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说话一是为了试探底线,二是觉得楚鸣鹤性情大变的奇怪,莫名让他很不舒服。
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突如其来的温情,让他觉得很假。
假得可笑。
楚鸣鹤深觉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顾戚风已经把你们以前的事儿全部跟我说了。人体兵器计划,你脖子背后的伤怎么来的,还有退学当宿管的原因。”
“所以呢?”
所以?楚鸣鹤忽然哑然,这人怎么这样,迎面就是一盆冷水。
“既然系统将我们匹配,我,我会好好负责。”
这种煽情滥调的话说出来,显得自己像个渣男。
楚鸣鹤一本正经习惯了,完全没意识到周苏郁的不爽。
“呵呵。”周苏郁的语气覆盖一层寒冰,“楚小少爷,您真没必要同情我,反正也没几个年头可以活,劝你早把离婚提上日程,不然就只能当鳏夫,没小姑娘要了。”
谁知楚鸣鹤忽略了话里的尖酸,耳朵只抓住了“年头”两字。
他一下将周苏郁扳过来,眼睛微微睁大,“什么意思?”
原来还蒙在鼓里呢。周苏郁嘟囔着肩膀疼,楚鸣鹤迅速放开手。
他活动一下筋骨,慢悠悠的,锻炼楚鸣鹤的耐心。
然后在楚鸣鹤等得快面目全非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人体兵器早年注射过大量违禁药物,损伤身体的再生细胞,寿命普遍短暂。”
像璀璨的流星,闪耀一瞬,爆发巨大的能量,然后立即陨落。
周苏郁拍着楚鸣鹤的胳膊,“甘蔗没有两头甜,小朋友。”
真奇怪,明明是自己先招惹楚鸣鹤,最先反悔的也是他。
他想说你放弃我吧,谁料却被楚鸣鹤反手捉住。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茧子的手掌,摩挲着病白色的皮肤,周苏郁感受到一股刺痛。
将近一百平的空间,没有人说话。仿佛一百个世纪过去,楚鸣鹤松开手,就在他松懈下来的时候,忽然贴进他的胸膛,探进病号服里面,游移到左侧。
“流氓啊你!”周苏郁脱口而出,像个逼良为娼的娇弱妇女。
“有心跳。”
半晌,楚鸣鹤弯起眼睛,温柔得像海市蜃楼,反正周苏郁从来没有见过楚鸣鹤对自己露出这副表情。
“说什么屁话。”
他早就将一半心脏献祭给兽灵之祖。周苏郁虽然这样想,但看到楚鸣鹤的脸,居然格外认真,这让他一瞬间恍惚。
“你先休息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想看到我。”
让他自己静一会儿。楚鸣鹤狠狠心,准备丢下一头雾水的周苏郁走掉。
正起身,忽然被什么东西往下狠狠一拉,只好坐回椅子上。
疑惑回头,周苏郁却把自己翻过身,半张脸掩藏被子里,喑哑的声音传过来,“我想吃芒果。”
“………………”
果然还是自己太纵容了,楚鸣鹤正色道:“芒果已经过季了,不然你就等几天,我叫人去热带星采摘新鲜的。”
话音刚落,就被周苏郁一句话堵死,“那我不吃了。”
“…………”
气坏无人替。气坏无人替。
“你………”楚鸣鹤瞥到红起来的耳尖,刚才还病恹恹的人,忽然间活了起来,“在向我撒娇吗?”
周苏郁浑身发热,羞愤的火苗熊熊燃烧。他什么时候变得跟小女孩子一样了?
他弹起来,扯住楚鸣鹤的领子,可受伤的幼兽根本凶恶不起来,“你少瞧不起人。”
呼出的热气扑到楚鸣鹤的口鼻上面,叫他喉结重重地翻滚几下。
仿佛回到昨天晚上,周苏郁在噩梦里抱紧他的胳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不要走!”
他到底和谁说话?央求谁不要走?
这让楚鸣鹤稍有嫉妒。尽管他自己死不承认。
眼底氤氲的水雾暧昧了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楚鸣鹤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是周苏郁的自我防御机制。
自尊心非常强,看上去轻佻脸皮厚,实际上比谁都经不起逗。
“好,我不说了。”
楚鸣鹤摸摸他的额头,安抚着。
周苏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奇怪,自己从来不会这样一戳就破,今天怎么这么容易破防?
他啧了一声,枕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楚鸣鹤身上的味道一样。
“你救我回来,凶你才是不对,是我的错。”周苏郁盯着粉色的窗帘,回到大人样子,“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起来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门铃响了,梁孝洲提着一盒典藏白茶进来,一眼见到楚鸣鹤,“哎呀,都半个月没上学,又是请病假,大家都以为你病危了,可把我老人家这颗小心脏吓得。”
周苏郁疑惑地看向楚鸣鹤,挑着眉,“我晕了半个月?”
