣,他不想在这里买西服。
然而惯来聪明的周颂臣,却好似看不懂他的眼神,自顾自地同师傅商量着要给他用什么材质的布料,用哪款颜色的纽扣。
周颂臣显然是这家店的老客户,同师傅也很相熟。
师傅颇为欣赏周颂臣的眼光:“上回你定制的那套西装,不少客人看到都想要同款。”
周颂臣打量着穆于,似乎在思考同样的衣服在穆于身上会是什么效果:“那就除了这套,再给他也来一套同款。”
穆于惊慌地开口:“一套就够了,我也没有太多需要穿正装的场合。”
周颂臣却说:“等你参加正式比赛,或者身为国家队参加国际赛事,到那时你也不穿正装?”
好似他认为穆于本该达到这种高度,或许是觉得穆于如果无法得到这么多成就,又为什么要在围棋上浪费牺牲这样多。
师傅惊讶道:“国家队棋手?”
穆于的脸顿时被烧得火辣:“没有没有,根本不到那种程度。”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周颂臣一样,只要认真做一件事就能轻易取得最优结果。
普通人即便翻山越海,走过荆棘丛生的路径,也未必能抵达成功的终点。
好在这个话题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师傅拿出皮尺,准备记录穆于的身体数据,一旁的周颂臣却突然开口:“让我来吧。”
师傅笑着将皮尺递给他:“考不考虑转行,来我这学几年?”
周颂臣接过师傅手中的皮尺,散漫道:“也不是不行。”
穆于不知原来周颂臣还会说这样的玩笑话,他甚至来不及拒绝,就见周颂臣将皮尺缠绕至他的脖子,温热的指尖卡在皮尺内侧,留有一指空隙。
周颂臣站在他面前,身量极高,将店内的光都掩去不少。
极近的距离中,他视线从周颂臣修长的颈项,无所适从地落到衬衣下隐约可见肌肉轮廓胸口,最后尴尬地瞥向一旁,不愿停留在周颂臣身上。
周颂臣的指尖似不经意地滑过穆于的喉结,痒意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已经在思考这难熬的脖子测量,究竟该何时才结束了。
然而真正难熬的事情,还在后面。领围以后,便是胸围。
周颂臣让他抬起双臂,俯身像是要将他搂住般,将皮尺至腋下穿过,指尖并未直接触碰到他,柔软的尺子隔着衣服在最饱满处停留了数秒,松开了时似不经意间,皮尺下滑,刮过皮肉。
穆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周颂臣仿若未觉,只沉声报出他胸围的数据。
腰围、肩围,这些部位都需要紧贴着身体,他感觉周颂臣的指尖按着皮尺,隔着衣服抹过了他的肩,他的腰。
分明量体不该让人多想,周颂臣的触碰也算得上有分寸,可穆于的体温仍是截截攀高。
待量到后衣长时,需要从后颈量到后臀,穆于后颈的皮肉已经红了一片,泛着淡粉。
周颂臣的视线落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穆于就感觉对方的手指像滑落的水珠,肆无忌惮地下滑,又似粗粝的笔尖,笔走龙蛇地从后颈那小巧的骨节,一路书写至后腰,最后悬于臀线,克制停下。
皮尺像蛇般游走着他的身体,指尖的温度正如蛇的吐息,卷过大腿内侧,每个部位都需要留下一指间距。
量到腕部时,他感觉到对方的接触第一次切实地落在他身上,因为周颂臣握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在腕部上悬了一圈,指腹环住那过于纤细的骨节,似感受他此刻激荡的脉搏,不过数秒就撤离,在穆于腕上留下残余的温度。
待量到大腿围时,因为身高的差距,周颂臣蹲了下来,将皮尺勒到他大腿根的尽头。
这个姿势总让穆于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尤其是周颂臣仰起头,嘴唇微张,隐约可见舌尖在齿后滑过。
周颂臣在说话,声音经过空气,在穆于耳朵里震鸣,最后才传到脑子里。
“腿分开些。” 周颂臣命令道。
