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堪转头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角落里有一木箱子，箱子里是一些细细碎碎的东西，贺堪翻了半天才从里面找到想要的铜镜。
镜面因为许久没有人用有些模糊，贺堪四下看了一眼，找了块不用的碎布，小心翼翼的擦拭了镜面，模糊的镜面渐渐清晰，贺堪的脸也在铜镜镜面上慢慢出现。
镜子里面的脸十分英俊。
眉如远山，目若寒星，唇有些薄削，面无表情的时候，唇角都自带一丝弧度，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只漆黑如墨的右眼下有一个黑金相间的纹路，丝丝缕缕，像是丝线又像是蛛网。
每一个丝线的节点金色都会如同细碎的小珠子一般，更引人瞩目的是在这网的正中央有一只像是精心描绘的眼睛，眼角的弧度与贺堪的眼睛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复刻一般，明明是画出来的纹路，这只眼睛却如同活了一般，光是看一眼就感觉有数不清的眼睛通过这只眼睛在看着你。
有些诡异惊悚又透露出神性的美。
这样的纹路差不多占据了右眼下面的小半张脸，与之对应的就是左眼下空无一物。
“这是眼睛？”贺堪下意识的摸了摸那网中央的眼睛，呐呐的开口道，手指触及的是平滑的皮肤，仿佛那数不清的眼睛是错觉一般，然而，贺堪知道那并不是错觉，因为真正的佛骨魔蛛的眼睛的确会这样。
怪不得升到黄厉级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视野猛得变广了，原来他半诡化的不止是蛛腿一个部位，还有眼睛。
贺堪嘴角微微勾起，这样也好，起码以后回监天司，大家遇到的都是半诡化，看见他脸上的这只眼睛也会知道，虽然眼睛纹路也没有这个世界的半诡化恐怖就是了。
即使是一个人在小贺村突破黄厉级，贺堪就知道自己的黄厉级“半诡化”不同寻常，与平常的黄厉级诡士不一样，监天司的诡士他们的异变可都没有收回，大多都是露在外面，这也是普通民众畏惧监天司诡士们的重要原因，诡士们在慢慢的朝着诡物的方向靠近。
诡士们不收回去是不想回去吗？没有人喜欢被人用害怕畏惧的目光看着，单纯是不能吧。
贺堪怀疑神智越清醒越没有被所观想诡物影响的诡士，他的异化程度就越低，“半诡化”也就越低，与之相对的就是神智被观想诡物影响多的诡士，异化程度高。
贺堪观想的诡物青铜蜘蛛图是他上辈子的自己，自然影响不大。
而且监天司诡士们的异化是诡物的那种怪异恐怖，贺堪的这个“异化”太神性了。
“还不错。”虽然一直不说实际上微妙的有些许小小颜控的贺堪，十分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去，离去的时候还考虑到以后异化程度可能会加深，便连镜子也一同带出了屋。
贺堪转身将这间屋子锁上了。
等差不多太阳西落，傍晚的晚霞出来的时候。
贺堪已经做好晚食在家门口等白舅舅，他离老远就看见抱着稻子的高大身影，贺堪动作没停，跑到白舅舅身旁一起帮忙搬着稻子，家里院子的粮食已经被贺堪收回隔壁屋子里去了，粗油布贺堪倒是没收起来，两个人正好将手中的粮食放在院子中的粗油布上。
隔壁屋子地上已经都铺上粗油布，油布上也都是粮食，根本没有其他的空地，只能先将这些粮食放在院子里。
舅甥俩来来回回搬运了不少次粮食，全部都放在粗油布上面，之后为了防止外面有东西偷吃，白舅舅又铺了一层粗油布在粮食上面，又找来重物压在四个角，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太阳彻彻底底落下了山，只剩下天边缘有细细碎碎的晚霞光芒。
