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于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一件事。”
周颂臣扭过头,不是很感兴趣地说:“嗯,还有什么忘在这了?”忽然他意识到什么,“你连拖鞋都想拿走?”
话音刚落,周颂臣就面露懊恼,似乎感觉到自己要抢夺一双拖鞋实在很没面子,哪怕刚才他拿拖鞋泄愤,还被抓了包。
穆于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不是,是奖励。”
说完,他微微俯身,伸手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的周颂臣。
点到为止,克制有礼,不像情人间浓郁饱满的接触,更似他们当下朋友关系能发生的接触。
拥抱过后,穆于直起腰准备离开,有手从背后伸来,抓住了他。
周颂臣从轮椅上站起身,在穆于惊讶的目光中,将他往墙上压。
穆于的确有所顾忌,生怕让周颂臣的脚踝二次受损,于是被人揽住腰身,强势地抵在墙上。
玄关的感应灯暗了又亮,明起明灭的光线里,周颂臣侧着脸望他。
没有吻他,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穆于与他对视,随后侧过脸,委婉拒绝,就像岸上千万年过去都巍然不动的礁石。
他的脸被掐着转了回去,周颂臣的双眼像灰色的潮浪注视着他,俯下来时,犹如遮天蔽日的深海,轻而易举地将他攫取进深渊中。
伤了脚的周颂臣,压在他身上的力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像是试图通过紧贴的身体,将穆于完全“吃”进去。
喉咙里求饶的闷哼,在纠缠的唇齿间化作零星的水声。
感应灯灭了许久,周遭都是黑的,周颂臣的郁闷与烦躁在亲吻中得到了释放,穆于双手推搡着他的肩膀,被他用力制住,周颂臣指尖从穆于的后颈抚至腰间,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没有明确的关系,把亲吻都变作了禁忌,周颂臣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一阵阵的嗡鸣,打断了玄关处的亲昵。
唇齿分离的声音,惊亮了灯,穆于此时的模样,清晰地倒映在周颂臣眼里。
呼吸是喘的,头发是乱的。
像是被揉碎的花,又似剥了壳的果,叫人用力地叼下了口软肉。
周颂臣将发烫的脸贴住了穆于的颈,鼻尖深深迈进对方领口那粗糙的布料与细腻的皮肤间隙。
一股好闻的气温充斥在鼻腔里,让他觉得现在的穆于闻起来像个点心,味道被过高的体温烘托着散发出来,甜得厉害,让他有些疑惑地在上面闻了又闻:“你出来的时候喷香水了?”
穆于正努力的平稳着呼吸:“没有喷香水,你先接电话…… ”
周颂臣坐回轮椅上,将身体发软的穆于一同拽了下来,用力搂在怀里,笑了笑:“还挺合适。”
是指这个轮椅的宽度,正好够坐上他,还连带抱着穆于。
周颂臣拿出了手机,竟然是肖韵来电。
穆于坐在周颂臣的怀里也看见了,他紧张地盯着周颂臣,心里已经产生了某种不妙的预感,他的解释果然在肖韵那里没能过关。
见周颂臣毫不犹豫地接通电话,穆于则是防备地盯着他的嘴,掐住了这人的胳膊,生怕他说出什么吓人的话。
可盯着盯着,视线就变了意味,周颂臣的下唇也因为刚才的亲吻有点肿,带着一种充满性吸引力的红,暧昧得让人不敢多看。
周颂臣环在他腰上的手很自然,凑过来将脸埋在他脖子里的动作更自然。
他下意识地偏移了视线,目光落在玄关处黑色的,金属质地的鞋柜上,上面清楚地折射出两人当下的姿势,任凭谁看了都觉得越界。
穆于立刻掰开周颂臣的手,从对方怀里起身,刻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周颂臣接通电话后,语句变得很简短,只是偶尔嗯的一声,敷衍潦草地回应着肖韵。
等这通对穆于来说过于漫长的电话结束后,穆于问:“你妈说了什么?”
周颂臣把玩着手机,笑道:“她说找到可以住家的护工了,她让人今晚过来照顾我。”
分明刚才还在电话里拜托穆于辛苦一二,照顾周颂臣,却立即找到了住家护工,这不免让穆于感到多想。
穆于愣了愣:“她是不是在怀疑我们?”
