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堪在一旁时不时的补充。
贺四鬼毕竟只是一个力士，很多情况，他的确看不清楚。
贺堪挑挑拣拣的将能说的都说了，只有少部分关于他香没说，其他几乎没什么隐瞒，他还着重的提了下鬼新娘母子的等级。
“她快要突破血怨级了。”贺堪认真严肃又十分强调了鬼新娘母子的强大，为了防止在场村老不清楚，他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差不多就是这位鬼娘娘去大启城的话，真动真格，这一城人活下来的不到一掌之数。”
“那些监天司诡士到她面前也就是送血食的。”
这还是贺堪往轻说，其实，贺堪更偏向鬼新娘动手，整个大启城监天司除了那位不知名的戚统领，其他都死。
整个祠堂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这个诡物实在太超过他们的想象了。
贺四鬼与贺堪也将话都明明白白说出来了，摆在众人面前的是迁村还是不迁。
贺三叔公吧嗒吧嗒的抽烟管，没点，他就是抽着解愁，烟管被放在桌子上敲了敲，他第一个开口道：“说说吧，大家看看怎么办？”
“真的要迁村吗？”钱小花皱眉，她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咱们都在这里住这么多年了，突然搬走，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
“可这血怨级的诡物，刚刚堪娃子也说了，即使是大启城那些大人物都没用，更不用说咱们这一个小贺村了。”旁边有个更加干瘦的老头毫不犹豫的反驳了钱小花的话语，他算是赞成迁村的一方，或者说，是村中更为谨慎一点的村老。
因为靠着谨慎他才能活这么久。
只是说到迁村的时候，这位王姓村老声音还是不由自主低下来了，人离乡贱，要是可以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你说的倒好听，咱们村这么多人呢，你说迁村就迁村，往哪迁？这个世道，哪里没有诡物，咱们指不定赶路损失的人比待在这里损失的人还多！！”钱小花眉眼一竖，反手就是一拍桌子，开口喊道。
钱小花作为前任的护卫队队长，她对于整个村子的动静可太熟悉，对于诡物也熟悉，第一反应就是村民的安危。
王四爷也就是之前贺堪刚回小贺村喊了一句王叔那个人，黑瘦中年汉子他亲爹，被这话噎了一下，可能也是有些底线在，根本当仁不让的开口道：“那血怨级诡物你知道她一次吃多少血食吗？咱们这辈子见的因为一只诡物而灭村的事情还少了？”
这话钱小花也说不出反对来，整个人一松，没有一开始的张扬反对来。
“不止咱们，咱们一跑，周围那几个村子谁不知道，到时候肯定会过来打听为什么跑？万一他们真的下狠心也跟着咱们跑怎么办？”再旁边一个矮胖一点的老头低声道，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算是村里外来人口的代表，也负责村里之前对外的事情，想事情更为仔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往他说的方向跑。
“这种要人命的玩意，万一那几个村子真的问了，咱们真的能不回答？”李大石又细细的询问，他说话细声慢语的，看得出来是一个慢性子的老头。
钱三命就有点不高兴了，听见这话，他与李术师的关系是真好，李术师受伤之后不少事情都是他帮忙伺候的，不爽的道：“告诉什么告诉，咱们死里逃生凭什么告诉他们，他们是咱们村里的人吗？李术师快要死的事情不就是他们逼的，要不是李术师实力够强，咱们在小山的猎场还有村口的田地都便宜他们了！”
“上次告诉他们村死的人在土婆神龛的地方，已经算咱们小贺村厚道了。”别看钱三命笑呵呵的，实际上算起来，钱三命比较铁血的一方，在他看来，小贺村的利益才是利益，小贺村内闹再多的事情那也是家里事。
外人死活不是不管，可也要看情况管，那几个村跟小贺村关系都成啥样了，还说什么说。
钱三命的逻辑十分通顺，作为他姑的钱小花表示赞同，理就是这个理，李术师在村里的地位威信都十分不错。
贺三叔公就这么听这几人争执，一直等他们都说完的时候，他这才拿下嘴上的烟管，又在桌子上敲了敲，道：“这事得跟那几个村的人说。”
贺三叔公话一开口，争执的声音就小了。
钱三命不服，道：“三叔公，这、这凭什么告诉他们啊！”
钱小花没说话，贺三叔公在村里算是很有威信的老头，一方面，贺姓在小贺村就是个大姓，看名字也知道，小贺村就是当年的贺家人建立的，其他姓的人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后来的，包括姓钱的。
光是这一点，所有人都得承贺姓的情。
还有就是贺姓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护短，当年村里有人家试图让贺堪与白舅舅往村边缘搬，担心贺堪有诡物留下的怨咒，贺姓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肯的，贺三叔公包括贺四鬼也都是坚持，不准搬。
