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山住的病房是特护的,左离到达的时候,整个病床里只有躺在床上的阎君山,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左离心里还想着,如何面对阎方,这下到是省去了。
阎君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白色床单上,被子盖到锁骨以下,露出大片脖颈以及打斜缠绕在前胸和后背的纱布。
阎君山两条剑眉,紧紧地蹙在一起,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左离印象中的阎君山是风流浪荡的,是霸道强势的,身上总是带着吊儿郎当的痞气。
想不到那样的一个人,也能如此脆弱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而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
来时路上,周海告诉他,阎君山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让左离不要担心。
左离看着昏睡的阎君山,心里还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周海站在左离旁边,挠了挠头发,少帅和这位左大当家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少帅本来就没有立场叫人家过来,可少帅那个脾气谁能忤逆他啊。
这才火急火燎地叫左离来,来了之后少帅又睡着了,周海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阎君山,咬了咬牙,暗道真能折腾!
周海转回头,面上带着尴尬的笑意,轻手轻脚地从床边拽过来一个凳子,“那个……只能麻烦左先生等一会儿了!”
第五十四章 这声哥,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
左离点点头,坐在凳子上,就那么干巴巴地看着阎君山躺在病床上睡觉。
周海交代了几句,说他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他,说完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平静地躺在床上的阎君山,以及一脸忧心忡忡的左离。
阎君山的手上扎着连接着吊瓶橡胶管的针头,左离指尖搭着阎君山的指尖,有些冰,似乎比在他们遇袭时更凉了。
左离轻轻握住阎君山的手,掌心对着掌心,想用这种姿势,给那只冰冷的手掌传递一点温度。
左离看着阎君山的睡颜,不觉想到了他在王府的那段日子,整天无所事事,调皮捣蛋的时候。
老王爷给他请的教书先生,被他气走了好几个,就这样的生活,他还是觉得无聊。
直到小阎君山的到来,给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乐趣。
那个时候,阎君山是他的小跟班,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左离嘴角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或许是前一段时间和阎君山聊起那时候的事情。
他的思绪不觉想到小时候抓鱼时的场景,还有阎君山险些溺水的那次。想到这里,左离耳尖倏然觉得有些发烫,另一只手扯了扯发烫的耳朵。
当时他不过是见阎君山没了气息,听大人说过,溺水的人嘴对嘴渡气,人就能活过来。
他当时只是想着,不能让这个弟弟淹死,才渡气给阎君山的,没想到在阎君山那里,竟然成了他的初吻。
左离无意识地嗤笑一声,或许是左离轻微的笑声吵醒了阎君山,亦或是玄之又玄的心有灵犀,这时阎君山搭在他手心的手指动了动。
虽然周海已经告诉过他,阎君山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他的心却是一直悬着的,见阎君山有苏醒的征兆,那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心底,莫名的激动情绪。
左离不禁站起身,摸了摸阎君山光洁的额头,弯腰凑在阎君山面前,轻声呼唤,“阎君山!”
阎君山缓缓抬起眼皮,很虚弱的样子,眼皮只抬起了一半,遮住了大半瞳孔。尽管这样,左离还是从阎君山眸底,看出了三分笑意。
阎君山眼睛定定地看着左离,张了张嘴,好像要对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左离听的不真切。阎君山眼珠转了转,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左离撑着床沿,耳朵贴砸阎君山耳边,这才听清楚,“哥,我想喝水!”声音很轻,很虚弱。
阎君山的这声哥,左离着实愣了一下,好像一下子穿越回了十六年前。
“哦,好!”左离好半天才答应了一声。
这边左离刚倒完一杯水,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敲门走了进来,长的颇有姿色,手上推着装满了瓶瓶罐罐的小推车,小护士眼神看向阎君山,语气娇嗔地说道,“醒了!”
阎君山是阎家军少帅,人长得又精神帅气,即便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也是人模狗样的,走到哪里都招桃花。
阎君山虚弱的眨了两下眼皮,脸朝向左离这边。
护士拔掉阎君山手背上的针头,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阎君山手背上按了半天。抬眼见左离手里拿着一杯水,站在病床前。严肃警告的口吻说道,“病人现在还不能喝水!得再等两个小时,才能进水!”
