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白千雪,而是邱寒。南宫不念尴尬至极,话语也不禁滞涩住了。邱寒冲进屋内,不见白千雪,慌忙抽出佩剑,指向南宫不念,厉声道:“你将我师兄怎样了?!”
南宫不念心道:我能将他怎样?分明是他将我怎样了才对!他恐引来更多摘星阁弟子,让白千雪左右为难,忙笑道:“邱少侠,别来无恙啊。”
邱寒道:“我问你我师兄呢?!”
南宫不念道:“我也正要找他。邱少侠,你这把剑刚刚复原,你就用它指着本教主,有些失礼吧?”
邱寒顿了顿,道:“这剑本来就是你们魔教的人折断的……”
他还待要说,忽然停了下来,道:“师兄!”
南宫不念回头一瞥,见白千雪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只瓷碗,碗内之物飘着阵阵香气。南宫不念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碗,见是一碗熬得细腻的白粥,他正想尝尝,便注意到邱寒向他投来了一道十分惊愕的目光。
南宫不念只好识趣地放下了碗,又转头对白千雪温声道:“谢谢你。”
白千雪微微摇头,对邱寒道:“先放下剑,南宫教主没有恶意。”
邱寒紧蹙着眉,并未收剑:“师兄,你不要相信他!适才东南方向有一束灵光乍现,直冲天幕。那光华昔日只有醉雪刀出世时才有,定是醉雪刀重现江湖了!东南方向,正是魔教,师尊召我们过去,要商议对策呢!”
南宫不念霎时一惊,与白千雪对望,白千雪低声道:“南宫,你先回去。”
南宫不念点头,邱寒见白千雪维护他,急道:“师兄,魔教教主现下出现在此,必有图谋,不能让他走!”说着便一剑刺来,南宫不念闪身一避,脚下轻点,便飞上屋顶,在檐角间飞速掠过。
然而适才那场争斗已为人察觉,不到片刻,封含清便已知晓此事,摘星阁众弟子在后紧追不舍,南宫不念轻功卓绝,很快便甩开了那些弟子,飞落到摘星阁外的一片树林中。
他朝天幕望去,只见东南方果有一道灵光尚未散尽。醉雪刀终于复原,他本想隐瞒此事,不声不响地用醉雪刀除去邪灵,不想事与愿违,这灵光已将此事公之于众了。接下来等待他的,除了躲在暗处的万家庄凶案主谋和千面妖狐外,众多正道派门也会与他为敌,他注定过不了平静的日子了。
这些他倒觉得还好,只是后悔适才没有尝上一口白千雪为他熬的那碗粥,害他白白辛苦。
他心中落寞,叹了口气,踩着积雪在林间独行。蓦然间前方闪过一人,挡住他的去路。南宫不念停了下来,瞥了那人一眼,瞧出是谁,笑道:“原来是封阁主,晚辈有礼了。”
封含清冷冷道:“你竟敢来摘星阁?!”
南宫不念道:“有何不敢?”
封含清怒道:“你杀我门下弟子,凶残无道,私藏醉雪刀,暗中潜入正道派门,究竟意欲何为?!我今日必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南宫不念微微眯了眯眼,心绪止不住翻腾,他并不知自己被邪灵影响,一旦起了万分之一的杀念,便会被无限放大。他轻声一笑,缓缓开口:“封阁主,慎重,只怕你杀本教主不成,反倒要被我所杀。当初本教主能杀你门下首徒,如今也能杀你。”
他没有注意到,白千雪正匆匆而来,正听到他肆无忌惮地讲着这些话,倏然间愣在了原地。白千雪的思绪又似回转到了三年前,他亲眼见到南宫不念杀了他师兄,即使那样,他也无法对南宫不念刀剑相向。他不能与他为敌,只好骗自己去无视他,然而在那之后的三年间,南宫不念仍是对正道虎视眈眈,屡番争战,他们两人也渐行渐远。
白千雪以为自己这一次,是彻底抓住了他,却未曾想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南宫不念还是这样轻狂不屑,完全不将他人的命放在眼里。
他心里一阵痛楚,却又不禁去想,他是能拉住南宫不念的,就像在绝命崖时,他不就将他拉住了吗?
白千雪便走到南宫不念身边,和他站在一起,紧紧握住他的手,对封含清道:“师尊,是弟子让南宫来摘星阁的,您要杀他,就连弟子一起杀吧。”
第139章 不要骗我
封含清的面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眉宇间怒气腾腾,佩剑随即出鞘,指向白千雪:“好,好啊!白千雪,为师以为这三年来,你总算幡然醒悟,可如今被这魔族孽种一蛊惑,你又变成了这副模样!也罢,为师便当没有你这徒弟,今日先杀了你,免得你辱及我摘星阁的门楣!”
