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从怀中掏出零零碎碎一包东西,放到地上,在阎君山面前依次摆开。
阎君山定睛一看,这些东西别的他不认识,可那个淡紫色的小方瓶,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用于事后处理伤口的,他有一个小情人那里就备着一样的东西。
阎君山心里嗤笑一声突然想起了左离特意交代他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此时微微上扬着。
左冷便摆弄边对阎君山说:“我那个侄子就是那倔脾气,只要你伺候好他,这几天他不会亏待你的。”
左冷给阎君山露在外面的伤口上过药便出去了,留给他那只淡紫色的小方瓶,并告诉了他用的方法。
那个小辣椒嘴那么硬,又那样好面子,肯定不会管别人要这种东西,定会强忍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死要面子活受罪!
阎君山开始臆想,小辣椒在他的那些土匪兄弟面前,一面忍着身体某个部位疼痛,一面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憋屈的心情缓解不少,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不下心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他“嘶~”了一声。
阎君山一手捏着淡紫色小瓷瓶把玩,一手捂着嘴角的伤口,小幅度地笑着。
装作若无其事的左离刚踏进饭堂,原只是有些碗筷碰撞的声音,此刻就像是炸开了锅。
百十来号的大老爷们见左离进来,齐声欢呼起哄架秧子,房顶似乎都颤了颤。
左离是黑着脸进来的,因为昨天的事,他是想训斥一番他的这些兄弟,真是最近他没怎么发火,这些人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但寨子的里的兄弟各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好像昨天当新郎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就像是左冷说的那样,他如今都二十六了,寨子里和他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他昨天才刚开荤。
寨子里确实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左离被他们的气氛感染,只能压下心中的火气,吃下了这个暗亏。
嘴角挤出一抹笑意,扫了一圈兄弟们,伸出手掌心向下压了压,扬声说道,“行了,都好好吃饭吧!”
有眼力见的兄弟,特意给左离让出了一个位置,左离刚挨上板凳,身体某一个地方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见大当家坐下又突然站起来,众人又不说话了,近百双眼睛都在突兀地站起来的左离身上。
因疼痛,左离后背上已经渗出了些冷汗,嘴唇也有些发白,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想把阎君山那个浪荡子捏死的心都有了。
左离反应极快,端起汤碗,视线扫过众人,“弟兄们!我左离能有今天,全都仰赖各位的关照,我以汤代酒,敬过各位。”
“大当家客气!”
“要不是大当家的,我说不定已经死在哪个阴沟里了。”
说话的叫王生,原是山下的佃农,因秋收的时候偷偷藏了半袋子小米,差点被地主活活打死。左离正好从庄子回来,路过看见躺在路边奄奄一息的王生,带他上了山。
左离放下汤碗,手背擦了一下嘴,指着王生,“既然来到左家寨,大家就都是兄弟。”
众人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叙说原来自己怎么怎么样,越说越来劲。
左离脸上勉强还挂着笑容,咬牙忍了一会儿,看兄弟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找了一套说辞,连饭都没怎么吃,就离开了。
左离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没多大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皱了皱眉,身后还疼着,好不容易忍着疼痛爬到床上,懒得起来开门,扬声问道:“什么事?”
“大当家!柴房里的那位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
是王嫂子的声音,王嫂子是王生的婆娘,那年左离带王生上山没多久,便接来了他的婆娘,王嫂子平常在寨子里没什么事就做做零工,比如给阎君山这样的肉票送吃送喝,保证不饿死的同时传点话。
阎君山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这个土匪说的。
左离想到阎君山此时还抓着他的一个“把柄”,还是让王嫂子带阎君山来。
昨天大当家当新郎的事情,整个寨子可是当做过年来过的,王嫂子把人带到,眼神在阎君山和左离身上瞄了好几眼,笑了笑,识相地一句话没多说便离开了,甚至还非常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阎君山看着紧闭的房门轻笑一声,丝毫不见外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左离见阎君山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问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说吧!”
阎君山放下水杯,扫了一眼左离,视线在左离身后那坨软肉上,停留片刻,心里嗤笑一声,“给我找一间干净的屋子。”
左离心里还憋着火气,自己兄弟拿着没办法,没想到阎君山竟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舔着脸来管他要干净的房间。
左离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对阎君山说:“休想!”