周颂臣舒展背脊,脸上带着一种餍足的愉悦,得到奖励的他好似终于找回了主场:“怀疑什么,是怀疑我们在一起?还是怀疑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第80章
穆于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思路清晰地说:“虽然我从来没有提出过让你追求我,但如果你一定要追求,是不是得遵守一下追求的基本礼仪。”
周颂臣疑惑道:“礼仪?”
穆于镇定道:“你不是经常被人追求吗,那些追求者敢不顾你的意愿强吻你?”
周颂臣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脸就黑了,他明白穆于的意思,故作委屈道:“不是哥哥先主动的吗?”
穆于纹丝不动道:“我说了,这只是一个奖励,因为你完成了我的要求。”
“如果我一直完成你的要求,是否次次都有奖励?”周颂臣精准地捕捉到穆于话语里的漏洞,下意识进行谈判。
穆于滴水不漏地回答:“不一定。”
很快周颂臣就发现,不止没有奖励,穆于再次赴往外地参赛,留在北市的时间并不多。
两个人在微信上倒是断断续续保持联络,而随着时间流逝,穆于的段位积分终于艰难地从初段爬上了二段,这几乎牺牲掉了他除课程的所有空闲。
还是周颂臣拍了一个石膏拆除的照片,他才想起来两人又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见。
他编辑消息回复:已经可以拆石膏了?
周颂臣等了一会才回了一张照片,那是模拟法庭的现场,周颂臣穿着黑色的正装,脚边搁着一根同色系的手杖,造型与拐杖并不相同,更像是中世纪贵族绅士所用。
在照片下周颂臣回复道:在庭上打石膏太失礼。
穆于心想,难道拄手杖不会更加引人瞩目?不过周颂臣的气质确实也与手杖相符。
今晚有空吗?周颂臣问。
穆于刚结束一场比赛,罗军让他休息几天,加上学校那边刚好放假,倒是难得的假期,于是他说有。
他们的约会通常是周颂臣发起,地点也是周颂臣决定。
毕竟两人身份很明确,关系也很鲜明,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他本以为周颂臣会带他去餐厅吃饭,亦或是电影院,不过他又觉得周颂臣大概率不会去这样普通的地方。
毕竟当年他们第一次约会,周颂臣就约在了法院里。
而约会目的地在穆于意料之外,地点是来回四个小时车程的观星峰,顾名思义,这个山非常适合看星星。
穆于最近才听到身边人讨论,说即将迎来一场百年难遇的流星雨,但穆于对这些不太关心,倒没想过周颂臣原来是浪漫主义。
只是……
“你的脚能爬山吗?”穆于怀疑地问身旁的周颂臣。
周颂臣今日穿得不像去爬山,大概是为了搭配自己的手杖,衬衣西裤,精致又得体,像是随时要上庭。
“有缆车,不爬山。”周颂臣拿着平板,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看案件分析。
穆于相当佩服这人的不遗余力地利用所有时间处理工作的精力,以及在车上看资料不会晕车的本事。
难得的休息日,他只想好好休息。
一觉过去,等到了观星峰,闻着清新的空气,穆于心情也好了不少。
周颂臣在山上定了一套小木屋,木屋既可以看日出日落,又能观星。山上虽然娱乐活动不多,但风景宜人,还有烧烤的地点,可以自给自足。
穆于本以为烧烤这项任务应该会落在自己身上,印象中周颂臣不善厨艺。
令他意外的是,周颂臣不仅会烧烤,还烤得相当不错,手法老道,味道俱佳。
穆于吃了一口忍不住竖起拇指:“感觉像是在外面卖的烧烤,你从哪学来的?”
周颂臣卷着袖子烧烤,利落地将手中肉串翻了个面:“那条美食街上的一个大爷非要教我,说是他没钱,只能把最值钱的手艺教给我。”
穆于放在手中的肉串:“虽然我不懂什么城市规划,怎么跟政府沟通,但我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轻松的事。”
周颂臣将烤好的肉串放进盘里:“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想帮帮他们。”
穆于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或许法律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制定规则,而是在于保护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周颂臣单手启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难为情地皱眉,“不说了。”
穆于仿佛再度看到当初在法庭上替他辩护的周颂臣:“为什么不说了,我很好奇我们分开的一年里你遇到了什么?”
穆于主动道:“过去的一年,我一直在港城棋院下棋,头几个月一直输一直输,输得我忍不住给陈路打电话哭诉,说我辜负了师父。”
周颂臣敏锐地察觉了关键词:“哭?”
