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过人家的意见了?”
“没有。”
“你不吃了它?”
“不忍心。”
“……”
楚鸣鹤的目光落在花瓣砌成的坟茔上,“你在为它举行散华礼?”
散华礼是阿尔法星举行殡葬仪式的传统,在下葬之前,都要在逝者身体上洒下一篮筐弥留花瓣,纷纷扬扬的落英象征着生命已经凋零,年华已逝,灵魂化土安息。
用在人类身上常见,但灵兽身上则少有。一般主人不会大费周章请人举行仪式,正常应该去宠物殡仪馆。也不会有人专门弄个坟茔,还在坟头上插了一朵安静的小白花。
“你来晚了,没见到它最后安详入土的样子。”周苏郁起身,捞起工兵铲,从楚鸣鹤身边走过。
“小心它化为厉鬼来找你。”
周苏郁很无所谓,“要找也是找我那怨种儿子,反正也没人和他说话,跟鬼玩玩儿也好,省的刺挠我。”
“你心还真大。”
周苏郁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回一楼把泡面吃了,收拾回家。楚鸣鹤跟在他后头,凝视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说不上来的奇怪。楚鸣鹤感到生理性不适的时候,还有好奇。周苏郁为什么要掩盖他曾经被蚩尤鬣蜥伤害过的事实?他们为什么会遇见,为什么会打起来?
家门口戳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楚鸣鹤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周苏郁就抄起楼道拐角的啤酒瓶,一声不吭地走过去。
◎和死对头◎
看到是挂着防卫科执照的工作人员,倒拿着酒瓶的手立马掉了个头,周苏郁假装刚从饭局上应酬回来,转身把酒瓶塞到楚鸣鹤手里。
一个神情慵懒却俊俏雅致的男人突然出现,从黑暗中走过来,像散发着颓靡气息的热带植物。
小姑娘被漫不经心的眼神轻轻勾了一下,捏着报备表的手指动了动。
“抱歉深夜打扰,刚才接到您楼下有人投诉,他家的珊瑚鸟被您家的灵兽咬死了。我们得上来勘察一下情况,请见谅。”
周苏郁转身回屋,捏着小白的耳朵,假装训斥,“孽子,又出去偷食了?”
小白也没有辜负周苏郁的期望,从沙发垫底下叼出几根鸟毛,献宝似的送到楚鸣鹤面前。
周苏郁:“胳膊肘尽往外拐,走吧走吧,跟他过日子去,别认我这个爹了。”
楚鸣鹤无奈道:“怎么索赔?我明天给他送只新的过去?”
工作人员:“那倒不用。您邻居说那鸟的配偶死了,绝食和抑郁很久,病入膏肓了。本来就想找个好点的机构进行安乐死,被您家的……是雪豹吗?吃掉,也不乏是一种解脱。”
周苏郁打了个响指,“挺好的,下次还有什么不想活的小型灵兽,都可以送我们家来,免费送葬。”
楚鸣鹤觑了他一眼,怀中的小雪豹往他脖子蹭了蹭,粉嫩舌尖轻轻撩了他的下巴。
工作人员被狠狠撩到了,咳几声,“冒昧问一下,您家的是雪豹吗?”
楚鸣鹤:“嗯。”
“雪豹是珍稀物种,看起来有点像阿加雷斯雪豹的旁类。这种类型一般极难被人类驯服,容易给身边人带来危险。”工作人员继续道:“请问您有育养证明吗?如果没有,需要把它交给珍稀动物保护所,在那里它会更加安全。”
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作为所长儿子更是一清二楚—除非有育养证,私自圈养大型珍稀物种,轻则罚款,重则拘留十五日乖乖等人保释。
周苏郁抢先一步回答, “我养的,这是育养证明。”
工作人员将信将疑地翻了翻递过来的小本子,小雪豹将近十五周岁,看起来却小得很,这个世界里的萌宠寿命都很长,十五岁充其量只是个乳臭未干的稚童。
很合理。
但是…………
“如果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另一方也需要有证明。”
“什么?我们只是合租关系。”楚鸣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不是来找茬儿的吗?