白舅舅站直了身体，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回到屋子，桌子上摆好了晚食，贺堪做的，这么多天在家里，贺堪的手艺也精进了不少，主要是白舅舅总是忙，做三食的事情就落在贺堪头上，做着做着，手艺自然就好了。
当然，好的有限，肯定比不上白舅舅。
只是从原来的看上去就难吃进化到勉强能吃的地步，考虑到秋收的体力消耗很大，贺堪拿了家里的蛋做了不少，饭菜的口味也重。
“晚食都做好了？”白舅舅一看见桌子上的晚食就开口笑了，笑眯眯的开口说道，转身去洗手，等洗手完之后，舅甥俩就坐到桌子旁开始用晚食。
白舅舅显然也是饿的狠了，一上桌之后就开始吃晚食，虽然动作依旧十分礼貌，频率却直线上升，还时不时的吃一口稻饭，饭菜也都是吃的很快，贺堪慢悠悠的吃着，一边等白舅舅用食。
等白舅舅差不多吃了五分饱，肚子里不再饿的难受的时候，贺堪这才开口询问白舅舅道：“这秋收还有多长？”说的时候，贺堪眉头微微皱起来。
秋收的时候，因为有那些拿了油灰的人家白舅舅其实不用下地，可白舅舅不以为然说，如果田地的主人家都不自己收的话，那些人家就会认为你家不在乎田地，对秋收不上心，等到了村里说话都没话语权，人家不听你的。
白舅舅自然不愿这样，便同那些人家一起下地了，贺堪升黄厉级又迫在眉睫，根本腾不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舅舅自己去。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白舅舅说到这个就笑了，一直沉默稳重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笑意还很大，道：“如果不是为了抢收最后一点稻子，今天也不会拖这么久，护卫队的人可全都出动了，怕的就是中途又有诡物出来。”“现在看来，咱们运气真不错，一路上竟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粮食够咱们吃好久了，明年就算是荒年都不用担心。”白舅舅最后的时候还说出了一句心里话，这话是真的，家里去年存的粮食，贺堪从大启城带回来的几百斤粮食，从土婆手中抢回来的粮食，再加上今年收割的粮食，白舅舅估摸着家里的粗陶大缸估计都不够用，还得再去找村里的李五爷家定一批大陶缸。
这已经是白家今年定的第二批粗陶大缸了。
“明天咱们还得将粮食打出来。”白舅舅笑意潺潺。
“堪娃子，你脸怎么了？”白舅舅之前在吃饭，完全没注意，等刚刚转过头准备跟外甥说话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自家外甥英俊脸上突然出现的眼睛图案，被那眼睛一看，只感觉好像有数不清的眼睛层层叠叠直直得看着他，毛骨悚然的感觉慢慢的从脊背爬上来，白舅舅都慢了个半拍才反应过来。
白舅舅问的时候神情有些担忧。
“升上黄厉级多的一点小东西。”贺堪估计白舅舅也该问了，所以白舅舅问话的时候，他心态很稳，还有心思说笑。
“这眼睛可有不对的地方？”白舅舅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那双眼睛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他有些担忧的询问。
贺堪随后拨弄了下脸颊旁边的长发，恰到好处的遮住一半的眼睛，他听见白舅舅的问话，耸耸肩，道：“没事，其实这个图案也挺好看的，舅舅。”说实话，还挺符合贺堪自己的审美的。
“……”白舅舅没说话，十分沉默。
“黄厉级的诡士果然很强，我现在感受你与李术师的气势十分相似。”白舅舅十分有礼貌，没有太过直白的伤外甥的心，转而开始夸赞另外的地方。
贺堪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开口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之前村里分给你的那些白骨，护卫队也都换完了。”白舅舅又恰到好处的在贺堪开口之前将舅甥俩之间的话题转了个方向，正好也是贺堪目前最关注的话题了。
