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朝外走去,梦剑心中如是想,又笑着挥挥手:“酒店等你。”
一直到走到会场大门口,画万古都没开口询问刚刚是怎么回事,他若有所思地保持着沉默,但仙君却不是,他幽幽地盯着路知许的侧脸盯了一路。
本来还有些心情复杂的路知许被看得实在好笑,抬手把他脑袋上的头发揉乱许多。
“不是你要我去酒店陪你玩?”
仙君眼睛一亮:“这么说你答应那厮的邀请是为了我?那没事了。”旋即又是一滞,“……可是要是让大魔王知道你为了我去酒店,他岂不是要张牙舞爪了。那他喝了醋,肯定要折腾我,完了小知,我不会回到学校就被他抓壮丁锁在据点战吧?现在可没每周固定的吃鸡要刷了……完了完了。”
路知许:……
仙君这清奇的脑回路,就算是一直没搭腔的画万古,也忍不住微微侧目,跟路知许对了个眼神,脸上的表情极度一言难尽。
这小子一直这样?
路知许忍俊不禁。
不知道,别问。
等叶闻竹也出来,四人汇合,听路知许说要跟仙君他们去酒店,他也没什么意外之色,很是顺和地点点头,十分自然地跟在路知许身边一同去往酒店。
他没问理由,路知许却也没瞒着,路上三言两语把刚刚和梦剑相遇的事说了一下,让他也不至于什么不知道就跟着去了这场“庆功会”。
路知许应下的,叶闻竹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但听仙君添油加醋补充了两句梦剑的“可恶”,他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渐深,又拿出手机拨弄了几下。
会场离酒店并不算远,步行几分钟也就到了。
官方预定的酒店不止一家,但自费前来参加这场“线下面基大会”的玩家们大多也都选择了这里或附近的酒店,毕竟跟同好住一起,人多热闹。
这会儿官方活动散了场,许多玩家已经在连夜返程的路上,拎着行李箱来往的不在少数,但更多的还是三两搭伴、四五人成行,和亲友们找地方聚一聚的。
故而路知许几人混在来往匆匆的人群中走进酒店也不显得有多么显眼,尤其是路知许和折竹两人又拿出了下午购买的口罩戴上,被认出的概率又降低了不少。
但很显然,这并不包括所有人。
在他们刚走进大厅时,早一步到达安排相关事宜的梦剑就已经走了过来。
“来了?小礼堂今晚是我们的。”
他微笑着,要迎路知许一起走,却被一条胳膊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四目相对,叶闻竹也还以一笑:“多谢,请带路吧。”明明如温风和煦,开口却又好似仍然夹着末冬的霜雪,冰凌凌地割人。
梦剑额角一跳,拧眉看向叶闻竹。
这话说得可真是毫不客气,一开口就把他放在了“迎宾”服务生的同等位置上——偏偏态度又这样无可挑剔。
真让人不爽。
他眯了眯眼,头一次在线下正视起这位游戏中敌方阵营的老对手。
片刻后,他涵养极佳地点点头,主动迈开步子,担了引路的义务:“走吧,已经有不少人都到了,晚上好好热闹热闹,玩到尽兴——你们也在这里落脚吗?给你们留了自留套房,待会儿让柜台去更换一下房间就行。”
说着,他停下脚:“到了。”
第81章
这次活动的规模不算小,附近聚集的多的是没有在线下见过面但在游戏里却熟悉不已的人,这种情况下,大家被阵营或帮会管理们一个召集令拉过来聚在一起,相互之间的陌生其实也就一张纸那么厚。
与人聊天时,只要互相报个帮会名,再说个ID,触发了“原来是你”buff后,自然而然就能聊到一起去了。
此时,小礼堂中已经布置一新,排排会议桌椅被收起靠墙摆放,其上摆满各类水果点心,供人随意拿取,空着的大片区域内,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
许多已经到场的玩家们都在自主地寻找熟悉的人聊天搭话,这里俨然已经又成为官方会场解散后的又一小型玩家联谊会——当然,是仅限长夜玩家的。
照理来说,这样热闹的环境中,多出一两个人并不会多么显眼,但或许是梦剑已经在大家面前露过头表明过身份的缘故,他带着路知许几人进门后,临近门边的人群顿时就都望了过来。
寂静如同涟漪般朝周围扩散而去,很快,原本喧闹的小礼堂中,竟然没什么大的声音了。
所有人都看着门边的路知许几人,或眼神中满是好奇,或与同伴窃窃私语,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突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梦剑态度依旧自若,他摆摆手,冲礼堂中的玩家们微笑点头:“我把我们长夜的功臣带来了,大家还不快鼓掌欢迎!”
