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而言,许是风险,又许是机遇。
毕竟往年间不是没有传回来尸体的先例的。
冥月潇这话底下的意思, 阮青逍算是听了明白。
乾元圣地至今唯有魁首去过,若是此番能从乾元圣地走中上一遭,对这群小弟子们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机遇。
但机遇往往和风险并存, 可如果能有一位实力强劲的领队……
看着四周不时扫过来的视线,阮青逍抽了抽嘴角。
众人到演武场时, 中央水镜上呈现的紫渊林已然陷入了暮色当中, 林子暗了下来, 几乎看不清人影, 只能瞧见在其中穿梭的各色法光。
紫渊林的白昼和晚夜交替的尤为之快,叫人猝不及防,周遭围观的弟子们神色惶惶, 听过紫渊林传闻的,无不为自家同门担忧起来。
传送传回的通道暂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无法打开, 但入境却比出境要容易得多。
方在厅中商议好的掌事各自祭出所持信物, 法力源源不断输入。
他们要借助眼前的这面水镜,以信物之力重新破开一条往紫渊林的通道。
“道主, ”蓬莱雪巅的圣使朝阮青逍看来,向来高傲的女子对他恭敬垂下了头,“那些孩子们就拜托您了。”
看着眼前从天而降一包袱,阮青逍暗中嘴角一抽, 尼玛,就知道走这种剧情绝不会让他干站旁边看热闹的, 不过……
去便去了,阮青逍轻叹一声,谁叫困在里头的那群崽子大半他都脸熟呢。
演武场半空的水镜就是一面连接法器, 随着法力源源不断汇入水镜, 镜面渐起波澜。
“道主!”
趁着通道形成的间隙, 穆巡再不顾礼数,满脸是汗的高声朝着阮青逍的方向嚷起来,也是顺道嚷给那些准备去救自家弟子的长老们听。
“这个水镜合我五人之力至多只能坚持一个半时辰,倘若一个半时辰不能归来,离境通道始终无法开启,便就只有从乾元圣地离开的这一法子了!”
阮青逍微微一颔首。
虽然不少人私心想从乾元圣地里走上一遭,但自家崽子都什么德性也了然于心,除了些有不可言说心思的,绝大部分人还是以徒弟们的性命安危为主。
紫渊林中,衣衫褴褛的逍楚河手握长剑,紧盯对面双瞳发红,掘地刨土的二阶狂牛兽。
被他护在身后的,是一袭红衣夺目的苏不容和其他几名女弟子。
方才他在林间听得一声尖叫,本欲不加理睬,可想到阮青逍说不准正在镜面后看着他,便还是提剑赶了过去。
天色暗下的瞬间,他就有所察觉,只是为时已晚。
二阶的发狂牛兽以他现下修为而言根本难以应付,可又不能在此动用血脉力量,只能寻找间隙躲闪观察,伺机而动。
“楚河!小心!”
眼见那牛兽横冲直撞而来,苏不容捂着受伤的手臂一声尖叫,逍楚河眸中闪过不耐,提剑劈砍牛角,剑角相撞,火花在暗夜迸溅。
熟知紫渊林特性的逍楚河凌空一跃,轻喘了口气,唇角微微扬起,眼神中透着疯狂,神情在晚暮中晦暗不明。
再等等,等再暗一些……
藏在他影子里的黑雾扭曲翻滚,似在为即将解封的束缚而激动。
正此时,却倏有一柄利剑从林间斩来,银白剑光下,狂牛怒吼,血液喷溅,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注视着那柄万般眼熟青鸿长剑,逍楚河眸底暗流涌动。
上一世里,阮青逍费尽心力地叫他避开了,所有能和这柄剑主人产生冲突的事,使得凌傲羽仙道之首的路走得无比顺畅。
他一直就很纳闷,为什么他的师尊好像对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甚至是他入魔时……
逍楚河眸色愈发深沉,旁人面上流露的,都是震惊痛恨恼怒的神情,唯独他的师尊,尽管脸面上装得很像,眸底浮现的却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好像这个情形,他见过了许多次,多到再见时,已经见怪不怪。
“楚河!”
白衣染血的凌傲羽和几名弟子相继从林间出来,可在看到一旁的苏不容时,少年罕见地耷拉下脸,极其小声的和旁边师侄抱怨,“怎么又是她啊。”
话音被耳尖的少女听见,当即瞪大眼了眼,一挺胸脯,气势汹汹道:“怎么就不能是老娘了!老娘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先嫌弃老娘起来!”