行吧，这个时候，贺堪再傻都明白白舅舅没有说出口的委婉拒绝了。
“全换完了吗？”
“我留了说好的三分之一，其他的都分了，你知道村里的人挺多的，护卫队里的人也不少，护卫队队员们经常需要出村，去过的地方比普通村民多太多，基本上在路上看见的药草都会带回来。”
“毕竟大家都不是一个人，就算是独身一人的小伙子也要去药师那里买药的。”白舅舅开口解释道：“换这么多也是有部分的护卫队队员多换了，换之前还特意过来询问我能不能换给他们家里人。”
“你也知道，护卫队队员一般家里穷的，有的队员也怕家里人出危险，这骨刺诡器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诡器，但这白骨能吸血，钱三命特意与贺四鬼去试了一下，这骨刺速度坚韧强度都比普通武器高很多，不少诡物看见这骨刺还会心生畏惧，这样的好东西，大家自然都想换。”
“我想着反正都是换，他们给村子里的人用又不是给外面的人，我也就同意了。”白舅舅是想着让村里的人多出一个面对诡物时候的倚仗也挺好的，就连他自己，也特意选了一根最长，强度适中的骨刺留着呢。
当然，白舅舅也有没说出的话。
那就是护卫队里面也不是每个队员都愿意多换的，愿意多换的队员无一例外都是家里人都很不错，真的是没办法。要么饿死要么去护卫队，这样的人家往往心疼孩子，宁愿不要村里的买命钱都要让孩子安全一点，比如说柳九，那个孩子听说可以换骨刺之后，立刻冲回家拿出所有藏着的药草。
这才将将换了两根骨刺，其中一根还不长，算是白骨骷髅树最上面的一根，说是要给他爹留着，这个白舅舅知道，自从得知柳九进护卫队之后，柳老爹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
柳九他才刚成年，出村的次数不多，找到的药草自然很少，柳九眼巴巴的看着骨刺，看得白舅舅实在不忍心，可规矩就是规矩，没想到柳九自己就很懂事，询问等冬狩过后，他能拿着新挖的药草过来换骨刺吗？
这次，白舅舅就同意了。
护卫队更多的是没有多换的队员，柳九这种情况在护卫队中算是幸运的，家里心疼，不愿他危险，其他不少都是觉得孩子入了护卫队差不多就是死了的情况，虽然没表现出来，依旧给吃给喝，很多护卫队队员却不愿意回家，更不用说多换骨刺了。
更有甚者拿了孩子的买命钱的父母，这点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村长的钱三命都没办法说话，这是家事，只能不断嘱咐作为统领的贺四鬼多看着点这些队员。
“药草我都帮你放在粮食旁边的大缸里面，你要用的话，可以过去看看。”白舅舅开口说道：“不过你说的那些石头的话，咱们村用的少，除了村里药师需要用的那些，其他的都是药草。”
这一点，贺堪也预料到了，他说出这个也只是想跟村子里的众人透露他需要这几样东西罢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等之后护卫队队员们需要出村，他们在路上自然而然就会注意采集这些。
“我知道了。”贺堪听到这里，点点头，随后开口真情实感的道：“幸亏舅舅忙了，如果不是舅舅我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肯定没有现在白舅舅这样得心应手。
“……不用。”白舅舅摆摆手，被他外甥的道谢打了个措手不及，咳嗽一声，回答道。
今天晚食是贺堪做的，碗则是白舅舅去洗。
因为惦记着白舅舅说的药草，贺堪吃的很快，等一吃完，他就一个人端着另一个油灯跑到隔壁屋子里去了，白舅舅看了一眼自家外甥的背影，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继续刷碗。
