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君越听，心里越沉。他拿不准陶满会怎么选，但起码陶满见到自己的时候，明显是惊吓多过惊喜的。
他只能先假装无事，问：“可是你们的破冰舰不是被困住了吗？”
“如果能加强信号，就可以联系附近信号站，再想办法。当然，如果熵联邦的破冰舰愿意同我们共享……”
“这要问负责人。”李瑞君快速回答。
他现在很矛盾，既希望陶满放弃接下来的计划，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陶满要接着往下走，也许让他们和研究院的队伍一起更好些。
宇宙中处处是危险，更遑论冰封星系这种无人区了。
李瑞君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如果他能掌控，会希望陶满一步也不要踏入太空，不要去研究什么低温钛。但是没办法，陶满这么执着得要来。
李瑞君试了把他强行控制起来，那时的陶满很不开心，话变得极少，连嘴角的梨涡都少见了。
陶满不是下属。但凡见他哭一下，李瑞君就心软，实在管不住他一辈子。
甘迪尔教授又等了一会儿，见陶满一时半会不回来，便耸了耸肩道：“那我先走了，等下再来找他。”
李瑞君冷淡地送走他，自己先行回了睡觉的那个小洞内。
许久以后，陶满也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点疲倦，精神恹恹的，一边走路一边还低头看着冰面，嘴里嘀嘀咕咕地计算着什么。
李瑞君等了等，才找到说话的间隙：“陶满。”
“啊？”
陶满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因为吃胖了些，脸上圆圆白白的泛着一层浅光，像一个热馒头被希望之神捧在手心里。
李瑞君不禁多看了两眼，才说：“你要找的低温钛，找到了吗？”
陶满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才诚实地说：“我捡到了几块碎片，给你看。”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背包里取出个浅色绒袋，解开抽绳，把里头的东西隔着袋子托在手心里展示：“就这几颗。”
他又说：“这几块都是在这颗星球上捡到的，每一块密度都不一样，所以质地上也有很大差异，我暂时没有找到是什么原理。”
李瑞君看着陶满手掌心里的石头一样的东西，灰扑扑的颜色、不规则的形状、黯淡无光泽，从外形上实在看不出其价值。
“我可以碰吗？”
陶满说：“没关系，它们很稳定。”
李瑞君拿起来看，才发现确实质地有所不同：有的软一些，有的硬；有的很轻，有的却沉甸甸的。不过无一例外，摸着都很冰。
是挺奇怪的。
他颇为好奇地问：“你就是想研究这种材料？”
“嗯，我们手上掌握的样本很少，但是通过有限的实验，可以看到低温钛经过各种不同处理方式后，具备了多种长途星舰燃料所需的特性。我和我的同事们做了那么多尝试，低温钛是最有希望的一种。”
“但它们分布在无人区，就算真的能做燃料，大规模开采也是个问题。”李瑞君很有理有据地说，“所以陶满，我觉得你们如果在外围就能捡到一部分样本，可以先用这些拿去继续实验研究，等掌握的情报更多些，再考虑进冰封星系。”
陶满讷讷地听他说完，眨着眼想了好长时间。
他支支吾吾地，始终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对于李瑞君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李瑞君道：“算了，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先不想这些。我从厨房拿了点吃的，这些要怎么吃？直接咬？”
陶满见能换个话题，立刻来劲了：“不是不是，你要先掰小一点，等要吃的时候就用火烤一烤，吃多少掰多少，不然好快就变色了。你带便携式喷枪了吗？”
“没有，我带了一个军用小煮锅。”
李瑞君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很迷你的军绿色圆锅子来，锅子分上下两半，可以炖煮，也可以煎炒炸烤。加热时不用明火和电力，而是在水屉加水，靠手动摇晃几下即可加热。
陶满看着锅子发了愁：“可是这种锅子需要水，从这儿的冰里取水很困难，基本上都用来保障过滤饮用水了。”
“那算了。”李瑞君便把锅子收起来了。
