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 by一十四洲

作者:一十四洲  录入:03-01

“会。”他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在说“我会喝水”。
白松还想说什么,被郁飞尘拉回了正确的话题。
“望远镜你拿着,”他说,“看到哨兵没了,就带他们走。”
白松对他点点头。
郁飞尘在心底默念一遍莫格罗什的那句“相信你的队友”,把车向北门开了回去。
开到一半,北门的哨岗发现了只有一辆车往回开这件事,又疯狂地吹起了哨。
然而,无论他怎样吹,郁飞尘的回复只有一个。
“收到。”
“收到。”
“收到。”
最终,哨兵失去耐心放弃了吹哨。
车一进北门,哨兵就跑下了哨台。
郁飞尘停车,低声对一身看守打扮的金发壮汉说:“冷静。”
金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紧接着,郁飞尘把士兵的军帽扣在了自己脑袋上,披上军装外套,打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门。
士兵和士兵之间一定认识,但士兵和看守不一定,所以他让金发先摇下了那边的车窗,和哨兵对话。
“其它人呢?”哨兵问:“所有人都要往南门集合!”
“他们的车坏了。”金发探身出来,健壮的身体挡住整个车窗,让哨兵看不到郁飞尘的影子,问:“南门为什么要这么多人?”
“好像是新的俘虏来了——我也不知道,”哨兵语气糟糕:“三辆车都坏了?你在开玩笑吗?”
“他们修好就会来的。”
“你们在搞什么?”
郁飞尘下车,往哨兵那边走去,此时此刻,哨兵的目光全在金发身上。他又穿着哨兵熟悉的黑章军服,不会引起注意。
下一刻,冰冷的枪口抵上了哨兵的太阳穴。
再下一刻,哨兵变成了先投降而后被打昏的哨兵,和看守们被丢在了一起。
郁飞尘回头,遥遥望着伐木场的卡车依次开动,隐入了密林的小径中。
薄暮时分的天际,灰白中带着血红。
他深呼吸一口气,回到了车里。
——夜晚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微笑瓦斯 17
卡车穿过整个收容所,从北门穿到南门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在了山谷。雾气从天边漫卷而来,远方群山变成幢幢的黑影。狂风中,门口的电灯不断摇晃着,把大校与随从的背影打在了火车厢壁上。这辆黑色的火车像一条长蛇一样蜿蜒着静卧在铁轨上。
大校不像睿智之人,但郁飞尘不认为他会忘记三四天前刚刚见过的俘虏的模样。因此,制服哨兵后,他就和金发再次换装,穿回了普通俘虏的衣服。
卡车行驶到门口,他踩下刹车,打开车门走下来,来到大校面前:“大校,中士先生让我们先来。”
大校那双微微凸出的眼珠仍然泛着神经质的红血丝,他看见这辆卡车,低吼道:“其它人呢?”
“报告,”郁飞尘的腔调因为平淡而显得确实在说真话,“其它人的车坏了。”
大校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暴跳如雷:“你们难道只有两辆卡车吗?让那些杂种和混蛋们过来!”
“我们有四辆卡车,大校,”郁飞尘说,“但只有司机们会修车,他们在一起检修那辆车,修好就会带着大家一起来。”
“他妈的,”大校拔出枪来直指着他的脑袋,大吼:“他妈的破烂科罗沙卡车——”
郁飞尘以一个逆来顺受的姿态微微闭上眼。
余光里,大校恶狠狠放下枪,再次大吼:“让你车上的都下来!”
郁飞尘去打开了车门,他的伙伴们依次下车。拿枪的那两个,郁飞尘让他们藏在车厢深处,先不要出来。
“他妈的!”大校看到只来了这么十几个人,再次大动肝火,炸雷一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甚至激起了一阵余音恐怖的回声。
“他们很快就会来。”郁飞尘说。
“等那些混蛋修好他们的破烂,这辆灵车就他妈的要发臭了!”大校吼了一个士兵的名字,道,“让那些娘们也过来!”
吼完,他又指挥一个士兵,带上会修车的人,去伐木场找那些“混蛋和杂种”。
郁飞尘神色不动。
金发在他耳边说:“詹斯,怎么办?”
郁飞尘伸手解开衬衫领口的上面两粒纽扣,寒风灌进来,有助于他的清醒。
他说:“很快。”
他微蹙着眉,看向雾气后的那列火车。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大校刚才说了一个词。
他说——“这辆灵车”。
一个什么样的车会被称为灵车?