白千雪垂眸,握着南宫不念的手微微颤抖。南宫不念看着他晦暗的眸色,心中不忍,便想将手挣脱出来,却不料被白千雪握得更紧了些。
南宫不念微蹙着眉,目光紧盯着封含清:“封阁主,你最好想清楚。”
封含清看着这二人,不禁犹疑不定。南宫不念面若寒霜,绝不会坐视白千雪被杀。摘星阁弟子虽多,用不了多时便会赶来支援,可与魔教教主一战,必定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他盘算一番,长叹一声,愤然收了剑:“魔教教主,我今日可以放你走,但只此一次,来日正道必当诛灭魔教。”
南宫不念轻笑着点头:“本教主恭候大驾。”转而对白千雪温声道,“小白,我们走。”
白千雪却放开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南宫不念神色一滞,随即想到白千雪留下,定是还想找那册“醉雪凝冰”。碍于封含清在场,不能直言,南宫不念便凑近他,唇角在他耳边发出气音:“别管那秘籍了,大不了我杀了封含清,抢来便是。”
白千雪霎时心惊,看向南宫不念,不由蹙紧了眉。他们两人状似难解难分,封含清看了大为恼火,喝道:“魔教教主,你到底走不走?!”
南宫不念没有看他,目光始终盯着白千雪,又道:“白千雪,跟我走。”
白千雪怔愣一瞬,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南宫,不可乱来。你先走,等我。”
南宫不念隐隐不悦,不解地看向白千雪,他心道什么叫乱来?封含清不能杀吗?虽然他是你师尊,但他几番要杀我,又不许你我在一起,在你心中,我竟还比不过他吗?
邪气侵蚀心念,他眼中只有白千雪一人,此刻那偏执的心思占据了理智。他想直接将白千雪带走,又担心他怪自己胡作非为,日后又像起初那般视他如仇敌。
他最终还是遂了白千雪的意思,瞥了一眼封含清,冷冷道:“封阁主,如果白千雪受到一丝一毫伤害,本教主不仅要杀你,还会让整个摘星阁陪葬。”
白千雪道:“南宫!”
南宫不念看向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唇角微翘,低声道:“那我走了,我等着你。”
白千雪默默望着他,点了点头。
南宫不念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白千雪,似是确认般道:“你不要骗我。”
匆匆折返魔教,一回去,南宫不念便直奔绝命崖。
醉雪刀冲天的灵光虽已消散,但那刀身发出的光华依然还在,南宫不念一落入洞穴,便见光华布满洞内。除了楚临和鬼面郎君外,花子蹊也在。见他回来,花子蹊道:“你总算来了,我正要去寻你。”
石桌之上,正放着那柄熠熠生辉的醉雪刀,鬼面郎君连忙拿给他看。那原本断裂的刀口已重新凝结在一起,褐色的锈迹也尽皆消失不见,刀鞘与刀身浑然天成,散发着阵阵寒气。
南宫不念握住刀柄,顿感比先前还要凛冽异常,他抽刀出鞘,只见那刀刃更为神奇,不知是何材质铸造,几近透明,仿佛是上天馈赠,取冰雪为材铸成。
他握着这柄刀,不觉间丝丝寒气入体,将他那几分邪念淡化了去,让他的心神逐渐清明。他猛然回想起前番面对封含清时,他所说的那些话,登时后悔不已,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说出那种话。他已经杀了白千雪的师兄,若是再将白千雪的师父也杀了,白千雪定会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怎会还与他在一起?
他微微蹙眉,只想快些解决这些武林是非,远离江湖。
楚临见他面露忧色,便道:“阿念,醉雪刀已重现。但修复之初,刀身散发出的那道灵光无法遮掩,怕是会被正派察觉到。”
南宫不念点头:“晚辈自摘星阁回来,封含清已经知道醉雪刀在圣教了。”
楚临一惊:“你怎能如此冒险,独自去摘星阁?”
南宫不念道:“没事,封含清不敢将我怎么样。白千雪说,封含清好似知晓‘醉雪凝冰’的下落。”
楚临皱眉:“秘籍在封含清手中?”