此言一出,落在路知许几人身上打量的视线更多了。但潮水般的掌声还是渐渐响起,从稀稀落落慢慢变得整齐,毕竟是聚会组织发起人、上清总指挥发话了,在场的玩家们又基本都是上清的,都还是配合地给足了面子的。
梦剑神色中掠过些满意,又不动声色看向路知许,等待着他开口——
路知许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他们几个人里,不管是折竹也好,画万古也罢,又或者是仙君、乃至于小鹿知知,说来都是玄月如今的风云人物。而且对于在这里的上清玩家们来说,折竹画万古这原本就是死对头的指挥们就不说了,仙君这可是个“叛徒”啊!他小鹿知知又是个搅到梦剑梨涡感情里的人……总之,他们几人往这里一站,那就是大写的四个字——槽点满满。
面对玄月的几位,这里全部的上清玩家,能不觉得怪异才是怪呢。
真不知道梦剑是怎么把“长夜功臣”几个字说出口的。
路知许心里无奈,但还不等他出声,一个女生就越过人群走到了他们身前:“哎呀,我就说给你打电话呢哥,一去去了这么久。”
那女生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妆容精致,长裙摇曳,脸上的笑容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转向路知许的时候有那么短暂一瞬的复杂,很快就又恢复完美:“小鹿你好,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我是梨涡,今晚我哥做东,放开了玩就行。这里都是自己人,可以不用拘束,一定吃好玩好。”
如果只看这言行,路知许实在很难把她跟游戏里那个说出“你能走吗”的人对上号,更想不到那个出口恶劣的莎莎会是她,连很久之前粘着他想学指挥的样子都和眼下差之甚多,完全不像一个人。
心中感慨,他摘下口罩,淡淡还以一笑,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实在是不想再有什么牵扯了。
但路知许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不说。
“——噢,真的吗?梦老大做东啊?”画万古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绕着小圈把这里转了两圈,一片寂静中,他随手抓了根香蕉剥开,一点也不见外。
“这么大方啊,那真是谢谢了呀。那什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能不能提一下?”
画万古,梨涡,梦剑。他们之间的事,在场的玩家无人不知——老恩怨了。
而这会儿听画万古开口就是“梦老大”,玩家们顿时来了兴致。
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新边角瓜!
没想到开口的是他,梨涡一僵,娇美的脸上划过些尴尬之色。
旁边人群中,又两名女生径直穿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到梨涡身前,面色不善看向画万古:“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上来就找事算什么?”
“这我就不爱听了,怎么找事了?”仙君皱眉,也向前一步,“人家只不过说有个请求,就找事了?何况又不是跟你们说,你们插什么嘴,想找存在感吗?退一万步,‘过去的事’都是人做的,敢做就别怕被人说吧?你家主子都没开口呢,你们出来跳什么,这么草木皆兵才真是丢人。”
“那也轮不上你这个叛——”
说话的女生脸色铁青,正要再反驳,梦剑已经冷下神色。
仙君再没用,也是前指挥;仙君再怎么离开上清,今晚也是他请来的客人;仙君再怎么气人,他还在这里——这等场合,哪里轮得上别人来当着他的面指点、下客人的脸面?
他沉目瞥了女生一眼,后者立时噤声。
梦剑这才开口道:“抱歉。帮里小女生不懂事。”又转向画万古,微笑以对,“是的,今晚我做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提。”
画万古“哦?”了一声:“真的呀?”
梦剑颔首:“不用客气,你们为长夜拿下了冠军,这是大家的荣誉。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我会尽力帮忙。”
路知许跟身边一直没开口的叶闻竹对了个视线,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意思:老画没事吧?——就这么由他们闹?
叶闻竹也冲他挑挑眉:没事,他有谱,倒是你,不管管仙君?