但是陶满的眼神追着那个小锅瞅了好多眼，过了会儿，忍不住问：“李瑞君，那个锅子好像还能炸东西啊？”
李瑞君有点想笑：“嗯。”
他再次把小锅拿出来：“要不要用？”
“你给我用一下吧，我研究研究。”陶满伸出了手。
李瑞君便给他了。
陶满谨慎地拿了一小块冰化水，装到小锅子的水屉里，然后把土黄色的果子掰开，刷了点油放在煎面，合上盖子，晃了几下。
很快就有香味传出来。
“还好嘛，没有非常耗水，而且这些煮开的水可以用多次。”
“嗯。”
陶满等了等，没忍住打开盖子尝了一口，脸立刻就跨掉了：“没熟，呸呸。”
李瑞君笑话他心急，帮他把盖子盖回去，又晃了一阵子。加热几次后，那几块果子像是软了，色泽变得金黄，滋滋冒着油。
“哇，好香。”
李瑞君给他递筷子：“吃吃看。”
这东西此时香气四溢，陶满顾不上放凉，只能边吃边喷气。
“这样吃比煮得好吃多了，之前天天煮着吃，有罐头也咽不下去了。”
吃上煎的果子以后，陶满心情大好。
“这东西味道又淡又腻，还土黄土黄的，我们都叫它土豆。起初埋在冻土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石头，现在是为了让它们晒着有限的光照，好快点长大，所以种的时候特意拔出来了一点点。不过它还挺有饱腹感的，我们把它当主食吃，没想到煎一煎这么香。哝，你也来一块。”
陶满就着自己的筷子夹了过去，李瑞君没有工具，干脆也不上手接了，凑过去一口咬下。
他觉得味道没有陶满说得那么好，不过也许是陶满在这太久了，吃什么都香。
“还行。还要再煎几个吗？”他问。
陶满稍稍不好意思起来，退开一点距离：“那再吃一个吧。”
李瑞君其实拿了好几个，还有一罐肉罐头，都是厨房里的人为了感谢他的物资而多给他的。
他于是又掰了两个放进去煎。
陶满看得咽口水，目光都移不开了，却还说：“会不会太多啦？”
李瑞君手里的动作一顿，实在忍不住，侧头靠近陶满的脸颊亲了一下。
“唉，李——”
李瑞君迅速退开了。
陶满的脸泛出一阵红，眼神胡乱飞，但并没有最初的害怕感觉了。也许是李瑞君之前说的那番话让他觉得安心和动容。
他们相安无事地吃完这顿饭，之后陶满还把煎土豆的办法告诉了其他人，只可惜能煎东西的锅子只有这一只，只能轮流来借用。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冰洞里所有人造光源都灭了。大家在自己的洞口拉起简易的遮挡，勉强创造出一个个幽蓝深邃的睡觉环境。
李瑞君理所当然和陶满睡在了一间里。
陶满躺下去以后翻了几个身，大概一直没能睡着，过了好久，他忽然很小声地试探道：“李瑞君？”
李瑞君也没睡，正在安静地听陶满的呼吸声。
他也很轻地“嗯”了一声。
陶满顿了一下，问：“你们这次能来，不容易吧？”
“项目是你们袁主任主张推进的，其实就是为了你，小林也很担心你，主动接了项目的大部分文书报告的工作，算是明面上那个负责人，万一这次执行过程出了纰漏，责任都在他。”
“啊……”陶满听上去非常愧疚。
过了会儿，他又问：“那个……我家里有帮忙吗？我弟弟他们最近怎么样啊？”
“帮了点，陶斐然也出力了，不过他主要还是在忙自己的项目。”
李瑞君的声音平稳而温和，跟陶满离开前那段时间留下的记忆不同了。
“那……”陶满一下子想不出还要问什么，好像牵挂的事情并不多，最想的人已经在身边。而且，他又一次来救自己了。
陶满翻了个身，面对李瑞君，幽蓝的冰洞里他的眼神很明亮。
他问：“那，你是不是要来带我回去啊？”
李瑞君平躺着，侧过头去看他。
两人对视的时候，李瑞君心软异常，根本无法看着这样一双乞求又忐忑的眼睛说“是”。
沉默良久，他才回答：“回不回都可以，你自己选。”
李瑞君说可以由他选择要不要回去，陶满听完过了好长时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再三确认：“真的吗？那你会继续留下来一起去吗？”
李瑞君哭笑不得：“陶满，你是不准备睡觉了吗？”
陶满“嘿嘿”笑了两声，把脑袋蒙到了被子里，动静很大地翻来翻去。过了会儿他还蒙着，李瑞君只好把手伸出睡袋，把他的被子扯下来。
“别闹了，先睡觉。”
陶满开心地答应了。
李瑞君却睡不着，他知道陶满一定还会想继续往前，但再前头就是冰封星系了。
他们睡到冰洞里传来闹铃声，接着很多光源亮起，别的洞里陆续有人起床。李瑞君很快也起来了，穿戴整齐，在一把椅子上坐得板正地等陶满。
陶满困倦地赖了会儿床，总算也起来了。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此时睡乱了，只有一小半还束着，大多散乱地贴着睡得粉白的皮肤，最长那几根勾住了锁骨，发梢翘着小卷。
