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现了。真的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力量呢。”克拉罗斯道,“我觉得,你确实可以做我的新老板……”
“但我更好奇你想起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剑锋即将刺入他的胸膛。
观众席上的墨菲睁大了眼睛。
克拉罗斯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他只是手指握拳,抬起右臂横置于左肩,对着郁飞尘做了一个古老的——宣誓效忠的动作。
仿佛刹那间洞彻一切真相,墨菲瞳孔骤缩,手中预言牌散落一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墨菲?”
“墨菲!”
声音没有唤回墨菲的理智。
就像现世中的一切也已经唤不回郁飞尘的神智。
把那柄长剑握到手中的一刻,他眼前刹那浮现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好像始终在用长剑的。骑士长剑。佩在腰间,拿在手中,或横置膝头。
曾经在共振中见到的一切场景,浆果酒、树莓乳酪、金发的卷梢……忽然纤毫毕现。
还有许多纷繁的,久远的回忆——
他还看见永昼的暮日神殿,乐园。他好像在那里生活过千万年,神殿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
意识最深处的场景,是他在马上,把一个人抱在怀中,他们赴往世界的尽头。背后是漫天火雨和飞箭,前方是无尽黑暗的深渊。而他们一直在往前走,不回头。
这些……都是什么?
他命运的原点,明明应该是舰船、甲板,和长官。
可在这里,他看见神殿、学者,与白袍金发的少年。
命运的长河奔流而过,他是溯流而上的人。
有什么认知呼之欲出,那一刻,现世当中,他剑锋的去势也为之一缓。
安菲周身的气息却陡然剧变!
霜蓝眼瞳死死看着郁飞尘的身影,君主忽然从座椅上拂袖而起。
猎猎狂风自场中掀起,刮着他的衣袍和头发。本已千钧一发的斗兽场上,忽然出现了另一股力量!
又来???
承受的压力再度剧增,本已不堪重负的观众,此刻更是濒临崩溃。他们连转一下眼珠都像搬动一座大山一样艰难。全身的血管几乎都要破裂。
但此时濒死的体验,又让他们的感知变得敏锐了一些。
忽然出现的那个,虽然很像,但不能说是一股力量。场上正在针锋相对的那两个人用的是力量没错。但现在出现的这个,更像是一种规则,或者说,一种意志。
力量以自身的性质和强度正面相撞,而这股意志,却似乎能改变整个世界的规则。从出现那刻起,就是以主人的姿态降临。
所有力量,都要按照这至高意志制定的法度运行。温和的,要成为祂的盾。暴戾的,要成为祂的剑。
祂言出法随,不为任何事物所摧折。一切事物,皆为从属,凡有呼唤,必定得见。
那意志降临场中的刹那,迷雾之都为君主设下的屏障彻底粉碎!
祂的意志则如雷霆般荡入场中。
被这意志扫过的一刻,郁飞尘眼底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无边戾气,猛地往那方向看去。
看见安菲熟悉的面孔,本能的暴戾才稍稍被压制些许,继而又现出变本加厉的势头,像是恶犬看见了束缚自己的锁链。
同时,那意志把他和眼前的纷繁画面尽数隔断,神殿、学者……全都不复存在,他无法再往前追溯。
下一刻,本源力量和意志相撞,竟然是意志占据上风,郁飞尘的剑硬生生被逼回鞘内。
记忆刹那间又变成一片空白。把长剑收回本源中,郁飞尘把目光从安菲身上移开,面无表情,不与他视线相对。这动作愣是让人看出了一种不服管又不得不被管的感觉。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猝不及防地懵了。他们艰难地顶着压力看向君主,却见安菲的眼中全是冰冷怒意。
只不过,不是对郁飞尘。
“守门人。”祂薄冷的嗓音在每个人耳畔响起,“你做过了。”
守门人瞬间重新捂起了肚子,假装痛苦。
“我错了我错了。您消消气,好可怕……”克拉罗斯起身,却被不可见的意志压制,如同被人按住后脖颈一般,重重单膝跪下。
动作的同时,他身上有苍白的影子若隐若现,但没人查觉。
沉闷的跪地声回荡在场中,一位强大的、恐怖的神明,此刻却活脱脱一副犯错后要接受惩戒的模样。那、那位惩戒他的人,又会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下一刻,那至高的意志对克拉罗斯降下。
克拉罗斯整个人,忽然化作无数飞散的碎片,消散了。
下一秒,守门人原本站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
或者说,守门人整个人,就在那片刻间被处死了。
挫骨扬灰,然后灰飞烟灭。
郁飞尘:“……”
“我¥# ——”墨菲后面的黑雨衣反应最快,直接蒙住了墨菲的眼睛:“这不是你这种理论神该看的东西……”
场中肃静。
所有人的心中,忽然浮现同一个想法。
这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太危险了,太恐怖了。
我要回家。
放我回永夜吧!!!