在反应过来前,穆于下意识照做,随后脸色彻底红透,他也无暇顾及一旁的制衣师傅是否会觉得他们奇怪。
周颂臣对待他的腿,远不如上半身那样礼貌。
触碰都变得直白,近乎招惹地按住他的膝盖,抚过他的小腿,最后扣住脚踝。
在对方将最后一个数据报出时,穆于近乎逃一般将脚踝从周颂臣滚烫的掌心中抽出。
体温升高的不只他一个,周颂臣掌心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他看到椅子上搭着几套样衣,便开口问师傅能不能试一下。
得到应允后,穆于一把抱起那些衣服,快步走向试衣间。
师傅刚记好数据,抬头就不见人了,他对周颂臣说:“你朋友怎么不在这试,只是西装外套而已,又不用脱。”
周颂臣笑了笑:“谁知道呢。”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在店内转了几圈,挑选出满意的几件,走向试衣间:“正好我拿些衣服给他试一下。”
试衣间是由黑色布帘隔出的私密空间,底下留着一截空隙,能看到里面是否有人。
周颂臣扫了一眼,就确定了穆于所在的位置。
黑色布帘下,穆于露出来的那双脚踝白得过火,也让脚踝的那点粉意变得引人注目。
像是捕捉到逃跑的猎物,周颂臣游刃有余,步步逼近,没有收敛自己的脚步声,直到停下帘外前,他看到穆于的脚轻轻往后退了一下。
穆于坐在试衣间的椅子上,身上腾腾的热意让他出了不少汗。
他搂着冰冷的西服,不受控制地走神,就听见帘外传来脚步声。
穆于垂下眼,看见周颂臣准确地停在了帘外,他没有掀开帘子,只是问他:“我拿了些衬衣过来,你要试吗?”
穆于没有答话。
周颂臣朝前逼进一步,恰好与穆于的鞋尖相抵,黑色的帘子挡不住这样的冒犯。
他听见周颂臣嗓音沉沉,语气得体地问:“穆于,我能进来吗?”
脑海里浮现出过去亲密时的记忆,穆于知道他没那个意思,却还是控制不住想去了过去那些亲密瞬间,好似那些画面与气味,再次涌了上来,令他顿时红了耳朵。
穆于仰起头,试衣间的灯像被云笼罩的太阳,亮得很模糊。
黑色布帘将他安全地裹了起来,唯独底下透着点可以喘息空隙。
他垂下眼,能瞧见周颂臣干净的鞋尖,抵着他沾了灰的帆布鞋。
“不行。”穆于回答道。
指尖摸索着西服冰凉细腻的布料,身体的热度逐渐冷了下来,脑子慢慢变得清醒。
就好像一段长期的,艰难的戒断反应,穆于本以为断了干净,实际仍然会受其影响,无法维持理智的思考。
从前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周颂臣这样的攻势,盛情之下往往另有企图。
上一回周颂臣这样热切,不过是为了同他上床,哄着他当炮友。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周颂臣从小就被惯坏了,想要什么便会去要,没人会舍得不给他。
要来的东西太多,也太容易,便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到手后最多新鲜地把玩一两天,便会随意地抛之脑后。
周颂臣大概是发现穆于对他的抵抗力提升不少,因而一时兴起,彻底上了头。
本质上仍是因为穆于是他得不到的“东西”。
周颂臣听了他的拒绝,没有退开,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不能再这样继续这份“友谊”了,穆于心想。
周颂臣可以一时兴起,他却不能不当回事。
他起身拉开窗帘,周颂臣安静地站在帘外,似乎早已猜到穆于会妥协,一如既往。
然而周颂臣还未踏步而入,就被穆于按住了肩膀,轻轻往旁边一推:“我想了一下,这里的西装不适合我。”
周颂臣敏锐地察觉出穆于话语底下的冷淡,不明白眼前这人方才还似一道散发着好闻味道的甜点,一眨眼又变成了廊下冻了许久的冰棱。
“为什么,你觉得这里的西装不够好吗?”周颂臣试图攥住穆于的手,却被飞快地躲开。
