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海脑壳崩裂，粉尘爆炸似的被削掉一半，边缘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楚鸣鹤”满意地吹了下手指，手自然搭在周苏郁肩上，“这只是一点开胃小菜。”
李国海反常地不见恐惧，咯咯怪笑着，伸手去探地上的杂物，从里面翻出一个精钢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
“来和我做个交易吧。”李国海取出一袋药剂，贪恋地注视着，眼底仿佛闪着灼热的光，“那小鬼说的没错，‘浮士德’也是‘不死者’计划，注射基因复生素的人，可以拥有比治愈系异能强数万倍的复生能力。不管受多大的伤，只要残存一片骨骸，就能完全复活。”
周苏郁语气冰冷，“就像你一样，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不不，现在只是实验中期阶段，但很快就要进行到尾声了。”
李国海难耐语气中的兴奋，“最迟两个月，我可以将项目完全结束，我们用了无数实验品，如今存活率达到百分之96，副作用接近于无，这是个史无前例的好机会。”
游轮笼罩电磁与信号屏蔽场，宇宙星际联盟的无线电侦察根本发现不了航行轨迹，游轮里的秘密实验室所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
豪华游轮“莫比乌斯”号悠然划开海浪前行着，甲板上依次交替着歌舞盛宴、品酒会、音乐喷泉、星际最红的乐队美妙绝伦的声音响彻天际，一派祥和。
只有周苏郁他们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周苏郁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忽明忽灭的白炽灯下他眼睛更显萧肃。
虽然看上去在斟酌李国海的“好心提议”，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周苏郁绝不会接受任何奉承贿赂，因为像他这般身经百战的人，对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这件事清清楚楚。
周苏郁口轻舌薄地嗤笑一声，“要是我不想长生呢？”
李国海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完全意料之外。
就连“楚鸣鹤”心里也咯噔跳了一下，目光复杂地望着周苏郁背影。
见李国海变如此精明的商人忽然变得拙口钝腮，周苏郁心里涌起久违的快意，“千百年来想长生不死的人，没有一个实现宏远，这本来就严重违反了生命法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悖论，你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血脉没血脉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呢？”
“而且像你这么蠢，该不会是被什么人骗了吧？”
李国海好像被这笑骂沉重地打了一耳光，光秃秃的脸扭曲变形，气的发抖。
“你懂个什么？我、我没跟你说话，我问旁边那两小子！”
简耀做出离谱的表情，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自己，“我？你把我当实验品献祭时可没这好心，哦，我还听说你要把我做成你的奴隶，只会戴着项圈汪汪叫那种，盛传你好男色，今天百闻不如一见，真够恶心。”
说着就要呕吐出来。
周苏郁哑声说，“别和傻逼说话，多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气氛一度陷入僵灼状态。
李国海见笼络不成，试图暴力解决。可惜他进化两次后身体机能情转直下，根本斗不过三人合体围攻。
周苏郁将他反复杀了十几遍，然后拉着简耀坐在地上，兴致盎然地看着骨灰一点点复生，然后聚拢为比上一次还要形状怪异的“人形骷髅”。
李国海刚要张嘴骂，就被周苏郁一手掐断脖子，颓然散成粉末，飘到地上进行下一次酷刑般的轮回。
周苏郁手里把玩着“不死者”药剂，简耀拿起实验纸做笔记，学霸嘴里念念有词，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机会，“‘不死者‘进化不完全体：每杀死一次，灵魂削弱百分之10，防御、自愈、攻击下降百分之20，预估反复一百次后身体机能恢复成初始状态，但目前还未找到将其完全抹消的方法。”
“不愧是年级第一。”周苏郁投向赞赏的目光，手指点了点端正的笔记，“整理出来后可以投sci星际期刊了。”
“我才大二，有点早了吧？”
“早什么，天才不能被埋没。”
看着简耀年轻活力的面孔，周苏郁想起往事——
那时候用假身份入学，塔那托斯学院是星际联合创办的顶尖综合类学府，他凭借超人智商聪慧才智，大一春季学期就入选了当时最具声望的昂塞汀教授的实验室。