作者有话说:
螺啊,下次记得不要再作了。
沉默过后, 人群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有人在问这究竟是谁。也有人摆出讳莫如深的姿态,言辞闪烁地声称“或许是那位”。
十几秒后,迷雾之都那冰冷的声音响起。
“晚安, Acri。”
一声落下, 宣判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
君主越过迷雾之都的限制, 插手斗兽场上的搏斗,用至高的法则处决了白国王。而迷雾之都承认了这件事。
荷官脸上写满不情愿, 但还是端着盛放金玫瑰的托盘朝场中走去,打算宣告君主棋的最终胜者。
就在这时,起风了。
说不清风从哪里来, 可活着的人能感受到有东西正随着风移动, 星星点点, 从四面八方朝中央汇聚。
风里响起缥缈的祷歌吟唱声, 那声音空灵而遥远,无比庄严,又无比神圣, 无人可以复述。没有响在耳畔,而是响在灵魂中。
听到这歌声,作恶者会放下尖刀, 行善者会流下泪水。欣悦者愈发欣悦,受难者得到救赎。
荷官忽然目光恼怒, 看向安菲!
忽然,有人惊呼出声:“他……”
这一刻, 所有人都望向君主位。
就在刚才, 空灵的吟唱声里, 有朦胧的光晕自不可知之处缓缓降临, 遍布那为君主的全身。无形的力量使他离地而起, 风是无形的,但风环抱着他,他的发稍透出微光,衣袖上的纹饰熠熠生辉。众人赫然发现,那光晕里站着的,已经不再是原本银发蓝眼,近似少年的黑袍君主。
——淡金长发垂落肩上,白金长袍的胸前隐绣着庄严神秘的图腾,祂抬起手,修长完美的五指遥向场中,然后缓缓抓握。
随着这一动作,空气中,无数细微的颗粒往场中汇聚。方才已经灰飞烟灭的克拉罗斯,像是进行了一场倒放似的,竟然就这样硬生生重新凝聚起来,拔地而起了。
随之传来的还有克拉罗斯的念叨声:“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我不会害怕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心虚地对安菲传达出“再也不敢了”之后,看向墨菲。
墨菲却低头看向他的卡牌。
能说话,能看人,还能轻轻叹气。白国王无疑获得了真正的复活。
荷官举着托盘的手,此刻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石头托盘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捏碎一般。
荷官的心情,大家理解。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只是观众,心中也升起了一句话:“你在玩?”
而迷雾之都,可是刚刚宣布Acri已经“晚安”了。把人弄死,等着宣布后再把人拉起来,这就是故意嘲讽吧?
还是所有嘲讽态度中,最狠,最居高临下的那种。已经不能说是俯视,而是藐视。
心里这样想,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用神情来表达。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所目睹的,是——复生。
君主的身份,有人早已猜到,有人没有猜到,还有人不敢妄下论断。
可是放眼整个永夜,谁不知道复生的权柄在何人手中?谁不知道复活日的奇迹盛景?
他们身在永夜,可永夜中的纪年法,使用的也是永昼的纪元刻度。
每个新旧纪元之交,抬头望向那轮太阳,都能看见一瞬的黯淡和一瞬之后继续的辉煌,在永昼,人们的魂灵如流星般回返。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目睹永昼主神的真身。
每个外神都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漆黑永夜中,抬头看见那轮辉煌的太阳时的感受。而现在,他们内心的震动比那一刻更深。各自缄默不语。
原来,“祂”是真的存在。
但是,祂亲临此处,是否也意味着,迷雾之都背后,牵涉着比想象中更庞大,也更重要的力量纷争?
不知名的角落里传出涉世未深者的疑问:“不是只有复活日才能复活吗?”