“不好意思先生,光您舍友有还不够,国家最新宠物保护法第二百三十条,和珍稀物种在同一屋檐一起生活需要有疫苗注射证明,房屋安全检测证明,还有主人的担保同意书。”
楚鸣鹤在言之凿凿之下输下阵来。
周苏郁忽然附耳轻声道:“别担心,我有的是办法。”
楚鸣鹤压低声音,把他的脸推开,“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等会儿你就信了。”
周苏郁递过一个红本子,楚鸣鹤一看,顿觉大事不妙。
“这些证明,你看看。”
楚鸣鹤脸上青白交替,表情精彩,“喂!”
周苏郁转身,定定地看着小姑娘,“法定伴侣共同育养的灵宠,只需要一方有证明即可。
“我懂了!”工作人员立定站稳,一拱手,“多谢配合,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惜小姑娘早已窜出十米远,眼睛一睁一闭就消失在了楼道口。
周苏郁拍了拍他的肩,“这就叫出奇制胜。”
“也对,合法配偶什么都能享有一半所有权。”楚鸣鹤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嘲弄,他十分怀疑周苏郁和他结婚的目的是进城抢劫,什么都不干就可以免费领取一半房产,一半伙食,还有一半免费劳动力。
不过免费劳动力是不可能的,楚鸣鹤发过誓不会被任何人使唤一分一毫。
名义上的“天作之合”更不可能。
“你明天送李阿姨送一篮珊瑚鸟蛋,我跟人联系过了,记得带小白一起上门道歉。”
楚鸣鹤掠过他进屋,给自己冲了一泡维生素C,淡淡道:“第一次是独眼火蝠,第二次是珊瑚鸟,我警告你,必须要对你儿子做出整改措施,而且不要放在我家,费事儿。”
沙发已经被磨掉了一层皮,小白这几天已经拢共打碎了两个盘子三个碗,刚买不久的观赏鱼也不见了一半。
“恐怕有点困难。”周苏郁道:“我儿子有狂躁症,症状是离开了自己熟悉领地就会发疯。他已经认了你了,为了世界和平,我把它的窝儿挪到了你家,介意也没办法。”
门缝内,一个毛茸茸的白毛脑袋左顾右盼,听到有人要进来,小白竖起全身的毛,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楚鸣鹤十分不理解,这段话明显有逻辑上的漏洞,“它的领地又不是我家,干嘛把窝挪到这里?”
周苏郁轻笑,忽明忽暗的瞳孔缩成一道细针,白炽灯下盈盈发亮,“他会对自己喜欢的地方蹭上毛做标记,只要做过标记,就默认为领地。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们俩很投缘。”
楚鸣鹤:“……”
“他或许并不讨厌你。”周苏郁一手把小白捞起来,塞进楚鸣鹤衣领,得逞般笑笑,“要不来试试?保证一分钟内不会咬你。”
一团细细软软的糯米团子在楚鸣鹤的胸肌上来回蹭,忽然感到爪子在肚脐眼刺挠了一下,楚鸣鹤的脸黑如锅底,抖了老半天,未想那小怨种真认准了他不放,死活不肯出来,最后竟爬到他背上不撒手。
周苏郁在一旁默默吸了一口烟,吐出环状的烟圈,俊秀的脸庞隐没在灰白色的烟雾中。
他懒洋洋地靠在懒人沙发上,眼神却很清明。看着楚鸣鹤和他的怨种儿子玩儿躲猫猫,觉得十分解气。
他伺候这位小祖宗快十余年,小鲜肉都熬成烂骨头了,这回一下找到了新玩具,终于转移目标,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晚上会被什么东西压得透不过气。
周苏郁心里直乐呵,狠狠过了一把“儿孙承欢膝下”的瘾。
楚鸣鹤终于把小白从背上捉下来,揉成团摁到地上,故意装凶,“不准动,听见了没?”