他们姓贺的还没死呢。
贺姓人不止是护短他们姓贺的，换算起来，照样护短着小贺村的人，钱小花想得很开。
“三命啊。”贺三叔公被反驳也没有生气，相反，他眼睛清明的看向钱三命，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当初我同意你当村长，看重的就是你不贪心，护短，又圆滑，知道里外，即使有些胆小在我看来这都不是事。”
“不贪心，护短，这才是咱们小贺村养出来的娃。”
“胆小归胆小，咱们小贺村差胆大不怕死的人吗？不说别的，光是你钱家就出了你姑和你，谁能小看？”贺三叔公心平气和的开口，年轻人啊有年轻人的想法。
“可咱们不能光护短，得有道理。”贺三叔公直直的看向钱三命，稳稳当当的开口道：“咱们跑了，其他三个村要是被山上那鬼娘娘当成血食吃了，灭村了还好，假如逃脱一两人去了监天司，到时候监天司问起来，咱们该怎么说？”
“监天司肯定怀疑咱们早就知道消息，自己跑了，一丁点消息都不跟周围村落讲，那些监天司的大人物怎么看咱们小贺村？”
钱三命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他想到的更多是小贺村一村人的命，还有之前小贺村受到的委屈，听到这里，钱三命态度慢慢松动了。
“这不是更关键的。”贺三叔公看见钱三命态度松动了，心里点点头，三命有时候的确有些倔性，但还是听劝的，还是个好孩子，贺三叔公继续掰开来讲道：“咱们这些老头子，一辈子都没上过大启城，担忧小贺村的名声也就那样，谁能多一口粮食呢？”
“可三命啊，这三个村都是人命啊。”
贺三叔公说的时候，烟管还时不时的敲着面前的桌子，那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就像是要敲进在场人的心里。
“咱们救不了这么多人，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那咱们就不是人，是诡物！”
钱三命不说话了。
“小花啊…”贺三叔公看向钱小花，开口先是招呼了一声，钱小花坐直了身体，低头开始听贺三叔公的话，道：“这事我原本不想说的，咱们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说多了伤感情。”
“今天为了这几个娃子还是要拿出来说了。”贺三叔公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咱小贺村当年就只有咱们贺姓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陆陆续续的接收路过的苦命人。”
“你说这是为何？咱姓贺的傻吗？”
“是人啊！”贺三叔公扫过周围所有人的脸，认认真真的重复道：“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咱们老祖宗亲眼见不得那些人被诡物吃了，这才同意这些人进村，时间门久了，都是咱们小贺村土生土长的人。”贺三叔公反问了一句：“现在，咱们村哪个娃子不是一心向着小贺村的？”
“这事也一样，抢猎场抢田地，那都是咱们抢食物的事情，咱们就算败了，那几个村敢动咱们的命吗？”
在场所有人心中默默的答道，不管怎么样，那几个村都不敢动他们的命。
“这事听我的，还是得去说！”贺三叔公敲了最后一下烟管。
“咱们也都记得李术师的事呢，这事啊，等堪娃子长成之后，咱们没完。”贺三叔公道。
贺堪也同样提起心神听着贺三叔公的话语，这位老人一辈子都在小贺村中度过，然而，老人看得十分透彻。
听见贺三叔公提到自己，贺堪勾起唇角，点点头，算是赞同三叔公的话语，到时候，他替李术师报仇。
这一刻，贺堪算是彻彻底底融入了小贺村。
“我知道了，三叔公。”钱三命垂眉说道，老人的话有理是真的有理。
贺四鬼同样点头，道：“等这段时间门安稳点，我领着人过去通知。”
贺三叔公点点头，看着自家的娃娃们，又吧嗒吧嗒的吸起了烟管。
“那咱们还迁村吗？”钱小花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
迁村啊，这是个大家都忍不住会回避的话题，众人一时间门都相顾无言。
贺三叔公反而更加淡定一点，他转过头看向贺堪，开口道：“这迁村的事，堪娃子你怎么看？你是遇到那位鬼娘娘的人，这事你更清楚一点。”
“我的话，不建议迁。”贺堪十分简单明了的回答，态度更是毫不犹豫。
这种过于明了的态度反而让其他人有些惊讶了。
“为什么？堪娃子，难道是有什么事情……”那位高瘦的王村老欲言又止。
“一是我觉得鬼娘娘下山的可能性很小。”贺堪回答的十分迅速，道：“二是，咱们之前祭拜过了，就算是鬼娘娘最后真的下山吃血食，肯定也是吃完其他三个村最后再吃咱们，到时候咱们早得到消息了，再跑也不迟。”
很有贺堪风格的回答。