说罢,她就要撸起袖子去抽人,却全然忘记手臂上的伤,大动作之下疼得她倒抽了口凉气,却又不甘心地骂骂咧咧。
凌傲羽气得涨红了脸,冷哼一声,十分有男子气概的不做搭理。
他转脸对凌傲羽道:“方才我们在路上遇见了苍山的长老,说是接引通道出了点问题,他们来接我们回去,让都小心些不要乱走,还说师尊和师兄也来了! ”
听见师尊二字,逍楚河眼前一亮,于树影融为一体的躁动影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先生也来了?”
凌傲羽点点头,“我身上有青逍观的门符,师尊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但现在我们必须要离开此地,风会把血腥味吹远,再引来其他的东西。”
说着,他将从苍山长老那里听来的,关于紫渊林晚夜变化的事情告诉了在场的师弟师妹,并叮嘱接下来行事都要万般小心。
其中有一位苍山的师妹白着脸走过来行上一礼,“敢问师兄,你口中的苍山长老是哪一位?为何不曾一同前来?”
凌傲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我不大认得是哪一位,但他去找他弟子了,好像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讲到这里,他似乎明白眼前师妹在担心什么,又宽慰道,“别担心,我师尊和师兄很快就能找过来,不会有危险的。”
少女眸中难掩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冲他行了一礼,便去了一旁。
至于阮青逍……
靠你大爷的二太奶奶!
深林影中,白发白衣的美人正捶着树干十分不爽的骂骂咧咧。
他竟然给忘了,在乾元中,是不得使用任何幻化法器和幻化法术的,而他所用的幻型水,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幻化法器的一种。
幸好落脚点都是分散开的,不然当着众长老的面来个大变活人,尼玛,想想都很难以解释好不好!
气不过,阮青逍照着眼前粗实树干踢了一脚,又骂了几句娘,咬着牙思索对策。
可思来想去,眼下摆在他面前的也好似只有一个选择。
只能暂时让‘青逍道主’消失一会儿了,阮青逍揉了揉眉心,至于后面,随便怎么的编造个由头糊弄一下就行,反正也没人有胆子敢来质问他。
想到这里,一回生二回熟,他极其熟稔地借用了另外一个身份。
白衣勾染青色,玄面半遮容颜,唯有一双眼眸在夜色中如秋湖泊,清澈透亮。
“小九,给我调一下小崽子们的具体方位。”
九九九:【是否花费十积分开启雷达模式?】
“开开开,麻溜的。”
“嘶”看着光屏雷达上聚集在一处移动的红点,阮青逍倒吸了口凉气。
夭寿了,这群崽子怎么往西北去了,要知道,西北出去就是魔枯骨,那里的白昼可比紫渊林的晚夜更加可怖。
他大爷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老子要掉马了???
跟着雷达上标注的方位一路追寻过去, 阮青逍一眼就见那群崽子们被一根鬼脸藤蔓缠得结实。
其中几个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的被吓得吱哇乱叫,似是嫌吵,那藤蔓爬过去, 胡乱卷了捧地上叶子,一人一把, 干净利落给塞住了嘴。
阮青逍:……有点东西
这种藤蔓是魔种, 以根部一张鬼脸得名, 刀枪不入, 也不怕火,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水,但显然, 也是够倒霉的,这群小弟子里偏偏就没有一个是修得水法。
放眼望去, 其中大半都是灵空和昆仑中的剑修。
视线落到极其熟悉的黑白道袍上, 阮青逍微微一怔,又飞快移开了目光。
每当新一世的开始, 他总是会习惯性地欺骗自己。
好似那些不堪的过往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虽反反复复的,却总会消散。
一声叹息叫风吹了远,阮青逍打起精神, 从乾坤袋里摸出几瓶灵泉水,在灵力的操控下, 林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阵小雨。
被灵泉水溅到的藤蔓开始剧烈抖颤,似乎受到什么极大的痛苦,连到手的猎物也再顾不上, 迅速撒开枝条, 如逃命一般, 在沙沙的爬行声中,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被淋成落汤鸡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怎么好端端就下起雨来了?不过别说,这雨下得还真是及时,竟能帮他们赶跑藤蔓。
逍楚河看着散发着淡淡灵气的‘雨水’眯了眯眼。
紫渊林中的气候常年如一,根本不会下雨,且不说下得还是灵雨,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会是谁?是他的好师尊吗?既然寻来,又为何躲躲藏藏?
念头一闪即过,他闭上眼又倏地睁开,满含深意的眸光壮似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一角。
几道黑影从他影子里滑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中。
凌傲羽见众弟子们都相安无事,松了口气,正要招呼他们速速离开此地,那阵极其耳熟的古怪沙沙声却又从四周传来,好似天罗地网般将他们层层围困。
又来?!