穆于尴尬地说:“也没有哭,就是很难受,觉得可能再下十年,我也过不了段。”
“那后来怎么进步得这么快?”周颂臣问,随即他想起了一个人,厌恶道:“别告诉我是因为李蛰?”
穆于却说:“该你了。”
周颂臣从制定好自己的人生规划时,便开始有目的地去结交他认为值得的人,组成人脉关系网,即使那时的他尚未从学校毕业。
一些事情无法从书上习得,更不能从冰冷的法条中感知。
穆于就像通往那个世界的钥匙,那些摊贩是生活最真实的诠释,藏在繁华的城市中无声跳动,组成这个城市的血管与脉络。
这些人最初不在周颂臣的视野里,他理想的人生更像是一座冰冷的城市。
利益为第一要素,平凡微小的存在本不该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老婆婆的手很温暖,烧烤大叔送的橙子很甜,卖水果老板的小孩也很乖。
最起码给她讲题的时候,那个小女孩能很快理解到位,会乖乖地喊他老师,会给他糖。
周颂臣根本不可能吃那种廉价的,充满人工糖精的东西,不过那天正好是他与政府沟通美食街获得重大进展的日子。
那晚的天气很好,他难得的想吃一点甜。
小女孩的糖果比他想象中的味道要好。
“是什么味道的?”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周颂臣的沉思。
他转过眼,穆于曲着膝盖,将脸颊靠在膝头上挤变了形,看起来有几分好笑。
“不记得了。”周颂臣说。
穆于抬起脸,右颊留了个淡淡的红印:“怎么这样,我还想着如果好吃的话,我也买回去送给我学生。”
周颂臣没想到穆于的重点竟是在糖上面,没好气道:“该你了。”
穆于好笑道:“怎么好好地谈心被我们弄成了回合制。”
那个下午,他们漫无目的地聊了许多,看着夕阳掩尽云层,坠入绵延山脉尽头。
穆于早上起得太早,周围很安静,他盖着周颂臣带来的毯子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周颂臣推醒的。
睁开眼便是一道橙红色的光芒绚烂地划过天际,无数细小的流星追随在它身后。
盛大的流星坠落时,一切寂静无声,眼前的一切壮观而静谧。
穆于搂着毯子不仅自言自语道:“没有声音。”
周颂臣一直抽烟保持清醒与专注力,嗓音带着几分困倦与沙哑:“声波需要介质,流星燃烧的区域属于高空,大气稀薄,传播效果很差。”
说完后他忍不住瞧了穆于一眼:“初中物理课的内容,我当年给你补过,你全忘了是吗?”
穆于没想到周颂臣会在这么浪漫的地方抓他的学习:“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过去多少年都是常识,围棋最考验的难道不是记忆力?”周颂臣反驳道。
穆于没好气道:“是,你记忆力好,你还心眼小。”
“你心眼大,好歹上了本科,大学四年文化水平倒退回初中,水果店老板的女儿都比你懂得多。”周颂臣毫不客气道。
穆于瞪圆了眼:“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提那小女孩的,你觉得她比我好教是吗?”
周颂臣想也不想道:“当然,我费劲心血给你补课,你只考上了成大,要是我拿当初对你的一半精力给她,她说不定能当我学妹。”
他们在黑暗中彼此瞪视许久,最终忍不住笑了出来。
穆于好久没笑得那么开怀了,他仰躺在木屋里,朝外露出个脑袋,看着满天星空,不时有流星轻轻滑过。
倒悬的视角里,周颂臣双手反撑身后,仰首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刚才难得经历了一场痛快的谈话,穆于没有太多顾忌,想问也就问了:“你在想什么?”
周颂臣抬手抽了口烟,放松地舒展着颈项:“如果一个人明知道那条河流又深又急,他为什么还要下去呢?”
穆于翻了个身,单手托腮:“因为河里有他很重要的人?”
周围很暗,只有周颂臣指尖一点橘色星火,若隐若现。
淡淡的薄荷香被山间夜风吹散着灌满了木屋,穆于有点冷,他将脸埋进柔软的毯子里。
周颂臣说:“河里的那个人没那么蠢,早就上岸走了。”
穆于似乎以为这是一个打发时间的闲聊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下去?”