克拉罗斯的耳朵可能有什么奇异的构造,连这也听见了。
“嗯嗯,我也以为得等到一个纪元之后呢,好伤心啊,什么热闹都看不到了。”他说。
但是,神明复活亡者,又岂会需要挑选时间。
只不过是因为祂长年沉睡在暮日神殿中,无暇他顾,因此才每纪元出来一次,集中照拂一下这一纪元的子民罢了。
但是,死去然后复活,即使是对他这种掌管死亡力量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其不堪回首的恐怖体验了。他克拉罗斯穿梭永夜,从没翻过船,只翻这一次,还被那么多人看见了……
所以说,挑选老板,真的是一件很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
郁飞尘看着安菲,似笑非笑。
复生都用出来了,无疑动用了本源级别的本质力量。原本施加在外貌上的掩饰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虽然,在他眼中,也就是发色和眼睛颜色变了一下,年纪稍长几岁。但不得不承认,永昼主神的原本面目,是有独特的气质和威势存在的。
看到这一幕时,他本能升起的那股敌意又躁动了一瞬。
外貌恢复了,复生也用出了。想必安菲已经恢复全部记忆。
但他自己的记忆,则在这人逼退他的时候,又一次完全消失了。那种感觉就像之前从共振中出来,明知自己见到了至关重要的记忆,却再也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
不同的是,曾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忘记,现在却知道了是谁不愿让他想起。
收回目光,郁飞尘活动了一下手腕,左手按动右手指节,发出几声关节弹响声。
下场后找你算账,他想。
克拉罗斯原地复活后,原本正在慢条斯理地抖落衣襟上一些雪白的灰尘,看见郁飞尘的动作后,猛地警惕,连退数步:“你不要过来啊!”
郁飞尘看都没看他一眼。相反,他注意到了安菲另一个动作。
神明依旧凌空而立,祂的目光平静而冰冷,容颜如正午的日光般令人连直视之心都不敢生出。
万物的本质都是力量,那么躯壳与形体的悦目与否,或许也有某种结构为之标注。按照这种准则,神明的容颜,就是一切与美丽相关的概念的终点。连最富才华的吟游诗人的长诗也无法完全传递那种感受。
祂方才收拢了五指,此刻则轻轻放下。
规则如凛冽的刀锋,在斗兽场中央缓缓划下。
克拉罗斯吹了口气,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掸掉了哪些粉末后,后退了几步。
一道漆黑的裂口,生生在场中划开,割裂了灰白的斗兽场地面。
看见那黑如锅底的颜色,星星点点的世界影像,不少人都升起一股见到了家乡的亲切之情。
永夜,终于又见到你了。
神明的声音响起。
“步入迷雾之前,无人知晓这里会发生什么。你们中有野心勃勃之徒,也有误入此地之辈。”祂道,“若不愿再涉足迷雾力量的争夺,我给你们一次离开的机会。”
不同的议论声响在不同的地方。
有人说:“这位在打什么算盘?”
谁都听过永昼主神的慈悲之名,但鬼才会相信永夜里真有良善之辈。
有人说:“还有这种好事?”
他来迷雾之都,真的只是因为听说这里有力量可以拿——谁知道力量没拿到,还玩起了什么猎杀围猎搏斗的游戏,死亡率比得上最高危的那些副本。
过一会儿,真有人从裂缝中跳了下去。第一个人离开之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离开,大多是在搏斗里受了重伤的人,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途只会更难走。
克拉罗斯看着白皇后所在的席位,看见一道白影也没入了裂缝之中。他唇角挑起一丝冷笑。
“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永夜,位置很好找吧……一网打尽,然后确定迷雾之都坐标,不难吧?”他自言自语道,“不要让我失望啊,画家。”
剔除乌合之众,留下的,就是那些真有野心的外神们了。
不再有人朝裂缝处动身后,它缓缓合拢。
此时此刻,荷官眼里的愤怒,已经积聚到了一定的程度。
按照外表,荷官是一名女性。但荷官的目光却不是一个人会有的。在这具躯壳之下,似乎是层层迷雾,和许多人的魂灵。
荷官的声音在冰冷中多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怒火,却又不得不念出预定的说辞:“君主棋结束。”
“存活即是胜利,迷雾之都对取得胜利的勇士们致以真挚的祝福。”
“接下来——”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郁飞尘径直走上前,拿走了托盘上的金玫瑰。
金玫瑰的归属毋庸置疑,克拉罗斯的晚安是注定的。如果没有安菲把他们拉开,这人也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荷官:“……”
荷官好像不认同,或者说,直接拿走而不是等人颁奖,这也是一种蔑视。托盘在荷官手中彻底碎裂。郁飞尘恍若未见,朝安菲的方向走去。迷雾之都接下来的安排,他不感兴趣,现在是秋后算账的时刻。
荷官怨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接下来,请客人们安歇一夜。第二天,迷雾之都的深处将对你们敞开入口。”
越到最后,声音越是分裂,好像有无数个怨灵在喃喃自语。其中还夹杂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音调:
“你们……骗钱……我要向……神殿……举报……赔……”
第211章 迷雾之五
回VIP席位的路途很短。但在身后跟了一只喋喋不休的黑乌鸦的时候, 它仿佛被无限拉长。
“小郁。”走着走着,克拉罗斯把郁飞尘拉进一个无人的角落,真诚道:“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郁飞尘的目光很不耐烦, 让他有话快说。
“假设你让老板生气了, 应该怎样挽回?”