南宫不念道:“不知。白千雪让我等他,他会设法查探。”
楚临迟疑道:“他?阿念,你确定……他和你是一条心吗?现下众多正派定是会针对你采取行动,你的处境很危险。”
南宫不念不假思索:“我当然确定,我等他。”他说完便拿起醉雪刀,向洞穴外走去,“反正此事已被正道知晓,这醉雪刀,也不必再藏了。”
离开绝命崖,南宫不念便下令再开一次员工大会,一众魔教弟子在睡梦中被唤起,尽知是出了事,火速聚集到了魔教大殿前。南宫不念告知他们正道近日内必有动作,命众人严阵以待,又给鬼面郎君恢复了三当家之位,让他配合花子蹊,安排守卫调度之事,而后一人回到了寝殿内。
他将醉雪刀与收魂伞剑均放在案台上,便浑身疲惫地倚在床榻上,默默祈祷着白千雪平安无事,不要被封含清责难,快些来找他。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忧心忡忡地等了三日后,白千雪在一天夜里,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南宫不念这几日都没怎么合过眼,鬼面郎君将白千雪带进寝殿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发呆。
鬼面郎君将人领了进来,便立刻识趣地退下。南宫不念从那椅子上一跃而起,冲上去扑进了白千雪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不觉带了些委屈:“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白千雪轻抚着他如雪的长发,低语道:“怎么会这样想?”
南宫不念道:“与你分开那天,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白千雪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他背部。南宫不念急着解释:“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时常心神不宁。”他将头从白千雪胸口抬起,仰头看他,“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小白,我不会再那样了,不要怪我。”
白千雪微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不想的。”他放开南宫不念,从衣袖中取出一本书册,递给他道,“这是‘醉雪凝冰’,你修炼之后,将邪灵驱除,就没事了。”
南宫不念微觉惊讶:“你怎么拿到这秘籍的?”
白千雪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停滞片刻,道:“跟踪师尊。你走后,他到过往常闭关之处,我在他离开后潜入,发现了这本秘籍。”
南宫不念不由蹙眉道:“此事若是被封阁主发觉,那你……”他看向白千雪,拉着他的手臂,“小白,你千万别再回摘星阁了。”
他未等来白千雪的回应,急道:“你不会是还想回去吧?不行,我不让你走。”
白千雪道:“南宫,我……”
南宫不念看出他略显犹疑,一时情急:“正道,就那么好吗?你回去做什么?回去受罚?这次要跪几个月?”他见白千雪不语,心里登时一阵酸楚,执念隐隐滋生,“和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就不杀。你不喜欢我做这个魔教教主,我不做便罢。为什么你非要离开我呢?白千雪,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说你我是夫妻,你会生生世世陪着我吗?”
他声音有些嘶哑,眸中流淌着一抹水波,痴痴望向白千雪。白千雪顿觉心神一颤,将他拉进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我喜欢你,南宫,我喜欢你,爱你,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良久之后,南宫不念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些。他将眼眸中的泪花恣意地蹭在白千雪衣襟上,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尽快将‘醉雪凝冰’练成,等驱除邪灵后,我跟你一起去摘星阁,将秘籍归还。你师尊要罚你,我陪你一起受罚就是了。”
白千雪眼眸微动:“南宫……你不必如此……”
南宫不念皱眉道:“不准拒绝我。”他盯着白千雪道,“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此事了结之后,我就退隐江湖,你与我一起。”
白千雪点头,轻叹了口气:“那醉雪刀和收魂伞,你要如何处理?”
南宫不念道:“就让它们随我们一起,退出江湖吧。这两样兵刃留在武林中,终归是祸患。”
南宫不念将魔教事务统统交给花子蹊,便将自己关在寝殿内,认真修炼起那部“醉雪凝冰”,只留白千雪一人在身边。他日夜不休,进展颇快,未过几日,便修炼完了第一重功法。