周颂臣轻笑一声:“是我在问你。”
穆于醒了醒神,他伸手问道:“给我也来一根。”
周颂臣没问穆于什么时候学会的,只是将自己手里那根递给他。
穆于咬着那湿润的烟嘴:“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周颂臣在黑暗中嗯了一声,应得很轻很慢,像个难以言说的秘密:“他本来是个聪明人。”
穆于抽了口烟:“有时候情况不一样,大概是因为他不惜入河也要找回来的人,比理性排序优先。”
周颂臣说:“人类和动物的最主要的区别是理性,失去理性的人太愚蠢了。”
“人性本来就是多纬的,非理性的冲动本就构成完整人格的重要部分。”穆于不赞同道。
周颂臣也躺了下来:“所以你不觉得那个人很蠢?”
穆于将烟的燃点熄灭,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周颂臣的身体,直到摸到对方冰冷的耳廓,凑至那处答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要是你蠢,那我是什么,花岗岩吗?”
又是一捧流星斜斜坠入山麓的影子里,月亮倚在明亮的星子里,似被无数爱意包围。
穆于感觉到指尖里周颂臣冰冷的耳廓变得温热,他贴心地挪开了手。
话题进行过半却悄然收尾,只因相顾无言,心照不宣。
木屋里是可以过夜的,但只有一座床,一张被,一条毯。
周颂臣说天色太晚,今晚在这将就睡吧,他说好。
穆于就着手机昏暗的光线和消毒湿巾清理过的手,摘去了隐形眼镜。
出来时周颂臣没同他说会过夜,他们也的确不打算在山上停留太久。
然而流星像一场绵延不断的雨,在以为即将停止时,又零星地落下几颗,打湿天际。
夜晚风大,尤其山谷风声更盛,不是个好的入睡环境,穆于却睡得很沉。
他的睡觉喜欢蜷缩起来,手握成拳地抵在下颌,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考虑到穆于自幼成长的环境,很难长成一个拥有健康人格的人。
但穆于却出乎意料的强大,即便幼年的基础非常糟糕,可一旦给予足够的机遇与时间,便会展现出惊人成长。
在离开的一年里,穆于脱胎换骨,洗尽铅华,轻舟已过万重山。
留在原地止步不前的,从来都只有周颂臣。
周颂臣分明也觉得疲累,胸腔像被流星拖尾点燃了一般,撕开大气层,发出尖锐嗡鸣。
穆于漫不经心地伸手探入他的胸腔,在里面胡乱搅一通,又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当下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周颂臣盯着眼前寂静黑暗,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还真是块花岗岩。”
穆于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他也不会在意。
第二日晨起时他多了新的烦恼,隐形眼镜摘了,没有新的替换,他看不清。
观星峰上雾气颇重,能见度低,周颂臣拄着手杖,冲穆于递出了自己的手。
穆于眨了眨无法聚焦的眼:“我怕连累你摔倒。”
他和周颂臣,一个高度近视,一个脚踝骨折,老弱病残凑作一堆,只能互相连累。
“牵着。”周颂臣声音在带着寒意的初晨中响起,像是也沾染了些许冷清。
穆于没再纠结,握住了对方的手。
观星峰夜景甚美,晨初景色更是宜人,可惜青山绿水,穆于无福观赏。
一路分花拂柳,除视力外的其余感官逐渐鲜明,叶子擦过脸颊的细痒,花瓣柔软的沁香,山脉湿润水汽灌入喉鼻,像壶醉人的酒。
周颂臣的掌心很烫,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好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松开一样。
不过在有惊无险地抵达缆车后,两人的手就分开了。
从观星峰回来后,穆于同周军商量之后的赛事。
大四上学期就要结束,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他希望两边行程不要冲突过大,不然之后如果学分不够,或许会影响毕业。
罗军就为他选了翠湖杯,翠湖杯在深市举办,距离北市很远,跨越了大半华国,但翠湖杯的轮次多,对升段积分友好,要是在翠湖杯中赢多几场,之后的赛事可酌情减少。
就是参加翠湖杯的花销较大,机酒价格不菲。
罗军已经跟另外一个俱乐部商量过,两个俱乐部可以一起参加,职业棋手数量多了以后,也有筹码去跟赞助商谈一谈赞助。
穆于好奇问道:“是哪个俱乐部。”
罗军嘿嘿一笑:“白澍九段的俱乐部。”
穆于目瞪口呆:“白澍九段?!”
罗军骄傲地挺了挺腰板:“你师兄我在围棋界人脉还是很广的!”