正想着,大校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往前面去。
一个士兵提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领他们走到第一节 车厢前,然后打开了车门。
灯光照亮了满车虚弱的俘虏,见到光,他们茫然地抬起头来,然后被驱赶下车。郁飞尘看着这些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些人全部低垂着头颅,目光惊恐又迷茫,紧绷着嘴一言不发。他们不必士兵驱赶就自发排成了一条长队,往门口走去。
一个最显著的特点是,他们全部穿着统一制式的灰色俘虏制服。另外,这些人全都是青年至壮年的男人。他们就那样沉默着低头往前走,活像一队行尸走肉。
士兵打开了第二节 车厢,同样的俘虏们木然下车。
按理说,这些俘虏也是可用的劳动力。但他们现在个个目光如同最可怖的死人,脚步也踉跄虚浮,还有不少人艰难地拖着自己昏厥的同伴前行。另外一些人走着走着就颤抖着跪倒在地,喃喃念着“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郁飞尘不禁揣测,大校是在发现这些俘虏完全没用后,才想到喊伐木场的俘虏们来的。
而这些俘虏们并不是新被掳来的科罗沙居民,更像是从另一个运转已久的收容所过来的——现在一座收容所最多只能容纳两千人,黑章军建立的收容所一定不止一个。
接着是第三节 。
“是新俘虏,”金发喃喃道:“那叫我们来做什么?”
郁飞尘没说话。
这位大律师的体力和嗅觉都只能算是正常人,郁飞尘想发挥出非凡的能力,只能靠意志强迫。所幸他的意志总是有用的。
士兵打开第四节 车厢的时候,他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车里,绝对不止是这些沉默的俘虏。
他低声说:“你闻见了吗?”
“什么?”金发起先茫然无比,听完他的话后努力在空气中嗅闻,神色猛地变了:“好重的血味。”
没错,血味。源源不断的血味被寒风送过来。
而且不是新鲜的血味,是血液发酵至少一天一夜后那种浑浊难闻的腥味。只有经年累月屠杀生猪的屠宰场才有这种味道。
这味道太浓了,以至于几乎掩盖了其它所有味道。郁飞尘花了三分钟,才从沉闷的血液腥气里嗅到了另一种气息。
夜深了,狂风大作,血腥和尸体的气味也越来越明显。
“嘎吱”一声响,士兵打开第五节 车厢。
先前四节车厢里走下来大概三百名俘虏,他们排成一条灰色的长队,蹒跚着缓缓进入南门。
然而,这次打开车厢后,却没人下来了。
士兵朝他们挥手,大声说:“把他们抬到那里去。”
他指着南门内灰白色的圆塔,郁飞尘探查过那里,他知道那是个大型的焚尸炉。
士兵把煤油灯交给他,他带着金发和其它人走上前去。
昏黄的光穿透了灰白的雾气,走进车厢的一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浓郁无比。
就在郁飞尘的对面——
一具灰白色的尸体横躺在第四节 车厢和第五节车厢的连接处,头上有个模糊的枪口,以这个枪孔为源头,头发全都被血液黏上了,身下也是一滩血。
右边是第四节 车厢,里面也躺着几个人形,但还有呼吸,是几个昏过去的人。
至于左边——
他拿着灯往左手边照。
尸体。手、脚、膝盖、脑袋……所有肢体都可以在这堆东西里找到。第一眼看过去,他还以为是无数碎尸块。但再定睛一看,是密密麻麻的完整尸体一层一层叠着,堆积在车厢里。尸体的摆放没有任何规律,带血的、惨白青灰的手和腿一起软软垂下来。黑色的带血头颅被其它人的肢体缠着,每个脑袋上都中了一枪,血液无孔不入,把一切都渗透了。
而因为现实的限制,尸体没法不留缝隙地填满整个车厢,灯往上举,尸堆和车顶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于是一道幽深的宽缝向后面的车厢扩展,尸体的形状在其中起起伏伏,灯光只能照亮近前的一部分,再往后看就只有模糊的黑影。
可以想见,后面的所有车厢里都会是这样的景象。这确实是一辆载满了尸体的灵车。
见到这种地狱一样的情形,所有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都愣了。直到大校的声音像恶魔一样从背后响起来。
“愣着干什么?”他吼道:“赶紧搬!”