意气风发，校园风云人物，追求者如狂蜂浪蝶般扑来。
但那段安宁的青春岁月很快被打破：宇宙超S级通缉身份曝光，不得不通过婚姻寻求庇护，而且不能在学术研究界发表任何成果，从此隐姓埋名，才能保住这条微薄草芥之命。
周苏郁眼神仿佛穿透悠久时光，简耀以为他图谋不轨，毕竟认识这么久深知这位师兄作风不正，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撞了他一下，“你别这么深情看我，楚鸣鹤还在后面。”
周苏郁收回目光，瞥了“楚鸣鹤”一眼，伸手薅了下简耀扎手的短发，认真说，“放心，我还看不上你。”
“喂！”
紧张感因为打闹稀释了不少，周苏郁这人身上有种神奇的松弛感，就算再恐怖窒息的环境，他都能保持镇定。
意识之海中，楚鸣鹤透过魁雯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周苏郁背影。
虽然触摸不到，但那抹略带单薄的臂膀，曾经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每当晚上两人交颈｜缠绵时，灼热吐息顺着肩膀传达过来，共用一颗心脏的他们，心室同频率一起颤动。
肩膀上经常被脱力的指尖划出痕迹，他们交换着体温，因为荷尔蒙内分泌剧增，周苏郁会化出兽耳和豹子尾巴，软软地贴着他的腰，别有一番兴味。
车上、卧室床上、价值百万的波西米亚地毯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印记。
“你有毒吗？！”
突然，魁雯暴怒的声音响彻意识之海，这是它最新学会的词，“你也不看看时候发情？都说只有原始未开化的动物才会发情期……我真看错你了，长得一派正气，心里全是龌龊肮脏的东西。”
它看样子气疯了，挥舞着百米触须发狂道：“我和你的记忆、感官、身体全部共通，你要不看看你现在身体什么反应？！”
楚鸣鹤自觉羞愧，身体却很诚实，他透过魁雯的眼睛往下一看，发现自己裆部缓缓撑起，而正对面一米就坐着周苏郁！
也许心有灵犀，周苏郁感到后背一凉。
“时候差不多了，交给你一个任务，拷问他逼出楚烨在哪里。”
说罢便交给简耀一把冰做的电锯，“不说就砍他。”
简耀咻地敬礼，“yes，sir！”
他站起来准备活动筋骨，转身对上楚鸣鹤僵直的身体，对方好似如遭雷劈，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但耳朵红透了。
周苏郁奇怪地打量一下，“你要尿尿？”
“楚鸣鹤”狂摇头，但然后想到什么又猛点头，“需要厕所解决一下。”
“里面应该有员工洗手间，但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先忍忍，你一个星际联盟首长随地大小便也不好。”
“楚鸣鹤”口里像含了苦榄，尾音干哑艰涩，一张俊脸皱成一团，“不行，现在就要。”
此时周苏郁还未察觉到什么，叹一口气，“行吧，你出去找个偏僻的地方…”
楚鸣鹤点头如捣蒜，捂着下腹转身马上向门口，甫一迈开长腿，脚底被什么东西一绊——
周苏郁眯着眼瞧着，抓住他欲盖弥彰的手，正颜厉色道：“把手拿开。”
第112章 末日将至
魁雯本来不怕他, 可不耐楚鸣鹤出了名的心虚，不可抗力的魁雯一下松开手，那凸出来的玩意儿彻底暴露出来。
周苏郁眼神如利剑,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 也没有惊骇恐慌的神色, 只是略微翘起唇角，伸手拍了下那玩意儿，“没想到高维生物也有一天学到了人类畜生行为。”
“你误会了！”
“楚鸣鹤”扬声辩解，“不是我，是楚鸣鹤他管不住自己，看见你就胡乱……呜呜呜！”
意识之海中, 楚鸣鹤劈手捂住魁雯的嘴, 手劲爆发力奇大无比，精神领域释放, 居然将兽灵之祖压制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苏郁双手抱胸歪头盯着他, 神色戏谑仿佛欣赏一出精彩的哑剧。
沉默几秒后, 缓缓开口, 惜字如金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楚鸣鹤”捂着脖子, 差点窒息而死剧烈喘气, 见周苏郁仍盯着自己下半身, 气急败坏道：“你看够了没有？！”
“你要怪就怪楚鸣鹤, 现在也可以打我几拳出气, 反正也不是我的身体。”
“楚鸣鹤”居然在这种事情上失了冷静, 看上去完全不像那个睥睨天下的兽灵君王的反应。
周苏郁看它十分在意, 觉得搞笑, 于是故意伸手抚摸“楚鸣鹤”的脸，手指从耳鬓慢慢划到下颌，“打伤了，我下半辈子的性｜福怎么办？”
魁雯的人类文化水平还没到理解谐音字的程度，愣了半晌，“什么幸福？”
意识之海，楚鸣鹤捂着要炸裂的太阳穴，沉声训诫，“你闭嘴吧！”
太好玩了，周苏郁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边，简耀已经摸清了电锯的八百种使用方法，顺便重温了四季《电锯惊魂》，准备将第八百零一种用到快挫骨扬灰的李国海身上时，李国海突然被喧杂声吵醒。