他心中不由欣喜起来,又不眠不休地练起第二重,变故就是在这时突然发生的。
起初他体内的真气隐隐浮动不定,他并未在意。修仙者若去修魔,因魔教功夫阴戾,往往会被其所伤。但若是修魔者去修仙,正道功法柔和,一般不会对修行者产生太大的伤害。是以南宫不念便以为,他体内这小小的不适只是源于魔族功体修炼正道功法时所产生的反应。
然而等他觉察不对,为时已晚。他体内的真气忽然如同刮起飓风的海面,一刻也无法止息。他遽然睁开了眼,真气在经脉间翻搅,竟比在那记忆世界中,在莽苍山派失手杀人时还要更为失控。他猛地伸手捂住心口,眉毛完全拧在了一起,痛苦地弯下腰佝成一团。
“南宫,你怎么了?!”白千雪蓦然一惊,立即扶住他,握着他的手腕查看脉息,感应到那翻卷不停的真气时,霎时变了脸色,连忙将自身的灵流汇入他体内,用以抚平他错乱的内息。
但南宫不念体内的真气太过凶猛,那灵流汇入,瞬时就如同风浪中的船帆,被海浪淹没,起不到丝毫作用。白千雪的身躯止不住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南宫……”
南宫不念猛然挣脱他的手,他盯着白千雪,眼眸里是一片猩红的泪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宛若血泪一般。他声音极低,压抑地从喉咙里迸发而出:“白……千雪,你……你骗我……”
他感觉心像是碎掉了,再也抑制不住痛苦,忽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鲜血从他唇角四溢而出。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好伤……
第140章 杀了我吧
南宫不念眼前一片混沌,气息微弱地倒了下去。在他倒下前,白千雪跪坐在地,从身后抱住他,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向他体内输送着阵阵清澈的灵流。
即使那灵流起不了多大作用,白千雪仍是没有放手。怀中人的体温愈来愈冰,眼眸微睁着一条缝隙,目光涣散,只见一片血色。白千雪好似无法思考了,只顾着将灵流持续不断地散出,源源流向南宫不念体内,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
南宫不念手腕微微挣动,想甩开他,却没有气力。
他适才那声尖叫凄厉异常,魔教寝殿外人声嘈杂,皆知大事不妙,不到片刻,花子蹊便一脚踹开了门,见此情景,登时面若寒冰,快步走近他二人。
花子蹊见南宫不念身躯颤抖,似对白千雪有推拒之意,他立即一掌拂去。白千雪失神之际,全无防备,被他这一掌击落在地。花子蹊忙去探南宫不念脉息,真气依然强悍地起伏,白千雪输送的灵流尽皆被这刚劲的真气淹没,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花子蹊皱着眉,指尖真气迸发,搭上南宫不念手腕,想将真气输送给他。
南宫不念微微摇头,勉力半睁着眼,刚开口便又有一股鲜血涌了出来,他含糊不清地道:“不必了,没……用……”
花子蹊一试,见果无用处,道:“我带你去楚前辈那里。”
说着便要将南宫不念抱起,可稍稍一动,南宫不念经脉间的真气便涌动得更厉害,紧锁着眉头,鲜血再次从唇角流了下来。花子蹊不禁停下手,不敢再碰他了。
鬼面郎君见状,立即道:“二当家,我去绝命崖,将楚仙人请来。”
花子蹊微微颔首,鬼面郎君便火速往绝命崖而去。白千雪怔然地从地上爬起,望向南宫不念,还要上前,一股血雾自花子蹊弯刀间倏然而出,拦在他面前。
花子蹊目色阴鸷地盯着他道:“这几日来,只有你日夜与南宫在一起,是你伤的他?”
白千雪呆呆看着南宫不念,竟似没有听到花子蹊的话一般。花子蹊拾起南宫不念身侧那本秘籍,冷冷道:“还是这秘籍有问题?这是‘醉雪凝冰’吗?”
白千雪仍是不答,花子蹊目光一凛,血雾随即攀上白千雪颈间,白千雪竟是丝毫没有躲闪,一双眼眸依然落在南宫不念身上。
花子蹊微微怔然,道:“你若想救他,就讲出实情。”
听到这句话,白千雪面色微变,稍回过神,正要开口,寝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匆忙的步音。花子蹊以为是鬼面郎君请来了楚临,连忙向殿门口望去,却见是无敌旋风斩慌张地跑了进来。
花子蹊蹙眉看了他一眼,无敌旋风斩连忙道:“禀、禀二当家,不好了!教中弟子刚刚传回消息,摘星阁、佛隐寺、莽苍山派,还有……还有其余众多正道派门已聚在一处,朝圣教而来,扬言要……”说到此处,他瞥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南宫不念,声音弱了下去,欲言又止。
花子蹊冷声道:“要怎样?”
无敌旋风斩连忙继续说道:“他们……他们扬言要、要夺回醉雪刀,诛灭圣教,将教主……千刀万剐……”
白千雪的面色倏然间苍白一片,花子蹊轻笑两声,目光落向白千雪:“南宫刚出事,正派就急不可待地要攻打圣教。白千雪,你说,他们挑选这个时机,是因为巧合吗?”