李瑞君看到，走过去，站着帮他重新扎了辫子。
“怎么你们连剪刀也没带一把？”
陶满老实坐着等他扎辫子的模样有点乖，低着头说：“原本有的，一起弃舰过来的时候没有带。对了，昨天甘迪尔教授找我问还想不想继续去冰封星系完成计划的事，我跟他说了，如果有机会前进就叫上我。”
“嗯。”
陶满仰起头看了眼李瑞君，有点拿不准。
之前他想回研究院李瑞君都不同意，对他也很恶劣。陶满不怕被忽视，不怕李瑞君对陶斐然比对自己更好，但他害怕被讨厌。那时候的李瑞君，明明是从各个方面表达了对他的厌恶之情的，每天变着花样欺负他，还不准他工作。现在却对他这样好。
他试探着提起：“你昨天的问题还没有回答。如果我想继续往前，你也会一起吗？”
李瑞君垂下眼睑，居高临下地捏住了陶满的肩膀。
没多久，李瑞君就开口道：“我先试试联系研究院的破冰舰，如果能带上你，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走，不必跟着私人的项目。”
“啊？这样啊……”
“当然，找人帮大家脱困没问题，这附近有个移动信号站，隶属一军事联盟，我和他们有些交情，着陆前已经通知项目组去那儿叫人了。”
陶满边思考，边撑着跪坐起来开灯，随后又惯性地跌坐了回去。
他坐在一堆被子和睡袋里头想了很久，李瑞君站在一旁，用手指腹摩挲着他的后颈和肩部，好像无声地催促他快下决定。
李瑞君又说：“研究院的项目定得比较谨慎，这次是先冲破冰封星系最外圈那层坚冰层，并且打通一个固定通道，进到中段，在那里安置抗冰冻的强化信号源和探测器，为下次再进入做准备。等收集部分星系内部的情报，后面计划分两次，持续打通冰层，进入星系内部进行探索和采集样本，并建立更多基础设施。”
陶满安静地听着，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私人项目我也研究了一下，”李瑞君继续增加筹码，“招募公告写得很诱人，但实际准备工作和拟进入星系后的安排是远不及我们自己的研究院的。”
“……确实。”陶满叹了口气。
洞里静了片刻，陶满最后说：“我昨天答应甘迪尔教授了，感觉再告诉他我要自己去，很不好意思。要么，我们把他也带上吧？”
李瑞君不想同意，立刻拧起了眉毛。
但是陶满仰着头期待地看着他，瓷白的脖子被灯光照得更加晃眼，姿势像献祭一般。
李瑞君目光沉沉地看了几眼，鬼使神差了，用手掌心轻柔地覆住他的后颈，拇指按了按他的喉结。陶满愣了下，喉结下意识滚动。
他问：“李瑞君？你是不是……敏感期了？”
“没有。”李瑞君声音暗哑。
陶满当然不信，跪坐起来，伸手把李瑞君拉下来。李瑞君只好就着他的意愿半蹲下来，任由他检查腺体。
“你怎么在腺体上打针了啊？”陶满大约看到了针孔，声音都大起来，“为什么啊？是注射抑制剂吗？”
李瑞君退开一点，重新站直了，四平八稳地道：“喝药频繁以后药效就没了，没办法。”
“那……”
“放心，注射剂和针我都备了。”
陶满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算了，没什么。”
他其实在想，李瑞君费那么大劲来找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此前李瑞君明明是没有很在意他的。李瑞君会对陶斐然很温柔、很关照，眼神专注地倒饮料、夹菜，耐心询问陶斐然的意见，但从不这样对他。
不过陶满没说出来，因为仔细想想，李瑞君能出现在这已经是奇迹了。
他还是非常感动。
陶满又拉了拉李瑞君，抬着眼询问他：“你是不是想做？”
他问得好直白，李瑞君迟钝了半拍，在理解意思后身体快于理智地迅速起了反应。
因为姿势的关系，陶满看得比较清楚。
事发突然，他有点无措，但还是伸出手去解了李上将的裤子。
两人睡觉的洞口有个大柜子和一块厚实的脏毯子做遮挡，外头大多数人好像也已经外出了，没什么声音，但陶满还是做得面红耳赤。李瑞君按住他的后脑，动作依旧很克制。
在浑浑噩噩间，陶满古怪地思考起一个问题：李瑞君的腺体为什么不去念想一个有香气的Omega，反而记住了他这么个普普通通的Beta？
李瑞君很快按着陶满进了睡袋，重新盖上陶满那床被子。只是被子太小，李瑞君只能被盖住一半，且很快因动作幅度而滑到了外面。李瑞君厚实的背脊暴露在灯光里，陶满混乱的视线偶尔扫到，那背部的肌肉像将飞的雄鹰。
事后两人都不想起床了，李瑞君搂着陶满，由着他长长的发丝卷住了自己胸口。