这个回答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貌似的确是这样的，小贺村待在这里虽然危险但是还不是最危险的。
钱小花与王村老相互对视一眼，沉默的点点头。
贺三叔公又吧嗒吧嗒的吸他的烟管，照样不出声，这类更加细节的危险，他们小贺村可不是傻子，不用说。
莫名的，整个祠堂就达成了同一意见。
“就听堪娃子的。”
等贺堪出来的时候，院子外面的肉已经分得差不多了，还有剩下的肉都是村子的储备。
贺四鬼与钱三命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
贺堪看一眼，他就对着身后的贺四鬼与钱三命摆摆手，准备回家补觉去了。
贺四鬼看着贺堪的背影，忍不住摇摇头，他可没有这么轻松，这次商量的事情好多都需要他去派人去办，根本不得闲。
“麻烦贺统领了。”钱三命对着贺四鬼笑呵呵的开口道。
贺四鬼皱着眉头询问钱三命，开口道：“李术师还是不让咱们去看吗？”自从秋收过后，李术师的情况越发严重，昏睡时间门也越来越长，到了现在，基本不出现在外人面前，即使是贺堪求见都会被请出来。
钱三命苦笑一声道：“李术师不想见啊，一天大半时辰都是在昏睡，恐怕他老人家想的是……”见大家最后一面的时候再见，后面的话，钱三命没说完，不过在场的贺四鬼同样听懂了。
贺堪回家的路上，还顺道跑去了王大郎家，还没进门，贺堪离老远就看见王家一大串的小萝卜头正在院子中跑上跑下的，一开始王大郎消失时候几个年长的孩子表情惊惶，王大郎回来后就活泼了不少，正带着自己弟妹到处玩耍。
那几个王家娃看见贺堪高挑修长的身影立刻大喊：“爹，堪术师过来了！”
王大郎正在屋里面做东西呢，一边看孩子，听见娃们的叫声立马抬起头，正好就对上了从外面进院子的贺堪，正准备起身迎接，被贺堪摆摆手拒绝了。
“你坐那，我自己搬。”贺堪可不想让伤患累着。
“堪术师，我这好的差不多了。”自从被贺堪救了之后，王大郎就再也没喊过堪娃子，全部都用堪术师来称呼，这个世界的人体质的确好，特别是小贺村的人，这才多久，王大郎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贺堪这次过来是来搬之前定做的药柜的，差不多有一人高，柜体中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柜子，都是好木头做的，搬起来沉甸甸的，边缘也打磨的十分光滑。
贺堪掏出银子准备给，王大郎摆手不准备要。
“咱都是靠您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只是一个药柜罢了，咱还要钱，这都成什么样子了，说出去也是被骂的。”王大郎无论贺堪怎么给银子都不肯收，不仅如此，他说的还振振有词的。
两个人纠缠半天，贺堪还是没塞的回去。
一群小娃娃又在外面闹上来，王大郎急着去找他家娃子。
贺堪没办法还是搬着药柜回家了，他对于人际往来还是差点，贺堪决定回家告诉他舅，让他舅解决这个问题罢。
等回到家。
他舅还在院子里面晾晒药草呢，还有地上也都铺了一层粮食，上一批的粮食早已经晾晒完成，装进了缸，这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了。
听完自己外甥的苦恼，白舅舅轻笑开口道：“王大郎不想收就不想收罢，这是他的谢意，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巡逻看见好木材往他家院子里放就行，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有来有往才是正理。”
“行。”贺堪放下药柜，听见他舅这话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贺堪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将这药柜搬回他自己的屋子，全程小心翼翼的就怕哪里磕着碰着了，药柜放的位置在门附近，与黑色神位斜对角，距离木箱子不远。
“还不错。”贺堪搬运完了之后，又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看药柜，十分满意，他又跑到木箱子里拿出藏起来的药草，准备打开包裹装进药柜当中。
这个过程十分舒心，贺堪做的更是开心。
又过了几天，贺堪算是在家中彻底安顿下来，冬狩带回来吃剩下的野猪肉，只留下一根后腿准备吃，其他的都拿盐腌了，挂在放粮食那屋，这还是贺堪带回来的盐，包括贺堪带回来的其他的小型飞禽，这都去毛扒皮的全部都腌了。
连续吃了几天野物肉，白舅舅肉眼可见的有精神很多，搬东西力气都大了。
除此之外，贺堪就是帮白舅舅干活，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呢，要么就是出去在村子中巡逻。
秋收过后，的确是白舅舅说的那样，所有诡物都十分有默契的很少会来人类的村庄，贺堪与护卫队也空闲很多。