郁飞尘沉默了一会儿, 面无表情回答:“我从未听过这样可笑的假设。”
克拉罗斯:“……此话怎讲?”
郁飞尘往前去,不置一词。
两分钟后目的地近了, 但主神的座前多了一个人。
“怎么,抢饭碗的又来了么。”克拉罗斯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原来是言而无信的色鬼老兄,好久不见, 不知他的那片海洋怎么样了。”
此时, VIP席位。
主神的座前站着一个墨蓝色西装的男人, 半长的卷发在脑后松松扎成一束。
“冕下, 我是来自永夜荒芜之地的海伦瑟,那里有一片沉帆的海洋。”他彬彬有礼道:“很荣幸见到您,永昼的神明和主。”
主神微颔首, 道:“曾有耳闻。”
“我的荣幸。”海伦瑟说。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停在主神的右手手指上,余光则恋恋不舍着主神的面庞。
“亲爱的主,今日一切都远远超过我曾对您的想象。还要如果我此刻对您单膝下跪, 可否获得允许,亲吻您的手指?”
听闻此语后, 神明那垂睫看向一切世人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目光聚焦在海伦瑟身上。
祂道:“如果你愿将全部领土献上。”
“当然, 当然, ”海伦瑟眉开眼笑, 往前一步, 预备下跪, “荣幸之至——”
一只手放在了海伦瑟的肩头。冰冷的寒意让他以为自己的躯体已经变成了一具千年冰雕。
“……”海伦瑟的眼角挑了挑,僵硬地侧头,看清了来人。
“原来是黑国王阁下,日安。您这是在做什么,阻碍永昼领土的扩张吗?”
郁飞尘目光看着安菲,同时缓缓靠近了海伦瑟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海伦瑟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真是令我害怕。”他对神明道,“您好像有麻烦了,我的主。”
郁飞尘似乎笑了笑。
“你的主?”
气氛冰冷且紧绷,克拉罗斯立刻上前劝架:“哎呀,哎呀,都是朋友,不要一言不合发脾气。这只是海王阁下的口头禅罢了。所有五官大致对称且愿意躺在他的床上的人都能成为他的主。”
海伦瑟:“多年不见,报丧人阁下挑拨离间的本领依旧让我叹为观止。早就听说你谋了一份好差事,看来传言不假。”
克拉罗斯但笑不语。而海伦瑟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并在向下的阶梯上不慎绊了一个踉跄。绊住后,他迅速调整姿势,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仿佛再不远离,就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安菲看向郁飞尘,似乎好奇:“你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郁飞尘淡淡道,“问了一下可否获得允许,去他的世界做客。”
克拉罗斯:“想必你那时的措辞并没有现在这么礼貌。”
郁飞尘走到安菲近前。安菲坐着,他站着,他想从安菲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安菲只是用他的手臂当做扶手,从位置上施施然起身。
目光相对,某位神明的态度依然像第一次把他当做扶梯使用时那么自然而然。
此刻观众席上空尽数亮起灯光,大厅明亮,但全部的光线却似乎都汇聚在了神明那晨曦般的金发上。
最后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斗兽场,祂道:“走吧。”
转身的那一刻,斗兽场地面轰隆震颤,连带着观众席也不稳定了起来,先前被割开一道裂口的地方竟然现出复发之态,开始分崩离析。
一道伤口即使后来愈合,那地方的结构依然会有些脆弱,那么,后续的崩溃也就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了。尤其是在安菲有意管杀不管埋的情况下。
灰雾涌起,迷雾之都试图修补自身。荷官的目光也更加如芒刺背。
主神已经起身,永昼的其它人也陆续离开坐席。克拉罗斯重新披好了他的黑雨衣,走在墨菲旁边。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红色头发的女郎,手腕上缠绕着一条绿宝石一样的蛇。
还没离近,克拉罗斯就轻笑道:“日安,美杜莎夫人,您比上次见面时更美丽了,是领域又稳固了吗?”