阎君山也不恼怒,故意卖起了关子,“我手上有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左离轻哼一声,“我最需要的东西就是你的狗命!”这话说的不假,发自他的内心,不只是因为两人一夜荒唐,还有上一辈人的恩怨。
阎君山只当做是这个大当家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气恼,他这个真正的受害者都不怎么计较了,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阎君山说笑道:“你想要我的狗命,那你就放我回去,我把我家旺财带给你,随你怎么处置。”
“你……”左离还想说点什么还嘴回去,但想到他才是主宰阎君山此时命运的那一个,阎君山至少还要在寨子里关上好几天,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左离悻悻地偏过头,不看阎君山,“没事就走吧!”
第五章 早晚收拾你
阎君山长腿走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了左冷给他的淡紫色小方瓶,在左离面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阎君山打开瓶子的木塞,随着“嘣”的一声,淡淡的草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左离不禁嗅了嗅,他对草药不熟悉,只能闻出用于清凉消肿的薄荷的味道,不明所以地看向阎君山。
左离的眼睛水亮水亮的,像不染纤尘的琥珀一样,清澈中透着对情事这类问题的愚蠢。
经过两天的接触,阎君山差不多摸清楚了这位大当家的脾气,他有意直接告诉左离这是什么东西,但又怕左离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他打入地牢。
阎君山略微沉思一会儿,斟酌了一下措辞。
拿着药瓶,在左离的注视中,慢悠悠地做到了椅子上,塞子塞回瓶口,拿着药瓶在手里把玩。
“你们二当家医者仁心,知道我这个肉票,昨夜劳累了一晚,身心疲惫。”
“哦!身体某些地方还受了伤,所以……”
阎君山说话的时候,特意在一些地方上加了重音,左离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耳尖不觉染上绯色。
阎君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左离打断,“住口!”
他手心向上,没好气地说,“拿来。”
但阎君山好像还没有要给他的意思,阎君山拿着药瓶,目光直视左离的眼睛,挑了挑眉,眼神好像在说,事情还没答应呢,我不会给你。
左离扬声吩咐门外人,咬牙切齿地说:“收拾一间客房!”
大多数情况下,绑来的肉飘直接丢到地牢,关进柴房那是上等待遇,住进秃顶子山客房的肉票,阎君山也算是独一份了。
秃顶子山上似乎不怎么招待客人,所谓的客房不过了一件草屋,四面漏风。
阎君山往身上裹了裹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极为嫌弃地掀开,“这什么啊,一股子霉味。”
这里除了多一条又湿又臭的被子,和柴房有什么区别,阎君山突然有一种被左离耍了的感觉。
秃顶子山景色很美,远山薄雾弥漫,在晨光的映衬下闪着暖黄色的光晕,藏在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似乎在回应着站在高处的人。
阎君山昨天没睡好,天还没亮便被这里的蚊子叫醒,脖子上被咬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这几天他大约算了一下,左家寨兵力少说几千人,若是编入阎家军,在如今世道,多一分兵力便多一分说话的权利。
趁没人注意,他爬上房顶,注视远方,忽听得“砰”的一声,伴随着脚下纷飞的草屑。
阎君山下意识后退脚步,重心不稳,踉跄两下,他稳住身形,循声望去。
左离手里拎着一把枪,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刀疤慌里慌张地敲他的门,说有人站在屋顶山,想不开要自杀。
刀疤口条不利索,左离没等刀疤说完便匆匆赶了过来。
一大早上,站在屋顶,张开双臂,确实像是要自杀的样子,但他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阎君山。
左离瞥了一眼刀疤,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单纯的很,他宁愿相信房顶上是一只猪想不开了,他也不相信阎君山会自杀。
左离收起枪,阎君山的动作有些滑稽,嘴角不觉弯了一下,扬声厉呵“下来!”
阎君山身高腿长,常年带兵打仗,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从屋顶下来,满脸痞笑,“大当家,早!”
“你干嘛呢?”