油灯的光亮在外面漆黑的夜里硬生生照出一片光亮，贺堪推开隔壁屋子的门，根据白舅舅的话找到位于最里面的粗陶大缸，贺堪掀开草编的盖子，一眼就看见粗陶大缸里面被各种碎布包裹起来的小包，各种小包，数量还不少。
数量这么多啊。
贺堪也有些意外，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将整个粗陶大缸搬回他自己屋子的想法，主要是他搬的进去还好，要是中途的时候茅草屋门太小，缸被搬的时候掉落下去跌破，贺堪担心他舅揍他。
平常白舅舅脾气是挺好的，前提是不涉及粮食方面。
最终贺堪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去搬运，搬了两三次，这才将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搬到自己屋子里，搬完的时候，白舅舅已经洗漱完成，准备回屋睡觉，看见自家外甥这大包小包的搬东西，白舅舅好奇的看了一眼，下一秒转过头，嘴角轻轻勾起，随后十分迅速的回屋子里去了。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他舅刚刚绝对是在笑，贺堪面无表情看着他舅刚刚关上的门。
可他舅的确没在他面前笑啊，也算是勉强保住了贺堪最后的颜面，贺堪面无表情的转身同样回了自己的屋子，随后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拆包裹。
这些包裹里面都是药草，白舅舅之所以不拆开估计也是不知道这些药草之间会不会有相冲的，要么就是怕药效被染了，索性护卫队送过来的什么包裹就是什么包裹，只除了换的时候，白舅舅看了一眼，还顺便请旁边村里的孙药师掌掌眼，确认药草价格后，就收起来了。
能被护卫队采回来的药草自是不必多说。
贺堪拆了好几个包裹，药草的品质质量都是上上等，好几个更是在大启城都换不到，看得贺堪整个人心情都好起来了。
“这怨魂草真不错啊。”贺堪拆到一半的时候，从一个一看质量就不错的碎布包裹中拆出一根通体漆黑的药草，这药草连根带叶都被处理的很好，干干净净，叶子漆黑，叶脉根部有些粗宽，随后慢慢收窄，随后越来越尖，根部则是一大块的人形根茎，只是淡黑色，在根茎靠近叶的部位，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捂脸尖叫的人脸，冤魂之名也由此而来。
冤魂草的品质看得就是叶片与根茎，叶片越黑，黑的如墨，根茎越粗壮，上面的人脸越真实，那冤魂草的品质就越好。
贺堪从看见这株冤魂草的时候，眼睛就一亮，好东西，这个怨魂草是贺堪在儒子阁看到的时候就心心念念，一直都觉得适合制香。
怨魂草，传说是怨死在野外的人灵魂被诡力感染进入泥土后长出来的药草，一般长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因为生长条件的苛刻再加上怨魂草拥有帮助人稳固神智的作用，在野外的怨魂草周围都有诡物守护。
光是怨魂草贺堪心中就已经有数不清的用处了，用做饲鬼香，诡物爱魂，魂香透骨，自然喜不自胜，用作点神香也不错，鬼神喜愿力，最上等的愿力则是那些意志坚定，又认真祈愿人的愿力，上辈子那些佛陀那么喜欢苦行僧的原因就是这个。
“真是个好东西。”贺堪又看了看碎布中的药草，这一大个的包裹中除了冤魂草这一个小包裹，里面还有两个小的包裹，一个通体雪白的玉石，贺堪不太认识，他伸手摸了一下，透骨的寒意就出来了，贺堪觉得不错，留着制香。
还有一个包裹是个晒干的，干瘪瘪的果子，果子是灰黑色，清香扑鼻，闻上去就十分舒服，神清气爽，贺堪打开第一眼就决定，这东西存着，以后有用。
只是这三株药草，贺堪就已经觉得自己超值的，看碎布，贺堪判断应该是钱三命钱村长送过来的，钱三命家在村里除了村长以外，他家的田地也多，再加上钱三命家兄弟姐妹多，大多数都是有些武力的，在小贺村家境算最不错的，也只有钱三命用的上绸的碎布包裹药草了。