路知许眼睛一弯。
这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仙君什么脾气,仙君再怎么闹也就是小孩儿胡闹,能有什么事。
却听画万古悠悠道:“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我有几个兄弟也想来玩玩,问我行不行,有没有他们的酒呢。”
他叹气,原本稳重的人,在梦剑这种于社会浮沉了许久的人面前也显得青涩许多,属于青春男大的气质还是藏不大住了。
听到这个答案,梦剑微微一笑:“这是小事,当然可以。让兄弟们来吧,酒水还是管够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真不愧是上清老大,有魄力。比我们老大也差不了多少了——”画万古哈哈一笑,拿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你们聊。”
没想到这人最后还要拉叶闻竹出来抬上一手,不少上清忠实小斗士顿时都觉得跟吃了屎一样,
——……怎么就比你们老大差不了多少了?我们老大请大家吃饭喝酒,你们老大做什么了?
好在梦剑没有怎么介意。
看向路知许:“我们去那边坐吧——大家自便,不用围在这儿了,各自吃好喝好,等会儿让他们把音响拿上来,给兄弟们k歌用。”
厅中玩家各自散去,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路知许按下又准备找茬的仙君,也带上标准的社交微笑:“好的。”
几人到梦剑早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梨涡做为东道主的女友,自然而然是要全程陪客的,但不知道是因为不想面对路知许还是对着画万古会尴尬,她这会儿有点想逃,只是又被两边的闺蜜按下,最终只能僵着笑脸坐在梦剑身边。
画万古打完电话就也跟着回来了,很快,他又起身,说是出门接兄弟。
小礼堂内,寂静很快再次全面降临。
只因,画万古回来是回来了,但——
与他一起涌入小礼堂的,还有一群堪称“乌泱泱”的人头。
对,就是“涌入”。
乍一看约莫二十来个玩家跟在画万古身后一道进门,男男女女不一,但很显然,都是生面孔。
也基本不用猜,肯定都是玄月的。
礼堂内上清大帮会的玩家们脸色呆滞。
……这是来干嘛,打秋风的穷亲戚?
说让来蹭饭蹭酒没错,可也不是这么个蹭法吧!
画万古笑眯眯跟身边的她不懂介绍:“哎,不懂,来,见见今晚请客的大哥——这是梦剑。”
她不懂,炒萝卜丝,还有一干路知许先前在休息室都见过的熟面孔、以及更多的陌生面孔,乌乌泱泱全到了他们桌前,笑嘻嘻跟他们打招呼。
“竹哥,我们来啦——”
“哎呀,仙君,你少给小鹿添麻烦,等会儿可别喝多啊!”
“真够意思啊老画,这种局也不忘了兄弟。”
“跟上清家人们的联谊,早说啊,我也好穿帅点来,没准还能顺利入赘上清呢哈哈哈。”
“哦哦,差点忘了,梦老板,晚上好啊,今晚就打扰了哈!”
三人就是一台戏,这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个,嘴巴又都不消停,碎嘴子起来真就嗡嗡嗡的,一通自来熟的调笑,把在场的“原住民”们都惊呆了。
……这他妈的到底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怎么的,要发展线下阵营战了吗?
周遭闹闹哄哄,路知许神色不变,笑着应对跟他来打招呼的人,桌下的小腿碰了碰叶闻竹的,只间隙浅浅睼过去一眼。
这当然不是什么画万古叫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在路上折竹这人就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看,原来是发消息呢。
叶闻竹垂着眸,专心致志地剥着橘子,没有丝毫受到周围影响的样子,被桌子遮挡的膝盖却紧紧挨着路知许的,又轻轻贴了贴。
以无声应答,路知许又忍不住笑了笑。
梦剑目光沉凝,落在画万古身上定定半晌,最终又转向路知许。
“看来你在那边也很好。”
很明显,不管这是不是画万古叫来的人,这都是来给他们撑场面的。
怕他们到上清玩家群中受欺负也好,其他的原因也罢,总之就是来充门面的。
闻言,路知许眉眼间晕着笑意,散漫又温和地笑道:“是,还不错。受到了很多关照。”
不知道是他神态中的理所当然太明显,又或者是那轻飘飘叙说“受关照”的语气太过轻和,梦剑只觉得这个回答极度刺耳。
——在玄月受到关照,是指在上清时大家没有关照他吗?这是值得他这么高兴的事吗?在他看来,这是比在上清时要好的吗?