被人闲置在棕色皮沙发上的西装,精致的袖扣在昏暗中折射着粼粼的光,黑暗无法掩盖材质本身的高级,是昂贵的,上等的,叫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衣服很好,也很漂亮,只是我不想要。”穆于抬起眼,清晰直白地拒绝。
周颂臣却没有同他对视,好似接收到穆于一反常态的进攻信号,敏锐地避其锋芒,转过身道:“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家。”
离开了西服定制店,穆于每次试图提起话头,都会被周颂臣打断,继而转移话题,讨论起案件相关,告诉他过几日的庭前会议该如何表现。
直到送回成大后,穆于想要说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
将穆于送回成大后,周颂臣回到律所找周霆整理庭前会议的证据。
在周霆办公室里,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文档页面显示的是一份交换生资料填写表,上面一片空白,没有填写任何内容。
随后他关掉了表格,打开了其他文件。
周三上午十点,双方齐聚在庭前会议的地点——法院内的会议室。
周霆客气地对法官说:“尊敬的法官,我们准备提交包括录音在内的证据,并请求确认这些证据的可接受性。”
星路棋途请来的律师名叫郭高,是星海公司的御用律师。
年纪看着与周霆相近,穿着裁剪精致的深蓝西服,双眉间有道深深的沟壑,瞧着很是严肃。
郭高来之前已经充分了解过穆于这边拥有的底牌:“我必须指出原告所持有的所谓证据,是非法地从一家公共场所获得的监控录像。”
谢青作为星路棋途的被告代表坐在长方桌后,抱着胳膊不悦地注视着穆于,听到郭高的发言后,他颔首表示赞同。
郭高乘胜追击:“获取监控录像的方式未经过相关方的同意,违反了我们的法律程序,任何证据如果获取方式违反了法律规定,那这证据是不可接受的。”
听着郭高的口若悬河,把玩手中钢笔的周颂臣缓缓勾起唇角,冷眼瞧着对面律师精准地踩进了他布置的陷阱。
法官回道:“好的,我们会在正式审判中详细审理关于录音的争议。另外,你们是否打算调解?”
周霆温声道:“我们当然乐于听取解决方案,但任何调解都必须基于对我方合法权益的充分尊重。”
谢青有些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穆于的天真,竟还妄想私下和解。
法官: “那我们就按照这个进程准备,请各位在庭审前提交所有必要的文件,我们将在下周一开庭。”
离开会议室后,谢青走到穆于身旁:“穆老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本来我们可以私下解决,现在就算你愿意赔偿五倍违约金,我们星路棋途也不会接受,并且会追究到底。”
穆于心平气和道:“我对这次的审判充满期待,也接受一切需要承担的结果。”
谢青冷笑着道:“你就期待着吧……”
话音未落,面色难堪的郭高走到了谢青身边:“谢青,我需要你向我解释一件事情。”
郭高刚完成了证据交接,并第一时间查看了证据,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误导了。
对方所谓的录音证据,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非法监控录像。
那段录音让他们的立场变得十分被动,可能会对法庭的辩护产生巨大影响。
谢青不解地看向郭律师,来之前郭律师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证,这个案子不算太难,他们的赢面很大。
这时周颂臣从会议室走出,步到穆于身旁,对郭高说:“看来在棋盘上,不止只有棋手需要预测对手的下一步,法律也是场策略游戏,郭律师,您似乎错过了一步致命棋。”
随之而来的周霆轻咳一声:“颂臣,不可以这样跟郭律师说话。”
说完周霆和颜悦色地问穆于:“小于,今天要不要去我们家吃饭?”