还以为只有两三天来着。
楚鸣鹤也挑起眉毛,颇有扬眉吐气的味道,“你就我一个法定伴侣,不然想谁照顾你?”
“天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特殊种!”梁孝洲进大观园,围着周苏郁打转。
“小楚,金屋藏娇啊!”
忽然一声感叹。
两人的脸同时黑下来,偏偏梁孝洲读不懂空气,他凑到周苏郁面前,向来心直口快,“长得挺俊嘛,看你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老人家就别用了吧。”
周苏郁觉得他声音很像一种鹦鹉,聒噪且难听。
楚鸣鹤没忍住笑出来,周苏郁用胳膊肘顶他肚子,“你怎么忍他这么久的?”
楚鸣鹤皮笑肉不笑,将作祟的手放回去,“咳,有些人情世故你不懂。”
梁孝洲担当研究院副所长一职,由楚璟成提携上来,也是长子楚烨的恩师。
“你的耳朵和尾巴怎么不见了?”
梁孝洲上手去摸,被楚鸣鹤挡开。
“病人皮肤敏感,没做消菌处理,随便碰会长疹子。”
楚鸣鹤笑着,语态轻盈,态度却很强烈。
又在正儿八经地说胡话,听到这话,周苏郁喷出来,不过莫名有点开心。
不料手里的维生素水洒到楚鸣鹤裤子上,湿了一大块。
卧槽。周苏郁半张着嘴,“嗯……”
“我去换一下。”
楚鸣鹤拿纸巾擦了一下,没什么反应,放在以前,早就炸锅了。
房间里只剩周苏郁和梁孝洲。周苏郁显然不想也没心情理睬他,梁孝洲自讨没趣,借用紫砂壶泡了白茶,给周苏郁一小瓷杯,对方将信将疑抿一小口,味道还可以。
过了一会儿,气氛有所缓和,梁孝洲看向心率仪表,曲线平稳地波动着,“这小子,果然!”
周苏郁放下瓷杯,指腹被氲得有点烫,心里莫名其妙地发紧。
“什么果然?我总觉得你们有事儿瞒着我。”
“我们检查出你缺失了一半心脏,不确定是否先天,但是严重损害了你的身体。”梁孝洲不确定地看了一眼,“你自己知道这回事儿吧?”
当然知道。周苏郁拧着被单,苍白指尖用力碾出痕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直觉告诉他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所以小楚他把自己的一半给了你。”
一半给了他……什么一半?心脏?
不对, 这不可能。周苏郁直接否定,正常人怎么会蠢到给一个陌生人捐献心脏,而且这样他还活得下去吗?
梁孝洲哪里想到自己一句话把周苏郁吓着, 楚鸣鹤专门嘱咐不要引起病人的心理波动, 他此时惊慌失措了, “乖乖,别哭,是我老人家嘴笨。瞧我都说的是什么晦气话,呃不对,是我没解释清楚。”
周苏郁抬起眼,“我这样子像哭?”他早忘了自己是泪失禁体质。
梁孝洲解释道, “你被发现的时候器官多处衰竭, 心跳濒临停滞,如果不立马移植心脏, 就会当场毙命。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们给你和楚鸣鹤各自造了一个电子心脏桥, 和正常人的心脏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皇家高精尖产物, 实验成功过,喏, 当年新闻还有, 我翻给你看……”
“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梁孝洲被打断动作, 把被打翻的维生素C的被子捡起来, 沉默着, 用纸巾擦地板。
周苏郁一直觉得楚鸣鹤是个可恶至极的人。
正义, 善良, 阳光一样永远散发明媚的光芒。
他习惯了丛林法则, 看惯了弱肉强食,他原本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灰涩,残酷,铁血。
楚鸣鹤这种人,就是活在玻璃房里的脆皮公子,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一定会和所有人一样逃离。
他深深觉得能并肩站在楚鸣鹤身边的人绝不是自己。
而且最初黑掉婚配系统,卑贱地利用自己的特殊种身份和楚鸣鹤强行绑定,只不过为了……在自己死掉后,能有一个家境优渥,责任感爆棚的人善待自己的弟弟。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
阿尔法星早发布了实验失败的特殊种悬赏令。
绝大多数实验失败品,都是从尼比鲁星基地中流放出来。丧失人类心智的特殊种们,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城市破坏。
“被气哭了不行吗!”