穆于如果没在罗军的俱乐部,说不准真要被哄骗:“老实交代。”
罗军气势渐消:“白澍九段的俱乐部也挺小的,赞助商只想赞助白澍一个人,但你之前不是跟星路的官司闹得挺大的,赞助商对你也有兴趣,我跟那边俱乐部合计着交出你跟白澍,你俩吃肉,俱乐部其他孩子们能跟着一块喝喝汤。”
意思就是两个小俱乐部合伙,交出两个小有名气的职业棋手,好从赞助商谈判着拿多点赞助,能把其余棋手带上一块参赛。
穆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功用,罗军难为情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再……”
“没有不愿意,我没问题。”穆于笑着说,“能帮到大家我很高兴。”
晚上和周颂臣聊到这个话题时,周颂臣拨了通语音通话过来。
穆于接起,屏幕那头的周颂臣坐在书桌前,堆叠的文件出现在视频边框一角,穿的仍是外出服饰,只解开了几颗扣子。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其中的界限你得跟你师兄确认明白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他跟赞助商那边到底是怎么谈的,你都得一一确认清楚。”周颂臣凝眸道,“亲兄弟都得明算帐,何况你们只是师兄弟。”
穆于应声说好,周颂臣本来一直侧对着镜头,电脑光线明明暗暗在脸上,他在一边处理手头事物,一边叮嘱穆于。
穆于向来做不到一心二用,也很佩服周颂臣这个本事。
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上的事,周颂臣看了镜头一眼,发现穆于早已拿着棋谱看了起来,并没有挂断电话,不由心头一动:“你这次比赛在哪?”
穆于握着棋谱,随口答道:“深市。”
“住哪?场馆附近?”周颂臣不动声色地问。
穆于盯着棋谱:“好像在场馆附近的连锁酒店。”
周颂臣继续问:“什么连锁酒店?”
穆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向镜头里的周颂臣:“怎么了,你要过来看比赛吗?”
周颂臣收回目光:“再说吧,不一定能去。”
话虽如此,结束通话后,穆于还是将自己比赛的地址和酒店发给周颂臣,并告诉对方如果要观赛的话,可以在官网上购票。
周颂臣看了眼比赛时间,的确跟他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有冲突。
本来想去看比赛的想法因为现实而打消,他折中地关注相关的,接受比赛相关的消息推送。
穆于出发去深市那日,周颂臣正好开始一轮新的模拟法庭,他在庭上唇枪舌剑,带领自己小组取得胜利。
自从他拒绝交换生的名额后,许九章对他冷淡不少。
好在周颂臣之后做出数个成果斐然的案子,学业成绩维持一贯水准,加上他同许九章讨论过,如果一定要读博,除伦大外还有斯大等全球知名学府。
他不想只是研一就将自己未来的局限在伦大上,这个说法说服了许九章。
当然周颂臣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模拟法庭结束后,小组成员们忙着庆功,周颂臣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信息。
自从观星峰后,他和穆于的联系较从前频繁了一些,上一条消息是穆于说自己抵达深市酒店。
周颂臣回复道:深市有什么好吃的?
距离这条消息,已经八个小时过去。
周颂臣皱了皱眉,给对方播出一通视讯通话,没有人接。
可能在睡觉,周颂臣心想。
自从穆于开始下棋后,不知是否脑力运用过多,需要通过大量的睡眠来补回消耗掉的精力,穆于明显变得比从前嗜睡许多。
上回在观星峰就睡了一整天,睡眠质量好得叫人羡慕。
从饭店离开,周颂臣回了趟家,肖韵叫他回去吃饭。
抵达家中他才发现穆心兰也在,自从穆于离开的一年里,穆心兰时时过来寻找肖韵,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差了许多。
最后肖韵给她介绍了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她如今也只敢通过肖韵母子来打听穆于的消息,穆于在网上的那些视频,她更是看了不知多少遍。
据肖韵说,每次看视频时,穆心兰都会流泪。
对此周颂臣不予置评,甚至不太关心,在他看来穆心兰是自己作的,不值得同情。
当然,如果穆于对他不心软不同情,周颂臣就绝对无法接受了。
在饭桌上吃饭时,肖韵一如既往地安慰穆心兰,说着些周颂臣耳朵都要起茧子的话语。
肖韵还让周颂臣说一下穆于近况,周颂臣拿出手机又看了眼微信消息,仍然没回。
周颂臣皱眉拿起手机起身:“他在比赛。”
抛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周颂臣没有理会肖韵的追问,转去阳台给穆于打了个电话。
穆于睡觉时不关手机,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