阎君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屋顶方向,“看风景。”
刀疤听到阎君山轻描淡写的一句“看风景”一下子就火了,害得他有在大当家面前出丑。
“你……你……你大早上,看……看什么风景,有什么可……可看的。”
左离目光灼灼地看着阎君山,心生几分怀疑,默然片刻,“秃顶子山林木茂盛,看不到下山的路。”
“即便是你找到了路,山间常有野兽出没,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阎君山漆黑如墨的眸子微滞,很快不动声色地恢复如常,对左离笑的更加灿烂了。
“大当家误会我了,我真的在看风景,”阎君山上前一步,距左离进了些许,“我现在还舍不得离开大当家的,才不回去呢。”
刀疤老脸一红,缩了缩脑袋,偷偷瞅了一眼左离,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
阎君山话说得直白又露骨,左离讪讪地把准备好羞辱阎君山的话咽进肚子里。
白皙的脸上染上几分恼怒,眼神中带着寒光,枪口抵在阎君山的下颌,“少和我油腔滑调的。”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准走出房间,不然就去住地牢。”
左离手握双枪,几十米开外用细绳挂着几个瓶子,是他平常练枪的场地。
随着“砰砰砰”的几声,绳细尽断,瓶子应声而落。
身后叫好声不断,左离皱了皱眉,最近他的心情不怎么好。只是象征性地示范了两下,便让刀疤顶了自己的位置,教习大家枪法。
他找了稍远地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曲起一条腿,闭眼仰躺在上面。
算算日子,赎阎君山的人应该这两天就到了,五千大洋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阎方为了自己的儿子舍得割这么大一块肉下来,心里肯定不痛快。
左家寨最近可能不会太平,兄弟们都要过日子的,他得好好谋划谋划以后的路。
“大侄子!”
左离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坐直身体,白了左冷一眼。
左冷单手一撑,跳坐在石头上。
因为左冷的自作主张,他吃了阎君山一个暗亏,心里不痛快,好几天都没理左冷,他的视线落在训练场上。
左冷见左离不搭理他,往左离身边凑了凑,肩膀磕了左离肩膀一下,“想姓阎的那小子呢吧”
左离实在无法忍受这个老不正经了,阎君山应该是他亲儿子才对,两个真是臭味相投,“叔!天要下雨了,草药是不是该收收了。”
左冷最在乎的就是他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材,闻言不觉看了一下天,嘿嘿笑道,“大侄子,这都多少天了,还生我气呢!”
早晨的时候他还听刀疤他们说,阎君山那小子的脖子上有一块红印字呢,又是舍不得回去怎样怎样,难道是我这侄子尝到甜头玩腻了。
“你要是不喜欢阎君山那样的,我给你找一个嫩一点的。”
“就是耐性可能不好……”
老东西脑子里只有这些,左离听不下去了,跳下石头,对身后的念叨充耳不闻。
第六章 下山
肉票交易地点选在两山夹一线的羊肠小道,当初绑阎君山的地方,由刀疤和王生带着十几个兄弟押送阎君山下山,对方只来了八九个人。
五箱大洋,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进行的异常顺利。
左离站在左家寨高处,他想看看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枪口对准交易的另一方,仔细找了两遍,没有发现阎方的身影。
阎君山双手被绑在身后,像来的时候一样,脑袋上罩着黑布袋子。
他感觉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走!”
他向前走了几步,听到久违的声音,他的副官周海说道,“少帅你没事吧?”
紧接着是不同人关切的声音,头顶的黑布袋子被拿开,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刺目的阳光,他眯了眯眼睛,看向记忆中左家寨的方向。
来接阎君山的有大帅府里的管家李伯,知道阎君山的脾气秉性,特意带着几身阎君山平常穿的衣服。
阎君山脱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上一身干净的西装,又恢复成一副花孔雀的样子。
他骑上马,坐在马背上,高声喊道,“左大当家,我一定会回来的!”