搬尸体。
把尸体运到焚化炉里——
浑浊的味道里,郁飞尘艰难地吐了一口气。
大校说得没错,即使已经是深冬,但这些尸体如果再不处理,就要在这辆火车里烂掉发臭,变成永远没法清理干净的脓水了。
他身后,一个科罗沙人呕吐出声。另外一个人则崩溃地哭了起来。金发的身躯也剧烈地颤抖着。
毕竟——这些尸体都是他们的科罗沙人同胞。
而现在,每个同胞头颅上都顶着一个枪击的伤口,毫无体面地、像屠宰场被丢弃的猪内脏一样堆在火车厢里。很难想象,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校惊雷一样的声音还在车厢内回荡,第四节 车厢里那几个昏厥的人中,有两个动了动。
郁飞尘走过去,拍了拍他们。
其中一个人惊惧地睁开眼,剧烈地喘着气。另一个人也醒了,但眼神涣散,眼珠不住地震颤着。
已经疯了,郁飞尘想。
“我是科罗沙人。”郁飞尘对那个清醒的说:“你们从哪里来?发生了什么?”
“从……”那个人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喃喃说:“高地收容所……他们说……要把我们送到……送到橡谷收容所。”
“这里就是橡谷收容所。”郁飞尘说,“你们怎么了?”
那人瞳孔骤缩,像是看到极恐怖之事。
“我们……我们那里……有人要逃走,炸了……炸掉了焚化炉……被发现了。”他断断续续说,“其它人什么都没做……但要把我们……全部处死……其它人……都死了。”
郁飞尘问:“那你们呢?”
那人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子弹用完了。”
子弹用完了。所以还剩下一些人没有处死。
焚化炉被炸了,所以没办法处理尸体。
所以,所有的人,不管是已死的还是未死的,都被运到橡谷收容所了。
旁边那个疯掉的人忽然哭了起来。
“我劝过他,不要想着逃跑,”他声音嘶哑:“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郁飞尘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
他不是科罗沙人,对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个匆匆过客。但是,尽管如此,这些天来在橡谷收容所的所见所闻,仍然像一层晦暗的阴翳笼罩了他。即使是上个世界在丧尸群里的生活,也远比不上现在这样压抑。
那个丧尸世界,在这个收容所制度的映衬下,甚至都显得单纯又纯洁了。
他往里走了几步,回身往门外看。
外面,南门口,大校抽了一支雪茄。边抽,边神经质地跺了跺脚,像个不耐烦的监工。
郁飞尘死死看着他的脸,这张满是横肉的脸上除了凶恶之外,还带着一丝焦虑和紧张。对于这些堆积如山的科罗沙尸体,大校的内心尚存有一丝焦虑和紧张么?郁飞尘不知道,他对大校的内心和灵魂毫无兴趣。
他只是在如山的尸体旁边半伏下身体,向外观察。狭窄的车门能挡住里面的一切,从这里往外望,一切毫无遮挡。
不是个制高点,但是个绝佳的狙击位,尤其当目标是大校的脑袋的时候。
他没有狙击武器,但六十米太近了,绝对在手枪的射程内。
外面,寒风呜咽。大校又开始怒吼和咆哮,对天开了一枪。显然,这边还没开始搬运,他很不满。
里面,沉郁的血腥味几乎在空气里凝结,这是郁飞尘最想结束这一切的一刻。
但时候还没到。
他低声道:“搬吧。”
然后,他抓住第一具尸体的肩膀,金发沉默着扛起尸体的脚,把这具沉重的尸体抬起来,往里走。
路过大校的时候,大校正在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他妈的,他妈的,”他吐出一口浑浊的烟圈:“下午刚和那个他妈的假清高的锡云婊子吵了一架,晚上高地又往我这里运垃圾,他妈的,还有谁把我放在眼里——”
郁飞尘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看来,大校的焦虑和紧张里,有一大部分是源于生活的不顺心。
听他话里的意思,就在今天下午,他还和安菲尔德吵了一架。
郁飞尘想象不出安菲尔德和这位大校吵架的样子,或许大校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他们只是谈了谈。
不过,安菲尔德解决问题的方式倒是和他的外表相符,温和文雅。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越过灰色的俘虏队,走近了焚尸炉。焚尸炉前有士兵把尸体接过去。
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担子,金发壮汉长长出了口气,但是看到那具尸体被士兵抬进焚尸炉内,继而消失,他又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郁飞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往回走。
化工厂里的建筑很密集。那栋两层小楼就在焚尸炉的不远处。小楼的二层亮着惨白的电灯,一个黑影靠在窗前,看姿势,是个人正看着这边。
郁飞尘从黑影的身形认出这就是收容所的那位“医生”。一个和焚尸炉为邻,住在最大的瓦斯罐的楼上的人——也就是一直研究微笑瓦斯和进行人体试验的那个人。
别的收容所还在用子弹处决俘虏,他却已经发明了用瓦斯集体毒死俘虏,然后就地焚烧这样一套快速的流程。
于是前几天夜里所见的情形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眼前了。
紧接着,金发壮汉停下脚步,扶着柱子躬下腰,他也吐了。
吐归吐,一切还是要继续。
只是,吐完之后,金发把脸埋进了宽大的手掌里。
“詹斯,”他的声音透出软弱,“我们如果失败了,我们的家人是不是也会像那样?”