不管面子什么的,周苏郁只觉得心脏被扎满了刺,渗出血。
“为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唉,没你想象这么严重,其实……”
门口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有人吵架。
周苏郁听觉灵敏,一下子辨认出来楚鸣鹤的声音。
现在就要见他。
一刻都等不了。
迫不及待地开门,撞进一个人的胸膛。
周苏郁打了一个趔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与想象相悖的一张脸。
楚烨眯起眼睛,仿佛打量落入敌网的猎物,用手将周苏郁轻轻推开,“你别过去,他们在吵架。”
周苏郁哪里管这么多,掰开楚烨的手,向后面大喊一声,“楚鸣鹤!”
楚鸣鹤惊愕的脸,伴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出现,径直闯入周苏郁的眼睛里。
楚鸣鹤怔住了。
右手拇指滴着血,被碎瓷片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一滴滴流淌到地板上面,原本怒火攻心的楚璟成,这下也沉默了。
管家张承泽急忙去找消毒棉片,提着医药箱过来,看到什么,箱子啪唧摔在地上,酒精瓶子碎得四分五裂。
只见周苏郁抓住楚鸣鹤的手,两片泛红的唇瓣,含着楚鸣鹤的手指。
这幅场景,令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加雷斯雪豹的唾液有治愈功能,手指的伤口组织飞速愈合,等周苏郁的唇离开,指尖只剩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楚鸣鹤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偶一低头,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像一团粉尘爆炸开。
楚璟成凝望着他们,语气森然,“这就是你的对象?”
周苏郁头发有些长,浓密黑发凌乱散开,配合清秀面容,第一眼难辨雌雄。
他站在楚鸣鹤身边,退后一步,浑身竖起了刺。
楚璟成说,“你让开。”
楚鸣鹤的胜负欲一下子被点燃,不可能顺着楚璟成的道,“对不起。”
张承泽意识到局面尴尬,于是把剑拔弩张的两父子扯开。
周苏郁的防御机制启动,扫腿一记飞踢,将张承泽踹趴下。
“!!!”
就在他捂着腰,被护卫兵勉力扶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隐藏在阴影里面的眼睛。
紫水晶似的,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是你?!”
楚璟成和楚烨的脸色仿佛乌云笼罩,半晌,楚烨说,“小鹤,你听话。把他给哥哥看一下。”
“我不。”
“他长得很像我以前投资的一个项目的实验体。说句不好听的,项目出了问题,所有实验都失败了。实验体身上有违禁药物残留,或许还有辐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楚鸣鹤说,“‘天使猎人’计划,靠药物养成人体兵器,我知道。”
楚烨双目欲裂,“你知道还——”
“不行。”
楚鸣鹤咬字清楚。
只要他松手,周苏郁最后无外乎禁闭和新一轮实验。
他不愿意周苏郁再露出那样绝望的眼神,晚上抱着他恳求着不要离开,一遍又一遍,像被强行脱离母胎的婴儿的呜咽。
楚璟成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你和爸好好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和楚鸣鹤没有等级森严的父子关系,虽然身为大总统公务繁杂,但家庭教育算得上开明,楚鸣鹤极少顶撞他,因为幼时性格闭塞,被误诊为自闭症,所以全家老少都格外宠他,放掌心生怕焐化了。
楚鸣鹤说,“他是我伴侣。只要我不提出来,就是终身的。”
周苏郁万万没想到会听到楚鸣鹤说这句话。
他看向楚鸣鹤,对方正好也看向他,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
垂下眼睫,周苏郁把偶然相撞的视线移开,心脏怦怦的。
楚鸣鹤的手掌很湿,源源不断地冒着冷汗。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他包裹,体温的热气灌入空洞的五脏六腑。
周苏郁感觉骨骼变得暖和起来,鼻头有点发酸。
正对面的景色非常难看,楚璟成气地咳出一口血。他怒目圆睁,用手指着楚鸣鹤,用口型做出“滚”字。
楚鸣鹤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
“放开我吧。”周苏郁说。
说实在的,楚鸣鹤不敢置信,他用尽这么大勇气和周苏郁站在同一战线,可对方却想先缴械投降???