左离没察觉到护士眼中对他的敌意,他原本就是要喂阎君山喝水的,被护士这么一说,他有些心虚。
左离瞟了一眼阎君山,对护士举了举水杯,“我、我自己喝的。”说着喝了一大口水。
阎君山抿了一下嘴唇,偏了偏脑袋,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左离心里嗤笑一声,他能明显感觉到,阎君山幽怨的情绪。
小护士极为尽心地收起收拾起橡胶管和吊瓶,掀开阎君山的被子,回头对左离道。“我要给他换药了,你先出去!”
阎君山无力地抓着左离的指尖,头微微从枕头上离开,厌恶地瞪着小护士,“他、留下!”
简单的几个字,好像耗费了阎君山大半体力,阎君山说完,脑袋砸回枕头里,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阎君山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但小护士却听的明明白白,瞥到了两只搭在一起的手,看向左离的眼神更是带着明显的敌意。
她可是听说阎君山住在这个病房,特意花了几块钱和别人换来的护理阎君山的机会。
小护士玲珑心思,也是有眼力见的,瞧出了两人关系不简单,眼看着自己少奶奶的梦可能泡汤了,小护士面上难掩失落,转眼的功夫,那种尽心竭力的热络劲便没有了。
小护士冷声对左离说道,“你过来扶着他!”
左离能很轻松地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但此时却显得有些笨拙,他怕一个不小心牵扯到阎君山的伤口。
十几分钟了还没把阎君山扶起来,折腾了半天,自己脑门到是多了一层汗。
小护士等得有些不耐烦,态度不是很好,“你不行,我就叫别人了!”
左离大小也是山头老大,被一个小护士这么嘲讽,心里不悦,但他不愿同一个女人一般计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护士。
左离身上那种疏离的气质,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去,小护士吓了一个哆嗦,脸色当时就变了,自觉敛起嚣张跋扈的嘴脸,别过脸,手搭在阎君山后背上。
左离顾念着阎君山身上的伤口,小护士可不管那么多,看着柔弱的女孩,实际上护士的手劲大着呢。小护士手臂穿过左离和阎君山后背之间的缝隙,猛地一个起劲,阎君山那么大个一人,一下子把阎君山扶了起来。
到底是肌肉牵扯到了阎君山背后伤口,“啊!”地嚎叫了一声,后背上渗出一层细汗,瞪了一眼小护士。
左离笔挺地坐在床上,让阎君山倚靠在自己身上,“很疼吗?”
阎君山眉头皱的深深的,扭头看着左离,瘪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小护士拿出绷带,柳叶眉皱了一下,瞄了一眼阎君山,似乎对阎君山疑似撒娇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小护士手脚麻利地开始解阎君山身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地。最终露出后背肩胛骨上一个黑红色的血洞。
肩胛骨处血糊糊的洞,血肉微微外翻,周边隐隐有泛红的迹象,明晃晃地展现在左离面前。
尽管见惯了各种血淋淋的伤口,甚至各种奇形怪状的死尸,但当左离看到阎君山背后的血洞的时候,内心还是触动了一下。
小护士给阎君山换药的时候,左离听到阎君山小声哼唧了两声,他感觉自己前襟温热又湿乎乎的潮,应该是被阎君山后背渗出的汗水。
换过药重新缠上绷带,左离小心翼翼地把阎君山放回床上,小护士推着小推车出去了。
左离心里还想着阎君山想喝水的事情,既然护士不让喝水,一定是有道理的。
他看着阎君山干涸起皮的嘴唇,以及阎君山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神。他用手指沾了一些水,涂抹在阎君山的两片唇瓣上。
阎君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祈求的目光看着左离,虚弱的声音说道,“哥,我渴了,你给我点水喝!”
“求你了,哥!”
“不行!”左离回绝道。“再坚持一会儿,你就能喝水了!”