阎君山的声音很大,在两山之间回荡,极具挑衅意味。
左离看着阎君山化成一小点的身影,枪口朝上,“砰砰”两枪,以示回应。
小辣椒就是小辣椒,连打招呼的方式都别具一格,阎君山轻笑一声,不在流连,收起笑脸,扬起马鞭,一骑绝尘。
五千块大洋整整五箱,整齐排列在左家寨堂屋供桌前。
左离握着三支飘着青烟的香,对前任左家寨大当家的排位,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里。
转回身对刀疤说道:“二当家指望不上,老三回来之前,左家寨你就先照应着。”
老三即左家寨三当家,前段时间老母病逝,回老家安顿老人家去了。
左家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多数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人生,但有的人不愿意,就比如左离,他们不知道左离的身世,却都知道左离有一个很厉害的仇家。
大当家想下山报仇,无可厚非,却不让他们任何人跟着,这话说得像是给自己处理后事一样,堂屋内众人表情严肃,气氛颇为凝重。
左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刀疤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点点了头。
左离接着说道:“这些钱,一部分给想下山过日子的兄弟们。”
“留出点日常开销,寨子里还有几十人都没有枪,剩下的买枪。”
众人对这些钱的分配没有异议,左离又安排好寨子里事宜,众人纷纷散去。
左离十几岁被左冷救起,左冷等于是他的半个父亲。
左冷等众人走后,难得展现了一次做长辈的风度,他摸了摸鼻尖,对左左离说,“那个,大侄子,你真的不考虑带两个兄弟?”
“冷叔,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左冷点点头,从他认识左离的那天,就知道这孩子脾气倔,谁都劝不动,当初前任大当家看上他的时候,就说过要替他报仇的事情。
问了好久,左离愣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后来大家渐渐熟悉,才从只言片语中猜出左离原身份可能不简单,仇家不是一般人。
天还没亮,左离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他只带了一些盘缠两条枪,山下庄子里有落脚点,距离阎家军所在的海阳城稍有些远,他打算在先去那里修整。
山里的早晨气温有些冷,左离骑着马不疾不徐地走在小路上。
庄子里似乎是有人家办喜事,左离还走进庄子,热闹喜庆的唢呐声,传进他的耳朵,听得人心生欢喜。
左离藏着心事,自离开王府后,便没有看热闹的心思,为表示尊重,他勒紧缰绳,停在路边,大红喜轿从身侧经过,他听到若有若无呜咽声。
大抵是刚离开爹娘,新娘子伤心吧,左离没有想太多。
左家寨在庄子里的暗桩是一家酒肆,酒肆规模很小,平常客人不多,只有夫妻两人忙活。
左家寨每年都会给暗桩一些钱,暗桩负责提供大户人家的钱财情况,收成如何,左家寨和暗桩之间大多时候,双方属于合作关系。
左离没怎么下过山,酒肆老板见这次是来的是大当家,着实吃了一惊,让自己婆娘准备了上好的酒菜。
老板娘动作麻利,很快张罗好四个菜,卖相一般,闻起来很香。
酒肆里还有一桌客人,老板娘给左离上好菜,便自顾忙去了。
奔波了近一天,左离看到美味的酒菜,肚子有些饿,倒了一大碗酒,听到身后客人议论娶亲的事。
“水仙一大早就被接走了。”
“我看见了,四人抬的大红花轿,听说婆家是海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婆这下可享福喽!”
“是啊!一下子得了五块大洋,谁不眼馋。”
老板娘给客人添菜,盘子放到桌子上,发出“咣当”一声,没好气地说,“眼馋?你们怎么不把自己闺女嫁过去!”
客人放下筷子,站起身指着老板娘的鼻子,“嘿!怎么说话呢?”
