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公子叹了一口气:“唉,怎么没请?请的州府最好的郎中来诊病,说是受到巨大刺激,忧思过度,只能慢慢调养,没有根治的法子。不知南宫教主可通晓岐黄之术?”
南宫不念道:“惭愧,在下对医术一窍不通。若是夫人被术法或武功所伤,尚可看出原因,但这心病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万公子面露失望之色,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万家遭此变故,真乃飞来横祸。”
慨叹一番,不多时后,先前出去传话的小侍童跑了回来,回禀道:“公子,灵犀姐姐说老夫人还在睡着,不方便见客。”
南宫不念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万公子却道:“诶,不妨事,这时辰,家母也该醒了,等不了几时,两位随我前往吧。”
南宫不念道:“公子也要同去?”
万公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道:“昨日留宿在祠堂,还未给家母问安。”
一旁的侍童道:“我家公子是大孝子,每日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万公子面色一哂,道:“别多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小侍童不敢再多说,万公子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从会客厅到万夫人居住的内院不远,昨夜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循着喧嚣声来过一次,因而对内院的景物有些印象,行了片刻,面前便出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此时,院内有几名身着缟素的侍女,正在洒扫庭院,修剪树枝,见到万公子一行人来了,连忙垂首行礼。南宫不念扫了一眼,正是昨晚见到的那几个女孩子,却不见灵犀。
万公子问道:“灵犀呢?”
一个女孩子答道:“灵犀姐姐在老夫人屋里呢。”
她声音尖尖的,正是昨夜被灵犀教训的那个名叫阿月的侍女。万公子点了点头,道:“这两位贵客来探望老夫人,你们先奉茶到外厅,等老夫人醒了再来禀报。”
阿月低声应了,下去准备。两人便随万公子去外厅等候。
一盏茶还没饮完,灵犀挑起门帘,扶着万夫人含笑而入,浅浅施了一礼,道:“公子,老夫人醒了。”
三人都连忙起身行礼,万夫人却一言不发,灵犀将她扶到一张软榻上坐好,对南宫不念两人道:“夫人思子心切,害了心病,两位贵客切莫见怪。”
“哪里。”说话间,南宫不念的视线扫过万夫人,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眶下仍然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跟在观宝镇上的形容没什么变化。
南宫不念试探着问道:“万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万夫人闻言,一双眼睛略带迷茫地瞥向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你是谁?”
昨夜见到万夫人时,她还在神志不清地大喊大叫,南宫不念唯恐没办法与她正常交流,这时听到她回答,连忙继续道:“夫人,三日前的月圆之夜,在下曾与夫人在观宝镇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夫人可有印象?”
万夫人皱着眉,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将这段经历彻底忘却了。南宫不念正在想该如何唤起她的记忆,无意中瞥了一眼白千雪,看到他的佩剑,忽然有了主意,对白千雪道:“可否借……”
话未说完,白千雪已微微颔首,直接将心皎取下,递给了他。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手放在心皎剑柄上,继续说道:“夫人,您还认识这把剑吗?在观宝镇,你可是用这把剑,劈碎了笙歌楼的大门。”
果然,万夫人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心皎,忽地站起身来,扑向南宫不念,想从他手里夺过心皎剑。
南宫不念连忙闪身避开,不敢再像前番在观宝镇时那样大意了。那时,万夫人便是趁他没有防备之时,突然抽出心皎,将剑对准他便刺了过来。心皎非平常兵器,自带杀伤力,好在他当时闪得快,才没被刺中,但心皎却钉进了笙歌楼的大门,直接把门板给震塌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见到万夫人忽然情绪失控,万公子和灵犀都是大惊失色。灵犀连忙扑过来拉住万夫人,口中不停安抚,但这次却不比昨夜,万夫人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为暴躁,一把推开她,一心想要将心皎拿在手中。
万公子见状,也连忙上前,一边拉万夫人,一边道:“娘亲,您非要那把剑做什么?那剑很危险,仔细伤了自己啊。”
万夫人忽然恶狠狠地瞪向他,喊道:“你……你给我滚,你怎么还没滚出万家庄?!”
此言一出,万公子神色一滞,面容微微发僵,顿了顿,温声道:“娘亲,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您的儿子啊,您让我滚,谁来给您尽孝?给您养老送终?”