众弟子神色紧张,纷纷拔剑严防四周。
树后的阮青逍有些茫然,这玩意儿被吓跑了还他娘的懂得卷土重来??
他看了眼乾坤袋里所剩不多的灵泉水,一咬牙,除了留下一瓶以防万一,其余的一股脑全引做灵雨,直直从天浇灌了下去,将众弟子们彻底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这一次 ,浇灌下的灵水却半分作用不起,反而使得那些藤蔓受了痛楚后彻底发狂。
眼见众弟子们疲于应付,缠得缠,吊得吊,就连逍楚河都被发狂的藤蔓狠狠抽出去撞上树干,口中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阮青逍眉心狠狠一皱,娘的,老子千辛万苦养得崽自己都还没揍过瘾,倒叫你个破藤子在这里抽来抽去的。
轻纱广袖一拂甩,三尺青锋瞬时化形,就在他要聚灵横斩,给那破藤子一点教训时,小九却在他耳边大声嚷了起来。
【宿主大大!剑!剑!青逍道主的落渊剑!】
阮青逍手臂猛然一僵,差些收不住的将老腰给闪了。
屮艸芔茻!老子差点给忘了!
瞅着手里特征十分明显的落渊剑,阮青逍抽了抽嘴角,往日里罢兴许还能叠上几成幻术,模糊视听,但在这所有幻化类法术都失效的乾元里……
他松手,任由长剑再度化为星尘消散。
捻了捻手指,阮青逍有些发愁。
他一向是用剑的,没个趁手兵器,打架总觉得十分不自在,就在他琢磨着用灵流造上一把时,却忽然想起来。
当初在乾坤袋里发现面具时,好似依稀在某个角落里见过剑。
“楚河!”
凌傲羽目眦欲裂,他被三四根藤蔓围攻,手中长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眼见藤蔓卷上逍楚河的脚腕将他往林中拖去。
正此时,却忽有一柄银蓝长剑自林中横斩,强大的法流掀起众弟子们的衣袍,只听清脆一声‘铛’响,缠住逍楚河的那根藤蔓就被斩了两截,只闻一声痛苦尖啸。
银白色的长剑没入地中,剑柄上系着的穗子正随风微微晃动。
众人一时都愣了神,下意识往剑来的方向看去。
阮青逍对于这个出场方式极其满意,他款步走出,轻纱衣摆摇曳,彷如印着山色的泊泊溪流。
他手一扬,长剑登时飞来,发出清脆嗡鸣,亲昵贴着掌心颤动,好似许久不见的激动。
“都愣着做什么?”阮青逍清呵,“剑上渡水,斩!”
逍楚河一骨碌爬起身,率先提剑就刺,众弟子们面面相觑,很快就行动了起来,他们虽认不得来者是哪一位前辈,但在这种惊慌时候出现,无疑给在场众人喂了一颗定心丸。
沾着灵雨的剑如切豆腐般轻而易举斩断藤蔓,极大鼓舞了众弟子们的士气,他们铿锵一气,不过片刻光景,就将发狂的藤蔓斩退了去。
只留下满地乱蹦跶的‘残肢断臂’,方昭显方才的恶战。
无人可见的暗处,几缕黑影偷摸着爬进了逍楚河的影子中。
“前辈,”凌傲羽率先走上道谢,他从阮青逍的衣着上辨不出是哪一门的前辈,便只叫了尊称,脸上带着些许感激之色。
阮青逍随意点了下颚,目光扫视一圈,在掠过正独自处理伤势的逍楚河时微微一顿,又移开了眼,对周遭弟子淡淡道:“不必惊慌,只是外界接引通道出了些问题,各门各派皆来人救助,现已在在东南处新开了入口,时间紧迫,速走。”
听到终于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众弟子立马强打起精神,整装待发起来。
逍楚河在方才混战中受了不轻的伤,凌傲羽和苏不容正围在他身边帮他疗伤,阮青逍眸光闪了闪,走上前去扬了扬下颚,“喂,小子,还好吗?”
逍楚河此时才好似正眼去看他,见到那熟悉的面具,少年人猛然睁大了眼,“哥,哥哥?!”