他声音温润,对小白来说如同隔猫瘙痒,在楚鸣鹤作势打它时,短胡须向外呲开,跳出一米远。
“大白”觉得无聊,随手抄起一本色香味俱全的杂志,翻开,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杂志封面是一个衣掀撩人的火辣女郎,简而言之,该露的露得欲盖弥彰,不该露的地方……
楚鸣鹤余光瞥到,大吃一惊。他从来不会买这类型的杂志回家,这本应该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可能压在沙发垫下,不小心被周苏郁翻了出来。
周苏郁觑了一眼粉红女郎,又觑了一眼楚鸣鹤,想说些什么。
正页上,挑逗意味十足的女郎摆着性感妖娆的pose,楚鸣鹤的脸正缓缓涨红,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本杂志不是我的,别想多。”
沉吟片刻,周苏郁缓缓开口,“你的锁骨和她的很像,你戴上这个应该也很sexy。”
女郎雪白的脖颈上拴着一条扎满铆钉的choker,中间有个金属锁扣,扣上有个圆环,很难不联想到她手上的皮链。
楚鸣鹤瞪他。周苏郁的脖颈也很细瘦,透着不自然的病白色,加上若隐若现青紫色的血管,像是见光死的吸血鬼。
与其套在他脖子上,不如套在周苏郁脖子上更有感觉。
下流的想法从楚鸣鹤大脑里闪电般窜过,暗骂自己不知羞耻的同时,周苏郁的目光分快从他抿紧的嘴挪了回去,嘴角却憋着笑。
楚鸣鹤咳了一声,如果是秦逸平时调侃他,他会以不吐脏字的艺术形式怼回去,但换到周苏郁,不知怎的,舌头就像被锯了似的,脑子一抽,“你戴上更好看。”
周苏郁一如既往地不当回事儿,修长手指把弄着未燃尽的烟头,语气轻巧,“行啊,改天你想看就跟我说一声。夫妻之间也要增加情趣不是?”
楚鸣鹤严肃地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周苏郁忽地凑近,一咎柔软的发丝垂在眼睑上,语气倦懒暧昧,“小同志年轻气盛可以理解。还是说你喜欢其他的玩法?不过我腰不好,可能没办法陪你折腾太久。不过你要是选择下位,我可以考虑。”
楚鸣鹤猛地把人推开,直接往脖子上擂了一巴掌,周苏郁捂着脖子上的红印,怔愣住了。
又想笑。
真有意思,过宠辱不惊的假面都是装的。
“我们不会到那一步的。”
楚鸣鹤拍掉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神情严肃,“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哦。”
尾音拖得巨长,不是撒娇,是撒泼。
楚鸣鹤不再理睬他,周苏郁窝在沙发上划拉了几下手机,忽然扭头看他,“这几天我要去朋友那帮点小忙,小白跟你过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滚,不用回来了◎
学院文化祭定在结业典礼的前一天,楚鸣鹤作为“学生会退役优秀老干部”,提前一天收到了回访学校的邀请函。
现任副主席宋婉乔给他发语音,情绪极其激昂。
“学长学长,这一届的灵博会竟然在我们学校举办,你一定会来的吧?”