周苏郁摇了摇头,楚鸣鹤望向他,觉得他脸上蒙了一层水雾,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正是这种不温不火的姿态,彻底激怒了楚鸣鹤。
护卫兵惊了,张承泽赶紧扶他出去,对楚鸣鹤不停地使眼色。
话音没落,楚鸣鹤一把将周苏郁扯到身后。
他灵机一动,拧开房门,提住周苏郁的衣领,反手将他扔进去。
周苏郁眼疾手快,重心偏移的时候,伸手扯住楚鸣鹤的衣摆。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抱作一团,你撞我我搡你,房门被谁踹了一脚,重重地关上。
梁孝洲正要拉楚鸣鹤,可一回头,就被哐当一声隔绝在外面。
好像是书架被撞翻了,玻璃花瓶打碎了,还有叫骂声,不明所以的□□声,简直像一出舞台闹剧。
可怜的副所长扶额叹息,门口的纯手工地毯被弄脏了,张承泽没空管,不得已将重任交给他。
“两个臭小子!”梁孝洲死灰着一张脸,拨通智能管家的电话,等着清洁用具送过来,“我的文件袋还在床头柜上面,你们千万不要折腾坏了!”
触碰到楚鸣鹤的时候,周苏郁只觉得血气翻涌,一股无名情绪,疯狂地顶撞着天灵盖。
“你干嘛突然激动?!”
腰撞到床头,周苏郁恼羞成怒地抱怨。
也许被绑定久了,楚鸣鹤意外地和周苏郁建立了通感。他的心情和周苏郁一样———搞不懂对方想什么,所以互揍互殴一顿才解气。
两个人都还算青春年少,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
不知道是谁先出手,肢体碰撞的过程中,空气里的压迫感反而减轻了许多。
“你想问什么?发这么大火?”楚鸣鹤喘着气,欺压到周苏郁身上,“嗯?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我什么时候叫你把半条命给我了?”周苏郁不甘示弱,声音比楚鸣鹤大。
“停下,别挠了,你是猫吗?我脖子上都被抓出红痕了。”楚鸣鹤尝试制伏住他。
“你,你别想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把我拴在你身边!”
周苏郁完全忘记是自己先用卑劣的方法“嫁入豪门”。
“噗。”
周苏郁问,“你笑什么?”
“笑你蠢。”
楚鸣鹤剖一眼他,周苏郁的左边嘴角破开了,沁出一颗圆圆的血珠。
等到楚鸣鹤反应过来,他的唇正贴着周苏郁嘴角破开的位置。
脸颊上柔软的绒毛,似乎都能感觉到。
荷尔蒙的蛊惑,让两个人同时丧失了理智。
什么先婚后爱的烂俗戏码。周苏郁一阵恼火,被轻薄的感觉并不好受。
于是用胳膊屈在胸前,试图阻挡楚鸣鹤的掠地攻城。
可他的力量太微弱,明明是超S级别的血脉,却被楚鸣鹤狠戾粗暴地压制。
品尝到血腥的味道,瞬时间,楚鸣鹤眼里的光芒腾烧起来。
周苏郁没有直视他的眼睛,该死,他就像个傻兮兮的待宰羔羊。
果然,下一刻,两只手腕被抓到头顶,然后高高吊起来。
楚鸣鹤的掌心温度非常火热,烧得他难受,身体的某个部位却燃起来异样的快感。
“你别动。”
楚鸣鹤的声音从耳畔传过来,带着灼烧后的蒸气。
周苏郁挑起眉,用膝盖顶对方的腹股沟的位置,突然笑容玩味,“我动一下会怎么样?”
沉默片刻,楚鸣鹤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商判的余地。春风和煦的样子褪尽,一个字一个字冷冰冰的,像一只敲骨吸髓的恶魔。
“那你就要对你的恶劣行为付出相应代价。”
周苏郁果然乖乖闭嘴。
楚鸣鹤顺势放开他。心里暗骂自己莫名其妙, 但不得不承认周苏郁挑衅的样子,的确勾起了某种隐秘的施虐欲望。
他们心照不宣地坐在床的两端,各自心怀鬼胎, 对角线将暧昧的距离拉长。
楚鸣鹤受不了长时间的沉默, 尤其是和周苏郁在一起的时候。
嘴唇干燥, 他拿起床头柜上面的杯子,喝完才发现这是自己给周苏郁准备的。
橙色的维生素C还剩下一点,贴着杯底,随着楚鸣鹤轻轻颤抖的手摇晃。
周苏郁用余光瞄到楚鸣鹤呆呆的样子,还有手里一同石化的玻璃杯。
而楚鸣鹤同时注意到周苏郁玩味的目光,他百口莫辩, 玻璃杯在手里, 快被捏碎。
周苏郁问:“你帕金森?手抖得这么厉害。”
楚鸣鹤在气头上,不想说话。
沉默片刻, 周苏郁主动给对方台阶下,“我饿了, 给我弄点吃的呗。”
楚鸣鹤自觉起身, 这才感觉不对, 他回过头,“你的语气能不能好一点?”