左离放下水杯,一下一下抚摸着阎君山的头顶,前额上的头发就着冷汗,尽数向后服帖,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俯身亲吻了一下。
左离的这个动作似乎讨得了阎君山的欢心,阎君山嘴角挂着笑意,伤口伤口好像都不疼了,乖顺地躺在床上,不再朝左离讨要水喝,只是目光柔和地盯着左离。
左离坐在病床前,手和阎君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阎君山身体虚弱,不能长时间说话,左离就自己说,讲他在左家寨的事情。
阎君山听得认真,时不时嗯啊两声回应一下。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小时,左离给阎君山喂了少量的水,阎君山便睡着了。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阎君山也没什么事情了,左离见没自己什么事情,就想着回家。
但周海拎着大包小裹地进来,床褥,睡衣,脸盆水杯……过日子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周海在隔间铺好被褥,对左离歉意地说道,“家中佣人都有事情,暂时抽不出人手照顾少帅,左先生如果那没有什么事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一下,照顾少帅几天!”
左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阎家在海阳城只手遮天,绝对不可能找不到一个人来照顾阎君山,甚至不需要阎君山亲自开口,周海说一声,就会有大把的人来领这个差事,给阎君山换药的那个小护士,不就是挺尽心的吗。
但左离没有戳破周海蹩脚的谎言,阎君山是为他受的伤,他照顾一下,也是无可厚非。
左离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视线瞥向周海带来的那些生活用品,“那些东西太麻烦了,你还是拿走吧!”
左离流浪的那两年,什么苦没吃过,能有一个地方睡觉,有一口干粮就能活下来,他早已经脱离了精致奢靡的生活,甚至是有些不习惯那样的生活。
但周海可不敢怠慢了左离,左离是他家少帅的心头肉,别看现在病猫一样躺在床上,过两天伤养的差不过了,被阎君山知道,他没有照顾好左离,指不定又要找他的不自在。
周海摆了摆手,有些惶恐地对左离说道,“左先生,这些都是些寻常必须的东西,哦!还有少帅常用的贴身物品和衣服,少帅用惯了自己的东西,别人的他用着不习惯,您就安心在这待着,少帅指不定还得几天能出院呢!”
左离很小的声音说道,“事还挺多!”
“什么?”周海整理阎君山的衣物,回头问道。
“没什么?”左离不觉苦笑一声,听周海这意思,他和阎君山是打算在医院里过日子了?
左离半强迫,半自愿地留在医院照顾了阎君山好几天。
第五十六章 说媒
到底是年轻气盛,身体恢复的快,不过是几天时间,阎君山已经可以自己起身坐在床上。
阎方也只是在阎君山受伤当天来过一次,后来左离连阎方的影子都没见到,周海每天来给他们送三次饭,起初是分两份,阎君山的饭菜以流食为主,给左离的都是万华酒店厨子做的正常饭菜。
这两天,阎君山的伤情稳定下来,左离嫌麻烦,让周海不用把饭菜分开,以清淡为主,两个人都可以吃。
左离和阎君山正吃着周海带来的饭菜,水仙拎着食盒来了。
水仙眼睛瞄了一眼,床桌上的饭菜,啧了一声,“左大哥好几天都没回家,都折腾瘦了,也不说给我们弄点好吃的!”
阎君山正用勺子吸溜吸溜地喝白粥,闻言,抬起头,眼睛瞟向左离,上下打量,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歉意,“好像是瘦了!”
左离轻笑一声,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瘦点好啊,做衣服的料子不就省下来了!”
“那才能省下多少啊,以后你做衣服的料子我包了!”阎君山说道。
水仙噗嗤笑了一声,从食盒里拿出几盘子菜,红烧肉,酱肘子……一水的荤菜,阎君山大病初愈不能沾荤腥,这些明显是给左离带的。
没有阎君山的份,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把水仙带来的菜,推到左离米面前,自己继续乖乖地喝白粥。
吃完饭,水仙收拾盘子碗筷,房间内剩下左离和阎君山二人。
阎君山眼睛瞄了一眼关闭的房门,他还想着遇袭之前的重要任务,这两天他和左离相处的心情挺不错,要不是水仙过来,给水仙说媒这茬都快忘记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左离面前。
“大当家,水仙多大了?”
左离坐在床边削苹果皮,“十七八岁吧,怎么了?”