他身上的骨头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身体彻底灰飞烟灭，只剩一个半大的骷髅头被简耀玩得滴溜溜转。
“你迟早要遭报应的！”
简耀扯动电锯拉环，李国海狰狞的面容可怕不起来，因为他已经彻底没有反击之力，在他们眼里就是下水道里见光死的老鼠，“这句话应该给你自己听听。”
周苏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旁边，拿出一支烟，点上，缓缓吐出一圈白雾，“这边再用点力。”
“好嘞。”
锯链发出轰鸣爆响，钢片闪着极寒冷光，映出李国海惊恐的脸。
就在钢片砸穿李国海头颅的一刹那，他突然暴起撞翻简耀的手，在众人愣住时，凝聚全部残力化出手臂，抢过周苏郁手里的“不死者”药剂，朝身后狠狠一丢。
“楚鸣鹤”打了个响指，两只药剂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嘭一声爆炸。
粉尘在空气中弥漫，他哼了声，“狗急跳墙。”
眼看筹谋许久的药剂就这么轻易毁掉，李国海目眦尽裂，仇恨至极地瞪了“楚鸣鹤”一眼，转头朝黑暗中吼了声，“楚烨，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楚鸣鹤”嘲讽一笑，突然看到什么，突然间嘴角僵住了。
白炽灯忽然接上电路，惨白灯光下，一个和楚鸣鹤七分相似的男人轮廓浮现出来。
楚烨双目布满冷酷的阴霾，仿佛恶鬼附身，一身黑西装肃立挺拔，像只末日下收敛翅膀的黑鸦，和几个小时前判若两人。
他默然一瞥地下没摔碎的注射药剂，捡起来用袖子擦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目光直勾勾定在“楚鸣鹤”身上。
沉吟片刻，他终于舍得开口，“楚鸣鹤，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羡慕你吗。”
“楚鸣鹤”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弹了弹手指，不屑道：“你藏的挺好啊。”
“我被楚家收养前，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楚烨笑了笑，嘴角上扬自嘲的弧度，“楚璟成不想让唯一的儿子卷入这场杀戮纠纷，所以一直以来我被当作大总统继承人培养。这些年，武术、格斗、禁卫军防身术、军政修养课程我任劳任怨学习了下去，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楚璟成答应给我联盟军团首长的衔位作为生日礼物。”
“我很高兴，觉得才华终于有用武之地。但没过多久就以各种理由将我调转到灵兽研究所。”
说到这，楚烨语气很明显哽了一下，仿佛撕开包装精美的伤疤，然后长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研究所完全隶属于科研机构，完全没办法实现我的志向。而且虽然身居所长高位，却还是不得不听令上级摆布，一张轻飘飘的文书，就可以将筹备已久的项目经费切断。”
“后来我才知道，楚璟成其实是后悔了。”
听到这句话，意识之海里，楚鸣鹤身体竟不自觉微微颤抖。
提到任何有关父亲的话，都令他即刻应激反应。
在楚鸣鹤为数不多和楚璟成相处的时光里，父亲是略带严肃的温厚之人。在他和周苏郁秘密结婚时，赶到家门口的楚璟成没说一句重话。
只是私下告诫他，要真心喜欢才可以许下婚姻的重大承诺。
父亲和母亲一直恩爱有加，这也是楚鸣鹤能没有顾忌走入婚姻的原因之一。
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在楚烨眼里竟然如此狡诈险恶。
他胸中燃烧着罪恶的黑焰，开始分不清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谎言。
为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大概是察觉到楚鸣鹤的精神波动，楚烨下一句话完美解答他的疑惑，“他想要培养的一直是你，楚鸣鹤。你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像他这种陈腐观念的人，只有亲生的皇室血脉才可以继承总统之位！”
楚烨攥紧掌心，指甲狠狠嵌进肉里，毫不觉得疼痛。
几乎称得上凶恶的目光，要将“楚鸣鹤”刺个对穿。
“他骗的了别人，却始终骗不了自己！”
他捂着惨白的脸笑起来，“哈哈哈哈，当我知道阿尔法皇室只有亲缘血脉可以继承皇位时，我已经三十岁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张开双臂，背后的墙轰然倒塌，露出一个隐形的实验室。
游轮沉重颠簸一下，暗室上方狭小的舷窗裂开一道裂纹，月亮的清辉照射进来，将楚烨的影子映衬的狰狞可怖。
沐浴在月光下，楚烨无声呼出一口气，仿佛自己是圣殿的殉道者。