“我包里有剪子，等会给你剪一剪。”他的声音变得愈发低哑，听得陶满心动，脚趾偷偷勾了起来。
但陶满由于思想比较朴素，察觉失态后就狠狠批评了自己，没让李瑞君发现。
很久没做，他觉得腰酸腿软，精神也有些困乏，没多久，就又想睡。李瑞君便去关了灯，重新回来抱住他，两人挤在一个单人睡袋里，拉链也没法拉，只好盖了被子和衣物，勉强这样睡一下。
睡到半途，陶满忽然自己醒了。
他在幽暗中反复合眼又睁开，发现睡不着，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李瑞君那边有东西在发亮。好像是通讯器。
陶满又赖了会儿，通讯器还是亮着，没办法，他只好撑起身去拿。
原本他是想把东西拿过来，再叫醒李瑞君的，但在那之前，他先看到了屏幕。
上面是一条来自研究院破冰舰主控室的官方通讯：“诸事已妥，现优先来接两位回舰上，尽快做好准备，亮灯，等待蓝色苇草喷漆的接驳舰。”
陶满反复看了几遍。
好像得走了……
他迟缓地想到这，又胡乱思考着，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当他决定要在离开前再去找几块低温钛时，就忽地坐了起来。
哪知道在下一瞬间，李瑞君迅速抓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都没睁开就本能地把他压在了睡袋里。
这时，李瑞君才睁眼问：“要去哪？”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应该都能有
第71章 “生气了吗”梅开二度
陶满被Alpha一把抓住时，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害怕，身子整个一抖。
李瑞君见他吓到了，立即松手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放缓了问：“是要去看实验数据吗？”
“额……不是，”陶满没敢靠近他，局促地看了眼通讯器，说，“我看到你的通讯器上说，可能有人来接我们了。”
李瑞君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通讯器。
“所以我想……趁现在再去捡捡石头看，万一还能找到更多低温钛。”陶满越说声音越轻，很不相信地瞧着李瑞君。
末了，他又补充道：“就一会儿，很快的。”
李瑞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刚才他睡得迷糊，只觉得陶满是要走，所以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他知道Alpha在体格上凌驾于Beta和Omega，所以一贯克制情绪的，但不知为何，面对陶满就总是很难自制。
“我也一起去吧，还没在这颗星球上走动过，临走前稍微见识一下。”李瑞君说着，迅速起床了。
陶满只得跟着，从独自外出变成了带李瑞君逛逛。
他们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同样在外作业的甘迪尔教授，陶满同他讲了会有人来营救他们离开的事，教授便也说想最后看一眼这里，便顺理成章与他们同行了。
李瑞君跟在两人身后，听他们探讨听不懂的学术问题，心里倒比之前定。
此时陶满穿着厚厚的外出衣服，所以遮起了身上的痕迹，但李瑞君知道陶满是他的，有一个不被任何人见到的陶满，是他完全拥有的，他弄破陶满后颈薄薄的皮肤时，和做了标记没什么两样，愈合了，他也会再咬破一次。
陶满面对他时和做危险实验时一样，从来不怕疼，每次被咬，就哼哼唧唧地撒娇，但从不推开他。
想到这，他差点笑出来。
一抬头，见他们走到了一处很深的冰沟，两侧是冰层覆盖的崖壁，中间是一条细窄的山沟似的缝隙。往下望去，见不到底。
“这里再过去我们就从没去过了。”陶满指了指冰沟对岸，转头对李瑞君说。
李瑞君点了点头。
甘迪尔教师和陶满商量着怎么能越到对面。他们反复寻找，终于在远处找到了一处目测两边距离非常近、表层看上去厚实的冰面。
“你觉得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试试看。”
“好。”
他们商量完就往前走了，两个头脑发热的年轻科学家都没有想到，这处看似结实的“冰面”其实是处暗冰，底下已经空了，表层根本支撑不住二人的体重，在他们前后脚踏上去的瞬间，冰层就坍塌了。