不然就不投喂你了。
周苏郁语态张狂, “可我是病人。你看我这手, 被针头扎得疼死了, 血都出来了。”
但他偏偏生了副欠揍的嘴脸, 吊儿郎当地举着手在楚鸣鹤眼前轻晃, 让楚鸣鹤气得把消毒药水扔到他脸上, “我不管你了。”
他是真的想扔下周苏郁自生自灭, 可没走出几步, 就听到周苏郁捂着胸口装疼的声音。
楚鸣鹤信以为真,撸起袖子将他摁在床上,叫智能管家检测心率发现没什么问题,才知道自己又上当受骗了。
眼看又要干起来,刚拿到备用钥匙进来的梁孝洲赶紧将一盘水果拼盘送到周苏郁前面,“少爷请。”
别墅里面的佣人全部都去楚璟成那儿了,他和楚氏也算关系密切,尤其疼爱从小看到大的楚鸣鹤。他只希望赶紧平息这场闹剧。
谁知周苏郁慢条斯理地拿起小叉子,夹起一块芒果,腮帮子鼓了鼓,嫌弃地说了声“好酸。”
楚鸣鹤咬牙切齿,“你别不识好歹。”
“哪里是不识好歹,这是恃宠而骄啊。”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剜向梁孝洲。
梁孝洲战术性咳嗽,提醒耳朵发红的周苏郁,“耳朵和尾巴收一收。”
周苏郁这才发觉自己的雪豹耳朵和尾巴暴露出来。他一紧张就容易控制不住,就像踩到尾巴炸毛的猫。
楚鸣鹤看起来却有点小可爱,他很少见过周苏郁不好意思的时候。
此刻看到周苏郁被梁孝洲噎得脸颊通红,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家伙虽然很快恢复往常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楚鸣鹤知道他在装蒜。
靠近,再靠近一点,捉住藏进宽大衣摆里面的尾巴。
手掌一点点收拢,尾根和尾巴尖是神经血管最密集的地方。
他期待着周苏郁的反应。
“这些是“天使猎人”的遗留资料,已经不太全了,重点项目我帮你圈出来。”
对面坐着梁孝洲,他完全没注意到楚鸣鹤的小把戏和周苏郁的异样。
五天前,楚鸣鹤拜托他从加密资料库里找出关于人体兵器试验计划的遗留稿件,昨天才收集完毕。
楚鸣鹤左手拿过,快速过目。而右手仍然抓着周苏郁的尾巴,用指尖轻轻搓捻。
雪豹的毛发轻盈柔嫩,质感比家里价值千万的手工地毯更细腻。
除了感受到血液奔涌,楚鸣鹤还感受到对方如雷震鼓的心跳。
一侧目,周苏郁的背挺得僵直,贝齿陷进唇瓣,咬出红红的血丝。
玩弄心在胸口腾烧起来,楚鸣鹤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剧。
梁孝洲将资料翻到第二页,“经过调查,‘四大害’的源头都来自尼比鲁星的‘天使’基地。太不可思议了,原来他们都是人体兵器计划里面的实验人员。”
楚鸣鹤嗯了声,垂眸思考一会儿,和梁孝洲小声探讨起什么。
梁孝洲偶一抬头,看见周苏郁神态十分不自然,于是问,“小周,你有什么事儿吗?”
对周苏郁来说,当然不愿在外人面前泄露窘态。何况还是一个长辈。
可不知为什么,楚鸣鹤完全压制住他的反抗意识,难道是皇族对草民的血脉压制?不对,人类中没有血脉压制这一说法吧。
所以他斩钉截铁说:“我有事和楚鸣鹤说。”
梁孝洲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突然想起来楚鸣鹤英年早婚,娶了个残疾妻子的传闻,在学院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长得很漂亮,乌黑浓密的秀发,腰肢纤细,气质慵懒,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着,梁孝洲直白地说,“你在这里说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和小楚说。放心,我嘴巴紧,反正两个大男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私密的事情。”
周苏郁:“…………”
楚鸣鹤趁机捏了一下周苏郁腰间的软肉,看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周苏郁头上的呆毛都蔫了,“没事儿,你们继续。”
谈话的后半程,他被楚鸣鹤强制地搂住腰,掌心顺着他的脊背,上下抚摸着。两人上半身隔着很远,下半身却快要贴到一起。
周苏郁觉得楚鸣鹤脑子抽风,不知道是不是一半心脏在自己身上的缘故,所以占有欲突然变得很强。
卧室外面的广角大阳台上种了很多绿植,一种白色的玉兰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散发出清甜香气。
周苏郁趴在栏杆上,眼睛追着夜空中寥寥几颗星星,他现在只想离某个危险分子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