“楚鸣鹤”没什么反应，因为魁雯根本不理解人类为何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情感波动这么大，它轻描淡写问出楚烨这辈子都原谅不了的话——
“一点背叛而已，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它不知道，那是至亲之人的背叛，足以绞碎一个人鲜活、真诚、跳动的心。
周苏郁本来准备作壁上观，可敏感的耳朵听到了楚烨突然急促的呼吸声。
他感到大事要坏了，忙将一头雾水的简耀拉到身后，“别上去！”
眼瞳散发猩红的光，影子触须迅速生长，“楚鸣鹤”有足够傲然的资本，“怕什么，他根本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仿佛看到了什么，简耀惊恐地攥紧周苏郁肩膀上的衣服，差点将他扯下地，“你快看他，身体怎么变形了？！”
月光拂照的冰冷下颌遽然收紧，周苏郁来不及反应，只见楚烨咬开“不死者”药剂盖子，将月光下诡异的液体一饮而尽。
忽然听到裂帛断裂的声音——
楚烨瘆笑着抬起头，左臂忽然注入黑色烈焰，肌肉组织变形扭曲，化作一只长满锋利鸦羽的翅膀，长达四五米，凌空一振，掀起万顷风浪，实验器材当即四分五裂，断胳膊断腿地砸向他们！
眼看就要受伤，周苏郁一个箭步挡在他们面前，画出一堵冰墙，闪电般挡下了乒乒乓乓砸过来的机械零件。
他急切向箭耀一伸手，“基因促进素给我！”
简耀忙拿了出来，可犹豫再三，“可是苏郁哥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管他什么极限，听我的！”周苏郁劈手夺过，一针就要扎进颈侧动脉。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阻止了他。
楚鸣鹤沉着脸，捏小猫爪子似地提起他手腕，眼里怒不可遏，对周苏郁自残的选择感到非常不理解。
这一针下去，就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周苏郁低着头，良久，沉默瞥了他一眼。
“我要怎么办。”
“楚鸣鹤”说，“交给我。”
周苏郁眼里盛满仓促月光，泪膜湿润，声带不自觉颤抖，“你是纯粹攻击性异能，不出几分钟游轮就要沉了，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
宴会早已结束，夜深人静，海浪裹挟着白银一阵阵拍打着船舷，这时船体遽然重重下沉——
墙壁应声而裂，裂缝很快铺满了实验室，重达数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数条水龙摆鳍振尾，奔涌翻腾，要将游轮闹个天翻地覆！
地面左右摇晃，杂物反复从一边滚到另一边，人没办法站稳，稍不留神就被擦伤。
李国海竟然还没死，发出胆寒的磨牙声，看到这末日一般的景象他太高兴了，“好样的楚烨！从‘天使猎人’计划中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去把你弟弟亲手杀死，大总统之位名正言顺就是你的！”
这句话仿佛魔咒，楚烨肩臂一抖，另一只手臂也化作漆黑羽翼，向上腾飞而起，冲破数十层甲板！
实验室地基被破，彻底毁于一旦！
一轮惨白新月下，楚烨居高临下站在桅杆上。
一张英俊的脸涂了□□般苍白，双翼一字挣开。更恐怖的是，头颅以下的身体皮肉全部因为药剂副作用溶化，只剩下一副和李国海一样的骨架！
楚烨淡漠望去，眼白染成漆黑，目之所及皆是生灵涂炭。
人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众保镖急促吆喝，将幸存者往船头赶，救生队从暗舱释放救生艇，到处是嘈杂求救声，警报器疯狂鸣笛，乱成了一团。
周苏郁对着船上的窟窿怒吼，“你要拉全船人给你陪葬吗！
楚烨虽然心怀鬼胎，好歹是里面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而且陪着楚鸣鹤长大。
周苏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13章 进化前夕
面对周苏郁的大声质问, 楚烨根本不为所动，没听见似的，沉默注视即将沉没的游轮。
海风骤然猛烈起来, 楚烨如同漆黑雕塑凝在黑暗中, 一动不动。
简耀咬牙, “他想干什么？！”
“楚鸣鹤”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提起简耀和周苏郁的衣领，躬身聚力向上一跃，横越数百米的垂直距离，稳稳落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降落成功！”
随后将吓到差点尿裤子的箭耀扔下地, 周苏郁早已习惯时不时的惊吓, 面无波澜地从臂弯中挣脱出来。
楚烨空茫的实现终于缓缓聚焦，瞳孔中只见“楚鸣鹤”玩世不羁的身影, 从桅杆俯冲直下，收起羽翼, 稳立他面前。