“看来舅舅坑了钱三命不少东西啊。”贺堪一想就明白了，钱三命兄弟姐妹多，偏偏，村里的白骨不能动，这是规矩，钱三命胆小贪财却不贪村里的东西，恐怕看见白舅舅卖骨刺的时候，钱三命都是咬着牙拿出来的。
至于是不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贺堪暼了一眼自己小心翼翼放好的这几样药草，虽然他很想说是的，但是很可能，只是这段时间他对钱三命怕死的了解，这些好东西还真不一定是钱三命压箱底的好东西。
不止是钱三命。
贺堪摸着良心讲，这屋子里的药草足够他做出许多有用的香了，不少好东西做出来的香都够他去大启城坑上一笔，可这些药草同样不是小贺村村民压箱底的好东西。
什么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简而言之，救人命的。
这些还远远不够格，小贺村在野外，地势偏僻，又靠山，距离大启城特别远，这样的地势也不全是坏处，比如说，这里的药草等等资源比大启城丰富太多。
“怪不得舅舅不跟过来看的。”贺堪看了一会儿药草随后低头嘀咕了一句，估计白舅舅早就知道药草什么价位，大家换的时候心中都有着一份默契，只有贺堪在兴致勃勃。
当然，毋容置疑，贺堪赚翻了，这些药草换到大启城能买起码两份贺堪的白骨。
又接着继续忙，贺堪终于将所有的包裹都打开了，差不多有56株药草，中间还夹杂着18份奇奇怪怪的东西，换出去的74根骨刺，光是看到的这些药草，贺堪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贺堪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分类好的药草，三分之二留出来，还有三分之一的药草好的就用绸布包裹起来，差一点的药草用细布，贺堪决定有空去请王大郎帮忙打个药柜，现在他都放在屋子角落的木箱中。
至于专门留下来的药草呢。
今天夜色不错。
适合搓香。
第46章 冬狩开始
冤魂草只有一株，贺堪先是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随后又慎之又慎的将这株冤魂草分成两份，还有其他的一些辅料，贺堪低头看了眼自己放在细布上的药草，心中估算了一下，还差一点，他顿了顿，推门出去了一趟。
没过一会儿贺堪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又拿了两个青铜盒子。
青铜盒子里是玉粉跟寒气膏，这两样也是制香制药有时候做符箓都要用的最常见材料，贺堪离开大启城的时候担心小贺村没有，特意去药铺买了带回来的，现在看看，他想的果然没错。
贺堪坐下后，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是他摆放整齐后的药草与各式辅料，他闭上眼睛，运起诡力，只见“哗”的一声，如同火花炸开的声音，贺堪脊背后出现八根蛛腿，蛛腿通体漆黑，若隐若现，如同水晶一般中间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丝。
“…呼……”贺堪发出舒服的叹息声，蛛腿全部出来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开了手脚。
只是享受了片刻，贺堪就重新睁开了眼睛，看向半空中。
“去！”贺堪面无表情，体内诡力继续提起，运转，在以一种只有佛骨魔蛛才能运用的心法，以心火为引，诡力为柴，在贺堪说出口的那瞬间，一团幽青色的火焰从贺堪口中吐出来，火焰无风自动，漂浮在半空，散发着幽幽光芒。
这火温度很高，偏偏没有平常火焰给人的那种爆裂之感，正相反，它给人的感觉颇为阴冷。
这是佛骨魔蛛的心火。
贺堪怀念的看了眼半空中的火焰，这也是他上辈子的心火，没想到重活一辈子，自己心火还是这个颜色，不止如此，可能是这个心火本来就是贺堪的心火，也可能是贺堪目前维持了“半诡化”的状态，贺堪对这团幽青色的心火状态了若指掌，如臂使指。