阎君山往左离身边蹭了蹭,“我有一个小兄弟,和水仙年纪差不多。水仙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找个婆家了,一个大姑娘总待在你身边算怎么回事?你不会是真的……”
阎君山说道这,倏然闭上了嘴巴。他们上次吵架,就是因为阎君山认为左离会娶水仙,才没控制好情绪,吵了起来。
左离手上削苹果皮的动作没停,虽说他和阎君山现在的关系,依旧不清不楚,但已经不能再拿水仙来当挡箭牌了。
对水仙不公平,对阎君山更不公平,这件事俨然成了阎君山心里的一根刺。
阎君山说的没错,水仙一个大姑娘,不能整天跟在他一个大老爷们身边,虽说自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但传出去,到底是好说不好听。
左离把削好的苹果,用小刀切下来一小块递给阎君山,“你那有合适的?”
阎君山早就做足了功课,见左离搭茬来了劲头,苹果咬的“咔哧咔哧”直响,含糊地说道,“我特意选了一个人品才貌顶呱呱的,包你满意,等过几天,我就让周海把人给你带过看瞧瞧。”
“那人是做什么的啊?”左离切下一小块苹果放进自己的嘴里。
“跟着家里做布匹生意!”
左离点点头,“若是家世人品不错,相看一下也成,不过这事得水仙点头吧?”
左离看着手中的半个苹果,两条眉毛微微皱起,他和水仙一同生活,也差不过大半年了,突然说起水仙的婚事,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阎君山可不这么想,心里都快乐开了花,擎等着水仙那个电灯泡早点嫁出去。“那我可就让周海把人带来了!”
“你们是在说我吗?”水仙推开门对两人说道。
左离看向水仙,虽然他很赞同阎君山,突然想到他既不是水仙的父母,又不是水仙的兄长,好像没什么立场张罗水仙的终身大事。
但水仙待在自己身边,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左离犹豫片刻说道,“水仙……”
阎君山似乎看出了左离为难,他才不管那些弯弯绕,心里巴不得水仙早点嫁出去。
阎君山说话直来直去,左离刚开了一个头,他这边便抢过来话茬,“我给你找了一大帅哥,相貌堂堂,家世人品都好,你嫁过去,那可是得了好福气!”
水仙一边把洗刷好的碗筷放进柜子里,一边同阎君山说。“既然相貌堂堂,家事和人品都好,那你嫁过去,这福气给你!”
“嘿!”阎君山被噎了一下,偏头控诉般地看向左离。
左离被水仙的话逗笑了,当初就是因为水仙逃婚,他们在才能相识。水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很有自己的主意,是一个敢于同自己命运抗争的人,虽然是个乡野丫头,但她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屈从的人,水仙能有这样的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水仙接着说道,“我才不要依附男人活着,我们女孩子也有人权,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一点都不比男人差,正所谓男女平等,谁也没比谁高贵!”
左离怔楞地看着水仙,水仙的这一番言论,属实惊到了他。
左离和阎君山互看一样,左离问水仙,“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邱先生和邱柒都说过,邱先生还说过,我们都是人民,要敢于反抗恶势力,争取自己的权益!”水仙眼神瞄向阎君山,好像这话是特意说给阎君山听的。
“邱庐?邱庐的话你也信!”阎君山啧了一声,“臭丫头,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恶势力。”
水仙狠狠地剜了一眼阎君山,崇拜的语气说道,“邱先生什么都知道,天文地理什么都懂,邱先生还说了,你是军阀!是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左离下意识瞥向阎君山,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此时真有点佩服水仙的勇气,他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啊,水仙已经从那个唯唯诺诺的乡野丫头,脱胎换骨成了了一个思想战士。
这话恐怕整个海阳城的人都不敢当着阎君山的面说出来,依阎君山那个脾气,有人敢说这句话,别说当着面了,就是有人在背后这么说,传进他耳朵,他都会把那人扔进大牢里,押赴刑场,随便安一个罪名,就能让那人身首异处。
阎君山微低着头,面色很不好,要不是看在左离的面子上,他现在就可以叫周海进来给这个臭丫头收尸了。
左离既然把水仙看成他的眼珠子,阎君山到底估计着左离,没把水仙怎么样,自己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生了一会儿闷气。
沉默了一会儿,阎君山转头对水仙平淡地说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左大哥有事说!”
水仙随嘴问道,“什么事我不能听的,你可不能欺负左大哥!”