发生状况时很突然，冰层垮塌速度非常快，李瑞君只来得及扑上去抓住陶满的一只脚踝。
随即，三人相互拖拽着，掉入了深渊。
他们没有坠太久就卡住了。
这里的缝隙大概非常狭窄，且是越往下越窄，因为远离存在地热的区域，这些两侧冰层极厚，寒气自他们穿着的作业服外渗进来。
陶满起初试了下抓凸起的石块，结果那不是石块而是滑不溜手的冰，他用力后一打滑，反倒更滑落了一寸，被冰壁挤压得更狠了。
李瑞君朝他吼了起来：“别动！”
陶满立即不敢再动了。
“冷静，我带了通讯器，可以呼救。”
李瑞君的声音仿佛天然带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陶满不慌乱了，轻轻“哦”了一声，完全停下来等他。
李瑞君的通讯器外层做了部分保护措施，在严寒中虽然信号极差，但勉强可用。他发了求救的信息出去，然后打开夜灯，检查陶满和另一人的情况。
陶满除了掉得深一点外，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我没事，”他见李瑞君在照他，还主动开口安慰说：“在这里养了这么多肉也不是完全没用嘛，感觉这样靠着还挺软的。”
“……”李瑞君无语，又去看另一侧。
甘迪尔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他掉下来时因为姿势倒转的原故，此刻正头朝下卡在冰壁间。
即便如此，他还不忘说一些不相干的闲话：“陶满，你身上沾了股雪天里的味道，熏了我一路。我一定是被熏傻了才会从暗冰上走。”
陶满觉得他头朝下非常可怜，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遂没用反驳。
甘迪尔大概是想转移注意力，话说得很吃力也要继续说：“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
“这位李上将，是你老公吗？”
陶满吓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肚子都缩了一圈，又掉下去一寸：“你别胡说！”
李瑞君更急了：“陶满！叫你别动！”
“……我没动啊QAQ”
陶满觉得自己会继续往下滑，这会儿才开始感到真的害怕，想到曾经在黑酒吧冰冷的地板上躺着等死的感觉，忍不住小声叫起来：“李瑞君QAQ怎么办啊？”
李瑞君尽量用自己的脚和肩膀卡住位置，维持自身的高度，然后朝前探了一下，一把抓住了陶满的手。
他的手大概在出汗，还有冰被体温融化后留下的冰水，隔着手套冷热相交地润湿了一片。
李瑞君跟他十指相扣才勉强抓牢了，立即用力攥住：“别怕，没事。”
他复对甘迪尔说：“我是他未婚夫，上回没能介绍清楚，抱歉。”
甘迪尔吃力地道：“没关系，不是老公就行。”
说完他还笑了两声，只是因为胸腔受到的压迫感更足了，才不得不止住笑。
李瑞君一边安抚地拍着陶满的手，隔着手套摩挲他的手掌心，一边叹了口气，劝道：“甘迪尔教授，你这个姿势很危险，最好节省点体力，尽量维持住现在的位置。再往下掉，等会救援人员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这话说得没错。因为这颗星球没定位，救援无法即时赶到，头朝下的姿势维持越久就越危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找到，气温似乎还在下降，或许是他们在外时间过长，衣服被冰的寒意侵入，已经无法像完好时那么保温。
黑暗中，陶满有点困了，恹恹地问：“李瑞君？”
“嗯？”
“你的信息素是不是这样的味道？冰冰的？”
李瑞君顿了下，说：“不是。”
“那是什么样的？”
“你要是活到百来岁，到时去找时诘做那个手术，就能闻到了。”
陶满小心地笑了一声。
“那你也要活到百来岁，我们都要活到百来岁。”他说。
“嗯。”
“这样一说，我好像还是有点怕死的。”陶满低声道。
李瑞君一时没有接话。
陶满努力仰头看了看灰色的两边冰壁，又及远了许多的昏暗的天际，试探着问：“李瑞君，如果我还想跟这个项目的话，你会不会被我气死。”
李瑞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对你们这个项目研究过很多，它真的有很大风险，各种准备都不足，而且现在研究院有我和袁主任他们推动，有更好的项目，这项目最初的方案还是你自己拟写的，不是更符合你想要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