那上清呢?他们呢?
他们就被他随意地、就这样丢到身后了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吗?”
去玄月不是权宜之计吗?
不是在闹脾气吗?
误会解除,又看到现在的上清在他手里这样其乐融融、这样井井有条,那该回来也就该回来了,不是吗?
他们联手一定会把上清变得比曾经更好。
——玄月的人在这里耀武扬威也就算了,可他是阿知,他可是阿知!
阿知不是玄月的人,他是上清的,是上清萌新们的游戏指引者,是上清的指挥,是上清的管理。
他为上清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在提起玄月时这么开心?
梦剑蹙眉,缓慢重复:“一定要这样吗?”
饶是路知许也有点跟不上思路了,他疑惑抬眼:“……嗯?”
“梦哥是说你实在欺人太甚——”
梨涡身边,一直关注着他们谈话的那位女生,在确认了梦剑也感到不开心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装什么装?”
梨涡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想拦时已然来不及。
只听那女生冷笑一声,语气古怪:“身为上清的管理,带着玄月的人来砸场子,你真牛啊,小鹿知知——还是说,应该叫你阿知?”
全场一片死寂。
阿知,游戏里叫阿知的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但听在在场的玩家们耳朵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却都是同一个人——不管他们是哪个阵营的。
玩家群中,无论是上清的还是后来的玄月的,头一次无比默契,都陷入了沉默。
而这沉默继而又犹如会传染的魔法般,一传十十传百,伴随着窸窸窣窣传来传去低低的“阿知?”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礼堂,效果极佳。
画万古眼观鼻鼻观心,然后在炒萝卜丝以及她不懂等人不可置信望过来的目光中,矜持地抿了口饮料,继而不动声色淡定点点头,用态度无声表明立场:
是的,你们没听错。
是的,我早就知道。
是的,一切正如此。
所有和他较为亲近的、或和小鹿知知相熟的玄月管理层玩家们:……
好的,既然万古都知道,那折竹他也绝对知道。
真的是那个阿知啊?!
那他还——
……完犊子。
大发了。
而另一边的上清阵营中,沉默蔓延了良久后,才有人缓缓开口。
“她刚刚……说谁?”
声音并不大,但这小礼堂中实在是太安静了,故而,明明不大的一声,在安静的氛围中传得极度清晰。
“……阿知?”
她刚刚,是说了“阿知”吧?
好像还听到了小鹿知知的名字?错觉吗?
——哪个阿知?
……谁是阿知?
所有意识到什么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当先一桌的几人身上。
他们审视的目光扫过梦剑,扫过梨涡,扫过仙君、扫过折竹扫过画万古……最终落在了小鹿知知身上。
梦剑仙君梨涡都是自家人,常年一起,折竹画万古也都是老熟人,只有一个小鹿知知,算是在“阿知时代”中全然没有出现过的。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答案。
那么、所以,刚刚那声“阿知”,果真不是他们听错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的确是在叫小鹿知知。
在场之人无不是听说过阿知大名的,尤其是作为上清玩家的大家,他们对阿知算是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本人不认识、没打过交道,那也是如雷贯耳。
小鹿知知是阿知?
这又是什么玩笑啊?
假的吧?
退一万步讲,小鹿知知和阿知,除了名字里都有个“知”以外,有任何哪怕千分之一的相同点吗?
为什么她要对着小鹿知知喊“阿知”?
早在她脱口而出“上清的管理”时,路知许脸色就是一变,但和梨涡一样,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等关于“阿知”的质问出口,路知许一直带着些微笑意的神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而暗色涌动的眸中,氲着些被藏的很好的忐忑——他突然有些不敢看近在身侧的折竹以及画万古他们的表情了。
他喉头滚了滚,挪开刚刚还在桌底下跟叶闻竹闹腾着玩的腿,抬眼看向那位发声的女生,嗓音沉沉,语气全然不似刚才那样温和:“哦,所以?”
女生一噎,显然是没想到在这种公开场合下揭掉他的面目撕开他的马甲他还能这么云淡风轻,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回过头来问她“所以呢”?
所以?还有什么所以?还能有什么所以?