看着谢青被郭律师拉走,周颂臣抬手揽住穆于的肩膀:“走吧。”
穆于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周颂臣的手,转至周霆的方向:“叔叔,我下午还有课,得先回成大了,告诉肖姨,下次我一定会去尝一尝她的手艺。”
刚才还在庭前会议上赢得一场的周颂臣,看着落了空的臂弯,得胜的愉悦荡然无存。
到了正式开庭那日,穆于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尽量整洁得体地出了庭。
法庭上的辩论如他所想一般,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周霆的辩论重点始终围绕在穆于签署合同前,被对方口头承诺参加青秀赛,这是重要的签约动机。
有了录音的力证,郭高也无法进行反驳。
只能从穆于不肯答应直播,配合商务活动,违背了合作精神下手。
双方各自围绕合同的精神和字面意义、口头承诺的效力以及未明确的商业意图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比起郭高的极快语速,周霆虽然声音不紧不慢,却也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随着庭审接近尾声,周霆对法官示意,希望结案陈词由他的助理周颂臣来进行。
周颂臣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下意识望向穆于的方向。
穆于自然尊重周霆的一切决策,实际上在开庭前,周霆便告诉穆于,他想要将结案陈词交给周颂臣来演讲。
一方面年轻的助理律师进行陈词会给法官和陪审团留下深刻印象,这是一种策略选择。
另一方面,这个案子是周颂臣全程跟下来的,费时费力,费尽心思,周霆希望周颂臣能在庭上有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穆于迎上周颂臣的目光,看着不远处因为忙于这个案子,眼眶下都染上青黑的周颂臣,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穆于的示意,周颂臣理了下领带,站了起来。
他逻辑清晰,层层深入,逐一反驳了对方的论点,同时巧妙地利用了法律和案例支持自己的观点。
他的陈词不只是法律论证,同时融入了法律职业道德和社会责任的讨论,引起庭上人员共鸣,充分地展现了口才与感染力。
穆于想象过周颂臣在法庭上的模样,可现实中的周颂臣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完美。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充满了激情:“尊敬的法官,各位陪审员,今天我们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穆于的个案,更是为了探索我们的司法系统是否能在商业化大潮中维护公正性。”
这一刻在庭上的周颂臣,好似立于不败的舞台上,他眼神扫过法庭,声音坚定。
“穆于先生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一个属于他的舞台。当合同被单方面随意解释和修改,当一个人的梦想和权利受到践踏时,我们必须站出来发声。”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后,落在了穆于身上,那一刻锐利的眼神,好似春风化雨,柔软不少:“我的当事人五岁开始学棋,七岁取得业余1段。这份梦想在他长大成人后依然未曾改变。在去年定段赛时,我的当事人在前往场馆时遇到了一场车祸,他救下了一名男孩,因此断了三根肋骨。即便在身体遭受重大创伤的情况下,我的当事人仍然选择坚持比赛,最后遗憾止步第二十一名。”
旋即周颂臣语气一转,声调抬高,就像他为穆于感到骄傲:“我的当事人用一年提高了自己的棋艺,苦心钻研,终于在今年以全胜定段的成绩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他这个年纪在棋手里已算高龄,但他未曾有过一丝放弃的念头,还是想要走得更远更高。一个棋手的黄金年龄不算太长,围棋俱乐部本是棋手助飞的翅膀,不应该成为他们道路上的绊脚石。”
“我们要求的不仅仅是一个合同上的条款,我们要求的是对一个职业棋手最基本的尊重和公正。今天,这个案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合同纠纷,它关乎我们如何看待法律、道德和商业化对职业围棋的影响。”
“当职业围棋逐渐被金钱和商业利益所主导时,我们不能忘记,它原本本应是一种艺术,一种对技艺和公平竞争的尊重。”
周颂臣的演讲结束了,法庭上一片寂静,法官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陪审员们也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郭高显得有些不安,而周霆则对着周颂臣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周颂臣从讲台踱步而下,朝穆于走来,法庭光线落在他肩侧,照耀着凯旋归来的勇士,走向自己胜利的桂冠。
穆于眼神微动,冲周颂臣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结果一如周颂臣的预期,法院当庭宣判穆于胜诉,宣布穆于与星路棋途俱乐部签订的合同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