被称为“美杜莎夫人”的女郎回复道:“日安,报丧人。现在还觉得我总是试图谋害你么?”
克拉罗斯:“不了,我现在过着很安稳的生活。”
美杜莎夫人移开目光,对神明轻轻颔首,再深深看了郁飞尘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显然,她此来并不是要和克拉罗斯叙旧,而是想和永昼主神打个照面。
克拉罗斯:“在美杜莎夫人的世界里,容颜越美的人地位越高,而丑陋者会被丢去喂蛇。”
温莎若有所思,却不是因为美杜莎夫人,他问:“报丧人?”
克拉罗斯:“因为对永夜里的诸神了如指掌,所以当他们的世界即将崩溃时,我总是第一个来到的人。很多人因此视我为不幸的化身,这很没有道理,对吧?”
“你也曾向我报丧吗?”
“还没来得及去为你举行葬礼,你解构了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另一旁的立柱下站着一个广袖长袍的白发男人,手托一张铜色卦盘。
克拉罗斯:“日安,月君。”
月君无视了克拉罗斯,他和美杜莎夫人一样,与主神照面致意后离开。他和郁飞尘交过手,因此省去了观察的步骤。
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是更深沉的相互审视。平静的海面下,谁都看不清暗流如何涌动。
克拉罗斯:“月君在自己的世界外布下了重重疑阵,时常有人来自投罗网。小郁和他在场上打过架,但他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本身。”
很快,又有一位外神前来。克拉罗斯与他招呼,并在招呼完之后介绍他的世界与特点。现在他整个人仿佛一枚博物馆免费赠送的劣质导游机器。
终于,在介绍到第十一位外神的时候,郁飞尘道:“你在对谁说话?”
克拉罗斯拉下雨衣帽檐,隐入黑暗中:“丢一块石头……谁应了就是在对谁说话。”
安菲冷冷看他。
而墨菲深呼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然后快步离开。
“……所以说,我这份工打得真的很难。”克拉罗斯叹口气,追了上去。
没有守门人,世界变得安静了许多。观众席上曾经满是看客,如今空空荡荡,偶尔才有一个人出现,直面永昼的主神。更多人则藏在暗处,并未现身。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先于主神迈出大门,而是在等待祂先行离去。就连先走了的墨菲,也只是在出门处等待。场中静默,一切在场者都默认这位神明拥有绝对的优先权。或许这就是永昼真正的地位。
走出门不远后。一位黑雨衣率先发出爆笑,是“曾被队友残忍抛弃”。
他的队友说:“……虽然现在已经装完了,但我还是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得这么整整齐齐。迷雾之都的力量真的很诱人。”
离开地下赌场时,暮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又是赌场进客的时间,赌徒、贵族、脱衣舞女散布在宽阔的街道上。在里面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但是变化已经发生。
这不再像是一个活着的城市,仿佛在某个时刻按下了静止,每个居民都定格在原地,只有眼睛在移动。
走过去的时候,千百道一模一样的目光静静投向他们,目送他们离开。
一行人在郁飞尘和安菲曾待过的旅馆下榻,典雅精美的装潢里,侍者们同样静静看着他们,不招呼,也不为他们开门。于是他们撬锁的撬锁,踹门的踹门,最后都获得了自己的房间。
黑石板难得迎来了静默的时刻,Acri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为何无人说话,只得到了名为“玻璃瓶”的id回复的一句:“傻逼。”
[Acri]:嘻嘻。
郁飞尘没有踹门也没有撬锁,规则降临,房间厚重的木门在主神面前自动打开,他也进去了,进门的时候把金玫瑰随手丢在了置物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