贺堪闭着眼睛感受片刻，确认温度适中。他重新睁开眼睛，按照顺序一根接着一根的将药草用诡力送进青绿色的心火当中，药草一进入心火当中，迅速开始融化，不过没有被燃烧反而变成了一团液体状的药液。
药液黑中带青，贺堪观察片刻，又开始陆陆续续的加些药草，药液却在不断的被淬炼，药液中的杂质也都被心火淬炼出来，随后被在火焰中燃烧殆尽。到了最后，药液已然变成了纯黑色，只有在药液边缘的地方可以勉强看出一些青色，扑鼻而来的药香，让人神清气爽。
长时间的淬炼，整个屋子里面的温度已然达到了顶峰，即使是贺堪额头都渗出微微的汗液，即使这样，贺堪依然动都没动，他面无表情目光紧紧盯住半空的药液团，药液团在心火当中继续淬炼，直到粘稠的时候。
贺堪心神一动，下一秒，两根粗壮的纯黑色水晶般的蛛腿就伸起来，完全无视了心火外层恐怖的温度，直直的扎进药液团当中。
蛛腿开始慢慢的搅动。
屋子里面药香味更重了。
“时间差不多了。”贺堪在蛛腿又搅了一段时间之后，那药液颜色越发的纯粹，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空昏暗，这个时候连月亮都悄悄的躲藏起来，那满天的繁星同样消失不见，只有一片昏黑的天空。
一只水晶般的蛛腿恭敬的伸出窗外，尖尖的顶端像是在窗外牵引什么，昏暗的天空中一道无形的气机被蛛腿牵引过来，淡淡的冰冷，淡淡的阴寒，只有小小的一团停在蛛腿的上方。
【阴天白】，乃是这番金日未出，皎月退避，诸星自晦时候，天地将暗未暗时候，自生的一丝晦机，可又偏偏是天地所生，这再纯粹不过的晦气当中也隐隐约约包含着生机。
光是蛛腿上的这一小团，也就是佛骨魔蛛的蛛身才能牵引过来。
“这世界还真古怪啊。”贺堪感受蛛腿上那一小团阴天白古怪的压力，还有那过于阴寒的冰冷，默默的在心中“嘶”了一声，光是阴天白自带的攻击性都要比上辈子的强上不少。
半空中，药液此时已经被水晶般的蛛腿搅合成圆团型。
贺堪当机立断将蛛腿上的阴天白送进药液当中，只听得“扑”的一声，像是灼热的火焰猛得被浇息的声音，那药液团开始凝固，贺堪在药液中开始送入洁白中带有微微青色的玉粉，继续搅动，等最后的时候加入寒气膏。
幽青色的心火未停，继续煅烧。
直到窗外的天色微微亮得时候，这幽青色的心火才缓缓散开，半空中，六根黑中夹杂着淡淡青色的长香漂浮。
贺堪抬头看着饲鬼香，正准备抬手收取的时候。
【呜呜……】屋子里面突然无声的出现一段飘渺的哭泣声，似男似女，非男非女，这哭声如泣如诉。
六根长香的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一张哭脸，眉眼弯曲，安静细眯，脸庞宽大，还微微泛红，哭的时候，皱纹浮现，嘴唇弯起，似哭非笑，那双眼睛直直的盯住床上的贺堪，诡气四溢。
“炼都炼出来，只是异象还想逃？”贺堪轻轻一笑，开口说道，这些饲鬼香算是他升入黄厉级之后的第一炼，小贺村众人给的上好的药草，再加上他花费大力气请来的阴天白，贺堪心中早有准备，这香品质估计很好。
万万没想到，这些饲鬼香的品质好到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竟然到达了二品的地步。
二品地香，所谓天材地宝，自然有异象出世。
贺堪身后的蛛腿如同片片的水晶一般消失在他背后，随后，贺堪从床上站起身，那半空中的饲鬼香异象似乎察觉到不对，正准备携带着长香从窗口往外逃。
只可惜，还没等它动的时候。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臂直直的抓进异象当中，那哭脸异象表情变换，从哭泣转为惊恐万分，张开大口似乎想要尖叫，那手臂泛起淡淡的光芒，如同水晶，往右边一扭，那哭脸硬生生的就被搅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