“呸!”万夫人啐了一口,“住嘴!你不是我儿子!你是那贱婢生的东西!”
屋子里的骚乱惊动了院子里那几名侍女,她们纷纷跑进来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过来,灵犀忙道:“快过来!别干站着了,老夫人病发了,快将她拉回屋子里去!”
那几名侍女应声,和灵犀一起,七手八脚将万夫人拽回了房间。
万公子理了理衣襟,微微笑道:“南宫教主,白少侠,真是失礼了。你们都看到了,家母病成这个样子,连我都认不出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唉……”
南宫不念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在下以为,如果能够抓住杀害令兄的凶手,令堂的病情应该就会好转了。”
万公子微微一愣,道:“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还要多赖二位,早日查出凶手,还我万家一个安宁。”
南宫不念道:“在下定当尽力,先告辞了。”
万公子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与两位同行吧。”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万公子疑惑地问:“啊?没有啊,南宫教主说的是什么事?”
南宫不念道:“昨日那个柳姓货郎,让公子转告灵犀姑娘,朱砂石断货,要她再等一段时日。”
万公子眨了眨眼睛,道:“哦……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多谢南宫教主提醒,我会转告她。”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那在下先告辞了。”
两人辞别万公子,路上,南宫不念低头思索。
白千雪道:“你有什么想法?”
南宫不念道:“疑点太多,不知从何查起。”
白千雪道:“那就分头查。”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知我者白少侠也。”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道:“你拿出心皎,是为了试探万夫人?”
南宫不念道:“不光是要试探她,也是为了试探万公子和灵犀。”
白千雪微微皱了皱眉:“你怀疑他们?”
南宫不念道:“先说万公子吧,听说我们要去探望万夫人,一开始他是有些犹豫的,还特意让侍童去问万夫人是不是在午憩。侍童回报说老夫人在休息,不方便见客。我们也没有坚持要去,但是他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说万夫人应该快醒了,还要和我们同行。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做此转变?”
白千雪略一思忖,抬眸道:“岐黄之术。”
南宫不念道:“正是,他询问我是否会医术,得知我不懂医术后,便同意我们去探望万夫人了。所以,万夫人的病,也许是人为造成的。”
白千雪道:“这确实是个疑点,我们都不通医术,否则就可以通过脉象来看万夫人的身体究竟怎样了。不过,这也可能是我们多想了,万公子那么问,只是个巧合。”
南宫不念道:“不光这一点,适才那三人的表情,也让人不得不生疑啊。万夫人用那种难听的话骂自己的儿子,还有她看万公子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杀了他一样。即使是发疯,也不至于如此吧?”
白千雪道:“也许真如万公子所说,万老夫人认不出他来了。”
南宫不念道:“我倒觉得那是种托词,像是怕我们发现万夫人对他的恨意,才故意那么说。而且,在万公子听到万老夫人的唾骂之后,他的表情也带着些憎恨,只是在极力掩饰,怕我们察觉。”
白千雪想了想,道:“万公子是万老爷的外室所出,万老夫人名义上虽是他的嫡母,却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的关系才很冷漠吧。”
南宫不念道:“大家族往往会宅斗,你争我夺,无视骨肉亲情。这个万公子也是在万福死了之后才被接到万家延续香火的,很可能之前就有什么仇怨。他在外为了维持形象装出一副孝顺的面孔,实则内心极为憎恶万老夫人。”
白千雪道:“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不了万公子和凶案有关。同样,适才灵犀姑娘的表情很慌张,但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说明她和万公子有什么牵连,也许那只是她过于担心万夫人,一时惊慌失措罢了。”
南宫不念点头,道:“也许我们可以从他们身边的人着手调查,比如阿月,还有那个货郎,他的关系应该和万公子不错……”
二人边说边行,计议下来,准备先出门去寻那柳姓货郎。行至万府大门,忽见一道黑影迎面扑来,差点撞到他们。
南宫不念定睛一看,黑影的脸上戴了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白千雪十指凝气,警惕地看着这人,已经准备动手了。
那黑影连忙摘了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来,道:“教主,是我。”
“阿……”南宫不念刚想唤他阿郎,忽然想起鬼面郎君不喜欢这个称呼,止住了,说道,“你怎么戴面具了?”