灵兽博览会是三年一度盛典,展览平时见不到的奇珍异兽,内设拍卖行,配种改良机构,品级鉴定所等交易平台。
阿尔法星人们普遍以驯养奇形怪状的灵兽为荣,而越是珍奇物种,传宗接代越困难,一户能诞下一胎就算中了上上签。
像周苏郁这种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在人类与动物之间来回蹦跶的“国家一级保护对象”SSS级别特殊种,估计在他这一代就弹尽粮绝了。
………幸亏系统没逼他们延续薪火,否则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鸣鹤轻轻蹙眉。
他对上一届灵博会印象不是很美好,那时他还是个天真善良的大学新生,被组织发放到“萌兽区”当志愿者,负责看管的“展品”是一只身世悲惨的火山羊驼妈妈。
她前些日子丢了崽,新生儿又都是死胎,因此被确诊忧郁症,整日拉眉耸眼,哼哼唧唧,谁靠近就冲谁喷火。
但楚鸣鹤是个例外。
或许是楚鸣鹤的姣好面容打动了她,也有可能他那天刚好穿了一件毛绒质感的米白色外套,总而言之,他顺理成章地被羊驼妈妈认领了—妥妥当成了一只干儿子。
只要他一靠近,不管手中有没有拿食物,火山羊驼都会眨着蒲扇似的长睫毛,眼睛亮闪闪,极其娇羞,楚鸣鹤过来就蹭一下,直白热烈表达爱意。
因此,楚鸣鹤被迫在羊圈里待了一整天,被当作“情绪安抚剂”的同时,像褪了毛的猴子一样被无数人无情围观。
隔着半只手掌厚的透明玻璃板,不少小孩儿在另一头叫嚷,“哇,那个大哥哥也是火山羊驼吗?”
母亲道:“胡说,那是假人,放那儿当展览雕塑,正常人的皮肤哪有这么光滑。”
回宿舍后,他的衣服上全沾满了羊毛,头发和脖子上都是,身上一股羊味儿,由于木桩了太久,四肢僵硬,起身活络的时候都能听见骨头关节咔咔作响。
收到邀请时,楚鸣鹤本能想拒绝。但小宋学妹实在太过诚恳,仿佛他不去整个天都要塌下来。
于是良心胁迫,重拾“老好人”的本色,答应了。
楚鸣鹤郑重声明,这次他坚决不会掺手,不当志愿者,只当一个老实的花瓶。
听到楚鸣鹤答应,宋婉乔很欣喜,“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张特邀嘉宾座谈会的入场券,据说是某个资深专家,和学长你的专业很挂钩,你要不要去?”
“昂塞汀教授?”
宋婉乔感到意外,“你认识呀?”
楚鸣鹤顿时不好意思,“之前的一个关于动物心脏循环系统的课题研究,就是请昂塞汀教授来辅导,见过几面,有些交情。”
而且昂塞汀是灵兽学最具学术领导力的大拿,带领的实验团队走在科技前沿,同时也是楚鸣鹤研究生的导师。
课题研究是挨千刀的小组作业,负责这门课的老师的要求极其严苛,课程晦涩难懂,美名其曰“自学”,饶是楚鸣鹤这样的连霸奖学金的尖子生,都不得不抓耳挠腮。
在悲惨境地中,昂塞汀教授如天神般降临了。
后来的很多额外补助资料,都由他倾情提供,这些资料帮上大忙,楚鸣鹤的小组成功以五点五分的微弱优势,擦过死亡线。
想到昂塞汀会莅临母校,楚鸣鹤忍不住兴奋。
“去,肯定去。”
“明天下午三点半,在C楼小礼堂,那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学长可以把你家主子带过去,反正现场准许萌宠们进出,顺便来个免费的全身体检,基因检测之类……”
“哎,就是小奶猫啊,你没看表白墙?你抱着小白猫的照片早就传开了,大家都到处打听你是谁呢。”
周苏郁因为有事,于是铲屎官的帽子扣在了楚鸣鹤头上。小奶豹及其粘人,他到哪儿都要跟着。
这时,小白一并三步跳到楚鸣鹤膝上,喉咙间溢出咪呜咪呜的声音,圆脑袋蹭着楚鸣鹤的手,眼神哀怨。
原来是没豹粮了。
听到奶嚎,宋婉乔的吸猫神经被点醒了,“啊啊啊是你家主子吗?”
楚鸣鹤一边腾出手倒豹粮,一边囫囵道:“它一饿就缠着我,没办法。”
语气有点儿小得意。
不过他本人毫无察觉,宋婉乔联想着帅哥和奶猫共处一室的场景,不禁心神荡漾。
周苏郁从房间里出来,小白立刻被重物推倒的声音吓得发抖,不仅打翻了楚鸣鹤精心摆盘的豹粮,直窜到了书架上,嗲嗲呜咽着。
“你干什么?不是有事吗?”楚鸣鹤莫名其妙,“还有开门不用这么大力吧?”