这天，贺堪又在村子中巡逻。
迎面走来的就是皱着眉头的贺四鬼与赵西安，看见赵西安，贺堪这才有些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些天没有看见赵西安了。
“堪娃子，你在这里啊？”贺四鬼敏锐很高，离老远就察觉到有人，目光锐利的看过来，看见是贺堪，神情一缓，开口打招呼道：“正好，准备去找你呢。”
“找我？村子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贺堪有些纳闷，回想了一下发现村子最近一切都安稳，村子里面不少婆娘都怀了娃娃，贺堪这几天着重看护的就是怀着娃娃分那几户人家。
“哎…”贺四鬼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口道：“还记得之前咱们跟村里商量的事情吗？咱们要去通知其他三个村，三叔公也同意了。”
“怎么了？”
“当时我派的是赵西安和柳九过去，他们再领几个人，老赵性格稳重细心，柳九力气大又机灵，跟过去的几个护卫队队员也都是去过冬狩的，他们去我自然放心。”贺四鬼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赵西安与柳九去通知的其他三个村，贺堪恍然大悟，再一听贺四鬼又说出的几个人名，的确是护卫队细心的几人，只是去通知而已，足够了。
“难道发生什么事？”贺堪也有些纳闷的问。
“黍落村还好，老赵跟柳九过去大时候，正好还碰见了他们的术师，可是河东河西两个村，咱们的人连靠近都没靠近的了。”贺四鬼有些忧心忡忡，事出反常必有妖，贺四鬼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赵哥，你们是先去的河东河西两个村？”贺堪也想到了，转过头询问赵西安。
赵西安点点头道：“是了，河东河西距离咱们最近，正好顺路通知，那黍落村靠近荒野，距离咱们小贺村最远，可不就是远点通知。”
“咱跟柳九到河东河西村的时候，那守村的护卫队离老远就发现了，态度十分戒备，我跟柳九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先行退开，之后再去的黍落村，黍落村虽然也是戒备，不过村子的氛围要比河东河西两个村好上不少。”
“护卫队戒备也帮咱们喊来了术师，这才通知了一个村。”
“只是……”赵西安顿了顿，表情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他们不信？”贺堪挑眉，询问道。
“那离术师还是信的，还十分感谢咱们小贺村，还送了不少东西让咱都带回来。”赵西安摇摇头，开口解释道：“只是那离术师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坚持要送咱们一行人出村，一直到出村没什么人的时候，才低声说了一句，让我们小心河东河西两个村。”
“离术师说完之后就回去了。”赵西安开口道：“我跟柳九不敢慢待，剩下的连那两个村都不敢通知，急忙赶了回来。”
“小心河东河西？”贺堪相信了赵西安的话语，实在是，这整个话中没有特别大的错漏，真实性很高，那黍落村的离术师在躲着什么？
一个术师在村子里的地位很高，他能躲谁？或者说，谁能让他躲着。
想到这里，贺堪心中的不对劲更多了。
三个人都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贺堪耳朵突然动了动，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脚步声还有些熟悉，是钱三命的脚步声。
只是这次的脚步声有些奇怪，不像是之前那种有点快的声音，这次缓慢了不少。
“……”贺堪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脚步声传过来的方向，看见的就是从村中央位置走过来的钱三命。
矮胖的钱三命第一次脸上没有挂着圆滑的微笑，手里也没有好笑的搓着手，他手直愣愣的放在身体两侧，脸色有些僵硬。
“堪娃子，李术师喊你们都过去呢。”钱三命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微笑着对他们开口道。
李术师已经许久没有喊人过去了。
听见这话的三个人一时间门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等，这个怎么有点像是…
贺四鬼与贺堪齐齐的看向了钱三命，钱村长向来与李术师关系不错，亦父亦友，李术师留在小贺村也有一部分是看在钱三命的面子上。
“三命，李术师他——”贺四鬼作为钱三命同辈的，自然有资格开口安慰他，偏偏，贺四鬼自己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术师在小贺村的人心是真的不错。