周围的喧嚣声在南宫不念耳中浮浮沉沉,虽不清晰,却也听了个大概,他知晓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微睁着眼眸,朝白千雪望去,登时感觉心痛如绞,一滴泪水自眼角缓缓落下。
白千雪怔愣地看着他,想上前为他擦去眼泪,却莫名感到有些恐惧,不敢触碰他,一瞬之间,他们两人的距离似乎已是遥不可及。白千雪双唇轻颤,连声音都在颤抖,慌乱地对他解释:“南宫,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师尊说……说‘醉雪凝冰’早已失传,这本秘籍是……是摘星阁先人所著的秘术,可以借此压制邪气,我才……”
他双手五指张开,抓向地面,又紧紧攥成拳,垂下头去,甚至很怕再看南宫不念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南宫,对不起……”
花子蹊摇了摇头,将那本假的“醉雪凝冰”掷在地上,冷笑道:“我看你们师徒分明是勾结一气。”他垂眸看了一眼南宫不念,只见他闭了眼睛,未再去看白千雪,眼角挂着两道泪痕,气息越来越弱。花子蹊皱眉道,“他都死到临头了,你何必还要说这些话来骗他?”
白千雪蓦然抬眸,盯着南宫不念苍白的脸:“我没有骗他……他、他不会死……”
花子蹊勾了勾手指,那抹浮在白千雪颈间的血雾微动,他淡淡道:“你最好祈祷他不会死,他要是死了,你也要去陪他。”
话音刚落,殿外白影一晃,楚临匆匆而来,见南宫不念伤至如此境地,不禁微微愕然,连忙去查看他的脉息。真气冲刷着南宫不念的每一处经脉,始终无法停息,楚临蹙眉道:“阿念,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南宫不念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眨了一下眼,他体内的疼痛丝毫未减,适才恍惚间听到正道中人说要将他千刀万剐,想来那滋味与现下相比,也差不了太多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不由心生哀伤,但转念一想,在游戏里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而是会再次重新体验,只是……他微微侧过脸,朝白千雪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血泪充盈,这一眼只看到了白千雪的轮廓。他想,只是重新体验游戏时,再遇见的白千雪,还会是现在的小白吗?
他对白千雪有些怨恨,又有些眷恋,更多的是放不下。但他实在太疼了,仅仅是微弱的呼吸都让他觉得痛楚难当,他想转过头去,不再看白千雪,身躯却无力再动,只好闭上了眼,气若游丝地道:“太痛了,杀了……我吧。”
他没有看到,在他这句话说出口之时,白千雪的瞳孔遽然收缩,泪水夺眶而出。
楚临叹了口气,抬手点向他周身几处穴位,又朝他颈后一点,南宫不念便晕了过去。
花子蹊道:“楚前辈,你这是……”
楚临道:“阿念内息混乱,这样下去只有等死,我将他体内最为关键的几条经脉先设法锁住了。”
花子蹊疑虑道:“将经脉封住,那他的功力……”
楚临道:“自然是用不了了,先封住,再另寻对策吧。人身上经脉很多,我只能封住关键的几条,其余细微的经脉间仍有真气残留,只是法力微弱。但阿念这样子,只怕他不运功,那些细微经脉间浮动的真气也会让他苦不堪言。这只是一时之计,长此以往会伤及他,必须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花子蹊点头,楚临又问道:“阿念是如何受伤的?”
花子蹊冷哼一声,从地上拾起那册秘籍:“旁人如何能将他伤成这样?”他瞥向白千雪,“是他谎称这功法是‘醉雪凝冰’,给南宫修炼。”
楚临将那秘籍翻阅一遍,微微凝眉。花子蹊道:“前辈可知这是何术法?”
楚临摇头:“未曾见过。”
自绝命崖而来,楚临沿路上已听闻正道诸派正要大举进攻魔教,南宫不念受伤,必是正道谋划暗害,但见白千雪仿佛失魂落魄一般,神色不似作伪,不禁略为疑惑。楚临走向白千雪,蹲在他身前,缓缓开口:“白少侠,阿念虽与你立场不同,但他倾心待你,一片赤诚。就算你无法帮他,便是袖手旁观也好,实不该让他……这般痛苦。”
白千雪神色木然,只是去看南宫不念。楚临继续道:“如果你知道怎样破除这秘籍上的功法,还望你手下留情,救他一命。”
白千雪声线颤抖:“我……我不知道,”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登时起身朝殿外而去,“我去问师尊!”
“站住!”花子蹊似是忍无可忍,拦在白千雪身前,手指猛一攥拳,那团缠绕在白千雪脖颈上的血雾忽地收缩,白千雪几近窒息,颈间青筋暴起。
花子蹊道:“你将南宫害成这样,还想走?!”
白千雪指尖忽地击出一束灵流,将那团血雾冲散,道:“让开!我要去问师尊,如何救他!”
花子蹊弯刀挥出,白千雪心皎也随即出鞘,刀剑争鸣声不断,剑气与刀锋在寝殿内乱飞。楚临连忙护住南宫不念:“都停手,不要伤到阿念!”