阮青逍将从系统那里兑来的疗伤药扔给他,很是欣慰地看过去一眼,不枉他临时从小九那里兑来的染发剂,幻术不能用,他染了还不成。
主要是那头白毛真的是太显眼了,也不知道是青逍修炼了什么功法的缘故还就是天生如此。
念头一闪而过,阮青逍熟练切换模式,他轻笑一声,嗓音泠泠动人,带着打趣。
“还讲要当魁首,才几日不见竟就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逍楚河攥着药瓶有些窘迫地低下头,露在外面的耳根子有些发红,“我,我没事。”
“楚河你原来和前辈认识啊!”凌傲羽好奇凑来,就连苏不容都是一脸探究神情。
逍楚河没有回答,只是匆匆点了下头,灵丹往嘴里一送,“哥哥说此处危险,不能继续耽搁,我们还是快上路的好。”
众弟子们纷纷附和,往来时的路走去。
路上,凌傲羽打量着阮青逍的背影,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问逍楚河,“楚河,你可知这位前辈是哪一派的人?如此风姿卓越,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逍楚河摇头,眸光沉了沉,他余光扫了一眼凌傲羽,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试探,“不知,但哥哥人很好,之前碧灵诀上我看不懂的地方,是哥哥一直在教导我。”
“你说什么?!”
凌傲羽猛然拔高的音调吸引了弟子们的注意,正对小九方才提醒感谢的阮青逍脚步一顿,下意识转头回眼。
少年人忙打起哈哈,故意对逍楚河道;“你说师尊喜欢吃荷花酥,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苏不容对此狠狠翻了个白眼。
阮青逍:?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吃荷花酥?
他多留了个心眼,悄摸着注意走在后方的两位少年。
果不其然,见众弟子们收回目光,凌傲羽舒了口气,又正了面色和逍楚河道:“你说他教你碧灵诀?”
察觉到阮青逍暗中的小动作,逍楚河眯着眼轻嗯了一声。
“这不可能,”凌傲羽说,“碧灵诀的功法上有禁制,只有传承者才能看懂上面的字眼。”
竖起耳朵的阮青逍脚步一顿:?什么玩意儿?
逍楚河:“禁制?传承者?”
凌傲羽:“这本功法是师尊独创的,上面有师尊布下的禁制,如果不是传承者或是本身就修习碧灵诀的人来看,是绝对看不懂上面记载的文字的,这是早些年间,师尊亲口说的。”
话中含义一览无余。
阮青逍:……
“小九?!什么玩意儿的就有这倒霉禁制!我怎么不知道,屮艸芔茻,不会要掉马吧!”
【┌(。Д。)┐宿,宿主大大你别方!小九这就给你查!数据查询中,数据解析中,数据补全中。】
【碧灵诀:青逍道主独创功法,独此一份,其上布有特殊禁制,唯有传承者和已修功法者方可翻阅。】
“这么重要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擦!你个大坑货!”
【分明是宿主大大没有问过小九!】
阮青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最后一世,连小九都变得古怪起来。
按理,这种东西分明应该是写在青逍道主的生平里才是!
作者有话说:
久违的感受到了单机写文。
“你说, ”
身后凌傲羽的声音再度传来,阮青逍紧张地咽了下唾沫,正担心这小崽子不会扒了他摇摇欲坠的马时, 却听他小声道:“他不会是咱们那位失踪许久的二师兄吧?”
逍楚河意味深长;“哦?”
阮青逍:?
听到这里,阮青逍眉心一跳, 再顾不得担忧自己即将被扒掉的马, 反而竖起耳朵, 期盼凌傲羽能多说些关于这位‘二师兄’的事情。
按照一贯套路, 这种隐藏剧情里的任务必然和主线有所联系,况且白送上来的积分,不要白不要。
凌傲羽果然不负众望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讲过, 咱们头上有一个二师兄么?我听过一些传闻,这位二师兄年少成名, 比大师兄还要厉害, 只是常年不在观中,后来……”
讲到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下去一些。
“我听到的只言片语,是说这位二师兄正邪不分,私救了天魔, 以至于酿了极为严重的灾祸……”
“你看这位前辈,样貌如此年轻, 行事又神秘,却能看懂碧灵诀又能教导你……”
“普天之下除了师尊,可也就只有那位失踪许久的二师兄看得懂碧灵诀了……”
两只小崽子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 但在阮青逍这里却仍旧是不够看的, 他眉心微拧, 若有所思。
“小九,关于青逍座下的二弟子,当真一点资料都找不到吗?”
原著里对于青逍道主的描写几乎只有回忆里的一笔带过,就连他大弟子洛易的出场次数,都要比他这位受人崇敬却早死的道主多上不少。
小九:【宿主大大,这是需要补全的遗失剧情,小九查不到相关资料哦~】
“啧,”看着右角上挂着的三个任务面板,阮青逍难得有些头疼。
这一次的遗失剧情也未免太多了些,落河村下面进度条卡在半分之五十上,此次试剑会的进度条只滚了百分之二十,后头还不知道有啥幺蛾子等着,再加上这个什么二弟子……
“明明都最后一次了,怎么还能整出来这么多乱子?”