鬼面郎君讪讪地笑了一下,这张布满疤痕的脸一动,当真是笑比哭还难看,南宫不念觉得特别惊悚,道:“这面具做工真不错,你快戴上!”
鬼面郎君将面具重新扣在脸上,道:“以前在江湖中走动,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不妥,来万家庄,发现庄民都很害怕,刚好遇到个货郎在卖面具,就抢……借了一个戴上了。”
南宫不念道:“货郎?你遇到的是昨日的那个柳郎吗?”
鬼面郎君点了点头。南宫不念道:“本教主正要寻他,快带我们去。”
鬼面郎君道:“是,教主。适才我在茶棚那边遇到他,不过……那边出事了,他也被吓跑了。”
南宫不念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问道:“出了什么事?”
鬼面郎君道:“教主,又死了几个人。”
“又死人了?”南宫不念微微皱眉,“阿郎啊,你怎么不早说?”
“教主,我赶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是你问我这个面具……”鬼面郎君说到这里,觉得他好像无意中顶撞了教主,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南宫不念摆了摆手,问道:“这次死了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鬼面郎君面色微变,道:“死了三个。教主,这几个人昨日我们还见过。”
昨日遇见的人,刚刚都在万公子的宴席上见过,不可能这么快就死了。唯一没有出席的人,就是留在祠堂超度亡魂的苦量禅师。南宫不念眉头越蹙越紧,忙道:“不会是苦量禅师吧?”
鬼面郎君道:“不是。昨日属下抓了几个官差,教主可还记得?死的就是他们,死法和之前遇害的那些人完全一样。”
南宫不念微微吸了一口气,吩咐鬼面郎君:“你去通知其他人。”又转向白千雪道,“我们先去茶棚。”
两人运功飞奔,不到片刻,便到了那茶棚。此时附近无人经过,两人步入其中,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已近申时,茶棚内没有多少日光,昏暗中可以看到地上有三具东倒西歪的尸体,互相交叠摞在一起。南宫不念走近了去看,只见这三具尸体身着官服,面部同样被人用刀刃在嘴角至耳根处割出了两道深深的伤口,伤口的颜色暗红,血液早已干涸。虽然面部被毁损,但仍然可以辨认出,这三人正是昨日来万家庄的那几名衙差。
两人将三具尸体仔细验看一遍,仍旧看不出死因。白千雪道:“按尸体的状况推断,至少死了七八个时辰。”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站起身扫视茶棚,指着那几张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桌子,微微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几张桌子昨日就是这个样子。”
白千雪观察了一下四周,沉声道:“嗯。如果他们是死在此处,在死前必定会有挣扎,这茶棚内的陈设不可能毫无变化。而且那几名官差负气离开,扬言说再也不管万家庄的凶案了,没理由再回到这里来。他们应该是在其他地方遇害,死后被人抛尸到这茶棚里来的。”
南宫不念思忖片刻,分析道:“前两次凶案,都是在茶棚内发生的,为何这次会选择在其他地方杀掉这几人,又抛尸?”
白千雪道:“最近来万家庄的武林中人很多,我想凶手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他担心在此行凶,会节外生枝。”
南宫不念道:“嗯……合理,但是如果是这样,这个凶手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再度行凶呢?明知道我们在追查,为何还要冒险?”
白千雪垂眸,看向地上那几名官差的尸体:“会不会是他们查出了什么?”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回忆起昨日,他们一行人赶到茶棚之时,这些官差就已经在场了。那么,说不定他们那时已经查验过尸体,还发现了什么隐秘的线索,却因为与魔教的人发生争执,所以就没有多说。因此,凶手担心身份败露,才会冒险杀了这几个人。
他正在沉思,茶棚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向外望去,是万公子、唐小赢、萧云霓、邱寒等人接到鬼面郎君的消息赶了过来。
万公子见死的是衙差,顿时大惊失色:“这……这可要如何是好……”
唐小赢站在他旁边,嘴角微翘,不屑地道:“不就是几个衙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你杀的!”
萧云霓和邱寒开始查看尸体,这间狭小的茶棚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人,变得拥挤起来,南宫不念和白千雪便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鬼面郎君正站在茶棚外等待他们。
南宫不念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吗?”