郁飞尘抿了抿唇。
见到那惨烈至极的一幕后,连一贯意志坚定的金发都动摇了,也难怪在昨晚的预言里,大鼻子会告密了。
他淡淡道:“那你想看到微笑瓦斯被所有收容所用上吗?”
金发愣住了。
良久,他握紧了拳头,低声道:“为了科罗沙。”
再次走到南门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声响。是几个士兵按照大校的吩咐,带着两百个女人和老人们来了。事态紧急,其它男人们又不见踪影,老弱病残们自然就被带来充作劳工。
她们显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微微的喧哗声传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郁飞尘脸上,他抬头,灯光中,洁白的碎屑纷纷扬扬,下雪了。
死人,活人。黑章军,俘虏。大校,医生。
火车,焚尸炉。男人,女人,老人。
北风,大雪。
仿佛神灵的旨意。在这个最后的晚上,该来的,都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爬进车厢。
沉默里,那些一动不动尸体似乎都注视着他。
检查防弹衣,拿枪。装填,上膛,瞄准。
一阵急促的响动,隔壁那个被吓疯了科罗沙人忽然连滚带爬地掉下了车厢。
他大声哭喊,声音沙哑,浑浊尖利,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又有人要逃了——”
郁飞尘猛地扣动了扳机!
作者有话说:

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一蓬深色的血花在大校额头炸开。
他正维持着停到疯子呼喊后猝然转头的姿势。临死前他一定听到了子弹在身旁呼啸的声音,因为他的眼球高高凸起,脸上满是惊愕。
来到橡谷收容所的第一天,那个因为不愿脱衣服而被大校击毙的科罗沙老人倒下时,脸上也是这样的神情。
周围的空气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连那个疯子也愣了愣,然后在枪声里痛苦地抱住了头。
随后是大校沉重的躯体轰然倒地的声音。他的嘴大张着,似乎是又想呵斥什么,然而从喉咙里流出的只有鲜红的血沫。滚烫的鲜血浇化了地上的雪沫。
——他罪恶的一生也就终结在这一刻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死一样的寂静里,突然响起疯子的高叫。
尖利的高叫像炸雷撕碎梦境一样惊醒了呆立的士兵们,大校的副官向前跨出一步,大喊:“全体警戒!”
枪械碰撞声乒乒乓乓连响,郁飞尘一击即中,他紧贴着车厢壁,在一节一节相连的无光车厢里化作鬼魅一般的阴影,一边往第四节 车厢跑去,一边迅速再次上膛。短短几秒钟后,他来到了第四节车厢的小门旁边,往外看去。
外面的士兵全都拔枪出来,有人对准了疯子,有人对准了黑洞洞的火车厢门。令人惊讶的是,还有一部分橡谷收容所原本的士兵端着枪指向火车旁边高地收容所来的卫兵。看来刚才那声枪响来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没人会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俘虏中竟然有带枪者存在。
其它俘虏则一起抱头蹲下。
再过几秒,士兵们们将枪声响起的方向与疯子突如其来的叫喊联系在了一起,列车旁边的卫兵围向第五车厢门。
就在这时,郁飞尘的枪口贴着第四车厢门,再次对准了研究所的大门。
在那里,大校的副官正在指挥行动。
他的视野被一分为二,一边是黑漆漆的车厢壁,一边是雪中的黑章军副官。很快,视线聚焦,集中在副官身上。
他的枪法一直很准,这样的距离也很近,但每次开枪前,他习惯了态度端正。
北风呼喊号叫,但他脑海里寂静无比。
咔哒一声扳机轻响,枪声再次在所有人耳畔炸响!