“没睡好头疼,等下就走。”
周苏郁不小心撞了下墙角,捡起不小心震落的五斗橱,放回原处,食指点了点小白,“它神经敏感,正常。”
“对,这里最不正常的是我。”
楚鸣鹤嗤笑一声,一股气没地搁。
交给周苏郁收拾是不可能的,这些天他暗戳戳地试探过,这家伙就是一废物篓子的转世,浑身上下只戳了煮泡面这一技能点,煮的饭狗吃了都能被膈到七寸,直接叩响天堂的大门。
看着楚鸣鹤像个逼良为娼的憋屈小媳妇杵在食盆边置气,拉出一道寂寥的斜影,周苏郁觉得他很有必要当个体贴的“丈夫”好生安慰一下,毕竟都结婚了不是?
有难同当嘛。
于是他屈指碰了碰楚鸣鹤气到扭曲的发梢,“放心,神经过敏不会传染。”
楚鸣鹤:???
“顺带一句,明天的灵博会,我也会去,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周苏郁品味了下楚鸣鹤在现场看见他的景象,真有趣。
楚鸣鹤总是彬彬有礼春风和煦,但不知怎么一看到他,风向就情转直下,连头带尾低了好几个度,甚至吹逼得人脸上挂霜。
旁人很难看出来,楚鸣鹤早已养成密不透风八面玲珑的本事,但一到他这儿就破了功,俊脸面目狰狞。
他应该是无法接受契约结婚的对象是个废柴懒鬼兼半无业游民的悲惨事实吧。周苏郁想。
楚鸣鹤猜不出周苏郁心里盘的什么小九九,直接问:“你去干什么?”
“当志愿者。”
楚鸣鹤:“志愿者,你?”
他提前为博览会的同行们感到担忧。
“这次会展规模很大,组委会几乎动员了全校师生,”周苏郁咳了一下,“包括后勤管理部。”
楚鸣鹤看他脸上百般不情愿,就知道一定是被某种不可抗力因素胁迫的。
按照他的尿性,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没钱领的贱活儿,一般消息还没传过来,就缩到地里闷头装瞎了。
楚鸣鹤忽然萌生出嘲讽他的欲望。
“你负责什么管区?”
“W区应该是猛兽区。”周苏郁道:“我听说过你的风光事迹,很有避雷的借鉴价值。”
楚鸣鹤忽然被噎住。
周苏郁猜到楚鸣鹤要说什么,先发制人道:“论坛上还有你当年的美照,想怀旧一下不?”
说罢就要翻。
楚鸣鹤拿走他的手机,“免了。”
周苏郁认真地打量楚鸣鹤忍不住抽他的表情,噢了声。
战火平息,小白探头探脑地从书架上跳下来,绕着楚鸣鹤转圈圈。
“它又饿了?”
“可能是想找人陪它玩儿。”
楚鸣鹤:“大半夜能玩儿什么,捉鬼吗?”
楚鸣鹤难得开一次玩笑,周苏郁笑了笑。
别人笑起来眼睑往上挑,他却偏往下垂,无辜中带着狡黠,和日常无精打采的气质般配。
忽然灯一黑,整个房间里夜色流淌。被剥夺了视力后,世界倏然安静了。
“周苏郁,把灯开了。”
没有回音。
“我再说一遍,把灯开了。”
“啪。”
一道明烛亮起,周苏郁靠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幽幽地盯着他,摊了摊手,“你家电路板不行啊,短路了。”
那一点烛光像是要把楚鸣鹤无所适从的尴尬燃烧殆尽。
“我回屋看看有没有备用的照明设备。”
结果翻了半天,只翻到一支粉紫色香薰蜡烛。和涩情杂志推销的情趣|用品组合包装一样。
周苏郁拦住他的手,细细闻了闻,语出惊人道:“你有没有觉得它像某个东西?”