“就这么说话,水仙没爹没娘,好不容易有个可依靠的叔叔,那叔叔前脚人刚没,后脚就被婶子卖到了城里,你们嘴上能不能留点口德。”
老板娘心直口快,说话不留情面,那客人还欲说些什么,正好老板过来,说了几句好话,把老板娘支开。
或许是觉得丢了面子,那客人没买老板的帐,直接走人了。
不管走到哪里,拥有相同经历的人,都会莫名升起种感同身受来。
左离想到遇到了那只迎亲队伍,花轿里隐约的哭声,唯一可以靠的人死了,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便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一个女儿家被唯一的亲人卖掉,当时一定很绝望和无助吧。
左离在酒肆住了一晚,昨晚酒肆老板把他的马喂的很饱,跑起来带风。
不过是小半天的功夫,便能看到海阳城的城门楼。
海阳城可以说得上是阎家军的地盘,也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午夜梦回,每每想到安王府,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已经十多年没回来了,不知道海阳城变成了什么样子。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左离翻身下马,找条干净的小溪,马儿在一边饮水,他就着干净的溪水洗了把脸。
此次来海阳城他是为了找阎方报仇的,此时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阎君山来,不知为什么,左离不希望在海阳城遇到阎君山。
阎君山怀里坐着一妖冶女子,女子前凸后翘,只穿了一层纱衣,半透不透,极尽诱惑,轻纱软幔,气氛刚刚好。
阎君山鼻子凑在女子颈侧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喷嚏打的极不合时宜,不知怎地,他瞬间没了心思。
阎君山皱了皱眉头,“你身上什么味?”
女子没有察觉到阎君山语气中的不悦,娇软着身子直接趴在床上,扭动身姿,“你最喜欢的玫瑰香,还是我托朋友从法兰西带回来的呢!”
他以前的确很喜欢小情人们香喷喷的,抱在怀里又软又好闻,可最近他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香软玉滑变成了庸脂俗粉,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每次都不尽兴。
阎君山想到了他在秃顶子山被人暗算药的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那药的后遗症?
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可能,为了增加趣味性,他偶尔也会让他的那些小情人们用,用完之后就像上瘾了一样,只会比原来更浪,没见谁像他这样提不起兴趣。
好生生的坏了兴致,不觉想到了他在土匪窝里的经历,有点可惜,最关键的一段他没记得多少,就连回味一下,都无从回忆。
自从他回来,他家老子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说他一个阎家军少帅竟在一个土匪头子身上栽了跟头,丢了阎家军的颜面。
家里待的不痛快,才想到外头潇洒快活一下,可并没有纾解心中烦闷,阎君山越想越憋气。
女子见阎君山半天没动,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软声软语地说,“来啊!”
阎君山还哪有心思干这事,在女子嘴巴上狠狠亲了一口,顺带把脖子上的那双手臂拿下去。
“乖啊!下次再来看你。”
阎君山穿好衣服,扔下钱,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
左离正吃着酒肆老板娘给他带的大饼,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虽然脏兮兮的,却能看出来模样生的极好,身上穿着带着龙凤图案的喜服,上衣和裙子被树枝一类的东西刮破了,整个人显得很狼狈。
那姑娘身体直打晃,脚步却一刻没停。
见到左离时似乎终于筋疲力竭,姑娘直接跪趴在左离身前,向前摊手,“能、能给我吃一口吗?”
姑娘连吃了三张大饼,左离从姑娘口中得知,这姑娘便是水仙,被自家婶子卖给了海阳城里一富商。
听别人说富商有特殊癖好,娶了十多房的老婆,都是不过一年就死了。
昨日喜轿还没进城,水仙假借上厕所,偷偷跑了出来,他怕那些人追到她,在山沟里躲了一夜,也是难为他一个小姑娘了。
水仙虽然是个乡野丫头,但颇有几分才智和勇敢,多和水仙聊了几句。
左离问水仙,“今后有什么打算?”
水仙水亮亮的眼睛瞬间失去光彩,放下啃了一半的大饼,低着脑袋不说话。
过了半晌说道,“我不能回婶子家了,那些人找不到我,一定会找婶子要人,我回去除了多挨一顿打,结果还是会被送回来。”
左离心里长叹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期的遭遇,心中同情水仙,从盘缠中掏出两块银元递给水仙。
水仙没有接下,却双膝跪在地上,左离吓得后退好几步,水仙边对他磕头边说,“你是好人,求求你收下我吧!”
“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求求收留我!”
他是去海阳城找阎方报仇的,况且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大姑娘不太方便。
左离扶起水仙,“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带着你,”他把银元放到水仙手里,“钱你先收下,这些足够你自己找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了。”
水仙看着手中银元,哭的梨花带雨,左离有心让他去秃顶子山左家寨,但想想他们是土匪,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这边水仙哭的真切,由远及近噼里啪啦跑来两人,在他们身边停下,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