所以你是个虚伪的小人,你是个扮女生骗人感情的恶心男,是个披着马甲玩弄别人欺骗别人的大骗子啊——不然呢?
你还在问什么?
而且,再退一步,正常人被揭穿后难道不应该恼羞成怒吗,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女生感到费解又迷惑,还有些许动摇。
——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上清的玩家发现他是个抛弃阵营投奔对面的背叛者之后对他心生厌恶吗?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他现在的朋友们发现他是个大骗子、其实曾经是他们的死对头之后和他死亲友吗?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反客为主质问她?
何况不都说阿知脾气很好吗?
这样子是脾气好的样子??
难道说,大家都知道他是阿知了吗……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可是看这些人的反应……不像啊。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然而顶着周围人好奇的注视,再动摇也不能退缩。
悄悄看一眼脸色难看至极、一看就是也在生气的梦剑,她又找回了一些勇气,梗着脖子重新开口、嗓门也大了几个度,她继续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脸大爷一样坐在这里?还带着人砸梦哥的场子,真就忘了你是哪里出来的人了吗?!”
她越说越顺,“当初抛下大家就离开,完全不顾上清的其他人,害得我们在打阵营战时都少了指挥,节节败退,看看沙盘我们上清现在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又这样做,跟玄月的人混在一起,砸上清的场子,狼心狗肺!你把曾经把你当做老大的人们放哪里了?你对得起我们上清的每一个人吗?”
这回,没等路知许说话,梨涡就已经斥出了声:“……袖袖!!”
声声质问中,礼堂内一片静寂,没人在这个时候出声。
路知许却突然有点想笑。
——想笑,他也便就笑了。
只是这笑声多少有点突兀了,引得周围吃瓜人纷纷侧目。
“你笑什么?”这反应太奇怪,袖袖完全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梨涡的喝止,下意识就拔高声音,“——有什么好笑的?是说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你心虚了吗?!”
路知许不搭理她,只边笑边摇头,笑到自己差点呛到,还是身边有人递来一杯水,他喝了两口压下咳嗽,才敛了表情。
——那是折竹递来的水。他知道。但此时却不敢去看对方表情。
所以他也只是看着梦剑,声音淡淡的:“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
“你什么意思,关梦哥什么事,不要欺人太……”
“——梨涡!”梦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看都没看袖袖一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沉眉冷目瞥向身边的梨涡。
头一次被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就连之前闹起来“谁发帖污蔑他是劈腿男”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生气,梨涡心头狠狠一跳,一股浓重的不安渐渐涌上心头,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巨大的不妙预感如厚重的霾盖住心脏,她不由地慌张起来。
一把攥住闺蜜的胳膊,梨涡手指都在用力,指尖攥得发白,脸色也有些微微苍白,祈求一般望了望梦剑:“哥你别生气,不是我让她说的……我这就让她闭嘴——袖袖,不是那样的,你快别说了……”
“不是什么啊不是?你掐的我好疼啊小梨。”袖袖疼得倒抽一口气,费力想要扒拉开梨涡的手,嘴里又疑问道,“不是你告诉我他是阿知的吗?我没说错啊!确实是他啊。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
感受到梦剑的气压越来越冷,梨涡眼圈是连妆容都压不住的红意。
她嘴唇轻颤,视线一直落在梦剑身上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指甲却快要掐进袖袖的胳膊里:“求求你……袖袖,我求求你,别说了……”
袖袖吃痛,嘶地出声,梨涡却掐她更紧。
“为什么不说了,说啊。”
路知许始终保持着微笑,单肘横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用指尖叩叩桌面,和梦剑对视着:“我还真想听听,我有多狼心狗肺。”
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古怪,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之前还一起共事的兄弟朋友们。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更别提路知许的态度更是摆明了把对“背叛阵营”说法的不屑给放在脸上了。
有古怪,有大古怪。
还没从“小鹿知知就是那个阿知”的惊天大瓜中回过神来,大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新的内幕,寻瓜雷达嗖嗖直转。
难道说——阿知的离开,并不如大家一开始想的那样,是正常的A游戏,而是跟谁闹了不愉快?管理内部有矛盾?阿知败走?
不然也没法解释他A回来之后不回上清,而是宁可去玄月、还跟玄月的管理们玩这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