“什么东西?”
周苏郁找回杂志,翻到某一页,揣明白装糊涂,“情/趣/巅峰,乐享真爱,躺下/嗨,爽/不停—”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楚鸣鹤劈脸一掌,夺过杂志,一页页烧了。
周苏郁笑着正面削他面子,“小心把你家烧了。”
“不劳你费心。”
火星一点点亮起,随着楚鸣鹤忿忿地烧完纸,吹灭蜡烛,再一点点落下。
整个过程,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周苏郁逗他,“生气了?”
“没有。”
“那就好,你说的话我会当真的。”
楚鸣鹤不可思议地觑了他一眼。
“逗你的。”
“滚!”
周苏郁走到玄关,肩上斜挎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包,不知道装了什么。他穿得正式,额发弄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向楚鸣鹤递来一个飞吻,“再见老婆,这几天不回来了,不要太想我。”
楚鸣鹤直接把剩下的情趣蜡烛和香氛扔过去,砸到周苏郁的影子,变成碎块。
他捏着把手的手指缓缓松开,摸了一下脸,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滚烫。
◎真的不是Bking◎
文化祭正式开张这天,塔纳托斯里空前热闹,外校学生也可以批准进院参加展览,东西两个大门堵塞拥挤,人头攒动,从相反的方向汇向展览厅。
展厅分成上下两截,一层是赛级展览,尽头是拍卖会,拍到的灵兽可以在这儿免费做品级评定,买主可以带其他的灵兽做辨认资质的真伪。二层是灵宠大保健,美容养生一条龙,许多商家顺带做做自家周边,兜售各种稀奇古怪的黑科技产品。
一路下来,楚鸣鹤看得应接不暇,不断有熟人打招呼。
找到可以落座的地方,他就被“友情赠送”一瓶打折后还高达六十五星币的电解质水。
宋婉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鼻尖挂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别客气,学生会友情赞助,专门慰问老干部。”
身后是整整齐齐的几大箱水,甚至还有免费试喝。这些东西估计花了学生会不少钱。
楚鸣鹤道:“谢谢。不过作为退休人士,还是奉劝一句,经费少花在这些地方比较好。”
瓶边儿蒸腾着冷气,楚鸣鹤把高科技水贴在脸颊边,冻了一会儿,燥热消了大半。
“哈哈哈哈哈哈,我会转告上级领导的,”宋婉乔笑得花枝乱颤,见到楚鸣鹤,她甚是怀念。
楚鸣鹤当主席的日子里,从来不会叫女生去干体力活,这才退休半年,她就从一个撒娇卖萌的娇弱少女,堕落成独自一人扛矿泉水箱不带喘的女壮士。
楚鸣鹤拿出老干部的姿势慰问,“辛苦了。”
宋婉乔感激涕零,楚鸣鹤在她眼里散发着圣母般的光芒。心里一柔,连声掷地道:“害,为人民群众服务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楚鸣鹤笑了笑,她话锋一转,悄咪咪凑近,“你家那位……没跟你一道儿来吗?”
楚鸣鹤打了个激灵。被闷热空气堵死的细胞一下子醒了。
……应该是误以为是他家宠物的小雪豹吧?虽然周苏郁结婚那条帖子一度霸榜,但并没有传太久,他用了些小手段就马上把吃瓜群众遣散了。宋婉乔不太会跟风,脑残才会觉得曾经的学生会主席跟八字没一撇的宿管在一起。
“他身体不适,来有点儿困难。”
楚鸣鹤胡乱诌了个借口,暗中观察宋婉乔的反应。
“嗯,最近得反季节流感的人确实多。”宋婉乔眼睛一转,“那就这样吧,组织那边又要干活了,先走啦。”
楚鸣鹤笑着挥手:“嗯,加油,好好干。”
宋婉乔在拐角处揪住了被抓来当替补杂活工的秦逸,使了个眼色,“逸哥,你说的那档子事儿,好像不太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