“楚鸣鹤”五指松了松后颈骨, 嘲弄地看着他, 手指指向地面点了下，“这里决斗？”
简耀听见这两个不妙的字, 浑身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社会主义好青年义愤填膺说, “至少先把剩余被困的人救出来, 你们私人恩怨再怎么说也不该殃及无辜。”
船头甲板人群尽力疏散, 此时一大半宾客坐上救生艇逃走, 可无奈人数庞大, 底部船舱进水严重, 还有好多人没跑出来。
呼救声逐渐微弱，船体结构发出崩塌的轰隆闷响，没跑出来的人一点点被水淹没，小女孩趴在舷窗前，漆黑大眼睛陷入平静的绝望，这是个任谁都不忍心看到的景象。
周苏郁听觉异常灵敏，渺渺虚空中，此时听到——
“妈妈，水越灌越多，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别怕宝贝，妈妈在这里不会死的。”
女人的声音温柔而悲伤，说着哽咽起来，双手遮住小女孩惊慌的大眼睛，“我们闭上眼睛，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疼痛如刀片一样剐刮心脏，周苏郁血液被低温凝固，浑身寒凉，这种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仿佛做了一个十五年的梦，变成十二岁的少年，回到了极寒星球尼比鲁的“天使”基地，只不过当年是烈焰冲天，如今是冷水漫灌，不变的是无数无辜灾民的绝望呼喊。
和蚩尤审判的决斗中，他浑身浴血屹立缥缈峰山巅，超S级也是那时候突然开了窍，五感变得异常灵敏，他能清晰感受到方圆百里的村庄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有人从山坡上滚下来，有人被巨石压成肉泥，有人被大火烧成枯炭，有人因为害怕跳入冰湖，结果溺亡冻成冰块。
这是个经年不散的噩梦。
眼眶不知不觉间湿润，冰凉的泪水从脸颊啪嗒滑落，周苏郁抬起手，迷蒙地看着落到手背上的泪水。
刹那间透明液体变成血红，他用力去抹，颜色却越变越红，最后长出一张深渊巨口，恶狠狠地说：“这都是你的罪孽，你该死！”
“周苏郁，你是天煞孤星，全部人都死了，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
“他们都因为你而死！”
“你怎么有脸活到现在？”
周苏郁无悲无喜闭上眼睛，等待那末日审判降临。
就在这时——
“你在想什么？这种时候还在走神？！”
这又急又怒的一声令周苏郁猝然睁眼，转头看见楚鸣鹤近在咫尺的脸。
“我……”
楚鸣鹤迟疑了一下，周苏郁的脸看起来非常惨白，眼神布满迷雾，干涩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似乎被惊吓到的兔子，瑟缩地蜷起手指。
看到这副样子，楚鸣鹤通过精神领域感受到他异常情绪波动，这是很明显的战后创伤反应。
“但是你现在能救他们。”楚鸣鹤沉稳按住他的背，令人心安的温度透过衣服钻入皮肤，“这里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楚鸣鹤声音又磁又稳，不再轻佻嚣张，周苏郁立刻辨别出来与之前不同，脑子嗡一声，激动抓住他的手，“楚鸣鹤？你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
楚鸣鹤捻着周苏郁柔软发丝，深情直达黢黑眼底，摸了一下他的脸，“魁雯说对付不了你，暂时把身体主动权让给我。”
“……我谢谢它。”
楚鸣鹤远远眺望一眼奔腾的海面，面色些许担忧，“等到全部人撤离，我就展开精神领域。你和简耀速战速决，把被困的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仿佛回到三年前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心胸一股悸动，这次不再因为契约绑定，而是周苏郁自发地无条件相信他。
周苏郁点头，朝简耀招手，“刻不容缓，跟我去舱底！”
简耀眼神立刻聚集了光亮，比了个ok手势，朝天上吹了声口哨。
一阵飓风从海面翻涌而上，只见一道闪电破浪而来，正是简耀的灵兽冰焰龙。
A级冰焰龙攻防力全方位提升，进化成S级：身形仿佛子弹流星，枝状龙角包裹赤色烈焰，龙翼却镶满钻石一样的冰凌，口吐能量波同时包含冰火两系，S级异能“冰焰地狱”能瞬间将对手冻成冰块，融化过程中迸发熊熊烈焰，化得骨灰也不剩。
“天啊，是S级灵兽！”
“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简耀助跑加以一个大跨步跃上龙脊，向周苏郁伸手，“上来！”
周苏郁抓住他的手，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
楚鸣鹤站在即将皲裂的甲板上，猎猎海风将衬衫吹得鼓起，他却如一棵峭壁孤松挺拔而立，从未低下头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