——这次轰然倒下的是副官了。
再下一刻,电灯灯泡哗啦一声被击碎!刺眼的火花闪过后,仅剩的大光源只剩下哨楼的雾灯,但它没法提供太清晰的视野。
昏暗笼罩了这个地方,只有雪光幽幽浮起,反复折射着零星的煤油灯光。
士兵哗然。
“不许动!”士兵们这次听出了声音的来源,三个士兵朝第四车厢门行动,另外三个士兵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第五车厢门,朝第四车厢跑去。
郁飞尘没动。
现在离士兵围上来还有三四秒钟。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的肩章,大校和他的副官死后,整个场中军衔最高的士兵只剩下一名中尉,群龙无首。
有士兵看见他了,喊声过后是枪声,子弹擦着他的脸颊打在车厢壁上,火花飞溅。
郁飞尘一手撑住铁门,从厢门里跃出。
接着,他抬手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士兵就是一枪!
士兵身体倒下,郁飞尘把冲锋枪从他身上拽下,对着前方砰地一下开枪。
远处哨楼上的哨兵刚要吹响报警的长哨,右肩就被子弹击中,铁哨落地,痛苦地抱臂大叫起来。
冲锋枪开过一次枪后就被立刻丢在地上,前方无数枪声连响,郁飞尘右手拽住那名死亡士兵的胸口把他立在自己身前,像盾牌一样挡住那些朝他激射而来的子弹,另一边左手拿着原本的手枪,朝后方车厢门里一连三发!
三个拿冲锋武器,正冲出车厢门的士兵倒地。
郁飞尘对着车内大声道:“关门!”
里面的金发反应很快,重重关上了第五节 车厢的门,接着就是极速的跑步声,他正奔向第四节。
门从里面关上以后,士兵就没办法钻进车厢里,出现在他背后。
赤手空拳的搏斗,乃至空手对白刃的围攻,即使是敌手人数众多,从四面八方围上来都没关系。
但是枪战,永远要留一个安全的背后角度。
第一声关门声响起,他立刻回身向前。但子弹出膛溅出的火花在夜幕里极端刺眼。它们变成短时间内难以消退的光斑,印在了郁飞尘的视野里。还有士兵打起了手电筒,但是为了最大可能避免中弹,郁飞尘时刻保持自己在高强度的移动中,手电筒乱晃,不仅照不到他,还阻碍了别的士兵的视线。
放下被打得血迹斑斑的尸体,他向右边快速移动,移动的同时换回右手使枪,飞快朝两个方位分别点射!
来自对面的压力顿减,因为枪法最准的两个人都倒下了。
昏暗的斜侧面忽然响起另一道枪声。
直觉比理智更早做出反应,郁飞尘身体一侧,下一刻往那个方向放枪,但是前方另一道枪声连响,密集的扫射打中了斜侧面的放枪士兵!
郁飞尘朝那里看去,根据模糊的轮廓,正是原本藏在卡车里的两个持枪的猎人同伴,他们已经下车,在车轮阴影的隐蔽处开枪。
雪更大了,刚溅上的血迹瞬间就被覆盖,只有尸体的身下洇开无尽的黑红色。片刻后,郁飞尘的背后竟然又传来枪声!
但子弹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前方的黑章士兵——是金发关上了第四车厢门,来到第三,然后捡起了车厢里死亡士兵的冲锋枪,也加入了战局!
三个方向同时有了火力,无人指挥的黑章军摸不清敌人到底在哪里,节奏顿时紊乱。
郁飞尘就是在这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最密集的士兵群中。
他抬腿踹向最近一个士兵的膝盖,士兵向后趔趄压到了另一个士兵。有人大喊一声,离得近的士兵都朝这边拥过来——
但士兵们的冲锋枪太长,近距离的情况下还不如一根木棍好用。
斜侧面一个士兵刚端起枪,就被手枪干掉了。同时另一个强壮士兵从背后扑上来,直接赤手空拳扼住了郁飞尘拿枪的右手腕!
郁飞尘左手银光一闪,是他早就藏在身上的那枚锋利的小银刀。他甚至没看身后那个强壮士兵一眼,反手向后,银刀直接洞穿了士兵的喉咙。
他把尸体猛地甩开以免血液喷溅到自己身上,下一刻,注意已久的那枚中尉肩章在雪光中一闪,他抬手两枪解决两个扑上来的士兵,左手从背后扣住中尉的肩膀,右手拿枪,枪口抵在了中尉的太阳穴上。
“不要,不要,请……”这位中尉大概一辈子都还没体会过被人用枪抵着头的感觉,士兵们接连不断的死亡更是加剧了这种恐惧,他在被制住的那一瞬间就颤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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