鬼面郎君道:“应该是,属下和柳郎一起发现的。”
南宫不念看了一下四周,不见那柳郎,问道:“怎么不见他?你们是怎样发现尸体的?说得详细一些。”
鬼面郎君道:“教主,事情是这样的。宴会结束后,你不是让我去将邱寒的断剑寻回,再向万家庄的庄民打听有关葛峰他们那几个被杀的正派弟子的消息嘛,但是那些庄民好像都很害怕我,一见到我接近,立刻就躲开了。”
“属下没有办法,只好强行揪住了几个人质问,可他们都说没见过葛峰等人。这时柳郎正巧经过,他挑了一担子货,在路上叫卖,见此情景,便停了下来,说属下这张脸吓跑了庄民,戴个面具会好一些,他那里刚好有,但是要一两银钱才肯卖。属下哪里有钱给他,就和他商量,先赊欠他……”
南宫不念微觉尴尬,心知接下来他要讲的大概就是如何“赊欠”的过程了,而且这过程必定不会太和谐,让白千雪听到,又得给他这个魔教教主添上一条“纵容属下抢劫百姓”的罪状,连忙道:“这个就不用讲得那么详细了啊。”
鬼面郎君愣了一下,道:“教主,这得讲啊,不讲我就说不明白了。”
南宫不念无奈道:“好,那你讲吧……”
鬼面郎君道:“是。柳郎一听我要赊欠,居然挑起货担,抓起面具就跑了,这等蔑视属下,属下岂能饶他?当即便追去了,没追多久,这小子就跑不动了,被属下一把擒住。他连连告饶,改口说愿意赊欠给属下,但是希望能立个字据给他,因为这面具的做工和材质都不错,成本不低,他不想亏得太多。”
“属下经不住他劝说,就答应他了,反正立了字据又能怎样?我就欠着这债,他还敢去官府告我吗?从没听说过官府敢抓魔教的人……”
拜托,阿郎!你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必说出来了吧!也不知是不是游戏设定,南宫不念觉得自己这些属下都是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路线的,智商堪忧!
他悄悄瞥了一眼白千雪,见他静静在听鬼面郎君讲述,面色很平静,这才稍稍放下心。
“当时我们离这间茶棚不远,身上没有纸笔,就打算去茶棚里找找,好立字据。谁料一进去,就发现了那三具尸体,柳郎立刻就被吓跑了,我也赶快回万府回禀教主。”
南宫不念道:“那柳郎有没有说他去哪里了?”
鬼面郎君道:“当然没有,他见到尸体,被吓破了胆,惊慌失色地跑掉了。”
南宫不念又问道:“这几个官差昨日被你们抓住时,有没有说过他们发现了什么关于凶案的事情?”
鬼面郎君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接连发生的凶案,线索仿佛千头万绪汇集在一起,却找不到清晰的突破口。事到如今,月圆之夜鬼魂索命的传闻已经彻底不可信了。
三人正在交谈,萧云霓和邱寒从茶棚内走出,南宫不念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两位可有什么新发现?”
萧云霓摇了摇头,面色微微担忧:“还是查不出死因。”
南宫不念朝茶棚内瞥了一眼,万公子正在里面,指挥他带来的那些守卫们将现场戒严,不要让庄民进入,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南宫不念压低了声音,对萧云霓道:“师妹,拜托你一件事。”
萧云霓扬着眉毛望向他:“哦?师兄居然有事拜托云霓?”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的嫡母,也就是万老夫人,她有一个贴身侍女,名叫灵犀,麻烦你去查查她。”
萧云霓眼波微转,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有些惊讶:“你怀疑……”
她若有若无地瞥了茶棚那边一眼:“其实,最初的凶案,论起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
南宫不念“嘘”了一声,低声道:“万夫人身边还有一名侍女,叫做阿月,她对灵犀有些不满,或许可以从她那里知道些事情。”
萧云霓点了点头,头一次没有阴阳怪气:“好,交给我吧。”
邱寒在一旁道:“萧姑娘,我陪你一起调查吧。如果灵犀真的有问题,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邱寒的语气特别诚恳,南宫不念不禁有些感慨:这女主的魅力还是蛮大的嘛,看邱寒这样子,活脱脱一条忠犬!