贺堪同样也没想到，那位有些对外强硬偏偏有时候自己也挺孩子气的李术师会彻底的离开。
“李术师知道自己快要走了，今天一大早就喊我过去的，等吃了午食，与我说了好些话，这才催促着我把你们都叫过来。”钱三命笑得跟哭差不多，他侧过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一边对着三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多大问题：“没事，这次李术师喊的都是有些诡力的人。”
“普通人一个都没有，也就是咱们这几个能过去看看。”
贺堪三人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跟在钱三命的身后往村中央的祠堂方向走去。
祠堂依旧跟贺堪上次看见的那样，唯一不同的是那诡异的安静。
一进来，贺堪都感受到难得的压抑感。
奇怪的是旁边钱三命与贺四鬼都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样子，依旧跟在钱三命的身后往祠堂深处走去。
祠堂与贺堪之前见过的一样，深黑色的漆，深色的门，古朴的油灯，还有堂屋中摆放在架子上的诡器铜镜，钱三命在前面领头脚步未停，再次右拐，停在了一个屋子前面。
钱三命动作顿了顿。
片刻后，钱三命还是第一个进了屋，贺堪几人紧随在钱三命的脚步进了面前甚至有些低矮的屋子。
一进门，屋子里面扑面而来的腐朽味道。
屋子不算大，贺堪进屋子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屋内的床上，床上躺着一个人，骨瘦如柴，从面目上看是李术师，李术师躺在床上，盖的是深色的被子包裹得紧紧的。
“李术师——”贺四鬼看着李术师，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四鬼，何必做出儿女情长的样子。”李术师反而是十分豁达，说话的时候，李术师脸上仿佛还带着笑意，仿佛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堪娃子来啦？”李术师轻笑着看着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他已经太瘦了，瘦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地步，花白的头发十分稀疏。
“李术师。”贺堪也有些沉默，他静静的看着床上的李术师。
“堪娃子也是这样，咱们诡士都有这么一遭的。”李术师又有些无奈的说笑道，说的时候，李术师还不停的咳嗽，手捂着嘴，咳嗽声都不停的冒出来。
李术师再想说话的时候，钱三命就拦住他的手，不想让他说太多，没成想，反而让李术师反手扯住了钱三命的手臂。
李术师止不住的咳嗽，一边目光难得温和的看向矮胖的钱三命，开口道：“三命啊，你性情心善，向来圆滑，自从我生病了之后你更是一日未落的过来服侍，即使我有亲子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份上了。”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你心底的一丝倔性。”
“不过现在看来——”李术师满意的看着目前的钱三命，经过之前的一遭，钱三命虽然没有改变太多，但是钱三命已经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直白的表现出来，这已经足够了，李术师嘴角带着笑容的说道：“我现在也算是心愿已了”。
钱三命早已经在李术师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一个堂堂的力士窝在床边低头，一双虎目已然泛红。
李术师来到小贺村的时候，乃是孤身一人，当时的样子十分狼狈，一脸麻木，一家老小都已不在，十分恰巧的是钱三命的亲爹娘也都没了，一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就这么被所有人推举当上了村长，钱三命当上村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迎接李术师。
一个没了孩子，一个没了亲爹娘。
没成想，这一老一小竟然真的投了缘。
李术师就这么在小贺村住下了，钱三命与李术师的交情也在这么多年中慢慢升了温。
又过了一会儿，李术师也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看房顶，片刻之后，他环顾了四周，目光十分洒脱，举手对着众人抱拳，笑道：“诸位，吾先去了，祝各位岁纳永康”。
众人皆是默默抱拳回礼。
李术师说完话之后，他的面目就突然变得十分惨白，整个人突然的开始腐朽，他更加的干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