下意识抱怨一句,阮青逍叹了一声,又强打起精神。
身后心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的逍楚河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最后一次?什么最后一次?
晚夜在众人猝不及防时降临。
一轮幽蓝色的圆月挂在半空,散发着淡淡银蓝色的光辉,四周密林深不见底,树影张牙舞爪,在风吹过的沙沙声中,令人胆颤心惊。
晚夜间的紫渊林非常安静,静到能听见几乎已经放缓了的呼吸,还有靴履踩踏枝叶沙土,发出沙沙吱吱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林叶和泥土混杂后独有的一股清香。
越是此番看似无害的环境,众弟子们就越是提心吊胆,纷纷握紧手中本命法器,连方才还有的小声交谈都不见了踪影。
四周皆是树木环绕,景象一成不变,终于有人觉着疲累,没忍住和同伴小声抱怨一句。
同伴没有理他,只顾垂着头往前走。
“喂,阿何,我和你说……”他不耐烦地上手推了一把,同伴踉跄一下,忽然转过来脸来。
那双没了眼珠的漆黑眼眶直勾勾地望着他,鲜血从眼睑涌下,淌了满面,下一刻忽然如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般,就在惊呆了的少年眼前掉落地上,成为一坨软趴趴的皮囊,被牙齿撑凸起的嘴缓缓咧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
未完的话语陡然化作惊叫,将使人呼吸不畅的寂静彻底撕裂。
阮青逍瞳孔猛地一缩,骤然回头,便见这血腥可怖一幕。
于此同时,这一声尖叫似乎是什么暗号,陆续又有两名弟子瘫软在地,骨骼全无,只剩一张没了眼眶,却好似灌满了水的皮囊瘫在地上。
众弟子们面色惨白,几个胆小的当即惊叫出声。
“闭嘴!”阮青逍严厉呵斥,“是想引来更不得了的东西吗?”
意识到什么的弟子们当即将嘴捂得死死的,有几个实在撑不住的扭头小声呕吐起来。
死的是灵空派和不知哪个门派的小弟子,凌傲羽正皱着眉头蹲在一副皮囊的旁边观察。
逍楚河抱着剑站在他身边,稚嫩的面容上冷得厉害,已然有了未来那位日|天|日|地的魔君雏形。
“哥哥,”见阮青逍走过来,他面上神情难得柔和了一些,正想再说什么时,却被凌傲羽忽如其来的插声给打断了。
“前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少年人用剑戳了戳瘫在地上的那张皮子,皮子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响,仿若一摊水般晃来晃去。
“别碰他,他还有意识。”阮青逍微微皱起眉,“这是食骨虫。”
听见这张皮子还有意识,骇得凌傲羽当即收回了剑,“他,他,他还活着?!”
阮青逍摇头,“只是残存着对感知的轻微意识,已经算不上活着了。”
食骨虫,紫渊林晚夜间独有魔虫,身如萤虫大小,甲背灰黑,擅于耳、鼻、口处进入人体,吞骨噬瞳,无一幸免。
只是……
这种东西向来是成群出现的,不应该只有这么几只才是……
想到了这里,阮青逍面色一变,当即对周遭陷入恐慌的弟子们呵道:“快,都将耳朵遮好,口鼻掩好!这种东西只要不进入体内就伤不了人!”
听他这么说,剩下的弟子连忙撕衣服的撕衣服,拿帕子的拿帕子,纷纷将自己的耳鼻遮好,更有甚者,整张脸就露了两只眼在外,活像是准备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而就在他们手忙脚乱时,身旁两侧的林子里却忽然浮起一片浓雾,有弟子不经意间瞄去一眼,当即失声高叫,“虫啊!虫!虫来了!”
漫天浓雾席卷而来,伴随着翅膀扇动的嗡鸣声,大批食骨虫从四面八方朝着众人围困过来,犹如乌云压境。
阮青逍长剑出鞘,剑光过处,落下一片焦黑虫尸。
他下意识往凌傲羽和逍楚河方向去看,见二人游刃有余,就放下了几分心,手中法诀一掐,长剑染着灵芒横扫,剑势如虹,当即将包围圈撕开裂口。
“快走!”
众弟子们当即听命,边打边退,苏不容落在稍后一点的地方帮着逍楚河,染着火焰的长鞭抽去,炙火蔓延,在空中凝做火墙,但凡追过来的虫子,无不被烤焦滚地。
被灼烤得令人口干舌燥的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烤焦了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