萧云霓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两个人一起去,她们难免会警惕,就不肯说实话了。而且,你是男子,出入万府内院也不方便。”
她说得句句在理,邱寒也不便再坚持。南宫不念想了想,悄声对白千雪道:“不如让你师弟去万家庄的祠堂查查?”
白千雪会意:“好。”接着便对邱寒道,“师弟,你去万家庄祠堂,调查一下昨夜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祠堂内有无异动,有无人员外出。”
邱寒性子比较耿直,听完白千雪的话,不解道:“查倒是没问题,可是,师兄,万家庄祠堂有什么可查的呢?而且你说的这个时间,我和苦量禅师、万公子、唐小赢都在祠堂里啊,一夜都静悄悄的,如果凶手来祠堂,我们这么多人,早就发现……”
说到这里,他不禁停滞下来,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们不会是怀疑……凶手在我们当中吧?这怎么可能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南宫不念道:“魔教教主,你是不是被唐小赢在宴席上说的话影响了?那个小子是胡说八道的啊!苦量禅师明明是留在祠堂替枉死的同门超度亡魂,却被他说得像是别有用心一样。你怎么能相信唐小赢的话,怀疑苦量禅师呢?!”
邱寒越说越激动,声音抬高了些,南宫不念忙道:“邱少侠,稍安勿躁。在下并非怀疑苦量禅师。在宴席上,唐小赢故意将矛头往苦量禅师身上引,我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这么说吧,我想知道昨夜唐小赢有没有离开过祠堂,行凶杀人,可能你没有察觉到,但是会不会有其他人察觉到了呢?就烦请邱少侠调查一下吧。”
邱寒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调查。”说完,便转身离开。
南宫不念看着邱寒的背景,感叹道:“你这师弟的脾气,简直和朱焰有一拼啊!摘星阁的弟子也有这么急性子的吗?”
白千雪道:“你忘了吗?我师尊就是这性子,邱寒多少被他影响了一些。”
南宫不念奇怪地道:“是吗?那白少侠你怎么如此冷静啊,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哈哈哈!”
萧云霓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以忍受南宫不念好像撒娇一样地谈笑,急忙追上邱寒,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而大路之上,另一个人影,却逐渐在南宫不念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第42章 第四个人
那身影朝茶棚跑来,不一会儿便到了众人面前。这人是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麻布衣衫,脚踏一双布鞋,鞋底边缘磨得泛白,一看便知是经常行走的。
他跑得急促,一停下便喘着粗气,来不及开口说话。南宫不念看向他,隐隐感觉有些许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青年喘匀了气,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站在南宫不念身后的鬼面郎君身上,连忙走上前去,从褡裢里抓出些东西,道:“幸好你还在这里……”
鬼面郎君看着他,撇了撇嘴角,道:“你不是被吓跑了吗?”
南宫不念终于想起,这青年正是柳郎,只是这次没挑那副货担,他才没有认出。这真不能怪他记忆力差,而是游戏里的普通NPC设计得过于简单,所有人都长得差不多,没有什么醒目的特征,自然不会印象太深。
柳郎一手握笔,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送到鬼面郎君面前,尴尬地笑道:“呵呵……适才被那些死尸骇了一跳,忘了正事,等冷静下来才想起,小的赶忙去借了笔墨,您请。”
鬼面郎君微微蹙眉,不情愿地接过纸笔,见那纸上借据已写得清楚,只等他签字了,道:“受到惊吓,借据却写得丝毫不差啊。”
柳郎挠了挠头,生怕他反悔,道:“没办法嘛,小本生意,这一两银钱您不在意,可足足够我忙活月余才能赚回来……”
“我签!我签!”鬼面郎君听他絮絮叨叨,又要开始抱怨,连忙提笔,在那借据上签上了“鬼面郎君”四个大字,将纸笔甩给柳郎。
柳郎接过,仔细看了一番,收好了,方安下心来,便要告辞。鬼面郎君想起一事,拦住他,对南宫不念道:“教主,你不是说有事要寻他?”
南宫不念眨了眨眼,问道:“柳郎,你家住何处?”
柳郎疑惑地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迟疑了一下。鬼面郎君喝道:“教主问你家住在哪儿?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