刚才水仙说的那些话,把阎君山气的够呛,阎君山有意羞臊她,水仙一个大姑娘,专捡不入耳的说,“我和你左大哥被窝里那点儿事,你想听就听,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听,我不介意!”
阎君山挑衅似地拉过左离的手,在水仙面前亲密地十指相扣。
水仙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只手,视线在左离和阎君山脸上转了好几个来回。
“你……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水仙闹了一个半红脸,水亮亮的眼睛瞄了一眼左离,眼眶红红的,似乎要哭的样子。
左离任由阎君山牵着他的手,视线和水仙短暂相接,便错开了。阎君山说的虽然有些露骨粗鄙,这次他却没有反驳。
一直以来他都把水仙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他对水仙一丁点别样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做过什么,或者是说过什么,让水仙误会了,致使水仙对自己产生了别样的感情,左离对水仙多少是有点愧疚的,这种事情最好早点说明白。
暂且不论他和阎君山什么关系,阎君山的话能断了水仙对自己的念想,也是好的。
水仙站在病床的另一侧,和左离面对面,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看起开很伤心的样子。
水仙固执地问道,“左大哥?”似乎是一定要左离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水仙瞟向一脸得意的阎君山,声音带着哽咽,“他可是军阀!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后你们……”
“水仙!”左离厉声打断水仙的话,余光瞄了一眼阎君山,脸色黑得像夜叉一样,水仙再说下去,他怕阎君山那个暴脾气,水仙会吃苦头。
阎君山周身围绕着一种骇人的戾气,看向水仙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厉光,虽然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
左离却感受到了,埋藏在阎君山体内的怒火,已经临近沸点,平静的表面之下,是翻腾愤怒的情绪。
水仙这番明显针对阎君山的话,既然是邱庐教给她的,其中多少带了点个人观点,阎君山是军阀没错,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动乱局面,不是某一个人造成的。
左离安抚性地拍了拍阎君山的后背,“你先休息一会儿!”
阎君山愤怒的视线从水仙身上移开,乖顺地对左离点点头。
阎君山肩胛骨处的枪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尚未痊愈,起卧还需要外力,左离扶着阎君山躺回床上,对水仙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左离扯过被子,给阎君山盖上,掖了掖被角,“水仙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先睡一觉!”
阎君山鼻音哼了一声,“我犯不上和一个丫头一般计较,都是邱庐看我不顺眼,在水仙面前瞎说的,你给水仙换一个教书先生!”
“邱先生是水仙的老师,而且,你也看到了水仙最近进步很大不是吗?”
阎君山脸色又沉了下来,“你这是在变相地夸邱庐,邱庐对我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上次,差点弄死我!”
左离接着给阎君山顺毛,“你那么厉害,十个邱庐也打不过你啊!”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这句话,阎君山听着莫名地受用,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面上更是带着得意的神色,顺着话茬说道,“那当然,就他那小身板,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撂倒!”
“是!”左离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出去一下,你自己待一会儿!”
阎君山双手紧紧抓着左离的手,像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你要去哪?”
“我出去看看水仙!”
“哦!”阎君山松开左离的手,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眼巴巴地看着左离,“那你早点回来!”
左离笑着点点头“好!”
左离推开病房的门,没有看见水仙的身影,门口长椅上坐着哈欠连天的周海。
周海站起身,对左离说道,“左先生,有什么事吗?”
左离让周海照顾阎君山一会儿,说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交代周海几句,转身走了。
左离在医馆大门口的花坛边上,见到了坐树荫长椅下,正揪扯花瓣的水仙。
左离中规中矩地坐在长椅的另一边,和水仙之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往来进出医院的人,沉默着。
他没有额娘,小时候陪在他身边的那些嬷嬷丫鬟,每天循规蹈矩地伺候他,没有同他讲过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
长大之后进了左家寨,接触的都是一些糙老爷们儿,偶有带家属的,也都是些真性情的。
面对心思细腻的水仙,左离心里犯了难,他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水仙心里好过一点。
水仙就像没看见左离一样,坐在那儿,低着脑袋,兀自揪扯着手的花瓣,花瓣揪秃了,就用指甲一点点地掐茎叶,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两人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左离先开口,歉声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